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天的買糧的行程,落落已經是累得不行了,也懶怠同穆赫慎和穆赫行客套了,在府邸門口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道,「好了,你們二位爺請回吧,我也得回去歇著了,太累了,明兒還得去跟那些大戶們買糧呢,你們若是喜歡跟著,就明日請早吧!」
說著,就拖著步子要往里走,穆赫慎想了想,本來要開口說什麼的,臨時止住了,什麼也沒說,穆赫行卻是完全沒心沒肺的,招呼著穆赫慎,「走吧,三哥,回去,小弟請你去攬月樓喝酒去,也松散松散,听說新來的唱小曲的不錯,咱們也去听听?」
落落听見這穆赫行的話,不由撇嘴,「紈褲啊,紈褲,老娘累得要死,這些紈褲們還有心情喝花酒?哼,看我明日不好好地使喚你們!」心里這麼想著,腳下卻不停,直喊小蘭過來扶自己。
穆赫慎沒有搭穆赫行的腔,卻只是一直看著落落的背影,直到落落的身影轉過花牆,這才轉身過來,淡淡地對穆赫行說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也要回去歇歇了。」
穆赫行嘻嘻笑道,「三哥莫非是板子傷還沒好?呵呵,那我就不打擾三哥歇著了,明兒我派人給你送一瓶上好的金瘡藥去,治棒瘡什麼的最是有效了。」
對穆赫行的調侃,穆赫慎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只點點頭,神情嚴肅地轉身上馬走了,只留下穆赫行笑嘻嘻的,這才也離開了。
落落在小蘭的服侍下沐浴更衣,用了晚膳,就趴在了窗台下的炕上,一動也不想動了,累得直哼哼,能不累嗎?這一天下來,嘴巴都說干了,把上輩子都沒發揮過的演講的天賦全爆發了出來,落落都感覺到自己唾沫星子橫飛了,總算是沒白辛苦。
小蘭端了茶進來,回道,「主子,連公公在外候著呢,問您歇下沒有?」
落落伸手給小蘭,「快扶我一把,我累死了,去請他進來吧,我還能撐上一會兒的。」
小蘭扶著落落起來坐好,落落就著小蘭的手喝了幾口茶,定了定神,小蘭便去迎了連海進來,自己去門外的廊上坐了守著。
連海踱著方步進來,瞧了落落的神情,「怎麼,累了?」
落落點頭,「是有些累了,可能總也不動吧。」
連海有些了然地說道,「許久沒有練功了吧?怪不得吵吵著累呢,你那三腳貓的功夫總也不練,遲早都要還給我的。」
落落忙上前挽了連海的胳膊,「師傅,好師傅,我可不是不練哦,是忙,忙得沒時間練,再說了,您瞧,我身邊有您在,還有阿大他們四個,哪里用得著我動手啊,這功夫嘛,就是不練也不打緊的。」一邊說著一邊瞧連海的臉色。
見連海的臉色有些慍怒,連忙又說道,「不是不練,只是這段時間不是忙征糧的事嗎?一時也沒騰出時間來,師傅,您瞧我都累成這樣了,您還忍心拖著我去練功嗎?」
連海剛要說話,又被落落堵了回去,「您放心,我肯定不會讓功夫荒廢了的,等征糧這事一過,我馬上練,天天練,保證練成江湖第一高手,您看如何?」落落胡亂地賭咒發誓道。
連海有些無奈,說道,「師傅哪里敢期待你練成這江湖第一啊,只要你肯用點心,肯好好練著,能保護好你自己,師傅就放心了。」
落落听著師傅說話的口氣有些傷感,忙小心地賠笑道,「好了,落落知道錯了,以後再累也會堅持練功的,好不好?師傅您可別生我的氣了。」
連海溫和地說道,「師傅不是生你的氣,師傅是擔心你,要是哪一天師傅不在你身邊,或者說你獨自一人遇見麻煩,你要怎麼護著你自己?師傅也是為了你好……」
落落生怕師傅就這事沒完沒了的說下去,連忙止住他的話,問道,「師傅,今日的進展如何?糧食買到多少了?」
果然,連海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了過去,連海皺眉道,「畢竟都是平民百姓,手里頭的余糧到底有限,今日這麼大半天,買過來的糧食大概也只有一千多斤吧,都不夠將士們吃上一頓飯的。」
落落也嘆著氣道,「我哪里不知道呢,只是畢竟這是個開頭,我要先把這個輿論造起來,才好做後邊的事,百姓們不管賣多少糧給我們,也都是他們的一番心意,到底還是比穆家的那些人好。」
連海點頭,「公主有什麼打算?」
落落用手撐著下巴,悠悠地說道,「從明日起,咱們就專走富貴人家,誰家最是富貴,就從誰家開始,一個都別想落下。地主家的糧倉,就是只掃一掃地縫,估計都夠我們吃上一陣子的,不打他們的主意打誰的主意?我看那個穆赫行就是個惟恐天下太平的主,這事,還非得有他們才好玩呢,明日,讓小凳子去給他們幾個公子下帖子去,請他們過來陪著我去劫富濟貧去。」
