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小舟朝著這座孤島疾行而來,脂顏站在舟頭,一身白色的衣裙颯颯的飄。
天空淡藍淡藍的,幾片灰白灰白的薄雲散散淡淡的攤在東面的天際,極像一層灰紗,似乎是誰的衣衫被風扯去掛在了那里。
從皇宮出來,她的心已經就已經飛走了。
沒有影帝的形影相隨,她才充分的體驗到了不被禁錮的一種自由。
那無比珍貴的自由和她的愛一起急切的尋找著她的愛人們。
兩年了,她與他們未見一面,她在大恨的余罅里隱耐著對他們的思念。此刻她的心在這一片汪洋的水域中化作了一尾穿梭潛行的魚兒,比這艘運功疾行的小舟更快的向著前方游動。水面的風股股的撲在面上,她似乎聞到了她熟悉的那些身影的味道,患難與共的、生死相依的那些日子突然之間就在她的眼前回放,無比真切無比沉痛。
經過了兩年沉澱,每一份深情都更加清晰更加纏綿,緊緊的圍繞在她的周身,漸漸的漸漸的讓她寂冷的心熱了起來疼了起來……
流行雲,還坐在雲居里,揮動著墨如意,目不斜視的樣子,偶爾斜一眼過來,帶著三分冷靜三分淡然三分嚴厲,最後一分的柔情被遮在他的嘴角,在重新低下頭去的時候才輕微的動了動……總是這樣的面容最深刻,總是這樣的回憶最多,脂顏終于潤了眼角,這是永遠失去了的再也不會重現的那一個!
廿朝安,嬉皮笑臉的跟在她旁邊,說著一些真真假假的話,在被她屢次打擊屢次嘲諷的待遇下,仍然不改初衷的掛著一副認準了一條道就要跑到黑的執著。他用著這份執著也逐漸侵襲了脂顏心中的某個領域。想起他被她數次打擊之後還繼續義無反顧的哭笑不得,脂顏柔軟的笑出來。
冷面,其實是她第一個動過心思也察覺了對方心思的那個,只是,她不曾去做任何事情,不是不想不是不願,而是她一直沒有等到那份愛的成熟,愛的成熟和時機的成熟都需要等待,然而這等待中間出現的那些磨難也著實是她沒有預料到的,冷面的過分內斂的感情也無法激發她對那份愛的熱情,于是就顧左右而言他,左顧右盼,才發現身邊人多了,感情也多了。
對晚秋蟬,她始終覺得他像一個謎團一樣出現在身邊,那麼驚人的美那麼高妙的功夫,潛意識里她總感覺他並不只是絕世三公子的假面這麼簡單。他對她是隨和的,他對她也是冷靜的,可是他的感情卻就在這隨和和冷靜里逐漸滲透出來,可以讓她听的到、看的到、模得到;
如果說絕世三公子在她的愛情世界里佔據了主要的顏色,那麼黑子的存在便是從始至終都是這個世界的底色,不知不覺也不言不語的始終存在著,她在這個世界的孤單和寂寞里就因為有這份底色而得到了轉化和消解,得以讓她的世界能涂抹上更加絢麗的顏色。
她得到的這些都是無價的,是她終此一生也無憾的,而她能回報給他們的如今只有這唯一的方式了——唯一的不可選擇的。
舟行的速度突然緩慢,站在脂顏身後的四名影衛站成一排,其中一名對著脂顏︰娘娘站穩,千萬別睜眼。
脂顏閉上眼,忽覺這小船猶如被龍卷風裹挾了一般,騰空旋轉起來,像一個空中陀螺。月復內一陣惡心,雙腿發飄,她趕緊用功調整,雙腳立如釘子般釘在了船上——一起一落間,已然平穩了,再看——
還是那片水域,還是那只小舟,剛才的舉動應該是四名影衛運用影帝教給的御行術過那道結界吧!
前行一段,忽然看見前面的一艘小船,靜止在水面上,船外無人,船主人大約是躺在船艙里睡著了。
這樣晴朗的天,這樣平靜的水面,這樣寬闊的視野,船主人躺在船上,喝茶也好,讀書也罷,睡覺亦然,無論做什麼其實都是一種享受。
脂顏笑起來,笑過後忽然心里顫抖——
「前面船里是什麼人?」身邊的一名影衛大聲詢問。
一個人,從船艙里鑽出來,立在船頭,朝這邊看過來。瓦藍的長衫趁著修長的身材,一絲不苟的挽起的發髻,腰間配著的那把長劍正是寒玉劍。
他漫然看了一眼,呆了,腳下竟一滑,險些栽進水里。
脂顏也呆了,那小船里出來的正是冷面。她的目光與冷面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一邊是熱切的追尋一邊是無盡的想念,四目相對見,已然流轉去歲月過往。
「什麼人?見了淑妃娘娘還不行禮?」
冷面腳點船頭,縱身跳上脂顏的船,躬下腰身,「歐若恆給淑妃娘娘見禮,淑妃娘娘金—安!」聲音發著顫,打著轉,抖了兩個人的心。
「冷大哥起來吧,別這樣!」面子功夫做過去了,脂顏轉頭對身後隨從說︰「我此番入島是探望朋友,不必拘泥于這些禮節了。」
四名隨從諾聲答應。
脂顏的手心輕觸到冷面的左肩,在他抬眼的時候微微的笑了笑。她看見了冷面眼內蘊著的一點水花,在這微笑里蕩漾出來,「娘娘,一向如何?」
「很好!你們呢?」
「也都好!」
簡單的訊息是讓彼此都安下心,是讓牽掛落了地。
冷面起身,退後,站在了脂顏的右身側。這個位置是他的,一直都是他的,如今他終于又站回來,多想就這樣一直站在她身邊,離的她如此的近,可以保護她可以愛她可以隨時看見她,可以把所有的愛和思念都踏踏實實的放在肚子里了。
脂顏成了淑妃娘娘,該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了,可如今見了她,依然是瘦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