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後二嫁,媚惑腹黑帝 【40】冊後

作者 ︰ 葉嫵色

我抽出手,眉目含情,唇角柔柔笑意橫生︰「王爺,或許你已听聞我與陛下的傳言……我的意中人沒有死,或者說,我不知道他還活著,如今,他回到我身邊,我會好好珍惜這份緣。」

流澈瀟臉龐一凝、擔憂之色立時成霜——我是故意的,如此柔情脈脈的神色是故意給他看的,會令他心如刀割。事已至此,望他從此死心,或者,恨我也罷,我亦無可奈何!

他淒痛一笑︰「我從不敢妄想……我只願你開心、幸福,只願你能明白我的心意,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說一聲,萬里風沙,或是東南大海,我都會陪你。」

桂花下,芬芳濃郁,盈袖透衣,整個人兒似是沉浸于香氛漫溢的奇花異苑。

他仍是不放手!我誤以為那一夜是他,那時那刻,我是真心真意的,雖是感動居多,我亦不會後悔!然而,竟然是流澈淨趕回我身邊為我解毒!不是天隨我願嗎?我承認我很自私,可是,我又能如何?

我望定他,眉心滾熱,輕聲道︰「在行宮,你自己說過什麼,難道你忘了嗎?你待我的點點滴滴,我都銘記于心,也很感激……你從未強迫于我,如今卻……」

「我讓你難做了嗎?」流澈瀟啞聲道,臉頰上的淡淡笑意那般痛楚,「你很為難嗎?很痛苦嗎?」

「是!你打擾了我……那些詞,文采精妙,情真意切,我很感動,但也僅僅是感動。」我輕吼出聲,眼前俊美如削的臉龐漸趨模糊,方才驚覺雙眸中含著的熱淚已是傾落,「王爺,我與陛下相識已久……你們是至親手足,我不想你們兄弟之間因為一個女子……心生芥蒂……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我明白……」流澈瀟愴然一笑,溫熱的眸光一寸寸冷涼,「你要我放手,是麼?你要我不再糾纏于你,是麼?」

我抿唇不語,淒迷的看著他……終于,我輕輕頷首︰「對不起,我很自私……」

流澈瀟的微笑令人傾倒,卻悲愴得令我心痛難忍︰「你該知道,你們不可能!他是敬朝英明神武的帝王,你是前朝皇後、是傳言中的一代妖後,即便陛下執意立你為後,滿朝文武定會大力反對。」

是啊,我與流澈淨最大的障礙便在于此!屆時若是僵持不下,朝堂就會再起風波,就會因我而朝野震蕩!

可是,我絕不能再三心二意,絕不能辜負流澈淨對我的刻骨深情。我咬唇堅定道︰「事在人為!沒有嘗試過,怎知不行呢?凡事總有法子的,不是麼?媲」

流澈瀟沉默須臾,脈脈望我,俊眸流情︰「跟我走,好不好?」他伸手按住我的左肩,「為了他,為了一個英明睿智的開國帝王,為了他的一世英明與千古美名,或許你可以忍痛犧牲……」

我拿下他的手臂,忍痛道︰「王爺,你無需再說!」

————

步入披香殿,恍然隔世,雖只是一月,心底卻是滿滿的念想——念想中的披香殿,有一個男子的灰黑背影,有一雙傲視九天的眼眸。

內監宮娥循序退下,阿綢阿緞亦悄悄隱身,偌大披香殿,空無一人,只有歸來的我。心底漸起疑惑,駐足玉階,舉眸四望,庭苑里秋風瑟瑟,花枝傲立,暗香浮動。

陡然,一雙手臂將我打橫抱起,我輕呼一聲,咯咯直笑,摟住他的脖頸瑩瑩看著他——那張傲色滿滿的俊臉笑意竊竊,緊盯著我,不由分說的踏入內殿。

流澈淨將我放在床榻上,輕嘆一聲︰「身子輕了,寺中一月,很辛苦吧!接下來,不知要浪費我多少滋補膳食。」

我想要起身坐著,他卻不讓,夾著我的身子,制住我雙臂,我無奈的俏唇道︰「才沒有呢,明明胖了一些的。寺里的日子,清靜安然,無憂無慮,什麼也不想,自然就長胖了。」

流澈淨板起臉孔︰「連我也不想嗎?」

我笑著搖首,不防他突然俯唇,漫天匝地的吻我,雙唇,鼻尖,前額,復又下頜,頸項……兜頭兜臉的熱氣將我籠罩,令我漸趨迷亂……

我輕輕推開他︰「嗯……京中形勢如何……」

「無需擔心,此番回宮,只需等著當我的皇後!」流澈淨笑道,含住我的唇,吞沒我所有凝在唇邊的話。

三日後,洛都傳言新開。話說金斕寺外有一位算命大師,精通佔卜算卦,舉國聞名,上門者絡繹不絕,然而他每日只見兩位上門,縱是皇親貴冑,也不予理睬。一日,他在睡夢中見到一位鳳冠霞帔的皇家貴眷,寥寥數語之後即醒來,卻見桌上放著一幅裝裱精美的畫像,一看之下,他大吃一驚,畫像上赫然寫著︰凌朝太祖端敬皇後,且夢中的皇家貴眷便是端敬皇後。

