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司令部軍屬區大院內。
舒茗茵正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擺弄一盆君子蘭。
忽然一陣汽車引擎聲傳來,一輛軍用獵豹在陸家大門口煞然停下來。
舒茗茵抬頭,就看到唐國明一身軍裝筆挺,在警衛員的攙扶下拄著拐杖下車。
幾乎是下意識地,出于對長輩的敬重,舒茗茵就站起來迎上去。
「是什麼風把您老給吹來了?妲」
唐國明花白的頭發下,臉色有些陰沉,往屋里看了眼︰「陸興華呢?」
對唐國明一副興師問罪的勢頭,舒茗茵微蹙眉,但面上還是恭敬地答道︰「我公公跟婆婆去晨跑了,大概一小時後才回來,您找我公公有事?」
舒茗茵的話音剛落,就響起另一道不悅的女聲︰「爸,你跟他們這麼客氣干什麼!」
軍用獵豹後座車門打開,唐秀雅由蘭姨抱著坐在輪椅上,慢慢推過來。
舒茗茵跟唐秀雅沒來往過,但也對這位昔日唐家大小姐的脾氣也略而耳聞,如今听到她這麼無禮的言語,舒茗茵的臉色也冷了幾分。
有家中的保姆出來澆花,舒茗茵就囑咐︰「去給客人們泡幾杯茶。」
「喝茶就省省吧,把你們這個家現在能主事的叫出來。」唐秀雅搶先趾高氣揚地說道。
舒茗茵教養再好,也有些忍耐不住,冷冷道︰「這個家,除去我公公婆婆和我丈夫,就我最大,你是想讓我打電話去催我公公呢,還是去喊我丈夫出來?」
唐秀雅一下子被堵得啞口無言。
「茗茵,外面怎麼了?」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出現在了屋子門口。
舒茗茵回頭,就看到自己的丈夫走過來,高大挺拔的身姿,五官輪廓跟陸靖驍十分相似,只不過比陸靖驍更多了幾分成熟和威嚴,隨著他的靠近,周圍的氣壓也降低了些。
唐秀雅突然就閉緊了自己的嘴,左看右看,白皙的臉頰還有微微地泛紅。
唐國明身後的警衛員對陸建軍行了個軍禮︰「少將好!」
陸建軍點頭致意,視線掠過唐秀雅和蘭姨,最後落在唐國明身上,「唐老找我爸有事?」
唐國明抿著嘴唇,臉色異常地難看,別開頭看向別處。
舒茗茵和陸建軍對視一眼,都不明白這位唐老爺子到自家門口倚老賣老做什麼?
倒是唐秀雅開口了︰「建軍哥,我們就想問問靖驍在家嗎?」
唐秀雅對陸建軍的說話口氣跟對舒茗茵說的時候有天差地壤之別,溫柔地似乎擔心一大聲就會把陸建軍嚇跑似地,舒茗茵在一旁看了卻擰起秀眉。
陸建軍卻好像沒看到唐秀雅殷切的眼神,看向唐國明︰「靖驍不是跟雨桐住在外面嗎?」
結果唐國明听了這話,頓時鐵青了臉。
與此同時,一輛香檳色的轎車在軍用獵豹後面緊急剎車。
唐雨桐從副駕駛座下來,急匆匆地小跑過來,看到舒茗茵跟陸建軍時她禮貌地喊了聲爸媽,爾後轉頭就要去挽唐國明的手臂︰「爸,你來這里做什麼?我們回家去……」
可是唐國明沒有要走的意思,唐秀雅插話︰「雨桐,今天爸跟我是來給你討公道的。」
「討什麼公道?」唐雨桐眼底閃過詫異。
「你還要瞞著我們嗎?要不是蘭姨不小心听到你跟七七說話,你是不是想要一直欺騙我們你跟陸靖驍的這場婚姻根本沒表面那麼光鮮亮麗,他甚至還在外面養女人?!」
唐秀雅恨鐵不成鋼地拍著輪椅扶把,她自己就是被狐狸精搶走的老公,又怎麼允許自己的妹妹也經歷跟自己一樣的境遇?!
唐雨桐有些慌亂地看向唐秀雅和唐國明,那眼神好像在說你們怎麼知道的?隨即,她的眼圈一紅,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藏在心里不能跟人吐露。
唐秀雅的話,陸建軍和舒茗茵听得一清二楚,當下也變了臉色,陸靖驍是什麼樣的性子,他們做父母的比誰都清楚,怎麼可能會出軌了?
