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進出出的人,忙亂的腳步還有壓抑的低低呼吸聲,除此之外再無旁的聲音。
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感覺,有人立刻想起來,還是上一次夫人在生炙爺的時候,也是如此沒有半點聲音,壓抑的幾乎想要大口喘著氣……
「三哥。」炙哥兒從後院跑過來,站在房門前,睜著清澈的毫不知情的雙眸,問道︰「怎麼站在這里,娘回來了,我們去找娘。」
敏哥兒的手被炙哥兒拉的一顛,身體也跟著顫了顫,仿佛斷了根的樹苗,毫無征兆的栽倒在地上。
「敏爺!」有人跑古來扶他,他卻擺擺手抓緊了炙哥兒的手。
炙哥兒驚了一跳,沒有料到自己的力氣這樣大,輕輕一拉哥哥就會跌倒,還哭了起來,他走過去拿自己的袖子給他擦眼淚,拍著他的後背內疚的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很痛?我給你吹吹?」說完蹲在敏哥兒面前,要去拉他︰「三哥我看看,哪里痛,哪里痛?我給你吹吹吧。」
「炙哥兒。」干啞的聲音,澀澀的開了口氣︰「哥哥不痛,沒事。」眼淚卻忍不住流下來。
母親剛剛的樣子的,沒有半點反應的躺在父親懷里,裙子上都是血,無論別人怎麼抱著她,是跑是跳是呼喚她都沒有反應……他見過的母親都是鮮活的,嘴角永遠都有恬淡的微笑,不論他有多少不開心,只要看到那抹笑容,他所有的煩惱似乎都能在瞬間熔化消失。
可是剛剛他沒有在母親臉上看到那抹笑容,他就覺得好害怕,好害怕……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想過有一天他一回頭再也看不到那抹記憶中最留戀的笑容。
如果沒有那一抹笑容,他的生活都會是黑暗的吧?
敏哥兒緊緊揪著自己的衣領,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
冬靈問玉周氏幾人站在一邊,心里也都是揪著的,知道敏哥兒為什麼傷心,所以沒有人上去拉他。
炙哥兒驚住了,他詫異之極的看著敏哥兒,擰了眉頭道︰「三哥,你別哭了,別哭了!最多……最多我也被你摔一下好不好?」他以為是他弄疼了敏哥兒,所以很負疚。
「敏爺!」周氏忍不住,小心的上前一步輕聲︰「夫人不會有事的,您不要嚇著炙爺了。」有些心疼的抱住了炙哥兒。
敏哥兒一怔,抬頭去看有些不安的炙哥兒,母親病了他身為哥哥卻只知道傷心,他應該幫母親照顧好弟弟才是……炙哥兒見他看來大聲道︰「我讓你摔一下,你別哭了!」
「哥哥不哭了。」敏哥兒飛快的擦了眼淚︰「哥哥不痛,哥哥就是眼楮里進沙子了。」說完勉強露出一抹笑容來,牽著炙哥兒拉他過來面對面的道︰「你想不想去後院玩,哥哥陪你去好不好。」
炙哥兒擰了眉頭,回頭去看正房︰「可不可以等一會兒,我要去娘說一聲,不然一會兒娘找不到我。」說完松開敏哥兒的手,叮囑道︰「你等我哦。」
「別!」敏哥兒攔住他︰「母親這會兒正和父親還有阮姨母在里面說話呢,說很重要的事情,你現在進去會打擾他們的。」
「打個招呼也不行?」炙哥兒有些不解。
敏哥兒點點頭,就道︰「院子里的丫頭都知道我們去後院玩了,若是母親問起來她們會告訴她的。」說完去看院子里杵著的丫頭婆子,一眾人皆是點著頭。
炙哥兒被說動了,想了想回頭吩咐問玉︰「那你在這里守著吧,要是娘問起來你一定要告訴她啊。」問玉點頭不迭︰「奴婢知道了。」炙哥兒便由敏哥兒牽著蹦蹦跳跳的出了院子的門。
岑媽媽從正院里出來,喊守在院子外面的天誠︰「天誠,快去醫館抓藥去,要快!」
