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水國朝堂上,正在上演著第二次的皇位禪讓,這一次的禪讓主角是所有人都不認識的來自風烈國的一位女子——竇脂顏。
晚秋蟬穩穩的坐在朝堂最高處,宣布著這個消息。已經有將近十年不著女裝了,再一次穿在自己身上,渾身上下都覺得不得勁。他左扭一下胳膊,右拽一把袍袖,坐在那里如坐針氈一般。底下的文臣武將們絕大多數都是女子,盡管身上都穿著朝服,可是還是讓他想到了一個詞︰粉黛裙釵,從上面一眼望下去,極其不習慣的。
說來也是,一個大男人,給一大幫子女子當家作主,是得需要適應的。
晚秋蟬鐵了心要把皇位讓給脂顏,剩下的幾個人,比如廿朝安、黑子、冷面都不拿主意,只有無天讓脂顏考慮一下是否回風烈國平定局勢,繼續主掌風烈朝局。這一提議遭到了其他人的一致反對,無天就不再說什麼了。
脂顏左右是離不開坐皇位了,猶豫再三答應了晚秋蟬,雖說自己確是風烈皇室的骨血,可相信那里的很多人都是極其痛恨她的,不如留在這里更省心。
听說女皇要把皇位禪讓出去,底下的群臣一下子就炸了鍋,所有的目光和言論一致指向了站在帝座右首位置的那個名叫竇脂顏的女人。
「皇上請三思啊——」顏真撲通跪倒,以頭搶地。這位新女主的手段和能力顏真已經極為欽佩了,自己是一心一意的要輔佐這位女皇成為一代名君的,還沒等開個頭,就又要禪讓,而且還要讓給毫不相干的敵國的女人,這如何使得?
右司馬騰子界,張、晁、賈、史四大御史等為首的呼啦啦全部跪倒,金殿上黑壓壓的跪倒一片。「吾皇三思——」
「此女來歷不明,且來自敵國風烈,不知其以什麼手段迷惑了主上,我紋水自先皇創始,至今已數百年,豈可易主?江山社稷斷不可兒戲!」顏真振振有辭、鏗鏘有力,兩道狠辣威脅的目光射向脂顏。
脂顏側臉看著晚秋蟬,臉上爬上幾絲苦笑,心道︰早知道會如此了,哪象你說的那麼容易?!
晚秋蟬擺手,示意大家不要再說了。他依舊笑意濃濃,脂顏不知道他到底準備怎麼說服這群人。
「顏愛卿所慮極是,紋水的江山乃是我先祖浴血創下的,皇位不可兒戲。大家說脂顏來歷不明,實則差矣,我在風烈時便與脂顏認識,可以說是相交甚篤——她在風烈可謂家喻戶曉,不但是錦繡書局的當家人,其能力、學識、人品更不用質疑——」
「皇上,既是多年故友,且脂顏姑娘也有真才實學,不若封她在朝中為官,輔佐陛下——如此豈不兩全其美,哪能輕言禪位?」騰子界說,她曾輾轉得到過錦繡書局開印的一本《女子兵法》,也听說過風烈有這樣一個書局是女子所辦,今日听說立在主上身邊的人是書局的主人,心中還是有些敬佩的。
「右司馬大人有所不知,脂顏不單單是我的故交,更是我的——妻子!」晚秋蟬大模大樣的說出了一句話,差點沒讓底下跪著的騰子界暈過去。
晚秋蟬也不理早已一片沸騰的百官們,他起身走進一角臨時設置的更衣間,片刻之後著了一身男裝走了出來。
這一下,大家更傻眼了。好好的女皇陛下轉了身出來就成了男的,這也太震撼了。
脂顏也被晚秋蟬如此大膽的舉動驚了一下,他可真是豁出去了。
「就象諸位愛卿看見的,其實我不是女子,母皇當年生下的是男嬰,但我一直被母皇當成女兒養。母皇此舉也是出于無奈,相信大家都能理解。我今天能公開自己的真實性別,就是明確的告訴你們——我要把皇位讓給自己的妻子,她比我更有資格、更有能力來當紋水的女皇!」
等等,等等,脂顏一個勁兒的拿眼角夾上面的男人,我什麼時候成你妻子了?我們好象還沒拜堂沒洞房沒上床……
可這個時候,她不能拆他的台——況且,她在那一個勁的提示和抗議,人家根本就沒發現,不,不是沒發現,是故意不發現。
話說完了,這下大家誰也不說話了,女皇都成男的了,還說啥呀。御座上邊這位假「女」皇變回男裝,也著實的太招看了——普天之下,還有比他更迷人的嗎?
