第6節第三章隱蔽的印跡(27)
「呵,大叔也不遲呀,趕早牽牛上山嗎?」
「是呀,種田人不上山不行呀,家里割的牛草快吃完了,這幾天我都在山上放牛的,也順隨割些牛草帶回家備用。」
「去張鐵匠家走這條路不會錯吧?」
「哦,不會錯的,順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到寨口就是了。」
看來沒錯,和那老鄉擦身而過以後,他們仍沿著這條路往前走。
這時,迷霧漸漸散去,沿路兩旁的房屋里已經有寨民走出家門,見到魯濟安他們路過,便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
不久,前方不遠處有金屬敲擊的叮當聲向他們這邊傳來,估計離張鐵匠的家就快到了。
尋著鐵錘敲打的叮當聲,來到了寨子的最前端的一棟房屋邊,這里就是那個張鐵匠的家。
這是一棟極其簡陋的小木屋,背朝寨子,中間是堂屋,兩邊是住房。
院牆是用在溪河里采來的大卵石圍成的,呈方形,不大也不高。院門朝向那一條進寨的小路,在院子內靠牆的邊沿,堆放著許多從山上砍來的柴禾。
院門開著,他們順著另一條分岔的田埂路,走進了這家院子。
在靠田埂路的這邊的院牆內搭有一個簡易的草棚,旁邊立著一個用來打鐵的爐子,在爐子正上方的橫梁上懸掛一個已經燻成黑色的,只有打開蓋子才能辨別出顏色的水壺。
草棚邊的橫木上掛滿了已經成品的鐵器,有犁耙、鋤頭、鐮刀、鐵鏟等農具,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家用刀具。
一個身材雖然不高,四肢粗壯有力,臉上和雙手卻都是黑乎乎的女人,正在爐子邊,前後不停地走動,拉扯著風箱,同時從風箱里發出「咕嚕,咕嚕」的悶叫聲。
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大慨就是張鐵匠,他光著膀子,臉上流著汗水,脖子上掛一張寬大的用牛皮做成的長圍裙,在肚皮的地方有幾處用相同的牛皮打上的補丁,一根結實的裙帶將這條厚實的圍裙,隨意的捆在他的粗腰上。裙擺也一直下低垂到了他的腳根上,破舊而且烏黑,閃著骯髒的亮光。
他左手拿著一支長鐵鉗,正夾住一根鐵條的一頭,將這根燒紅的正冒著青煙的鐵條從火爐中抽出,放在用來錘打的鐵鉈上,右手握著一只小鐵錘,開始用力錘打。
同時,女人放開拉風箱的手柄,隨手提起風箱邊上的一個大的鐵錘,站在鐵鉈邊,擺好架勢,舉起大鐵錘。
隨著張鐵匠的第一錘落下以後,女人便揮起大鐵錘,雨點般地輪番錘打著鐵鉈上的那根燒紅的鐵條。
不一會,燒紅的鐵條在不停地敲擊下逐漸變形,直到冷卻變成青色,兩人這才停下手來。
見有人走進院子,張鐵匠和他的女人放下活計,各用一條破布擦干臉上的汗水,楞著眼楮看著魯濟安他們。
張鐵匠問︰「是府署來的官爺嗎?」
「是的。」魯濟安和氣地回答。
「是為那殺人的事嗎?」
「是的。」
魯濟安邊說邊在棚邊停下。
這時,女人拿來幾張木椅放在草棚邊,又在別處搬來一張小的桌子放在椅子中間,但他們並沒有想要坐下來。
張鐵匠的那一張烏黑油光的臉皮上,只能看見兩只黑眼楮的白色部分一眨一眨的。
張鐵匠是一個從事半農半工活計的人,也許有著鄉下人固有的保守、固執和粗野,一旦堵起氣來,就很難讓他開口說話。
為使他的精神放松下來,魯濟安單刀直入的向他說明了來意,這遠比轉彎抹角的來的問話更有效。
「你就是張鐵匠吧?」魯濟安問他。
「是呀。」張鐵匠點了點頭說︰「剛才你們也都看見了。」
「我們听說,你在那人死之前見過他?」
「是的。我是和他見過面的,還說過話。」張鐵匠實話直說,毫無禁忌。
「那好,現在你就把當時的情況給我們講一講。」
說完,魯濟安在桌邊坐下。就這樣,大家都跟著坐了下來。
女人拿來茶碗擺上桌面,將碗里放進茶葉,然後她手拿一塊抹布握住水壺的手把,從火爐上取下燒著的那個水壺,將各人的碗里沖滿茶水。
張鐵匠端碗吃了一口茶水,然後說︰「那天上午,我和我家女人跟現在一樣,正忙著的時候,看見那個男人走到寨口。」
「就他一個人嗎?
「嗯。就他一個人。」
「他穿什麼樣的衣褲?」
「他穿一件黑色的單薄棉衣,身後背著一個花布包,」
「手里沒有拿東西?」
「沒有。他哆哆嗦嗦地縮著身子,把雙手插在袖筒里,長長的頭發和胡子都黑乎乎的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都干了些什麼?」
「他探頭探腦的走進我家院子,想要找一碗水喝,我女人就從水壺里給他倒了一碗,但他喝完後卻又要飯吃。我女人去屋里拿了一碗冷飯給他吃,我問他從那里來,他講他是從渡口那邊過來的。那家伙不愛多講話,來恐山只有一條路,他不從渡口過來還能從哪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