這位大師匪夷所思,很是不解端敬皇後出現在他夢中有何喻示。

幾日後,大師在金斕寺中無意見到端木夫人,更是驚訝萬分。言道︰凌朝白痴皇帝皇後,與開國太祖端敬皇後四分貌似、七分神似,金貴之相,儼然開國皇後風儀。端木氏女子素來龍章鳳姿,端木皇後歷經揚州十日、六王之亂而巍然穩坐中宮,定然秉承端敬皇後之浩然正氣,母儀天下,澤被蒼生。

天下三大奇簫︰天香沁玉簫,疏影碧光簫,龍吟鳳翔簫,乃匯聚天地之鐘靈毓秀、日月之乾坤萬物,擁有其一者已是貴不可言,擁有其三者,便是天界仙人、上蒼護佑之人。

傳言越傳越是神奇。三大奇簫為端木夫人一人擁有,實為數百年來絕無僅有之事;端木夫人真乃我朝當之無愧的開國皇後,若另立他人為後,便是違逆上蒼旨意,屆時,天災**便紛至沓來,黎民蒼生又將遭受水深火熱之苦。

一時之間,冊立端木氏為後之聲,響徹九霄。

阿緞及時將洛都坊間的傳言說予我听,姐妹倆興奮之色溢于言表。

我除了苦笑,仍是苦笑。笑里,是感動的淚光。他一番用心良苦,我焉能不明白?

天香沁玉簫乃爹爹心愛之物,疏影碧光簫是流澈瀟送予我的,龍吟鳳翔簫乃永陽公主留給流澈淨的唯一紀念……為我擁有,是天意,抑或巧合?而流澈淨巧妙布局,讓我頂上的「一代妖後」的帽子悄然消失,讓天下人相信︰唯有端木氏,方是敬朝當之無愧的開國皇後。

紅綢上,三管玉簫瑩然生光,一是沁香潔白如雪,一是碧綠疏影橫斜,一是龍鳳騰躍九霄,皆是世間極品。點滴記憶紛至沓來……

最初的洛都三月、春風拂面,三里橋的簫笛合奏、暗香如華,揚州龍躍行宮鴛鴦水榭里、流澈淨的霸道與吃味,洛都紫鏞城明漪殿的海棠嫣紅綽約、流澈瀟溫潤如玉,月朗星稀的鳳凰台、流澈淨的坦誠與篤定……

唐容嘯天離世,流澈瀟遇害、既而心殤,流澈淨會如何?不願多想……好害怕……我捂住臉龐,情不自禁的傷懷……

有腳步聲傳至內殿,是我極為熟悉的聲響,須臾,他拿下我的手,溫柔道︰「怎麼了?何事傷心?」

我撲入他的懷里︰「我好怕……我身邊的男子,都沒有好下場……」

還有隆慶王,被我傷害兩次,不知現今如何?

「擔心我嗎?」流澈淨笑道,溫存的摟緊我,「我是九五之尊,沒人能傷我!」

「真的麼?」我仿似一個無知的小女孩,無助的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

「滿朝文武不信傳言,想要親眼見識一下三大奇簫,我想呢,在遠心殿設一次品簫宴,你覺得如何?」流澈淨含笑道,輕柔撫著我的臉。

我無言頷首,望著他笑了笑,很溫暖的笑。

兩日後,遠心殿華燈璀璨,滿朝文武錦衣前來,品鑒三大奇簫。我只是安然若素的待在披香殿——如此華宴,只需奇簫光華,只需簫音絕世,只需帝王傲笑,足矣!

或許,只有一人心急火燎,那便是凌璇。阿緞說,樂平郡主看了一眼三大奇簫便走了,走出遠心殿的那一刻,她望著宮牆上的深黑天宇,目光冰冷。

阿緞還說,蘭陵王也去了,言笑晏晏,臉色如常,與眾臣談笑風生。

我凝眸窗外深沉秋夜,心中滿是無奈與心傷——看著自己的疏影碧光簫成為兄長立後的「信物」,他心中許是痛的吧!

三個樂師齊奏,悲沉、深婉、蕭瑟的簫音震懾滿殿朝臣,每人的臉上,皆是驚嘆!

冊立端木氏為後,再無異議!冊封大典定于十月初一。

一日日挨近,心卻一寸寸的揪了起來。雖是萬般欣喜,卻也惶恐、忐忑……無邊無際的思緒繚繞、飛舞,又仿佛整個人兒空了一般,茫然那不知所措,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什麼都不是……

金斕寺,流澈瀟篤定道︰他是敬朝英明神武的帝王,你是前朝皇後、是傳言中的一代妖後,即便陛下執意立你為後,滿朝文武定會大力反對。

鳳凰台,流澈淨堅定道︰朕沒有後宮!朕只有皇後!