眨眼的功夫,天誠從院外跑進來,接過岑媽媽手里的藥方點頭道︰「好。」說完一刻不耽誤便出了門去,岑媽媽又去看容媽媽︰「你吩咐廚房去做些清淡的吃食,一會兒夫人醒了能吃些。」
「這就去。」容媽媽應是出了門,岑媽媽又對問玉和綠枝道︰「你們去二門看看,太夫人說過來,你們去接一接。」兩個人也是應是。
岑媽媽這才轉身進了門內,臥室的外頭垂著簾子,她掀了簾子進去,就看見四爺正坐在床邊,懷中依舊抱著夫人,不管張醫女說什麼,四爺就是抱著不放手,張醫女氣的就瞪著眼楮道︰「你就抱著吧。」轉過頭拿了針去給夫人施針。
四爺還是這樣抱著,從進府到現在都沒松開過。
「綰兒。」阮靜柳直起腰回頭吩咐道︰「將我那套金針拿出來。」綰兒應是,阮靜柳抬頭去看木頭人一樣的蕭四郎︰「孩子是已經留不住了,我現在要給她清宮,你確定你不要出去?」
蕭四郎眼簾都不曾抬一下,依舊抱著析秋緊緊抱著,一動不動。
阮靜柳擰眉,慍怒道︰「你在這里我不方便,若是出了事你要怎麼負責!」
蕭四郎面色終于有些松動,低頭去看析秋,目光中包含著疼惜和不舍,面容卻依舊是冷冽的攝人,阮靜柳看著他又道︰「那馬車翻的那樣蹊蹺,你不去查一查?」
「不用。」蕭四郎終于出了聲,發出這麼長時間的第一個聲,他凝眉道︰「事情經過我已經知道了。」
阮靜柳一愣,倒也不奇怪,點頭道︰「那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別在這里礙手礙腳的。」說完也不用再看他,接過綰兒遞過來的東西,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析秋依舊緊緊閉著眼楮,唇瓣慘白沒了平日的紅潤光澤,他不舍的將析秋放平在床上,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前神情凝重的出了門。
阮靜柳仿佛沒有注意到蕭四郎的離開,手中的針不停,回頭對岑媽媽道︰「去燒了熱水來,一會兒幫她擦身子。」看著床單上嫣紅的不斷擴大的血跡,她動作很冷靜,但聲音卻已滿是疲憊和心疼。
岑媽媽應是而去,留了阮靜柳和綰兒在房里。
蕭四郎出了門,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蕭延亦已經趕了過來,太夫人見了蕭四郎迫不及待的便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馬車怎麼就翻了,析秋人怎麼樣,可受傷了?」
大夫人和蕭延亦也面色沉重的等著他說話。
蕭四郎沉吟了片刻,目光掃過三個人,落在太夫人面上,聲音低的讓人听不清︰「她……滑胎了。」說著攥緊了拳頭︰「你們進去坐會兒吧,這會兒還沒醒。」
「什麼?!」太夫人听著身子一顫,就站不穩的靠在了大夫人身上,揉著額頭確認道︰「滑……滑胎了?」
大夫人和紫薇碧蓮扶住了太夫人,大夫人勸著太夫人道︰「娘,您不要著急。」說完又看著蕭四郎︰「說是拉車的馬突然發瘋了,可查到原因了?」
「我正要去查!你們先進去坐會兒吧。」說著朝太夫人以及大夫人點點頭,不想多說便要繞過他們,蕭延亦開了口道︰「我與你一起去吧。」說完和太夫人打了招呼,沉默的跟著蕭四郎出了院子。
「怎麼會這樣。」太夫人由紫薇和大夫人扶著迫不及待的朝房里走去︰「怎麼會翻了車……」碎碎念的進了房里,碧槐和碧梧一個包著額頭,一個左手骨折掛在胸口,皆是眼楮紅紅的,正一左一右的站在了房門口。
「人醒了沒有?」太夫人隔著簾子朝里頭探了探,碧槐回道︰「還沒有,張醫女正在施針。」過來扶著太夫人︰「你坐著歇一會兒吧。」
太夫人擺擺手︰「我哪能坐得住。」說著推開扶著她的人,來回的在房里背著手走著,大夫人看著碧槐和碧梧輕聲問道︰「你們跟著弟妹的,到底怎麼回事,那馬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發了瘋?」
