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呂韓醒來的時候,身邊依然空蕩蕩,很明顯他的阿瑾沒有來睡過。他很清楚地認識到,燕之瑾真的不是鬧脾氣,他又一次失去了她。而這一次橫在他們之間的黑手不是告密者和陳老師。也許時間的鴻溝還有辦法跨越,但他們之間的沖突不是時間,也不是正義和邪惡的斗爭,而是在善惡交錯的社會里如何生存的態度。所以他們注定將變成兩條平行線而永遠錯過,不可能有交點了。
有咸咸的味道從嘴角滲入,原來他還會流淚。林呂韓,你以為自己在黑暗的迷宮中走了那麼久,每天都走在細不可見的鋼絲上,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會掉落深淵,現在你終于撿回了那盞曾被你錯過的油燈,那小小的火苗在輕柔地跳動,就像她臉上干淨明媚的笑容,讓你覺得還活著,還能在這黑暗中有勇氣走下去,可是現在連這火苗也熄滅了。你應該何去何從?
秦之易知道以後對燕之瑾大發了一頓脾氣,「你傻啊,他都不介意你有個拖油瓶,又對你這麼好,撈點錢有什麼不好,很多人求都求不來,我就不知道你那顆腦袋是不是讀書讀傻了還是被門擠了!」「小易,我對不起你的美意了,道不同不相為謀。長痛不如短痛。」
人總要慢慢成熟,將這個浮華的世界看得更清楚,看穿偽裝的真實,看清隱匿的虛假,很多原本相信的事便不再相信。但是,她始終相信,這個世界里美好總要多過陰暗,誠實總要多過謊言,正直總要多過虛偽,還有很多事,值得一如既往的相信,她寧願問心無愧地活在陽光里,也不願意在危險的陰影中過著刀尖上舌忝血的日子。她不是救世主,改變不了林呂韓,撼動不了社會的痛腳,但是卻可以控制自己,保護小麥暫時遠離黑暗。
接到劉文可電話的時候,燕之瑾正在給小麥剪指甲,約在她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見面。燕之瑾到的時候,桌上已經沖好一壺龍井,水還有半壺,顯然劉文可已經來了有些時間了。
「燕子,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憔悴?」劉文可聲音有些緊張。「沒事,我就是沒有休息好。」「是不是因為林呂韓?」「你怎麼知道?」「小麥給我說的,我打過電話去你家,小麥說媽媽很傷心,林叔叔很久沒有來了。我就知道了。」「想不到你在我眼皮底下安插了個眼線。」燕之瑾笑了,在劉文可看來那笑容有些苦澀。
「燕子,我以為你們倆終于在一起了,肯定會幸福,我沒想到會這樣。」劉文可頓了一下,見之瑾沒有接話,繼續說,「你知道我們之前排球隊大家感情都不錯。工作了以後也經常聚會。有次林呂韓喝醉了,拉著我肩膀說‘劉文可,謝謝你幫我陪在她身邊兩年,我以後要報答你。’我當時也喝得不少,還把他使勁推到地上吼他說‘誰幫你了,她是我的。’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好笑。燕子,你這麼多年不是也心心念念地記掛著他嗎?不然你也不會跟了馮奇峰。」提到馮奇峰,之瑾仰起頭來,「我去你們學校見過馮奇峰,他和林呂韓長得真的很像。」劉文可立刻解答了之瑾眼里的疑惑。「我和呂韓價值觀不同,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燕之瑾平靜地說到。她往茶壺里添了些開水,看著茶葉翻滾又沉下去。
「燕子,以前我那麼篤定要等著你,可是直到知道你去了澳洲,留在那邊工作,我就知道自己沒機會了,現役軍人出國是要層層審批的,我連出去找你的資格都沒有。」劉文可低下了頭,「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他的聲音又有些喜悅。「燕子,我也很喜歡小麥,如果你願意,我馬上就離婚,我們重新在一起,就算你再也不能生育,也沒有關系,我會將小麥似如己出,好好撫養。燕子,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劉文可無比溫柔地說著,目光灼熱,充滿期待。燕之瑾目瞪口呆,一時間竟整理不好思路,這到底是怎麼了?
「燕子,我結婚是我父母的意思,我母親病了,我拗不過她,她去年去世了。這些年我一直都不肯要孩子,可是萬事都有個意外。不過我可以淨身出戶,孩子和財產都給她,相信她也不會反對。」劉文可自顧自地說著,他似乎已經做好了周密的分析和計劃,他在描述的仿佛是兩個與他不相干的人。「別說了,劉文可。」燕之瑾生氣地打斷他,「你瘋了嗎?你有個這麼幸福的家庭,有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才一歲!離婚對你的事業也不好。我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燕之瑾有些恨,是恨自己。
「燕子,我一直很後悔,當年我不應該給你填X大學,是我親手將你送到馮奇峰身邊。你要跟我分手的時候我也應該更為堅決地挽留你。大三大四我也應該持續給你寫信,給你打電話,不該這麼輕易就放棄,我真的很後悔。那天我看你醉成那樣,那麼痛苦,睡著了眉頭都擰在一起,燕子,我想要保護你,永遠不再受到傷害,現在還不算晚。」
「夠了,劉文可,青春只有一次,不可能重來,沒有什麼後悔藥賣,即使你那樣做,我們也未必能在一起,現在說這些都是惘然。你應該保護的是你的妻子孩子。我是不可能做第三者的。」
「說到底你還是怪我已經結婚,沒有等你。燕子,我很幸運,我沒有付出什麼就已曾擁有過你。可是我很貪心,我希望能永遠擁有你。人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奮不顧身,燃燒一次,我已經沒有什麼夢想,我只想為自己活一次,等老了的時候想起來,才不會覺得青春惘逝,後悔遺憾。」
「劉文可,是我先負了你的心,我早已沒有了資格愛你。你已經努力過了,你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如果你再說下去,我會無地自容。現在的我沒有勇氣再站在你身邊,我不想成為罪人。劉文可,請你珍惜眼前人吧。」燕之瑾說完,已是淚流滿面,她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