人,長的漂亮出眾了,可以成功化解危機。所以,外表是很重要的!
晚秋蟬把站在自己下首位置的脂顏拉到皇位上,將一身皇袍不由分說披在她身上。然後,自己站在了一旁。
脂顏皇袍加身,成了紋水女皇。
沒有人再反對,因為這件事反對也無效;你若不讓竇脂顏來坐皇位,那就只能讓原來的蟬主坐,可歷來紋水都是女子主政,從無破例——事情能出現今天的變故,究其本還是格桑主子的錯,明明生的男娃愣當女娃養——可話說回來,就只這麼一個娃,要是不當女娃養,那可就真讓那個有狂妄野心的姬煜歡稱心如意了。
如今,那千靖王也死了,人家蟬主要讓自己的妻子執政,你若堅決反對不支持,沒準就是心存篡位奪權的野心。
誰也不能把這種罪名安自己頭上不是?
……
「喂,你站住——」晚秋蟬走的飛快,脂顏在後邊追著他,一邊追一邊喊。
宮中的人早得了信了,帝位易主了,這兩人一前一後,所過之處,所有人都慌不迭的跪倒在地。
御花園,一個人影看不見。一把花鋤斜插在泥土中,旁邊留著一個花灑,附近的花骨朵上都沾著濕漉漉的水株。顯然剛才這里還有花匠在忙,大約是得了命令都退出去了。
「剛才在朝上你怎麼胡說呢?我怎麼成你妻子了?」脂顏一把抓住前邊人的後襟,喘著氣。
「既是我胡說,你怎麼不當眾揭穿我?」晚秋蟬找了處涼椅坐下。
「我……」脂顏有些氣,張張口卻不知道怎麼反駁他。
「脂顏,難道我配不上你嗎?」假面不笑了,突然之間帶上瑟瑟的愁容。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忽然發覺,假面如果不再掛著輕似浮雲顛倒眾生的那種渺然的笑意,而以這種蹙眉的愁顏面對她,她會很慌張。
「那——難道是你不喜歡我?」又問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這個,該怎麼回答?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脂顏心里翻烙餅似的左一句喜歡右一句不喜歡,吭哧了半天,臉也憋紅了,愣沒說出一個字。
「好——我知道了!」假面盯著脂顏似乎為難的表情,「騰」的站起來,話不多說,一個縱躍就向御花園深處去了。
「喂——」脂顏想追過去,可如果追過去自己說什麼呢?
這樣就生氣了?!
是啊,出身帝王家,又長的如此絕色,大概從小到大還沒遭到過哪個女人的拒絕吧?(其實,不是這樣,是別人根本就沒這個機會!好不容易這個驕傲到目中無人的男子破天荒的第一次表白就被脂顏給予這種待遇,人家肯定是傷自尊了!)
「我也沒說不喜歡你呀?」脂顏喃喃自語了一句,手中剛剛揪下的一朵鮮粉色的雛菊被揉攆成了一個球。
「那就是——喜歡嘍——」
還是晚秋蟬,他根本沒走遠,脂顏低頭沉吟的空兒,他又悄悄的回來了,一直站在她身後,剛巧听到了她說的這句話。
「脂顏,你相信嗎?自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一生不會再喜歡上別的人了!」
花前月下,細語呢喃,這個時候,當然適合淪喪在一個懷抱里。這絕不是熱戀的擁抱,而是經歷血雨腥風之後的偎依,是終于能在一個安全的懷抱暢想余生的慶幸,是知道能夠彼此永遠站在一處的相知。
當人生經歷了太多太多的苦難和磨折,我們最終需要的只不過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