碧槐和碧梧就對視了一眼,低聲道︰「我……我們也說不清楚,就是突然躥出來一個男子,攔住了馬車,說要見夫人……可還不等他說話,旁邊又跑出來四五個人,就打了起來……馬就發了瘋沖進了巷子里。」
大夫人听的糊涂了,不解的問道︰「一個男子,吵著要見弟妹?」碧槐和碧梧就遲疑的點點頭。
太夫人也凝眉轉頭過來,問道︰「他說了什麼,為什麼要見秋丫頭?」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話,旁邊就有穿著黑衣服蒙面的人跳了出來,也沒說話拿著刀就打了起來,凶神惡煞的,那個人邊打邊逃走了,可我們的馬卻受了驚嚇!」碧槐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依舊是心有余悸。
大夫人和太夫人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白碧槐說的話。
好好的人怎麼會有人沖出來攔住了析秋的馬車,又有人拿著刀光天化日沖出來……就跟戲文里唱的一樣。
碧槐和碧梧此刻也不清楚,夫人和樂小姐說了半天的話,又親自送了樂夫人到了城門,回來時說要去醫館一趟,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遇到這種事情……竟然還讓夫人小產了。
想到這里她們也自責的不得了,怎麼能這麼粗心,夫人兩個月沒有來小日子,她們卻沒有想到夫人是有了身子,竟然還大意的讓她出門,結果卻釀成了大禍……
碧槐紅了眼楮,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里,都是因為她的粗心,才害的夫人遭了這樣的罪,若是夫人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是死一百次也贖不了這個罪。
蕭四郎和蕭延亦前後進了書房,房間里紫陽依舊是跪在地上,見蕭四郎進來,她迫不及待的膝行過來,道︰「四爺,奴婢真的沒有惡意,奴婢都是為了敏爺好!」
蕭延亦朝紫陽看去,眉頭蹙了蹙,覺得這個丫頭有些面熟,但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對她跪在這里說的話更是不解,不由坐下靜待蕭四郎說話。
蕭四郎未坐,站在紫陽面前,擋住窗戶中投過來的光線,房間里頓時灰暗下來,他靜靜看著紫陽,許久才開口卻不是對紫陽說的︰「天敬,我不想再看到她!」
「是!」天敬進門來,拉著紫陽出去,紫陽一驚跪在地上磕頭道︰「四爺,大督都,奴婢真的沒有惡意,奴婢只是為敏爺好啊,四爺!」
蕭四郎轉身過去看也不看她。
紫陽被天敬和門外的侍衛拖著出了門去,蕭延亦站了起來,問道︰「四弟,到底怎麼回事?」
蕭四郎沉默了片刻,解釋道︰「沈安到京城了。」蕭延亦一怔臉色也沉了下去︰「你是說,四弟妹的事是沈安做的?他怎麼會……」
「不是。」蕭四郎擺手,緩緩道︰「沈安還不會這麼沒腦子,是沈寧。」他一拳砸在桌面之上,添著紅漆的紅木書桌頓時凹了下去︰「他自作主張,想要去找析秋作通敏哥兒的工作……卻沒有想到,他早就被沈家的人盯上了,他甫一出現就有人四面圍來射殺于他……」他叮囑過沈安,卻沒有料到他們竟然還是做出這等蠢事來。
蕭延亦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沈寧去攔析秋的馬車,想要和析秋商量,讓她這個母親去勸敏哥兒,卻沒有想到他還沒說話,就被沈氏的人盯上了,還連累的析秋!
