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猜的不錯。午夜出去扔垃圾的確是郁錦所有設計里的一個關鍵!但事實上,就算不去看那一場。郁錦也有8份把握!
憑牛雲和裘麗的交惡,又怎麼還會留著那荷包?要說還給裘麗,那就更無可能!唯一怕的就是她將荷包給了旁人。
但顯然,郁錦高估了牛雲的心腸。對于厭惡的東西,又是氣頭上,不毀掉怎麼能甘的了心?她就算扔了,也絕不會施舍給旁人!
事到如今,才是真正的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也正是為這一場翻天覆地的東風,郁錦破天荒的不到子時便睡下了。不止她自己睡,連帶著還勸慰齊雲和朱莎都早早睡。
齊雲就算再看不懂,憑直覺也能感到有事情即將發生。臨睡前,一顆突突跳動的心終是忍不住問出「郁錦……你不怕嗎?」
郁錦已經闔眼,听著這話微微顫抖睫毛,半晌才用輕而堅定的聲音回「生不如死,到不如死而後生!蒼天視萬物為芻狗,但,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一夜,郁錦睡的格外踏實。對比起來,同樣時間睡下的齊雲確是疲憊不堪。原因無他,只因為臨睡前,郁錦的那一句震動人心的話。
不能否認,郁錦身上的確有著某種感染人的生命力。可是對于她這樣沉浮與宮廷數年的人來說,只憑著直覺就去附和,顯然是太不可靠!
這宮廷不是你想活便能活!更不是有一腔熱血便可以應付!縱觀上位的主子,哪一個不是七竅玲瓏,哪一個不是察言觀色?若她真是那般聰慧無敵,又如何淪落至此?
這也便是她不願輕易與郁錦為伍的最終理由。她已經被這宮廷詭譎嚇破了膽,骨子里頭都滲著恐懼。她怕失敗,怕死,怕家人被連累!可是郁錦的一句話卻蓋過了這所有,讓她徹夜難眠!
無論是齊雲的難眠,還是郁錦的好睡,時間都不等人。五更天一到,郁錦沒有例外的,又被點名去出行任務。
而這一天,因為任紅的不在,裘麗卻破例的和她們一起出工!最讓人想不到的是,牛雲為了給裘麗難堪,居然親自帶隊!
仿佛真有幾分運氣似的。如果沒有這番巧合,她還要周折一番。現在這情形,無疑就像瞌睡挨到枕頭般恰巧。生生將她的計劃提前了太多天!
今早的活計是要去內務府那邊給木槿樹綁上過冬的布條。和往常一般,出了東院,沿著道路徐徐向前。宮奴院設計,四院雖都在四角,但向內宮方向卻只有一條道路。換句話說,無論是東院西院,凡是只要進內宮值日的人,都必須走一條路。
所以,往日郁錦他們值日偶爾也會遇見其他院子的宮奴。比如,西院!
只可惜,今早直到走出宮奴院,卻都沒有遇見。因著這失落,郁錦干活的時候感覺格外心寒。難道這樣好的機會真的就要白白錯過麼?再等牛雲和裘麗一組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尤其是牛雲現在又不常常帶隊出工……
一直到回宮奴院路上,郁錦都因為這份沒有相遇而灰心。彼時天寒地凍,人人都冷的哆嗦,耳听著裘麗不耐煩的罵罵咧咧,連帶郁錦都煩躁。
也就是剛踏上宮奴院的石板路,前頭裘麗忽的收了聲,引的郁錦一直垂著的頭終于抬起。這一眼,就仿佛看到黎明曙光了般,只叫郁錦心里冒起火團。
那一行人正是西院白副掌事親自帶的隊伍!也正是那一日去掌院路上所遇之人!
所有的設計,便在這擦肩而過里塵埃落定!……
這一日看似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任紅不在牛雲和裘麗依然是雞飛狗跳的謾罵。食堂里依舊是充斥著餿水的味道。依舊有那麼多做不完的活計。直到中午時分,依然是她們這些最普通的宮奴擠滿餿味泛濫的食堂!
