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胸口堵著萬千的疑惑,只哽咽的不能開口。忽然門扉被人大力推開,碧珠哭得不能自已的幾步沖到了郁錦身邊,抽泣著大聲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說謊對不對?皇上蠱毒解了為什麼不會接你回來?你是騙我們的對不對?你怎麼舍得不要太子,你怎麼舍得不要皇上了,我不信,娘娘……你快說,你是騙我們的……」
郁錦空洞悲傷的看那模糊的身影,淚洶涌的流過半晌確說不出一個字。
她不說話,所有的一切便都是真的。溫暖宜人的寢室,片刻仿佛冷的叫人的血液都要僵住。
也不知道這樣悲傷了有多久,還是郁錦先斂了悲傷擦拭干淚水,緩緩模索著紙筆,又要去寫留給銘兒的書信。銘兒是什麼也不缺的,她這個做母親的,能留給他的,也唯有現今這些因為看不清楚,寫的歪歪扭扭的書信。
她希望銘兒是能看的懂的。她希望她的銘兒再未來的人生旅途中,可以堅強勇敢,正義善良。她希望她的銘兒會是個英明的君王,更會是個快樂的人……
要說的話那麼多,她只怕來不及全部寫下。
緩緩沾飽了墨水,憑著感覺和那依稀的影子,筆尖輕輕落下︰吾兒趙銘,見信如見美人娘親……
一封書信剛剛落筆,門扉外忽然又傳來汪華急切的聲音「娘娘,外頭傳來封書信」
郁錦怔了下,緩緩模索著放了筆無意識的看面前的兩個影子。這個時候怎麼可能還有人冒死給她傳遞消息?這消息又是如何傳進來的?又是怎麼居然到了汪華手里?如果她沒有記錯,從前幾天她讓汪華傳消息給曹禺開始,蘇玲玉已經想著法子去查了。能從皇宮傳遞消息的也無非就是那幾個門道,一個是四面守城的御林軍,一個是進出皇宮采辦、處理日常垃圾的宮人,還有一個便是居住在宮外確唯一可以進出後宮的當朝官員——太醫。這幾處雖然都有她的人,可畢竟也就只有這幾處,蘇玲玉若有心,只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撤換下來,或者派人掣肘,她也就沒有了法子。實事上,蘇玲玉也的確是這麼做的。而汪華,她明明就是派了他去了冷宮那邊了啊。所以這封書信能傳進來實在是奇異。
又所以,及至汪華把信交到她手上,她也沒有急著去拆,而是緊著就問「是誰傳過來的?怎麼到你手里?」
汪華機敏的低了聲音緊著回「娘娘,是御林軍總衛秋大人昨夜下半夜悄悄傳給奴才的。奴才本是連晚上就要傳來的,又听著您不好所以也沒敢驚動,誰知道今早上曹淑華果真發病了,奴才按著您的法子,和路遙緊著偷偷煎藥給她灌了下去。等著安頓好了,這才好不容易得了空隙,緊著給您送來了」
汪華一口氣的說完,額上已經因為緊張和前頭的跑動密密出了一層細汗。郁錦沉了心思轉過。秋如衛從前是華亭的部下,雖然明著是部下,但其實情同手足,難道這封信是華亭送進來的。這麼一想,心跳陡然加速慌張的便去拆那書信,確忽然被眼前模糊的影像打敗,無奈的呼了口氣,手一伸向旁邊就說「安若,讀」
汪華驚的看她,這才發覺她的眼楮還是直直空洞的看著前方,心里一緊轉了頭就用眼神詢問對面的碧珠,確見她捂著嘴巴早已經哭成一片。
汪華顧不上其他的帶著哭腔就問「娘娘,您……您這是怎麼了?您的眼楮是怎麼了?」
郁錦側臉空洞的看著他,淺淺一笑說「沒什麼,或許是這幾日流的淚太多,往後也許就會好起來」
汪華軟的噗通就跪了下去,失神的看著碧珠不可置信吶吶自語「怎麼會呢,昨天明明還能看的見的,怎麼會呢,娘娘居然看不見了……」
郁錦微微嘆息,心里焦急那封信也顧不上他,只沉了聲音又催促安若「快讀吧……」
安若也是被汪華那一番後知後覺影響的傷悲,這會听著她說話才急著擦了淚水看信,一目十行掃過,早驚的立住,直到郁錦又焦急催促了一遍,才遲疑著緩緩念出聲。
良王回朝三日,皇上念其兄弟手足特封一品兵馬大元帥。遼國進犯,良王主動請旨,帶50萬大軍直功遼國京都,其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可皇上確只是猶疑並為否決,若被良王得旨,大周皇權交替指日可待!二叔為國憂心,幾次暗中派出刺客暗殺,怎奈良王手下多死士,京中府邸又多有密道逃生,派出高手屢次失敗。直至今日早朝,皇上終于開口下旨,特封良王為西周定難節度使,帶40萬兵出征。與明晚在宮中設家宴,親自赦封交接兵權。若良王赦封,一切晚矣。宮中唯皇後還可指望一二,天下太平大周安寧唯求皇後設計保全。臣郁華亭敬上!