落落為自己的小算盤打得這麼精竊笑不已,連海卻當頭給她來了一棒,「公主也不要太大意了,我看那四個公子倒也不全是傻子,公主要當心點才是。」
落落點點頭道,「師傅放心,我知道的,我也不會跟他們走的太近,現在穆家的人還在觀望,我想他們暫時還不會動手的,除非大局已定,現在我們也只能寄希望于威遠侯了,希望他能撐得住,如果他先垮掉,那我們大離就該真的垮了。」說到這個,落落想起那個總是一副冰塊臉的蕭毅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糧草這麼緊缺的情況下,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落落又同連海說了會話,這才送走連海,自去歇著了。
第二日一早,落落就讓小凳子拿了自己的名帖去給四個穆家的公子挨個送了,美其名曰是去協同征糧。
落落的早膳還沒吃完,嘴里還在大嚼水晶包子的時候,小凳子回來回話,「主子,大公子說今日得在穆家家主床前侍疾,所以今日就不來了。二公子要替穆家家主處理事務分憂,也不過來了。三公子倒沒說不來,不過也沒說來。四公子小的沒見著,據他們管家說四公子這會子還沒起呢,不知道來是不來。」
落落反問道,「侍疾?分憂?好借口,看來大公子和二公子是不打算蹚這渾水了,三公子語意不詳,不過我猜他會來的。四公子嘛,喜歡湊熱鬧,我猜他也會來的,不過得等他起床了才來的了。嗯,四個來兩個,那我也不虧了,總比一個不來的好,這榮城到底不是我的地界,還是低調點好,低調!」落落自言自語地分析道。
到落落用完早膳,換了一身簡便的長衫,將頭發打散全都束了起來,只插了一支碧玉簪,帶了連海和阿大四人,就這麼出了府。
幾人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了外邊騎在一頭黑色的高頭大馬上的穆赫慎,落落挑了挑眉毛,朝穆赫慎走了過去。
穆赫慎帶著自己的親衛,瞧見落落走了過來,也翻身下馬,看著走向自己的落落。
落落脾氣很好地問道,「三公子早!可用過早膳了?今日天氣不錯呢,三公子可是來陪落落的,落落真是感激涕零呢。」
穆赫慎扯了扯嘴角,似乎對落落的話很不以為意的樣子,「公主不必多慮,慎也不過是公務公辦而已。」
這個死豬頭,落落暗暗在心中罵道,也沒有怎樣嘛,不就是罵了他幾句,還拿公務過來擋著,這人真是沒勁。
雖然肚子里把他罵了一百遍,臉上還是和顏悅色的問道,「敢問三公子,可否知道城中的最大的米莊鋪子的當家的是誰?」
穆赫慎征了征,答道,「是風家!」
「風家?」落落琢磨著這兩個字,那穆赫慎也是奇怪,就說這麼兩個字,風家?
落落見穆赫慎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也不好站在這大門口打听這**,便翻身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阿大四兄弟今日總算是被落落帶出了門,要知道昨日他們四人可是被落落點了一整天的穴了,今日能跟出來,是高興得都不知道怎麼好了,見落落翻身上馬,四人忙上前跟了,前後左右地將落落這一人一馬護衛了起來。
落落騎在馬上,對穆赫慎做了個請的姿勢,「那麼,勞煩三公子帶路了,我們去風家。」
穆赫慎陡然朝落落看去,他眼神的有一種莫名奇怪又難以言喻的神色,似是不安又似是期待的。
落落不明所以,還是歪著頭看著穆赫慎,「怎麼,三公子不願?不喜?不敢?」
穆赫慎被落落三個不字問得有些著惱,瞪了落落一眼,打馬先走了起來,落落這才跟上。
穆赫慎帶著落落一行人走了不大一會兒就到了一出府邸,站在大門口,落落便被這府邸的氣勢和榮赫給小小地震住了一會兒。
朱紅色的大門上很是氣勢地布滿黃銅圓釘,門口的石獅子也是異常的靈動威武,透過大門,可以遠遠地望見府邸內的琉璃瓦、飛檐和高高低低的亭台樓閣,皆隱在青山綠之之中。
一行人在府邸門前停住,早有小廝過來打著千給穆赫慎行禮請安,「給慎爺您請安!慎爺里頭請,已經派人去回老太爺了。」
穆赫慎淡淡地應了一聲,轉頭看著落落,「公主請吧!」
落落驚訝地問道,「哎,豬頭慎……哦,不,三公子,這風家似乎你听熟啊?這可是好事,既然你熟,一會兒你幫著給我多弄點糧食出來,你說好不好?晚上,我答應你,晚上我一定陪你練練手。」
穆赫慎冷冷地哼了一聲,「公主請吧!」
落落吐了吐舌頭,這人怎麼這麼不好說話呢,算了算了,就當他心情不好吧,不理他就是了。
就在落落正要進府時,一騎快馬飛奔而來,不等馬停穩,一個人影從馬上飛了下來,直飛到落落身前,落落撲了撲帶來的灰塵,這才看清楚,來人正是那穆赫行,一身白色長衫,還自詡風流地揮著把紙扇,「哎,公主,你怎麼不等我呢,真不夠意思的啊。」