舒茗茵蹙眉,望著氣急敗壞的唐秀雅,「霍太太,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
「唐阿姨沒有亂說,我可以作證。」
姚七七不知何時已經從轎車里下來,她摘了墨鏡走到眾人跟前。
「舒阿姨,也許有些事你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擺在那里,也由不得你不認。」
舒茗茵軍餃不低,還是軍區文藝團團長,往日里受到的尊敬不少,哪里有晚輩這麼無禮地對她說過話,當即冷眼看著姚七七︰「證據呢?」
姚七七毫不懼色,挺直脊梁,高聲說道︰「證據?證據就在你兒子公司的辦公室里。」
「七七!」唐雨桐上前拉住姚七七,眼神示意她別再說了。
姚七七卻為她抱不平︰「雨桐姐,你到現在還要維護陸靖驍嗎?你為什麼不告訴你的好公公婆婆你根本沒跟陸靖驍一起住在外面?回國的這些日子你一
直一個人住在紫荊園?昨晚要不是我無意間看到陸靖驍帶了個女人回他的辦公室,你是不是打算委曲求全一輩子?」
唐雨桐哀求地看著姚七七,輕搖頭,「七七,不要再說這些了。」
姚七七看著到現在還想維護陸家人的唐雨桐,更是覺得陸家人蠻不講理,自家兒媳婦受了委屈,不但不幫還要讓她們拿出證據來,真是太過分了!
姚七七嗤笑地看著舒茗茵和陸建軍︰「敢情兩位當兵這麼多年,連社會上的是非觀都不分了?就你們的兒子是寶,別人家的女兒都是草嗎?」
陸建軍額頭青筋跳動,看著囂張跋扈的姚七七,沉聲道︰「小丫頭,年輕人說話要懂得分寸,口無遮攔到最後害得是自己。」
「我口無遮攔怎麼了?最起碼我說的都是實話,不像你們……」
「七七!」這次是唐國明低聲喝止了姚七七。
姚七七委屈地轉頭看向唐國明︰「唐爺爺,我哪里說錯了嗎?」
「長輩說話,你退到一邊去。」
姚七七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唐雨桐身邊,拉著唐雨桐的手撅著嘴表示不滿。
唐國明也有些頭疼,先是早起被大女兒告知被他捧在手心寵愛的小女兒婚姻告急,最被他看好的小女婿居然在外面金屋藏嬌,一氣之下匆匆趕到陸家興師問罪,結果不知道陸家人是真不知道還是裝蒜,他們茫然的態度讓唐國明一肚子的郁火。
唐國明望著陸建軍說︰「你父親現在不在,那這個家就你最說得上話。建軍,雨桐的事,你必須給我們唐家一個交代,我把我的閨女嫁給你兒子,不是來當怨婦的!」
「這里面恐怕有些誤會,靖驍不是這種朝三暮四的人。」舒茗茵解釋。
「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怎麼知道他的心思?」
唐秀雅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你——」舒茗茵剛想跟她離婚,手腕被旁邊的陸建軍緊緊地扣住。
陸建軍目光深沉地看著唐秀雅︰「我生的兒子當然相信他的為人。」
唐秀雅撇了下唇角,訕訕地不去看陸建軍的眼楮。
舒茗茵卻忽然問唐雨桐︰「雨桐,我問你,你覺得靖驍在外面有人了?」
唐雨桐低下頭,聲音輕得如蚊子嗡嗡叫︰「我……」
「好了,我知道了。」舒茗茵抬手打斷了她。
唐雨桐不知為何心生不安,抬頭看著舒茗茵,腦袋一熱︰「媽我——」
舒茗茵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就跟在不遠處擦車的警衛員道︰「去小四的公司。」
自古以來,捉賊捉贓,捉奸捉雙。
舒茗茵是個執拗脾氣,既然你們都說她兒子外遇了,那就去捉奸好了!
唐雨桐咬著唇,看陸建軍還沒走,就又開口︰「爸,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建軍偏過頭看她,神情有些冷淡,不同于陸靖驍的溫和,多了幾分壓迫人的氣勢。
「我不知道靖驍會做出這種事,他一直都對我很好……」
陸建軍什麼也沒說,盯了她幾秒就轉身走了。
唐雨桐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重,她覺得今天她把陸建軍和舒茗茵夫婦都得罪了。
是呀,你口口聲聲說你老公對你好,可是當你娘家人質疑你老公出軌的時候,你非但不堅定地相信他,反而放任你娘家人吵鬧上門為你出頭……
陸建軍跟舒茗茵都是性格耿直的人,哪里能忍受兒媳婦這麼耍心機?
唐雨桐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紅的,煞是好看。
姚七七用胳臂肘頂了頂她︰「雨桐姐,怎麼了?事情都按我們想的發展了。」
唐雨桐卻感受不到姚七七語氣里的這份得意,她看向已經坐進車里的陸建軍夫婦,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經過今天這麼一鬧,即使她跟陸靖驍不離婚,公公婆婆都不會再待見自己。
「雨桐,還愣著干嘛?還不上車!」唐秀雅催促道。
唐雨桐咬緊牙關,既然後路都已經堵死了,那麼只有放手一搏了!