文臣武將沒有異議,卻不知日後會不會反對端木皇後獨邀聖寵?而流澈淨會不會迫于朝臣壓力而妥協?古來帝王,專寵椒房是大忌,雨露均沾方顯皇家本色。

阿綢輕輕道︰「夫人,您似乎心事重重,是否覺得有些不安?」

我輕輕頷首,勉強的牽起唇角,「不知為何,有些心慌!」

阿綢細細道︰「後日就是冊封大典了,要不明日奴婢陪夫人到行宮散散心,這時節,行宮一定花開燦爛呢!」

行宮向來清淨,入眼鮮亮璨麗,卻是溫潤的那種燦爛色澤。

翌日用過早膳,登上車駕前往行宮。眉湖碧水粼粼、金光搖晃,似是隨手撒了一把碎鑽子,星星點點的芒色令人驚喜。「在水一方」亭外,一叢秋菊傲立冷風,妍色繽紛。

阿綢臉色微紅,尷尬道︰「夫人,奴婢不適,先行告退一下。」

我笑著點頭,讓她去了。微一轉眸,恍然有一抹再熟悉不過的月白影子切入眼底,金光燦燦、漫天飛舞,他緩緩走來、步履沉重。

他是流澈瀟。心中陡的一震,疑惑漸起,他為何來此?是巧合,或是有意安排?,

流澈瀟踏進亭子,眉目溫潤,似是有些訝異︰「明日即是冊封大典,夫人怎會來此?」

我起身,站在朱漆圓柱旁,望向碧波蕩漾的眉湖︰「阿綢說行宮的醉芙蓉開得極好,我便過來瞧瞧。王爺呢?為何來此?」

「哦……沒有人會來行宮,很安靜,我隔天便會來此消磨時光,听听風,看看花,想想不久前在此發生過的一些事情,」流澈瀟笑道,嗓音流露出絲絲的尷尬,「想不到今日會遇到夫人。」

「我也想不到呢,真是打擾王爺雅興了。」我疏離道,只見他臉色一僵、瞬間如常,我微笑道,「王爺不喜有人打擾,過會兒我便回宮……」

「既然來了,夫人何不與小王同賞醉芙蓉呢?」流澈瀟打斷我的話,看向湖畔的幾株醉芙蓉,「醉芙蓉芳妍清麗,乃木芙蓉品種之一,清晨花開白色,午時變為淺紅色,夜間變成深紅色,又稱為‘芙蓉三變’。」

碧葉深深,襯托出朵朵芙蓉花,柔美白瓣微透粉女敕,嫵媚可人。我贊道︰「王爺博學多識,令人欽佩!」

流澈瀟靜聲道︰「夫人謬贊!」

微風細細,拂過我的發鬢,發絲微動,有些癢。亭中沉靜如水,粉桃色紗幔圍攏出一方粉色天地,滿目柔軟。

流澈瀟的月白衣袂上繡有淡淡羽紋,金絲紋線在粲然陽光下發出瀅瀅的光澤,潤然不刺人,一如他蘊潤瀟灑的性情。他倏然幽沉道︰「我情願,你是那令人傾慕的‘芙蓉三變’……」

我冷冷道︰「真是那樣,我會唾棄自己、痛恨自己!」

流澈瀟轉身站定在我跟前,眉目抽痛︰「你真要當他的皇後嗎?不會後悔?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不會後悔?」

我緩緩道︰「不後悔!」

流澈瀟黑白分明的俊眸閃過一絲痛色,目光一如劍影紛亂︰「還記得那一晚嗎?黑衣人追殺我,在我的胸口留下一道傷口……」他忽然扒開胸前衣襟,果出胸口,一道傷疤赫然映現,粉紅的傷疤,觸目的心驚……他的眼底滑過一絲戾光,繼續道,「你知道是誰留下的嗎?你知道嗎……」

我閉上眼楮,不忍再看︰「我知道……對不起……」

流澈瀟低吼出聲︰「你不知道……他騙你……」

我疑惑道︰「他騙我?誰騙我?冷一笑沒有騙我,他已經承認了……」

流澈瀟怒哼一聲︰「冷一笑?他果然手段高明!」他深切望我,不讓我逃遁,「是冷一笑派人殺我,而冷一笑听命的,只有一人,難道你不知道嗎?當時若沒有唐王之命,冷一笑怎敢殺我?怎會殺我?」

不,不是這樣的……流澈淨怎會追殺同父異母的弟弟?

