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我一句話,便這樣難?還是……你心里又在計劃著如何跑出去了?已經不屑回我一句?」懿軒終是說出他這樣費盡心思見她一面的原因。他忘不了那一天她絕望的眼神!這樣的宮廷連他都寒心,她還願意在為他留下嗎?
郁錦耳听著一句一句刺心的話語,想說什麼偏生哽在喉頭開不了口。為什麼短短20天他就用這樣的語氣聲調和自己說話。為什麼冒這樣多風險來質問她?她受盡磨難的時候,他在哪里?她受盡屈辱為守住他贈與的玉佩時,他又在哪里?
「過來幾個人,郁錦、蘇花、鐵蘭心,都過來……」灌木叢後隱隱飄來隊長的叫聲,听在郁錦耳里無疑像是赦令般。深呼了口氣,郁錦漸漸收斂傷痛,一擰身就要離開。懿軒卻緊緊捏著她的手不放。
「難道被我說中了,你果然這樣想?」懿軒聲音低沉,隱隱透著一絲怒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語氣太過傷人,狠狠一甩掙扎開那只溫熱的手,郁錦含著眼淚低吼「對!所以你最好看緊我!被我得了機會,我再也不會猶豫!」
隨著話語落地,她縴細的身影已經一閃沒入了灌木叢中,只留下懿軒空中停留的手臂,想要抓住什麼樣的動作……久久停留。
原來伴隨著深入血脈的情意,還有一種附加的情感,那便是……害怕失去!……
回到宮奴院的時候,郁錦昏昏沉沉,只覺得渾身上下沒一處是有暖和的。天寒地凍固然叫人寒冷,可是更叫她心寒的還是懿軒那一聲聲的責問。
現在她才知道,他把她想的多麼浮躁……這樣的情意,她還能去哪里?難道自己在他眼底就是那樣一個視真情為兒戲的人?說走就走,說留就留,給出的心,也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她懊惱、傷心,壓抑在心底的隱秘被無限放大。原來相信自己的德行是一回事,相信自己的情意又是一回事。
對于懿軒來說,這是截然不同的,但是後宮里,最終的下場卻是一樣的。可是偏生,男女的情意又是嘴巴表述不清的。他若不信,她縱然說再多表心的話,又有什麼用呢?
這樣多的難言之苦,若不是看到牛雲從二進院出來,也不知道還要維持多久。也正是她的出現,赫然提醒了郁錦眼下的一切。
彼時天色蒙蒙,剛剛夠辨的清人影樣貌。郁錦一行人進了東院里,帶隊隊長迫不及待的丟下他們也去吃早飯,眾人也如往常般往自己屋子里走去。郁錦也走,只是她走的極為緩慢。邊走邊用眼楮覷著前頭三進院高高的門檻。
果不然,也就是她們挨近之時,裘麗踩著碎步閑閑的從里頭出來。眾人仿佛都知道她日常驕橫,緊著側身一邊,直到她走遠,才又走動起來。郁錦也就是乘著這個空擋,極快的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藏在袖筒中,余光掃過院子里情況,手腕使了力氣一甩,就將荷包堪堪甩在牛雲廂房附近!
一氣呵成做完這一切,郁錦的心跳都凝固般,直到進了自己屋子,再也忍不住的靠著門扉大口的呼起氣來。
「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齊雲滿打滿算也只睡了兩個時辰不到,這會子剛剛睜眼就瞧見郁錦臉色煞白。
郁錦緊著又喘了兩口氣才說「……沒什麼,走的太急了些」
說完幾步走回圓桌邊,也不說話,倒了杯涼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齊雲皺著眉頭瞧她,再聯想起之前的詭異,心里不由突突跳起來。兩個人也不開口,就這樣靜悄悄坐著。
一炷香後,天色終是大亮。屋子里其他三人陸續轉醒,悉悉索索穿衣服說話。齊雲眼楮卻還睜的明亮瞧著一動也不動的郁錦。也就是此時,前院忽然傳來喧嘩聲。
郁錦幾乎是在喧嘩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就跑到了門邊。側耳細听。原來是牛雲在罵人。
「你個賤人,你說你的,這上頭也沒刻你的名字,怎知就是你的?」
「你說誰賤人?嘴巴放干淨點!還只當你就是嘴欠,原來手腳也不干淨!你要喜歡,大可以跟我說!我那還有一堆的!憑樣沒見識的憨貨,就這些破爛也值得你去偷!」……
外頭還在吵鬧,郁錦已經縮回了頭。錯臉功夫就瞧見齊雲緊鎖著眉頭。隨即淺笑,莫名其妙的說了句「比我想的還要好……!」
事情的確比郁錦想的還要好!雖然早已經料到任紅去掌院那里整理這一月的進出賬目,沒了約束的牛雲和裘麗,必定會內斗。但怎麼也沒有算到,這一天會是這樣熱鬧!
