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郁錦得了那麼多消息,一連幾日,她邊暗地觀察邊完善心中籌劃。直到今日眼見著朱莎到手的月銀,果然只有2兩多一點,便更添了勇氣。初時听到額外趕做繡品的事情時,她就覺得是個絕好的機會,只礙于宮奴們賺錢不易才不利用。如今這般情景,自然再不用猶豫。
萬事俱備,也只欠了一點東風。而這點東風,也不要天助,只要齊雲答應,便算謀成了!
是夜,幾人又熬夜趕制繡品。朱莎熬不過早早歇了去,郁錦直到其他幾人睡死才壓低聲音忽然說「齊雲……我有事求你」
彼時齊雲正埋頭替她做著活計,猛不丁听這樣聲調的話語,不由驚的抬頭瞧她。「……是……什麼事情?」
郁錦微微皺眉。齊雲這態度,足以表明她心底惶恐。但除了她,她也實在沒辦法在找旁人。須臾,終是緩緩從貼身里兜里掏出一樣東西。「我知道你繡工了得,或許這院子里也只有你能做到。齊雲,做不做我不會勉強你。但是,你要記住,機會並不是天天都有!幸運也並不全是老天給的!」
齊雲眼楮死死盯著郁錦手中一個做工極為精細的淺綠荷包,張了幾回嘴才說出話來「這……這……不是裘麗丟的那個荷包麼?怎……」
郁錦慌的舉了食指在嘴邊噓了聲。齊雲頓時回醒,不由愧疚點頭,這才又說「怎麼會在你這里?」
郁錦看了眼睡死的幾人,聲音越發低沉細密說「那日早上你洗罷臉,我用銅盆去打水,腳下正巧踩到這東西,看做工我還只當有可能是你的。便悄悄撿了帶在身上。誰想一去掌院那里便是那樣久,等著回來,裘麗已經在這邊鬧完了……我本想著就此丟開,但瞧著你受屈,總覺得這樣東西會有些用處,就留到現在。不想居然真的可以用上了……」
齊雲咬著唇思量半晌,仍是不解,忍不住問「那你現在要我幫你什麼?你又要拿這東西做什麼文章?」
郁錦輕輕湊近齊雲幾分,幾乎貼著耳朵說「我要你幫我繡一個一模一樣的。記住,是一模一樣!連針腳都不能錯半分!至于用處,你現在知道,也只會擔著一份心。他日你自會明白」
齊雲心跳如鼓,她就算不明白郁錦要做什麼。可是光是這事情的詭異便已經露了幾分凶險。她是差點死了一次的人,對失敗有著比旁人更深的恐懼。怎麼可能說做就做?
郁錦自然也看出她的猶豫,半晌嘆了口氣無奈說「我說過,絕不為難你。做與不做都在你,好了,今日就不做了,咱們都歇了吧,四更天還要去清風苑那頭鋤草,本來飯就吃不飽,再不睡些時候,可就真該垮了。」
說完話,郁錦仿似真的疲累不堪了般,幾步走回床邊,也沒有月兌衣服,挨著枕頭就睡了過去。只留下齊雲不知道想什麼,依舊呆呆執著那個荷包看的入神。
就這樣一直快要到四更天的時候,郁錦才被院子里早起的走動聲驚醒。睜開眼楮的那一瞬間,郁錦就覺得不對,屋子里怎麼還亮著光影?緩緩抬頭,果不其然,齊雲的背影緩慢動作!
「齊雲……」幾步挨近齊雲,入眼的便是那個幾乎完成的荷包!那完美的復制品,叫郁錦驚喜的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齊雲復雜的撇了她一眼,又低頭認真的走針,邊拽線邊說「我不管你做什麼,但這一次是因為我恨毒了裘麗才幫你。不關別的事情。你也不要指望我還會幫你別的!」
郁錦淺笑,一連說了幾個好。「你放心,旁的事情你想沾我也不會答應。有這一次就足夠了!」說完一坐在她旁邊,也不打水洗臉,只專注的看著她走針線。
一炷香功夫後,隨著齊雲用牙根咬斷連著的絲線後,兩個雌雄難辨的荷包完美的呈現在郁錦面前。郁錦驚嘆的拿起來,左看看右看看,歡喜的直嘆「千羽說的對,我果真有幾分運氣。若沒有你,我怎麼成事呢?還是這般速度就成了? ,齊雲,你不愧是大家閨秀呢」
齊雲看她孩子氣的笑容,不由也跟著笑起來。一夜的疲累仿佛都去了幾分。伸了伸腰緩緩站起來自負的說「向日做的比這精巧的玩意也不少,不算什麼。好了,你快些打水盥洗吧,遲了又要來不及」……
五更天剛過,郁錦一行人就被糾集在前院廣場里分配。這任務是昨夜里就定下的。統共只需要20幾個人就行。郁錦自然是跑不掉。不止是鋤草,也可以說,凡是東院里要出行的任務,哪一件都是少不了郁錦。
原因不說她心里也明白,無非是想活活累死她。最不濟也能讓她完成不了繡品,屆時不累死,也能餓死!只可惜,她們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她分配的廂房里,還有那麼幾個人肯幫她!