「蠢貨!」蕭延亦冷聲而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蕭四郎轉身過來,目光落在院中,聲音有些飄忽︰「這件事既然敏哥兒已經知道了,那麼我們也不用再顧忌,但凡傷了我在乎的人,我定會要讓他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蕭延亦一怔,卻也不意外蕭四郎的態度,他們兄弟多年,蕭四郎什麼性格他已經非常清楚。
「你要怎麼做隨你,但是你要和弟妹商量,敏哥兒是她一手撫養大的,你不能傷了弟妹的心。」蕭延亦淡淡的道。
蕭四郎轉目過來,深深看了眼蕭延亦,後者卻是面色堅定毫無避忌,他頓了一頓,冷聲道︰「我心中有數!」說完,轉身便出了門去。
蕭延亦留在書房之中,長長的嘆了口氣。
「醒了沒有。」太夫人見綰兒從房里出來,騰的一下站起來,綰兒點點頭,回道︰「已經醒了。」
不等綰兒話說完,太夫人已經進了房里︰「秋丫頭。」三兩步走到床邊,看到床上的析秋蒼白的臉,立時紅了眼楮握住她的手……
「娘。」析秋只覺得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連說話都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又看見大夫人︰「大嫂。」
大夫人點點頭,輕聲道︰「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
析秋點點頭︰「你們坐吧。」太夫人擰眉道︰「你都這樣了,還管我們作甚,好好閉上眼楮睡一覺,剩下的事情讓老四去處理。」
「知道了。」析秋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看著太夫人和大夫人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太夫人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大夫人也轉頭過去擦了眼淚。
正在這時,門簾子一晃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析秋轉過目光就朝蕭四郎看去,穿著來不及換下的官服,衣擺上還留著她的血跡,她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淡然的聲音,蕭四郎猶覺得心宛若被刀子絞過一般,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他卻失了跨過去的勇氣,就這樣站在遠處,舍不得移開視線,看著她。
「好孩子,快休息一會兒,等醒了就沒事了。」太夫人疼惜的模著她的頭,眼淚止不住落下來︰「你還年輕,身子養好了就是大事。」
析秋抿唇笑笑,微微點了點頭,乖巧的閉上了眼楮。
大夫人和太夫人陪在旁邊坐了一會兒,才相扶著出了門坐在正廳里,蕭四郎終于動了動,一步一步移了過去,阮靜柳看著他就搖搖頭也退了出去關了門。
析秋轉了臉,側身躺著背對著蕭四郎,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緊緊咬著唇瓣,不讓自己發出哽咽的聲音,但手卻撫上了自己的月復部。
因為她的疏忽,一個小小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
因為她的疏忽,她的孩子還不曾見過這美好的世界,便隕落在她的月復中。
她揪著肚子,緊緊閉著眼楮,眼淚順著眼角不斷落在枕畔……
「丫頭。」沉沉的聲音,蕭四郎緩緩在床邊坐了下來,一只大手握住了她放在外面緊緊揪著被子的手,握住放在唇邊親吻著,柔聲道︰「丫頭,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母子。」
析秋沒有睜眼,眼淚卻流的更凶,細細的抽泣聲落在蕭四郎耳中,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攥著她的手放在唇邊不斷的親吻著……
過了許久,她轉頭過來,淚眼朦朧的看著蕭四郎︰「……我們的孩子。」
「我知道!」蕭四郎打斷她的話,輕輕給她擦了眼淚,擦過之後又落了下來,他彎了腰將她摟在懷里,干澀的唇一點一點吻盡淚珠,低聲道︰「你先養好了身子,不要胡思亂想,你還有炙哥兒,還有敏哥兒呢。」
說到兩個孩子,析秋卻是一怔,想到馬車出事前攔著她車的男子︰「那個人說話有福建的腔,是不是先沈氏的人?」