我低吼道︰「是冷一笑!冷一笑不想我跟你離開洛都,因此……才會殺你!」

「你太過單純!」流澈瀟冷笑道,握住我的雙肩,臉容稍許激動,「冷一笑跟你承認是自己所為,都是流澈淨一手安排的,而阿綢阿緞早在宮傾那夜被冷一笑控制,隨後听命于流澈淨,你的一舉一動,流澈淨都一清二楚。」

一剎那,手足冰涼,腦額像是被人猛擊一拳,轟轟作響,頭崩欲裂……整個兒空空蕩蕩的……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我無力的看著他︰「你怎會知道這些?你是故意騙我的,你為了拆散我們,才故意這麼說的,是不是?」

流澈瀟痛心道︰「在你眼里,我如此卑鄙嗎?他殺我,我認了,可是他為何要這樣欺瞞你、算計你,他根本就不信你……」

遍體生寒,渾身發顫,我喃喃道︰「不,他信我,他信我……別說了,無論你怎麼說,我也要當他的皇後,明日,我就成為他的皇後……他唯一的妻子……」

流澈瀟嘶吼道︰「唯一的妻子?」他冷笑,瀟灑的眉宇狠狠擰著,「你醒醒吧,他一直在騙你,明日冊封你為後,後日便是冊妃典儀!」

冊妃典儀?什麼妃子?不,沒有妃子……可是,所有的氣力都消失了,我踉蹌著步子,虛軟道︰「什麼冊妃典儀?」

流澈瀟握緊我的雙臂、支撐著我,從齒縫中擠出切齒之音︰「一後三妃!貴妃上官蓉兒,賢妃西寧懷詩,淑妃凌璇,你果真一點兒也不知曉。他一直在欺瞞你,而你竟然那麼相信他!」

晴天霹靂!晴天霹靂!

我閉上眼楮,不想看見這晴天的霹靂,于我而言,那是一個天大的謊言,蓄謀已久的欺騙!平生,我最容不得的,便是欺騙!

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我嘶啞道︰「是真的嗎?」

他重重頷首,眼底藤繞著絲絲縷縷的憐惜與心疼。我甩開他的手,怒吼道︰「你為何要跟我說這些?我情願我什麼都不曉得……我不要知道真相……」

一桶冰水澆灌在心間,冷凍成霜……他為何要欺瞞我?他為何要妥協?我並不在乎皇後的虛餃,我只要他的真心!只要他說時機尚未成熟,我會等,乖乖的等……

如此欺瞞!如此虛偽!

流澈瀟撐住我下滑的身子,目光灼熱︰「或許我真的不該跟你說這些,可是我不想你蒙在鼓里,不想你後悔……」

我捂住臉龐,淚水洶涌如洪……仿有一把尖銳的刀子切進心月復,痛,一點一滴的流遍五髒六腑……

我仰眸看他,淚水模糊中,他的面容無比誠摯︰「今日行宮偶遇,是你精心安排的,是麼?」

流澈瀟稍微一愣,眉峰抽動︰「是,我不想你日後傷心……我情願你恨我,我也要讓你知道……」

起初,他不告訴我是流澈淨要殺他,如今卻又告訴我真相,他是要阻止我嗎?可是,關鍵不在于此,而在于流澈淨對我的欺瞞……一想到此,便覺五雷轟頂……

「你渾身發抖,」流澈瀟迅速月兌下外袍,裹在我身上,輕輕摟著我,「你已知道真相,要不要成為他的皇後,自己決定……只要不違背自己的心,只要你開心,我都會默默的祝福你……」

他的外袍滿是他的氣息、他的溫暖,可我仍覺得冷,徹骨的冷,冰冷得顫抖不止。

他的雙臂漸趨緊致,這個陌生的懷抱,令我感覺到一絲絲的安心與力量。我低啞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無論如何,我只能謝謝你……」

立時,流澈瀟的雙臂有些僵硬︰「我明白……希望我的肩膀能給你一點兒安慰。」

我想要抽出身子,可是他的臂膀那麼有力,緊緊地抱著我……遠處,青磚地上,陽光流灑,點點成金,琉璃似夢。夢中,似有一抹黑色的高大影子定定的矗立著,遙遙望著這邊,面容模糊。

陡的一震,我想要推開流澈瀟,卻虛弱得無法動彈——如不是他用勁抱著我,我早已滑倒在地。

那抹黑色的影子轉身踏步而去,背影蕭索,步履悲沉,一步步,仿似踏在我的心間,一聲聲,重重的腳步聲仿佛響在耳畔。黑袍衣袂上的繡金紋樣,行止之間發出刺厲的光芒,晃進我的眼底……

熱淚奪眶而出,我緩緩閉上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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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黑色的影子,是流澈淨。

我一直在等他,坐在冰冷的玉階上等他,等他將我抱入內殿,等他跟我解釋……可是,從午後至夜間,他從未出現過。或許,他生氣了,看見我與流澈瀟相擁在一起,他定是誤會了,可是,他為何不來問問我呢?為何不來呢?

他不來,我亦不會去找他!我寧願固執的等他,也不願像一個邀寵的妃子去求他!

那時,流澈瀟並無強迫我什麼,並無與我糾纏不清,流澈淨卻要置他于死地,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心狠手辣至此……雖是為我,我卻無法釋懷、無法輕易的當它從未發生過……

朕沒有後宮!朕只有皇後!明明誓言錚錚,明明深情款款,為何要欺瞞我?我能明白他的艱難,唯一不能容忍的,便是欺瞞!