懷里揣著那兩個荷包,郁錦就隨著帶隊的隊長出了東院。起初郁錦執行外面的任務時,任紅也還不放心,特意囑咐牛雲跟了幾次。後頭見她果然規矩,便漸漸只叫了隊長看管罷了。畢竟初冬里四更天正是好睡。那兩人又是奸饞懶滑,哪里還有心思去顧她。
彼時一路上靜悄悄的只能听見她們一行人匆匆的碎步聲。單薄的宮奴服抵不住沁骨的寒涼,偶有幾聲壓抑的噴嚏聲傳來,轉瞬也被腳步聲掩蓋。就這樣一路急行,2柱香功夫後,終于趕到了皇宮西南角的清風苑地界。
「動作都麻利的。天亮主子們要起來,到時候驚了娘娘們,幾個腦袋也不夠你們掉!」帶隊隊長一如往常的惡狠狠囑咐。郁錦早已經見怪不怪。也正是為了不驚擾上位者的白日活動,她們這些人也只得將活計安排在深夜里。
等著隊長安排完畢,郁錦提了鋤草的鏟子開始鑽進附近偌大的幾畝花圃里。為著夜間照明,她們這些人手里每人都提著一個巴掌大的提燈。那光束也就剛剛好的照亮身前一米距離的景物。
就這樣半個時辰過去,進入花圃鋤草的一群人逐漸成放射狀散開。郁錦跟前也就只有她一人,也就是剛想舒口氣的空擋,前方灌木叢忽然搖擺了下。驚的郁錦手中提燈差點掉了下來。緊跟著一句幾乎是氣音的話語鑽進了耳朵「郁錦!是我!」
一瞬間,郁錦只覺得血脈都凝固住了般。這熟悉到夢里的聲音,她怎麼會不知道是誰?可是就因為知道,她才覺得不可思議!不敢置信!須臾,等著郁錦反應過來,再也顧不上別的,急急跪行幾步,向著那團茂密的灌木叢鑽了進去。
撥開重重的荊棘,一個穿著宮奴服的人率先迎了上來,郁錦驚的緊緊捂住嘴,眼睜睜瞧著她鑽過自己身邊,向著剛才自己位置爬去。等著她轉醒,忽然一只溫熱的手已經拉住了她,一用力就把她拉出了灌木叢。再接著,便是深深的擁抱!
「郁錦……」痛惜的低呼響起,那瘦骨嶙峋的身體硌痛了他的心!
「懿軒……」熟悉的心跳,熟悉的味道,讓郁錦終于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仿佛都在這胸膛里找到安慰,洶涌的淚水漫過,打濕了月白的華服。
良久的沉默,還是郁錦先反省過來。想起自己如今的狼狽,在想起當初太皇太後的良苦用心,最後又想起失落的玉佩。合著更灼熱的淚水,終是緩緩開口「你不該來……」
懿軒心里一窒,眉頭忍不住的攏了攏,低語「你在怨我?怨我來遲了,還是怨我……終是害了你?」
郁錦僵住,她怎麼也想不到,只是區區20日的光景,他居然就能說出這樣的話。是不夠了解她?還是這樣重重的磨難,他終是厭倦了?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又要冒這樣風險來看她?
見郁錦不語,懿軒的眉頭更深的鎖起來,猶豫了下忍不住捏緊了她的手壓抑的問「當日你說為我留下,究竟是權宜之計,還是真的如此想?你心里……真的不信,我會護你一生?」
仿佛被窺破了內心最隱秘的想法,郁錦頓時局促起來。頭垂的更低,手指更為冰冷。
懿軒冷眼瞧著一切,只覺得一股冷氣竄上心扉。想起這麼久,她的確沒有說過一句肯定的話語。一句發自她心里對這斷情的評定。若不是太皇太後幾次將話題繞到這上面,他幾乎就要相信,她所有一切妥協都是出自對于他的情意!
原來,她的心意就是如此……說不出的難堪,說不出的懊惱。可是那冰冷的手指,偏偏緊緊掠住他的心,想放也放不開。
「回我一句話,便這樣難?還是……你心里又在計劃著如何跑出去了?已經不屑回我一句?」懿軒終是說出他這樣費盡心思見她一面的原因。他忘不了那一天她絕望的眼神!這樣的宮廷連他都寒心,她還願意在為他留下嗎?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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