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過完,又回到學校。一切都很順利。一個周日晚上,住校生們都從家提前回到學校,燕之瑾這天去得很早,3點半就到學校了,因為作業還沒有做完,想早點去教室做。她背著書包,剛擰開宿舍的門,突然看見秦之易背對著門的方向坐在床邊,「你今天來得這麼早!」燕之瑾說到,轉身帶上門,將書包仍在桌子上,又把水果從書包里拎出來放進小儲物櫃里。做完這些,見秦之易沒反應,便走過去看看,卻發現秦之易淚流滿面,哭花了一張精致的小臉。
「出了什麼事?」燕之瑾挨著她坐了下來,秦之易看了看燕之瑾關切的眼,突然撲到她懷里,號啕大哭了起來,燕之瑾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等她哭夠了,抬起頭來,說道︰「我爸媽終于離婚了。」燕之瑾沒經歷過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哭腫的眼楮。「我听見他們在吵架,他們經常吵架,我爸心情不好老打我。五年級的時候,他一腳把我尾椎骨踢斷了,他當過兵,腳很重。還好只是骨裂。」秦之易喃喃地說道,好像沒有旁邊這個听眾。「現在我住校,不在家,他們吵得更凶了。今天他們跟我攤牌了,離婚協議書都簽好了,問我跟誰。」秦之易接過燕之瑾遞過來的面巾紙,抹了把臉。「我說我誰也不跟。賭氣就沖出門,來學校了。」
「我爸也經常打我,」燕之瑾接過話來,「小學六年里我維持著絕對的好孩子,老師的好學生,三道杠大隊長的完美形象,我考了全校第一名,全區第26名,才進來了這個學校。至于我為什麼要來這里,他們都不知道,只道是我聰明听話,學習努力。」燕之瑾頓了頓,眨了眨眼楮。「其實我有個秘密。」秦之易目不轉楮地望著她,等著她說那個秘密。「我要離開家,我一刻也不要在那個家里呆著了。」
並非是父母親不疼愛她,卻是他們給她的愛實在是太厚重了,讓她無時無刻不想逃離。母親是最辛苦的那種紡織女工,起早貪黑的三班倒工作,上班離家又很遠,每周只回家一兩次,每次回到家都給她灌輸要好好學習,將來出人頭地,要當干部,千萬不要像她一樣這麼辛苦。父親是機修工,脾氣暴躁,輕則耳光,重則跪搓衣板用荊條或木棍抽。他完全是「黃金棍下出好人」的堅決擁護者。她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希望。父母親是支青,為國家在邊疆開荒了八年,一起長大,自由戀愛到結婚,情比金堅,母親常念叨,父親就差那麼兩分就考入大學了,就是因為有了她的出生,實在忙不過來,只有放棄繼續考了。「之瑾啊,我們的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考上重點初中,才能考上重點高中,才能考上大學啊。」這句話,儼然成了母親的口頭禪。
「有一次周末,同學過生日,我爸本來不同意我去她家玩,讓我在家學習,後來她們一幫人來我家叫我,我就跟去了。回來晚了些,同學們都知道我爸脾氣,還送我回來。一進院子就看見中間放了塊搓衣板,我就跪上去了,後來挨打得厲害,同學們勸不住,有個女同學都哭了,引得鄰居都來勸了。」「你媽媽不攔著嗎?」「我媽不在家。她經常不在家。她上三班輪,沒有固定的周末的。」燕之瑾喝了口水,繼續說「有一次,我數學考了99.5,錯了一道很簡單的口算題,就是粗心了。」「那分很高了啊,我數學從來都是八十幾。」「這種情況回去是會挨打的。手都要打泡。我爸說要長記性,以後就不粗心了。」「不會吧,怪不得你不想回家了。這麼高分人家爸媽高興還來不及呢。」「我皮子已經練得比牛皮還厚,根本打不痛了。嘿嘿。」「虧你還笑得出來,嘿嘿嘿。」燕之瑾看她笑了,笑得更大聲了。兩個小姑娘越笑越開心,最後都笑得背過氣去,一塊兒攤倒在床上。
在交換了彼此的秘密以後,他們倆理所當然成了密友。而且彼此又多了一個共同點︰都有一個暴力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