冷氣蔓延,鑽進腳底,流遍全身,渾身麻木。涼夜深沉,弦月如鉤,冰冷的望著我。淡淡的月輝灑地成霜,冷冽得仿佛一汪蒼白的死水。

阿綢阿緞陪著我站在庭苑,幾次想要去稟報陛下,皆被我嚴令制止。

月白如水,模糊的晃動著……那汪死水,流動成一片灰黑的冷寂……

悠悠轉醒,已是十月初一,是我冊封為後的日子。天色薄亮,宮燈流轉,年紀稍長的宮人為我梳妝、更衣,一切井然有序,一切都在澄心殿睿智帝王的口諭下順利進行……自阿綢將我叫醒,我的神智已然停頓,我的手足任憑擺布。

剛剛過去的一夜,他沒有踏足披香殿。他甚至不想听我解釋,也不想跟我解釋為何欺瞞我!

銅鏡中的容顏蒼白如雪,雙唇上的朱色襯得一張白臉越發冰冷如霜;青絲柔順,高高綰起,絞成雲霧高髻;眉心朱砂嫣紅,金箔淡淡掃過,胭色脂粉撲上雙頰,仍是掩不住那蒼涼的白,深瞳流溢出純淨波光、卻是目已成灰……

鳳冠上翡翠珍珠光亮,深青翟衣織金雲龍紋下垂,玉革帶系腰、明映生輝……繁復妝扮,雪腮緋紅流光,身姿端雅嫻貴,端端然鳳凰點翠、行止若翔,卻只是木偶般站立,璀璨眉目寂然無波。

禮樂響徹九重宮闕,大紅喜幔華錦高高懸結,內監宮娥身影匆促……錦繡華彩,歡喜喧囂,卻與我無關,都是別人的、別人的……

我終于看見他了,那個高高在上的英睿帝王,站立于丹階之上,等待著他的皇後。

流澈淨俯視著我,此時此刻,我只是他的屬臣,一個帝王的女人!在阿綢阿緞的攙扶下,我緩緩向他走去,越來越近……他只是淡淡的看著我,目光空洞,仿佛我只是一處尋常所見的風景。

皂紗冕冠,玄表朱里,前後各有十二旒,貫五采玉珠十二,赤白青黃黑相次,朱纓,青纊充耳,綴以玉珠二。十二章冕服,日月在肩、星山在後,龍躍廣袂;明黃下裳,織繡六章紋樣。

仿佛,日月光華,天地精氣,皆蘊于一人。冕服睥睨,氣度絕傲,霸氣縱橫。這,就是我的帝王!

他再不看我,仿佛這個冊封大典是他給予我的施舍!

典儀復雜繁瑣,完成一樣,接著一樣,從這里步行到那里……我的目光追隨著他,仿佛一貼膏藥貼在他的冕服上,那袖上的龍紋如此淡漠、如此孤傲,冷徹我心。

內監誦讀著長長的歌功頌德的聖諭,字字珠璣,入耳卻成為絕妙的諷刺。

陽光燦爛,秋光明媚,琉璃明瓦金光閃閃,朱牆金扉明亮耀眼,卻似乎有一道刺眼的強光將我籠罩。我睜不開眼,手足發抖、漸趨無力,一陣黑暗襲來……

冷!好冷!

這是在瘦西湖嗎?還是在秦揚河嗎?抑或在浴池?可是,他在哪里?

四周白霧繚繞,天地間灰濛濛的看不清前方,我駐足四望,望不穿眼前的迷霧,看不透前方的路……無邊無際的恐懼……

我的手被緊緊的握著,很溫暖,些微的汗意貼在手心,有些粘膩。我想要抽出手,卻怎麼也抽不出,模糊中,似有惶恐而急切的聲音傳至耳畔︰「阿漫,我知道你醒了……醒醒,阿漫……我只要你醒來……」

是流澈淨!他一直守在我身邊嗎?他要我醒來,可是,為何我病了他才會來見我?我使勁的睜開眼楮,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見焦急之色……很累很累,好想就此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

再次睜開眼楮,不知何時,內殿秋夜冷涼,窗外天色灰白,似有壓低的人聲與腳步聲。床邊一張軟塌上,流澈淨睡在棉被里,睡容沉沉,挺拔的劍眉微微擰著,似乎憂心忡忡;下頜青黑,一夜之間短須突起,顯出幾許憔悴。

他就此守著一夜嗎?可是,冊封前夕他為何不來找我?他狠心至此,又為何關心我?天亮後,便是冊妃典儀,又是繁忙的一日……三妃!三妃!上官蓉兒嫻雅秀婉而落朗如風,西寧懷詩靈氣逼人而心機深沉,凌璇明眸皓齒而心思毒辣……我貴為皇後,又如何?

我不稀罕!不稀罕!不稀罕!