不過這樣的日子里,能有一口稀粥已然不錯。在自尊被踐踏、性命被威脅的宮奴院里,人都活成了行尸走肉,還在乎餿水不餿水?現在甚至就是那餿水,晚一些都會被人搶的一粒不剩了。
郁錦掃過人頭攢動的食堂,在那些像骷髏似的人影里尋找著安若幾人。正找著,猛不丁身後傳來桃紅怯生生的聲音「姐姐……」
郁錦一回頭,恰巧桃紅被人擠的跌過來,被她堪堪接在懷里。「……有沒有事?」
「我沒事……姐姐,你是在找碧珠姐姐她們嗎?嗚嗚嗚……都是我不好,安若姐姐為了護我,被屋子里人打了……碧珠姐姐氣不過和她們廝打,兩人都被罰不許吃飯……嗚嗚嗚……」
郁錦心底一緊,看著嘈雜如街市的食堂,忍不住捏了她手一路走了出去。剛到廊檐下就問「安若傷的如何了?還有碧珠……我不是說過,叫她不要沖動麼……唉……她……她就是這樣叫人擔心……」
桃紅一張稚女敕的小臉掛滿淚珠,一邊抹著淚珠一邊自責「都是我不好……嗚嗚嗚嗚……都是桃紅該死……」
那怯怯委屈的聲音叫郁錦也是不忍。思量了回,伸長脖子去看牛雲方向的小飯堂,見半天都沒有人出來,當下捏了她手就要走。猛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下,一回頭,卻是齊雲。
「宮奴院有規矩。禁止一切私下交往。就是兩個廂房緊挨著也不得互相串門!」齊雲皺著眉頭,低沉的警告。剛才郁錦和桃紅說話,她就站在門扉側邊听著。
一句話說的郁錦心底止不住的冷笑。她們怕的也無非是眾人互通了氣,擰成了勁對付她們罷了!縱觀宮奴院種種,麻痹人心、孤立人情、武力脅迫,說到底,其實也只不過是因為作惡的人心中都缺著一份底氣!
齊雲看郁錦臉色陰沉,知道她心里氣憤。嘆了口氣,又要開口勸阻她幾句,前院大門忽然被推來。西院掌事紀曉紅和著南院掌事吳平帶著一票人赫然奇異的出現在眾人眼底!
須臾,還不等她們反應過來。白白胖胖眼角含笑的紀曉紅就已經向著這邊走來。郁錦心跳頓時快了幾拍,緊著垂頭恭敬的讓開地方。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紀曉紅走到她跟前時,腳步堪堪慢了幾步。微頓,這才又緊著帶著那隊人鑽進食堂。
隨著紀曉紅一隊人鑽進去,原本如菜場的食堂頓時靜的鴉雀無聲。南院掌事吳平當時就厭惡的用手扇鼻子,隨手巴拉了下他跟前桌子上的吃食,不由皺眉尖叫「哎喲喲,這也太磕磣了。這還是人吃的麼……嘖嘖嘖……這……這任紅也忒毒了些……」
他這句話一出,便有人委屈的落了淚。起先是一個,再接著兩個,及至最後,壓抑的抽泣聲此起彼伏,連紀小紅都跟著動容。郁錦就站在門扉處冷眼看著,埋在心底的忐忑,終于化作長長的一口氣!
「走開,走開。出什麼事情了?」
郁錦听著後頭急急腳步,匆匆讓開,牛雲緊著就從眼前閃過,及至進屋一眼看見穿著簇新宮服的一眾人,頓時傻了眼。半刻才慌張大叫「誰……誰叫你們進來的?你就不怕我就告訴掌院,你們私自探查他院事宜……」
「閉嘴!來人啊,把這個不長進的先給我拖出去。」依舊是吳平尖細的嗓子說。等著話語落地,早有穿著一色藍底粗布的太監上來,一邊一個駕著牛雲就往外走。牛雲被嚇傻了似的,直到拖到郁錦跟前,才記起嘶叫,頓時那叫囂的聲音冒了出來、。
「我犯了什麼錯!你們憑什麼扭了我!放開我……!放開我!」
屋子里季曉紅和吳平只當沒听見,又隨即問眾人了幾句話這才出來,一路扭著牛雲急匆匆出了大門。等著她們一走,靜悄悄的食堂頓時炸了鍋。眾人七嘴八舌的都是猜測,一時間熱鬧的簡直不成樣子。
而郁錦,自然再沒必要听下去。乘著這空擋,環顧左右,轉瞬拉了桃紅的手急急向著四進院邁去,只留後雙眼灼灼的齊雲。
當日分廂房時,因為顧慮郁錦幾人從前是主僕,所以特意岔開了分。及至最後,她和碧珠都是單個分出去,唯獨安若和桃紅留在了一起。
顯然,安若她們的運氣沒有自己好。這十幾日食堂偶有搭話她就察覺不對,不過怎麼也沒想到,那幫人連安若這樣好性子人都能動起手來。
可見行尸走肉做久了,心理的怨憤真能叫人扭曲。這樣人固然可悲,但更是可恨。
這種憤慨之下,以至于郁錦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