蕭四郎見她注意力終于被轉移了,立刻回道︰「是,那人是沈安的胞弟!」說著一頓趁熱打鐵將紫陽的事情告訴了析秋,意圖轉移她的視線︰「……敏哥兒已經知道了身世。」
析秋驚訝的睜大眼楮︰「敏哥兒人呢?」那孩子一定是難受,他那麼小怎麼能忍受身份的變故帶來的巨大沖擊力。
「陪著炙哥兒在院子里玩。」蕭四郎柔聲說完,又道︰「你不要著急,你身體還很虛弱,先養好自己再去想別的事情好不好。」
析秋想到敏哥兒,心里就很不安,她擰了眉頭拉著蕭四郎道︰「你把敏哥兒喊進來,我不放心他。」
蕭四郎見她態度堅決,停了停終于還是點頭道︰「我讓人去喊他,你先休息一會兒。」析秋點頭應是,依言閉上了眼楮。
敏哥兒牽著炙哥兒的手進了院子,炙哥兒松開敏哥兒飛快朝正房里進來,見了蕭四郎站在門口,飛快的打了招呼︰「爹。」也不多看一眼就跨進了正廳里,又看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靜柳正在正廳里,他匆忙行了禮︰「祖母,大伯母,阮姨母我一會兒來和你們說話。」說完,掀了簾子就去找析秋。
「娘。」撲進房里,卻是一愣,看見自己娘親正躺在哪里,像生病了一樣,他停了奔跑不安的走過去︰「娘……您生病了?」伸出小手去模析秋的額頭。
「娘沒事。」析秋將炙哥兒的小手拿下來︰「你剛剛和哥哥去玩了?」又在炙哥兒身後看了看︰「哥哥呢?」
炙哥兒又給析秋將眼角掛的眼淚擦了,心里納悶怎麼今兒一個兩個都在哭,很不開心的樣子,他嘟了嘴道︰「哥哥在和父親說話。」說完,歪著頭看析秋︰「娘,您真的沒有生病,那為什麼躺著?」
析秋輕笑著道︰「娘真的沒有生病,就是覺得累了,想躺著休息一會兒。」
「哦!」炙哥兒爬到床上坐下︰「那您是不是睡不著?我講故事給你听吧。」
析秋看著兒子,點頭道︰「好啊。」
敏哥兒垂著頭站在蕭四郎面前︰「父親!」蕭四郎看著他點了點頭,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卻又停了下來,道︰「你母親要見你,你去吧。」
「是!」敏哥兒應是,抬腳要走卻又停了下來,看向蕭四郎︰「父親……我……」
蕭四郎微微頷首,打斷他的話︰「你先去吧,讓你母親放心,別的事情等會兒我們再說。」
敏哥兒應是,進了門里和太夫人以及大夫人和阮靜柳打了招呼進了門去。
「母親!」迫不及待的,敏哥兒跑到床邊,見了析秋又忍不住紅了眼楮,析秋微微點頭,拉著炙哥兒道︰「炙哥兒,祖母和大伯母在外面沒有人說話,你幫母親去陪陪她們可好?」
炙哥兒想了想點頭道︰「好!」一頓滑下了床︰「那您乖乖睡覺。」又對敏哥兒叮囑道︰「三哥,你哄娘睡覺,我去陪祖母!」說著跑了出去。
帶炙哥兒出去,析秋去看敏哥兒,將手從被子里拿出來,朝敏哥兒招招手︰「來!」
敏哥兒慢慢的移了過去,看到析秋的臉色,手背上被銀針扎過後留下的青紫,眼楮又是一酸︰「母親!」
「父親都和我說了。」析秋開門見山的問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敏哥兒點了點頭,垂著頭沒有說話。
析秋嘆了口氣︰「我和你父親想著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卻沒有想到你現在就知道了。」說著看著敏哥兒︰「敏哥兒……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有選擇,但是卻獨獨只有一件事你沒有辦法選擇,那就是出生……」說著一頓又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敏哥兒走了幾步,跪在了析秋的床前,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他點著頭道︰「母親,我明白,我誰也不怪!」說著一頓就看著析秋道︰「可是正如您所說的,人的一生我們面臨了無數的選擇,所以……我選擇留在府里,我是蕭懷敏,除了這個身份,除了您這個母親,我什麼也不是,所以我只做蕭懷敏。」
析秋一愣,沒有想到敏哥兒會做出這個決定,畢竟對于他來說,皇子的身份比起府里庶子的身份,想必無論是誰都懂得選擇和舍取,但是敏哥兒卻選了後者,她問道︰「你想清楚了?不後悔?」
敏哥兒眼淚橫流,卻依舊堅定的點著頭︰「我不後悔,我要做永遠的蕭懷敏。」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看著敏哥兒,等過了許久她才點了點頭道︰「那好,母親和父親都尊重你的決定,你的路由你自己選擇怎麼走。」至于聖上那邊,她沒有把握,但不試一試又怎麼會知道呢。
敏哥兒點著頭,跪在床邊就給析秋磕了三個頭︰「母親,我蕭懷敏此生只有您一個母親!」