冷氣直灌腳底,猛沖而上,錦被里瞬間冰涼……頭疼欲裂……天崩地裂……一個無底的深淵,黑色的深淵,將我緊緊吸住……

完全清醒之時,冊妃典儀已經結束。深秋已盡,冷風凜凜,刀峰一般刮骨。

命阿綢侍候我穿衣,她苦苦勸道︰「娘娘您不能出去,陛下會怪罪奴婢的!」

我冷冷道︰「又不是什麼大病,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阿綢一臉焦急,不依不饒道︰「娘娘的身子不同往日……天色不早了,明日奴婢再陪娘娘散心吧,今兒就不要出去了!」

我往外走去,笑道︰「哪里那麼多廢話,行了,陛下不會知道的,過會兒就回來!你真要擔心我,就陪著我好了!」

阿綢只得跟上來。冷風撲面,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碧樹凋零,黃葉飄灑,一路走來,滿目灰敗,漫漫蕭瑟。

「好了,姐姐就送到這兒好了,外頭風大,姐姐回去吧!」

宮道上,拐彎處轉出兩個宮裝錦繡的年輕女子,我慌忙閃身避于一株芙蓉之後,阿綢亦跟著我閃躲。我怎會听錯?分明是西寧懷詩的聲音。

「好,那我就不遠送了!」似乎是上官蓉兒的聲音。呵,是的,此處正是香露宮,怎忘了呢?上官蓉兒已冊封為貴妃,理當入主香露宮。

「姐姐生得極美,只怕年來姐姐聖寵最隆呢!今晚上呀,陛下定會前來香露宮,在此恭喜姐姐咯!」西寧懷詩靈媚笑道,接著輕嘆一聲,「如今皇後身子不便,姐姐正好獨邀聖寵,指不定不久之後陛下又要新添皇嗣呢!」

「盡會瞎說!」上官蓉兒輕笑道,「妹妹錦心繡口,陛下也喜歡得緊吶。」

我驀然一怔︰身子不便?為何我身子不便?莫非我身染惡疾?

「陛下為何不立姐姐為後呢?我覺得呢,皇後該是姐姐才是。」西寧懷詩盈盈笑道,語氣似微有不滿,「滿朝文武奏請陛下冊立姐姐為後,真不知陛下如何想的。」

「奴婢听一個御前伺候的公公說,有一次,陛下對流澈大人說起這事兒。陛下言外之意是︰端木皇後與前朝太祖端敬皇後非常神似,鑒于端木氏女子數百年來的清譽與威望,陛下才會立她為後的。」

「胡說!坊間傳言端木皇後乃妖後,還有什麼清譽與威望?」西寧懷宇叱喝道。

「奴婢也不知……哦,對了,奴婢還听聞,前朝皇太後遺詔乃端木皇後矯詔,為了當上新朝皇後,端木皇後便以遺詔威脅陛下,交換皇後印璽。」

驚雷滾過天邊,貫徹心間。

那份遺詔,的確是我矯詔,只有流澈淨知道,連阿綢阿緞也不知。如何流傳出去的?滿朝大臣都無法辨認真偽,宮人又怎會曉得?若他不說,宮人如何知道實為矯詔?究竟是怎麼回事?

竟然演變成一樁齷齪的交易!

完全懵了……究竟哪個是真相?連我自己都無法辨清……

唇角緩緩展開,我笑得無比淒涼……幾個窈窕女子在我眼前晃過,銀鈴似的笑聲仿佛催命符緊迫著我……我緩緩邁步,雙腿僵硬得無法支撐虛弱的身子,阿綢扶住我,關切道︰「奴婢扶娘娘回宮吧,天色暗了!」

我撇開她,往前走去,平靜道︰「你先回去,我一個人走走!」

阿綢跟上來,急道︰「娘娘,她們所說皆是無稽之談,娘娘勿听呀……」

我驟然頓住身子,轉身,眸子噴出火光,厲吼道︰「不要跟著我!」

我從未如此震怒,阿綢呆呆的震懾住了,咬唇擔憂的看著我,卻不敢再跟著我。

我不知要往哪里走,走到哪兒便是哪兒。這個繁華的九重宮闕,一片荒蕪。一夜之間,冬日的冷風呼呼而來,冷了玉階,冷了湖水,冷了手足,冷了心間……每一聲呼嘯,皆是天空的吶喊,亦是心靈的哭泣……