隨著碧珠最後一個字落地,郁錦不可置信的霍然而立「不可能,怎麼會,他明明醒了的,怎麼還會如此糊涂」說著像是反應過來,抖搜著手急切的向虛空中模索著那封信,安若楞了下,緊著把它遞到她手中。
郁錦明知道自己看不清,可還是死盯著那封字跡重重的信,好半晌終是氣餒的重重放了下來。
怎麼會變成這般境地呢?懿軒真的解了蠱毒嗎?他若解了,為什麼還能這樣糊涂?難道這一切又是他的把戲?現在,她已經完全分不清他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她從來也不是他的對手,是她看不清而已。懿軒說的對,她實在太蠢了啊……
茫然間,便有焦急的淚落下,她已經決意離開了啊,為什麼,他還是沒有清醒呢?……
西風冷冷掃過人的臉龐,就如當年屠村那一夜的淒涼。步履蹣跚的穿過長長的宮闈長巷,寶華殿的朱門終于現在前方。郁錦的臉越發的蒼白沒有血色,那三千的青絲翻飛在風中,渾身的素白沒有半點裝飾。扶著她的安若明顯感覺到那一陣一陣的顫抖,可是除了默默的流淚之外她什麼也不能說。
乘著宮人稟報,郁錦撫著自己的胸口,緩緩安撫那紊亂的氣息。這一路的冷風長巷就叫她如此疲憊不堪,也不知道出宮又能堅持幾時呢。
寶華殿出來迎接她的奇異的確是李衛,雖然看不清他的樣子,但那熟悉的聲音她沒有忘記。
「老奴叩見娘娘。娘娘,這麼冷的天,您怎麼過來了?」
郁錦怔住,半晌才驚喜的問「是李公公?」
李衛也是怔住,只是確並不是因為她听出了自己的聲音。而是,那雙面對著自己確空洞沒有焦點的眼楮。
「娘娘……您,您這眼楮是怎麼了?」
郁錦並沒有回他,只是悲涼的笑,半刻才輕輕問「你回來了,那麼,皇上也是真的回來了」
李衛深深嘆息,極力忍著心頭翻滾的悲傷,良久才用輕的幾乎要被風聲淹沒的聲音說「是,
老奴回來了,皇上,也回來了」
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句話的意義了。青絲拂過臉頰,遮住了郁錦泛紅的眼楮。原來懿軒真的解了蠱毒,原來他真的什麼都知道了。她應該是感到高興的,可是為什麼,她確如此悲傷。
許久的沉默,李衛終是傷感的再開口「娘娘,老奴扶您進去吧,皇上等著您呢」
郁錦斂了悲傷,緩緩點頭,李衛仔細的從安若手中接過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緩緩,緩緩,一步一步仔細的向著內閣走去。
西風一下子便冷的這樣厲害,郁錦覺得這條從前她走了無數遍的路忽然就變的這樣漫長。空洞茫然的盯著前方,郁錦輕輕說「李衛,我要走了,日後,太子就多你費心」
李衛心頭一窒,眼眶微微泛紅,半刻才輕輕回她「娘娘放心,老奴都知道」
僅僅只有兩句而已,在郁錦心中,李衛一直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是不需要太多的。她的這份心,他懂。他的心,她也懂。這樣的承諾就是性命相隨了。
緩緩上了漢白玉台基,緩緩走過正殿的空曠富貴,緩緩的挨近那道熟悉的門扉,珠簾輕輕響動,隱約間,她便看到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
李衛悲傷無奈的看過這兩個人,皇上一襲的黑色繡金龍常服,陰鷙的氣質。娘娘一襲素白的狐裘大氅,脆弱蒼白。他們之間只隔了幾米的距離,李衛確覺得,那便是人間地獄。深深嘆息,狼狽的退出內閣,便有老淚縱橫。
郁錦空洞的看著不出聲的那一片模糊影子,良久才輕輕問「懿軒,你真的醒了?」
懿軒陰沉著眼眸,只是失神的看著她的眼楮。從剛才李衛扶著她進來,他便覺得奇怪,現在他才發現,那雙沒有光華的眼楮如此空洞茫然。那不是他所熟悉的那雙眼楮,不是曾經讓他一眼過後便再也不能忘懷的眼楮。她到底怎麼了?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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