析秋也紅了眼楮,不期然的手就放在空蕩蕩的小月復上,看著眼前的敏哥兒,耳邊听著外間炙哥兒的逗笑聲,她淺淺的笑起來,盡管心里很痛,卻又很滿足,至少她還有敏哥兒和炙哥兒不是嗎。
敏哥兒趴在床邊和析秋說了許久的話,由于身子太虛,析秋說著話便睡了過去,敏哥兒躡手躡腳的給她蓋了被子就退了房里,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靜柳還在,便道︰「母親睡著了。」
「這孩子,自己這樣了還惦記著別人。」太夫人嘆了口氣,大夫人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阮靜柳站了起來,對太夫人和大夫人道︰「我進去看看。」說著掀了簾子進了門去,卻瞧見析秋卻沒有如敏哥兒所說的睡著了,而是睜著眼楮發著呆一樣看著頭頂……
「你在做什麼。」阮靜柳擰眉過去︰「不知道自己身體很虛,急需要休息?!」
析秋轉頭過來看著她,無奈的道︰「……我睡不著……」明明覺得好累好累,但是合上眼楮,耳邊便能听到孩子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她怎麼能睡得著。
阮靜柳一愣︰「若是睡不著,就起來將藥喝了吧,我再給你施了針,可好?」
析秋應是,卻是問道︰「我的身體,如何?」阮靜柳聞言就露出輕松的樣子︰「還不錯,就是滑胎後總有些虛,養一養就好了。」
「你不用騙我。」析秋輕聲說著語調平靜的可怕︰「我也是半個大夫,雖不能治病但醫理卻很清楚,孩子已近三個月,剛剛流了那麼多的血……」
阮靜柳也沉了臉在床邊的杌子上坐下來,慍怒道︰「你胡說什麼,滑胎自是會有血的,你只要听我的話仔細調養,就一定會完全康復。」
析秋皺眉審視著她。
阮靜柳回視,眼神堅定回道︰「你不信我?」
析秋淒涼的笑了笑,卻是勉強點了點頭︰「信,若不信你我還能信誰。」
「吃藥吧。」阮靜柳回頭讓碧槐端了藥進來︰「吃了藥睡一覺。」說完扶著析秋起身喝藥。
蕭四郎和敏哥兒一起去了書房,蕭延亦見他們進來微微點了點頭,敏哥兒喊道︰「二伯父。」
蕭延亦應了道︰「坐下說話吧。」
敏哥兒應是,坐了下來,有些不安的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父親,母親……是怎麼受傷的?」
好好的馬行在街上,怎麼會無緣無故就發了瘋,便是他什麼也不知道,也能想象得到事情的不尋常。
蕭延亦有些詫異的看了眼敏哥兒,暗暗點頭他不過這般年紀,觀察就能如此敏銳。
蕭四郎並未打算隱瞞,將紫陽的事,沈安沈寧的事以及馬車出事的細節悉數告訴了他,敏哥兒听著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那黑衣人,是沈氏的人?」
「是!」蕭四郎點了點頭。
敏哥兒簡直不敢置信,他知道他的身份很尷尬,他更知道一旦暴露必定招來巨大的禍端,卻沒有想到沈氏已經這樣迫不及待想要處之而後快了。
直面的危險,就這樣**果的毫無征兆的鋪展在他面前。
他握住手里的茶盅,幾乎要將它捏碎了。
母親,是受了他的連累,才受傷甚至沒了剛剛有的孩子。
是因為他。
他難以接受的搖搖頭,不敢相信的看著蕭四郎,又去求證一樣的去看蕭延亦,蕭延亦凝眉淡淡的道︰「敏哥兒,你年紀還小,有的事情我們本不想這麼早讓你知道,可是事情已然在我們面前,由不得我們退縮,不管將來你如何選擇,面前的問題我們必須解決。」
敏哥兒顫抖的將茶盅放在桌面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一天之內他從蕭懷敏變成了皇室的子嗣,當他備受煎熬做出決定時,卻得知他的身份已經給她最重要的人帶來了無法治愈的傷害……現在,讓他來直面問題……
他不知道怎麼面對。
析秋受傷時躺在蕭四郎懷中無助的面容,出現在他腦中,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回避的搖著頭︰「我……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敏哥兒。」蕭四郎開口道︰「這些事情不用你考慮,但是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又與你有關,我便直言告訴你,你安心讀書別的事情有我。」
「父親!」敏哥兒開了口,卻覺得這一聲父親仿佛隔著什麼,他要怎麼做,怎麼做?
轉頭,他飛快跑了出去,跑進自己的房里,關了門低聲哭了起來。
他要怎麼辦,母親因為他的連累而受的傷,可是他呢,他卻什麼能力也沒有,他不能保護她,他就像個懦夫一樣縮在父親的羽翼之下尋求庇護,若有一天他的身份曝光,迎面而來的磨難重重,他還要這樣躲在家中,由父母保護,就這樣過一生一世?