面熟的內監宮娥一一掠過眼前,我漫無目的的朝前邁著步子,輕緩而沉重,腦子里朦朧而空蕩,眼前似是清晰似是模糊。

冷風刮面,蕩起袍擺獵獵飄動。風沙飛揚,黃葉回旋,越走越是荒涼,一個人影也無,只有呼呼的風聲伴我左右。

借著微薄的天光,依稀可見此處乃一破敗的宮苑,高大的梧桐巍峨矗立,樹梢的枝葉瘋狂的叫囂著,聲響悚人。深黃闊葉飛旋而來,在我眼前緩緩飄落,淒美而悲壯。

「娘娘……」

身後傳來一聲蒼老的呼喚,嗓音悲切,依稀有些熟悉。

我轉過身,但見一個陌生的年老內監躬身站在我身後,皺紋橫陳的臉上有一橫刀疤,見之令人觸目驚心。

心底有些惴惴,我蹙眉道︰「你是何人?為何在這里?」

年老內監直視我,雙眼閃現出淚花︰「娘娘真不認得老奴了嗎?老奴是張德子啊……」

我悚然一驚,似有針尖刺進指尖,疼得我嗓音發顫,威赫怒道︰「胡說!你怎會是張德子?」

他哽咽道︰「娘娘,老奴確是張德子,老奴之所以毀容,便是為了潛入龍城。大約半年前,老奴從地下密道潛入,秘密藏于此處偏僻的宮苑,半載以來一直尋機見娘娘一面,無奈娘娘周邊守衛嚴密,老奴無法靠近,只期盼娘娘哪一日前來此處,便是太後的造化了!」

「太後?」我微一愣神,不明白他所指何人,倏然,姑姑端雅的面容隱隱浮現,鳳眸微轉……我恍然有所了悟,卻是極其不願相信,急聲問道,「姑姑怎麼了?楓兒呢?你潛入宮中,他們現今何處?」

「娘娘,太後和陛下……早已不在人世了……」張德子聲淚俱下,哀傷的抬手抹淚。

不在人世了?死了?他在說什麼?死了?怎麼可能?他們好好的,怎麼會死?可是,若他們安然無恙,他也不會潛入龍城……我閉上眼楮,復又睜眼森然看他︰「究竟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好好照顧他們嗎?」

張德子悲傷道︰「老奴與太後、陛下順利出城,一路往南走,太後想要回揚州看看,就折往揚州。太後想要在揚州鄉下安頓下來,老奴不好說什麼,便隨了太後的意。無料,自出洛都,就有一批黑衣人遠遠追隨,待今歲二月,方才動手殺死太後和陛下。」

為何要等到今歲二月再下手?這不是很怪異嗎?

一陣更猛的冷風呼嘯而過,掠起梧桐黃葉漫天飛舞,掠起袍裾翻卷如翅,滿目淒迷。熱淚滑落,瞬時成冰,刺入臉膚,生硬的疼……姑姑,楓兒,我終究害了你們,我錯了,我是劊子手……

是誰?是誰要趕盡殺絕?又是誰看透我的布局?我瑟瑟發抖,問道︰「姑姑與楓兒遇害,你在哪里?可知黑衣人何人所派?」

張德子垂首道︰「當時老奴在屋舍附近的田里干活兒,听到叫聲立即趕回,卻是來不及……」他的嗓音再次哽咽,「老奴躲在屋後,看見陛下躺在地上,太後滿身都是血,掙扎著質問黑衣人。一個黑衣人說,反正你就要去見閻羅王了,告訴你也無妨。」

渾身發抖越發厲害,我害怕、害怕听到一個我極其不願听到的名字……

張德子看我一眼,欲言又止,須臾,終是狠心道︰「娘娘,那個黑衣人說,是當今陛下的密令!」

萬箭穿心!心口已成靶子,仿有一絲血紅在眼底飄過,那是姑姑與楓兒的鮮血,那是無處不在的心痛……血滴子一顆顆的濺落,我听到了,血腥而殘酷……

張德子老淚縱橫道︰「娘娘,老奴不該說,不該說……老奴也听聞當今陛下執意立娘娘為後,想是待娘娘極好……可是,太後和陛下死得好慘……」

我笑了,咯咯直笑,破碎而冰冷……微笑里,一行清水穿越而過,落地成冰……我拖著沉重的身子,惶然四顧,眼前黑暗一片,風聲乍然停歇,一切皆已停止,整個天地間,再無任何聲響,听不見任何聲響……

好!太好了!如此真相!太好了!

「阿漫,假若有一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好,你會不會離開我?」

「假若有一日,我傷害了你,你會不會離開我?」

元宵宮宴那一夜,他如此問我,而我錯當別意……原來,一切早已布局,一切盡在掌握,只是自己自欺欺人的以為天衣無縫……他何等精明,怎會愚蠢的讓我擺布?

你無所不知,你洞悉一切,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姑姑與楓兒已經走了,不再威脅你的皇圖霸業,你為何還要趕盡殺絕?你以為我一生一世都不會知曉,可是,沒有不漏風的牆……

追殺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欺瞞我「沒有後宮、只有皇後」,殺害姑姑與楓兒,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縱然你痴情予我,縱然你百般寵溺,縱然你為了皇圖霸業不擇手段,但是,心狠手辣至此……我身邊的人,都要成為你的劍下亡魂嗎?我在乎的人,都要一一被你手刃嗎?