早起那一場吵鬧比起這一天的齷齪,簡直不值一提了。
往常裘麗仗著自己和掌院親近,就連吃食上也與普通宮奴不同。今日牛雲得了勢,非逼著她去吃食堂里那些餿了髒了的吃食,裘麗哪里肯。連著早上的事情窩火,兩人當時就吵了起來。直把食堂砸的不像樣子。
緊著又到下午,裘麗來了月經死活不去下工。牛雲只當她故意和自己作對,那又是一場天翻地覆的吵鬧。什麼髒的毒的話,使足了力氣往外冒,只吵的兩人紅著眼楮真跟八輩子的世仇般,只差撲上去一口咬死對方了!
這也還沒完,最絕的是,任紅這一個整理賬目,居然夜里都沒有回來。初冬的天氣雖沒有冷到骨頭里,可是對于來了月經的女子來說,也是寒涼徹骨。
牛雲存了心難為裘麗,楞是借口檢查繡品,將那些帕子統統的扔到泥濘里,弄的那叫一個不堪入目。裘麗無法,只得硬著頭皮去洗,邊洗邊罵,滿院子都飄著她惡毒的話語!
彼時郁錦就在廂房里做著繡品,邊做邊听著外頭的叫罵,就連身上的疲乏仿佛都消了三分。就這樣一直到午夜時分,那院子里叫罵終是沒了蹤影,正做著,猛不丁的就听旁邊朱莎噗嗤笑起來「活該!誰叫她平時那麼驕橫,可算吃到苦頭了,真是老天開眼了!」
齊雲覷了她一眼,轉瞬目光直直落在郁錦身上!現在,她終于可以肯定,這一切必是郁錦所為。可是還有那樣多不解!
如果只是為了讓裘麗受罰,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弄出兩個一模一樣的荷包?又是從什麼時候她開始算計上了這一切?
驀然間又想起那一日裘麗過來大鬧,自己癲狂之下咬傷她,她囑咐她的那句——萬萬不可再和裘麗起齷齪!
那時她還以為郁錦只不過是安慰她的一句話罷了。沒想到,她果真做到了。只是區區一個荷包就讓裘麗受盡折磨!這份沉著和膽識,的確出色。但是要在後宮里謀事,這也只是最基本的素質而已。接下來她還要做什麼?
正想著,郁錦忽然說「哎呦,我鞋里的墊子扎腳,疼死人了……」說著話,便附身月兌鞋,轉瞬從里面抽出一張結了毛球疙疙瘩瘩的鞋墊。左右翻轉看了一回,驀然生氣的叫「連這鞋墊也欺負人。我現在就扔了出去!」
說完不等屋里人反應過來,郁錦已經執了鞋墊子開門跑了出去。直到好半晌她才進來,那臉色端的是風淡雲輕,和剛才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郁姐姐,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找你呢。」朱莎已經走到當地,見郁錦猛不丁進來,長出了口氣緊著說。
郁錦心里暖了暖,不由淺笑「我還能去哪里?左不過是去扔垃圾而已……」
齊雲莫名的心里動了下,眼楮盯著她,不覺問「垃圾?」
郁錦依舊淺笑,邊握了朱莎的手坐回桌邊邊隨意的問「我記得向日都是南院負責運垃圾泔水出宮吧?過會子也該收到這里了吧」
齊雲無形中就被那話語勾進去,忍不住點頭附和「是。頂多再有半柱香功夫,他們就要過來收了。四更天統一從西華門運出去」
一個西華門莫名勾動記憶。當日和千羽雨夜逃宮可不就是要奔那西華門而去?仿佛冥冥之中蒼天自有安排般。
郁錦听齊雲說完,便再也沒有說一句和垃圾有關的事情。但是莫名的,憑著多年宮廷生涯,齊雲就是覺得這仿佛是一個重要的閃光點。或許,更是整個算計里的一個關鍵!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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