哪怕至親的人再次因為他受到傷害,他也要這樣蜷縮著,什麼也不敢面對麼?
他不知道,剛剛下的決定,和母親保證過的事情,此刻卻開始動搖起來……
不管怎麼選,他都必須放棄一些事情。
他舍不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敏哥兒縮在房里,不管外面冬靈如何敲門,他卻怎麼也不開,他沒有臉去見母親,若非他,母親又怎麼會受傷,而他剛剛還冠冕堂皇的向她保證,他這一輩子只做蕭懷敏。
他沒有資格做蕭懷敏!
蕭四郎靠在書桌後面,蕭延亦端著茶,兄弟二人也是久久無語,過了一刻門口響起敲門聲︰「爺,人帶來了。」
「進來。」蕭四郎冷聲回了,隨即書房的門應聲而開,門外站著府中的侍衛以及沈安,沈寧和兩個黑衣人,皆是被五花大綁捆住了手,兩個黑衣人更是被堵上了嘴丟了進來摔在地上。
「大督都,出了什麼事,您這是何意?」沈安不安的看著蕭四郎,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將他們兄弟二人抓了起來。
蕭四郎眯起了眼楮,目光卻仿似利箭一樣射向沈寧,沈寧幾不可聞的便是一抖,朝沈安後面縮了縮……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蕭四郎從不會無緣無故的發怒,沈安也感覺到事情不簡單,不由問道。
蕭四郎負手踱步走到沈寧面前來,俯視著他,卻對沈安道︰「你問他做了什麼。」
沈安一怔,轉頭去看沈寧,沈寧害怕的搖著頭回道︰「……不……不是我,我……我只是想見一見……見一見四夫人……」沈安听的一知半解,卻意識道事情不妙,怒喝道︰「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麼。」
沈寧害怕的看了眼蕭四郎,回道︰「我下午去街上攔住了四夫人的馬車,卻沒有想到還沒說到兩句話。」又轉頭朝地上躺著的黑衣人踢了一腳︰「沒有想到他們卻出來了,不分青紅皂白一通亂砍,我話沒說完嚇的趕緊逃走,卻萬萬沒有想到驚動了四夫人的馬車……」說著一頓朝蕭四郎和沈安解釋道︰「大督都,我真的只是想求四夫人勸一勸小主子,希望他能想清楚,讓我們跟著他保護他,能早點回到皇宮拿回屬于他屬于我們的一切,我沒有惡意的……要怪只能怪他們,這些畜生光天化日竟然攔路殺人!」
蕭四郎沒有說話,沈安卻抬腳就踹了沈寧一腳︰「你也是畜生,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我和你交代了多少遍,做什麼事情都要考慮清楚了,你……」罵的不解氣又踹了一腳︰「竟然闖了這麼大的禍!」雖然不知道事情結果如何,但看蕭四郎的怒意,想必後果必定不輕。
沈安說完,又轉頭過來求蕭四郎︰「大督都,他一向蠢笨做事不過腦子,又給您和四夫人惹了麻煩,要打要罰隨您處置。」蕭四郎是他們眼下最有力的靠山,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們都不能得罪了蕭四郎。
蕭四郎依舊是沒有說話,但目光卻讓沈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將沈寧護在了身後,又轉頭指著地上的兩個黑衣人︰「大督都,這兩個人一定是沈氏派來的刺客,一定是他們跟著我們到的京城,如今有這一番動作,定然發現我們在您這里,說不定已經知道了小主子的存在,我們要怎麼做?絕對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小主子啊!」
「如何做,不再需要你操心!」蕭四郎淡淡掃了他一眼,盡管很隨意的一眼,卻讓沈寧額頭上的汗簌簌落了下來,他脖子一梗︰「你什麼意思,我們和二沈不共戴天,怎麼會和我們沒有關系。」說著一頓又道︰「大督都,這一次四夫人受傷,事情因我而起,你要殺要剮我沈寧決不皺一皺眉頭。」挺了胸膛︰「你說吧,要我做什麼。」
蕭四郎停下來,募地轉身看著他,不待他說話,門外卻響起一道青澀的聲音,敏哥兒大步跨了進來︰「好!」他在沈寧面前住了腳步,不在乎對方多麼的驚詫震驚,他目光冷峻!
「我來告訴你,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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