轉頭又對穆赫慎說道,「三哥,今兒來也算是您的外公家,您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最喜歡風家的佳釀沉醉了,今兒怎麼也得喝上一大杯才是,這還得托三哥的福呢。」
穆赫行的話說完,穆赫慎的臉色就蒼白了幾分,觀察入微的落落頓時有些驚訝,怎麼,這穆赫慎和穆赫行不是一母同胞嗎?這個可沒人告訴自己呢,真是頭條八卦啊,落落對此非常感興趣,但是瞧著穆赫慎那冰得能凍死人的表情,落落決定暫時還是不要惹他為好。
便對那穆赫行說道,「哎,四公子,這可是怎麼回事呢,落落都糊涂了,難道三公子的外公家不是你的外公家嗎?」
穆赫行這個家伙明顯是個被寵壞的小子,說話做事從不顧忌,因此,也最容易從他嘴里套出些話來。
果然,那穆赫行流露出一絲鄙夷,說道,「公主,這您就有所不知了,三哥的生母便是這風家的嫡女,現是我們穆家的風姨娘,而我的生母乃是家父的繼室武夫人。」
「哦……」落落故意拖長了聲音慢慢說著,「那大公子和二公子呢?」落落接著問道。穆赫行也老實地答道,「大哥是家父原配已故的李夫人之子,二哥是穆家的佟姨娘所出。」
落落一副了然的神情,果然,這尊貴的穆家也沒能免俗,穆雲風的後院看來也是花紅柳綠啊,怪不得那穆赫慎的神情這麼奇怪了,敢情他是庶出的,還是個商人出身的姨娘所生,怪道他總是有著這麼強烈的自尊。
落落那拖長的一聲「哦」字似乎激怒了穆赫慎,他回頭冷冷地看著落落,「公主是個女子,若是喜歡這些家長里短的,不如回京城去,這個征糧的差事看來並不適合公主。」
落落笑道,「三公子,你誤會了,我只不過是對這風家有些好奇罷了,偏生問你你也不說,還好四公子為人熱忱,多謝四公子了!」落落說著又給穆赫行行禮道謝。
穆赫行擺擺手,「沒什麼大不了的。好了,好了,既然來了,咱們都進去吧。」
穆赫慎一言不發地下了馬,由著從里邊本出來的幾個管事迎了進去,穆赫慎對那管事說道,「這是昭和公主,來拜訪祖父的,您讓他們進來看著。」
那管家點頭,小跑著過來,跪著給落落磕頭道,「小的才剛有眼無珠,求公主原諒,公主,老爺子命小帶來迎客人,如果要老爺子知道,我這份差使也就沒了。」
落落點頭,便跟在穆赫慎的後邊,和穆赫行一起並排往府邸內走去。
一路上遇見無數的丫頭小媳婦什麼的,無不對穆赫慎側目,讓落落直感嘆,這個不會笑的家伙到底哪招人了,怎麼就這麼多人看他都要看花了眼呢?
剛轉過影壁,迎面就走來一群人,為首的便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看上去六十多歲的年紀,精神矍鑠,眼神精明,一看就是個老當益壯型的。
這群人遠遠地望著穆赫慎一行,又看見了落落,便老遠就跪了下來,「恭迎公主大家光臨,小的不知情,未能遠迎,請公主見諒!」
落落上前攙扶了這老者起身,「老人家您客氣了,我不過是個小輩,哪里當得您這一拜,這不是折殺落落了嗎?」
老者就著落落的手站起了身,「老夫慚愧!」然後又對穆赫慎和穆赫行行禮道,「老夫給三公子和四公子請安了!」
穆赫慎連忙上前一步,扶了老者的胳膊,「老爺子莫要多禮了,您可是長輩!」
風老爺子拍了拍穆赫慎的手,「姨娘可好?」
穆赫慎頭一次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柔和來,「姨娘她很好,您不用惦記。她也就是惦記您,總想著讓我來看看您。」
風老爺子點點頭,請了幾人往里走,到了一出庭院里,風老爺子定要讓落落坐到主位,被落落推辭了,到底還是按主賓坐了,丫頭也奉上茶來。
落落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這風府,果然,亭台樓閣,裝飾擺設都十分地貴氣,丫鬟僕從也都衣著整潔,舉止從容有度,看來也是個家風不錯的。
風老爺子放下茶盞,向著落落說道,「早就听說公主的盛名,今日一見,果然是清俊風雅,高貴無比啊。」
落落暗笑,自己一個才被接回皇室的破落戶公主,哪來的什麼盛名啊,看來,這風老爺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不小呢,忍住笑意,說道,「老爺子繆贊了,落落不過也是為人子女,替父來分憂來的,沒什麼本事,不過一腔熱忱罷了。」
「好一個一腔熱忱!」風老爺子贊道,「公主果然是快人快語,老夫就喜歡這樣的女娃子,公主昨日的善行老夫也听說了,我們大離朝有這樣的心懷天下善待百姓的公主,我們這些人也與榮有焉!也是我們大離的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