……
顧惜的生物鐘很準時,七點二十分的時候照例醒過來。
她望著落地窗前的紗簾,撲閃了下睫毛,靜靜地,然後眼眸一轉,看向自己脖子下枕著的一條男性手臂,還有旁邊一條……男士短褲。
房間里還彌留著一夜荒唐過後的味道,***而令人面紅耳赤。
顧惜側躺著,雙手抱緊自己的胸,昨晚的畫面並非全部不記得,腿間濕漉漉的不適感已經消失,也不再有被撕裂的脹痛,只是還隱約有被狠狠塞滿的腫脹感,仿佛還沒褪盡。
她閉上眼,腦海里還能清晰地浮現出昨晚兩人荒誕無節制的行為,她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從未嘗試過這樣刺激的、月兌離道德約束的體驗。
顧惜知道自己的身後就是一個不著寸縷的
男人,她的周圍都是他的氣息,她合著眼楮,突然有種不敢再睜開的勇氣,只希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個夢罷了。
耳邊傳來陸靖驍輕淺的呼吸聲,顧惜不敢轉過頭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坐起來,掀開被子,不敢開燈,只能借著若有若無、從紗簾縫間透出的光線去看自己的身體——
胸口和大腿根處的痕跡太多,密密麻麻,紅的紫的青的。
顧惜看著這些吻痕,覺得眼前根本是另一個女人的身體,那麼飽滿、荒糜、陌生。
她的身上不髒,應該是她失去意識後陸靖驍已經幫她清洗過了。
一想到身為女人的秘密被一個男人探索了,顧惜下意識地就臉頰發燙,她輕輕地往床邊挪了挪,見陸靖驍沒有醒,就輕輕地下床去。
掀開被子的時候,顧惜才發現墊在下面的床單已經換成了白色。
而那條暗色調的床單,被隨意地丟棄在一旁的地板上,顧惜走過去,還能看到上面沾染的血跡,那是她第一次的象征,沒想到居然就這麼稀里糊涂沒了。
顧惜蹲在地板上,回頭看了眼熟睡的陸靖驍,心里難免不是滋味,卻也沒到歇斯底里、要死要活的地步,畢竟現在這個社會男歡女愛太常見了。
她又自我安慰了一番,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才進了衛浴間。她昨晚洗澡時迷迷糊糊,裙子和內衣都沒擱好,導致全濕了,現在拿在手里又潮又黏,根本不可能穿在身上出去。
顧惜遲疑了片刻,出去在衣櫃里看了看,果然找到換洗的男裝,她胡亂選了一套就往身上穿,褲子太大,她又在地上看到一條皮帶,就拿過來系上去。
等一切妥當了,顧惜又隨便找了個袋子,裝了自己的衣服就要離開,走到門口才想起來陸靖驍好像說門被反鎖了,忽然,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
「陸總?陸總好像還沒來上班呢!」
「我昨晚親眼看見他帶了個女人回來的,除了這里他還能去哪兒?」
顧惜听出後一個聲音是姚七七,那樣的肆無忌憚,又有幾人能做到?
而姚七七的一句「我親眼看見他帶了個女人回來」讓顧惜背後滲出冷汗,心跳也漸漸失了頻率,她走出咖啡廳突然暈倒,然後醒來就在陸靖驍的床上……
顧惜回頭,粗略地打量了一遍房間,這應該是陸靖驍辦公室的休息室。
「咦?那邊是不是休息室啊?他們會不會睡在里面?」
顧惜听到 的高跟鞋聲一步步逼近,她甚至听到扭動門把的聲響。
「門從里面反鎖了,應該有人在里面。」意味深遠的一句話換來外面的沉默。
隨即,就是一陣激烈的敲門聲。
顧惜听著敲門聲,心跳也越來越激烈,她要是再看不出自己被人設計了,那就真的蠢到家了,有人擺明是想借此來抓她跟陸靖驍的奸!
「去把休息室的備用鑰匙拿來。」一道低沉而威嚴的男聲響起。
「首長,休息室的鑰匙就陸總才有,我們哪敢備份啊?」秘書為難地回答。
顧惜心急如焚,轉頭,就看哪里可以躲藏,這個房間里是不行的,難保他們進來後不會四處翻著找,瞧他們這架勢,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顧惜的目光落在紗簾後,她跑過去,鑽到紗簾後就看到了一個陽台,一絲希望出現在她幽暗的心底,顧惜推開陽台剛要出去,身體卻被人從後拉住。
她一個旋身,紗簾飛揚,陸靖驍竟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他雙手牢牢按著她的腰際,而他自己身上竟然只穿了條短褲,寬闊而健碩的胸膛,像一堵結實的牆,將她包圍︰「去哪兒?」
顧惜也顧不上尷尬,看了眼被敲得震動的門︰「難道你想被別人抓住嗎?」
「你很害怕?」陸靖驍緊盯著她的臉,神情泰然,毫無任何焦急不安之色。
顧惜誠實地點頭︰「對,我害怕,我不希望這個節骨眼上出任何差池,我就當昨晚是一場成年人之間的one*night*stand(一夜)游戲,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就這麼急著跟我劃清界限?」陸靖驍的手悄然撫上她柔軟的腰肢,曖、昧地摩挲。
顧惜的身體微微戰栗,有些羞惱他的輕佻︰「不管你怎麼想,我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干。」
「不,我們之間才剛剛開始。」陸靖驍突然低頭噙住了她的唇瓣。
「唔唔……」顧惜掙扎地打他踹他,卻反倒被他翻身壓倒在了大床之上。
休息室的門「砰」地一聲,被人狠狠地從外面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