「娘娘,您為何在這里?」

我似乎听到一個男子的聲音,抬起臉龐,只見一張擔憂的臉孔漂移在我跟前。他深切鎖眉︰「娘娘怎麼了?卑職護送娘娘回宮!」

冷一笑!呵,此時此刻,覺得自己好愚蠢,天底下竟有我如此愚蠢的女子,竟會相信流澈淨、相信冷一笑、相信阿綢阿緞……在我身邊安插眼線,掌控我的一舉一動,他根本不信我;讓冷一笑一力承擔所有罪責,卻不知紙永遠包不住火;他一直在算計我、欺瞞我、監視我……這樣的流澈淨,我深深無語……

撕裂的痛楚!墜落的絕望!

我瞪著他,冷笑道︰「冷統領,你所要盡忠的,是唐王,還是青梅竹馬的阮香香?」

冷一笑驟然一愣,片刻之後,低眉平靜道︰「娘娘何出此言?卑職愚鈍……」

我冷嗤一聲,仰望蒼穹,淚水順流而下︰「你無需再瞞我,我都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罷了,罷了,只要你真心待小韻好,你對誰忠心,我無所謂……跟我無關……」

冷一笑憂心的看著我,眼神滿含歉意與不忍,半晌,沉聲道︰「娘娘理應體諒陛下一片深情。」

我森然看他︰「饒是如此,他就要流澈瀟從此消失?然後將罪責推到你身上,瞞我一生?還有,姑姑與楓兒已經遠離宮廷,為何還要窮追不舍?如果他沒有錯,你告訴我,究竟是誰錯了?」

冷一笑垂下目光︰「蘭陵王並沒有死,娘娘不要太過自責,至于前朝皇太後與陛下,卑職並不知情。」

我一怔,他不知道流澈淨追殺姑姑與楓兒?莫非流澈淨對他有所懷疑?我凝眸看他,試探道︰「據我所知,阮香香是雷霆夫人,你與她……」

冷一笑娓娓道來︰「卑職與阮香香確是青梅竹馬,十四歲那年,阮家為仇家滅門,阮香香流落青樓……當時,卑職跟隨師傅隱居山中,不知阮家變故,再次相見時,她已嫁給雷霆。」

我淡笑道︰「想必你一直無法釋懷當年那份情緣。」

冷一笑平靜道︰「她已不在人世,如今卑職心中只有妻兒,還有……一心對娘娘盡忠。」

我微挑眼色,冷笑道︰「你是真心對我盡忠嗎?還是因為我與阮香香三分相像?」

冷一笑淡漠的直視我,晶亮的雙眼冷素無波︰「卑職斗膽,娘娘與阮香香並不相像。若說阮香香是清水百合,娘娘便是花相芍藥,尊貴端雅。」

雙頰微微一熱,我抿唇不語。

「娘娘,陛下對娘娘一片痴心,卑職看到在眼中,娘娘心中也很清楚,雖有所欺瞞……也是令人感動,娘娘勿听信別人。」

旁人只看到他對我的情,卻看不到他對我的傷害。

「今日冊立三妃,並非陛下所願,還請娘娘多多體諒,多給陛下一些時日。」

他終究妥協了!我不是不能等,他卻要隱瞞我、耍弄我……我輕輕舉步……

「娘娘……」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覺滿心疲憊與悲寂、滿腔怨憤與絕望。他愛我,疑我,不信我,欺瞞我,監視我,甚至傷害我……或許,一切皆因一個字︰情,然而,這樣的「情」,沉重得讓我無法承受……

阿綢阿緞見我淚流滿面地走回來,大吃一驚,卻被我喝退,再也不許踏進大殿一步,嚴令誰也不許進來。

桌上的皇後鳳冠璀璨奪目,明燈下發出濃烈、鮮艷的光。九龍四鳳冠,後下方左右各三博鬢,以漆竹絲為圓匡,冒以翡翠;上飾金龍、點翠鳳、珠花、翠雲、珍珠等,紅藍寶石、紅珊瑚珠無數,熠熠流光。

深青翟衣,織翟文十有二等,間以小輪花。紅領、褾、、裾皆織金雲龍紋。玉色紗中單,紅領褾裾,領織黻文十三。腰系玉革帶,青綺,描金雲龍紋。大帶,表里俱青紅相半,其末純紅,下垂織金雲龍紋,上朱緣,下綠緣,青綺副帶一條為紐約。足上是青襪舄,飾以描金雲龍,皁純,每舄首加珠五顆。

或許,上官蓉兒更有資格穿上皇後冠服,兄長是手握重兵的上官楚,家世顯赫而清白,毓敏嫻雅,是最最母儀天下的開國皇後。

手指一一撫過,觸手冰涼……淚滴簌簌而落,眼前的繁華錦繡漸趨模糊一片,漸成冷寂的死灰……吱呀一聲,有人直闖內殿,急促的腳步聲,仿佛裹挾著一陣冷風。

霍然回眸,流澈淨站在簾幕處,鎖眉望我,目光幽幽沉沉。

流澈淨靜默的望著我,仿佛穿越了千年萬年,穿越了生死離合,穿越了喜怒哀樂,只是無聲的望著我,不敢上前,俊眸中糾纏著縷縷纏綿,短須青黑,散開層層疊疊的憔悴。

**阿漫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和他吵架?會不會為親人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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