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
穆雲錦猛地坐起來,稀薄的晨曦中隱約可見他滿頭汗水滑落。愨鵡曉細長的眸子中布滿噩夢般的黑暗與沉寂,顯然他剛剛從一場噩夢中被驚醒。
半晌才似乎理智回魂一般的看向四周,茫然後才逐漸找到了意識,沉重的躺下,卻再也沒有了睡意,翻身下床,就赤腳走到桌子前提起茶壺猛地開始灌水。冰涼的茶水劃過喉嚨掠過心髒直達胃底,激的他渾身冷顫,發疼發脹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
那是一個噩夢,他放下茶壺,卻依然覺得心驚膽顫。惡夢中,玉兒正被一個惡魔抓住,被欺負,被蹂/躪,被恐嚇。那麼無助的玉兒,沒有了曾經的快樂單純,也沒有了現在的冷漠,整個人都是破碎的。就在他的夢中,一寸一寸破碎在他眼前。他怎麼也抓不住她。
心口酸酸漲漲的疼著,眼底是濃濃的驚慌。即便這只不過是一個噩夢,但那種心悸的感覺卻深刻的糾纏著自己,讓穆雲錦無法從中解月兌。
天大亮的時候,院子里的僕人們開始忙碌,穆雲錦獨自一人組偶在亭子里,看著池塘里魚兒嬉戲,目無焦距。
穆雲訶一手拍在穆雲錦肩膀上,驚醒了沉思的穆雲錦,坐在他對面。穆雲訶打趣道︰「我哥哥這難道是思春了?」
穆雲錦表情僵硬,自嘲一笑,道︰「我思念的從來不是春,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思念,等我知道相思是什麼的時候,那個讓我刻骨思念的人卻早已經飄然遠去。即便我追隨而來,卻也再也找不回了。」
穆雲訶被穆雲錦這悲傷和悲觀的論調給嚇一跳,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姿態,道︰「哥這是把自己給釘死在失去了嗎?你追都追來了,還沒有進行最大的努力挽回呢,就自己把自己給嚇死了?你要真是這樣,那你可別說是我哥,丟不起那人。」
穆雲錦嘆息一聲,惆悵讓他看上去更加無奈中與充滿魅力︰「有的時候我真的羨慕你和洛芷珩。雖然你們兩個之間有那麼多的磨難和分別,但你們終究是走到了一起,就這份彼此之間的堅持,就絕對不是多數人能夠擁有的。」
「你和南玉兒之間也擁有許多啊,你們一樣分開了這麼多年,你們之間一樣也可以再續前緣。哥,你能不能別這麼悲觀?」穆雲訶被穆雲錦的悲壯給弄傻了,恨鐵不成鋼的道。
穆雲錦卻搖頭苦笑道︰「不行,我與玉兒之間甚至還沒有開始,有哪里來的再續前緣?」
穆雲訶道︰「誰說你們之間沒有開始?你們之前不就大庭廣眾之下戀愛了嗎?那時候鬧得沸沸揚揚,全面完成的百姓都知道了,你難道想要抵賴?」
「那只不過是一場陰謀,一場可笑的斷送了自我的陰謀罷了。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會非常慶幸那場陰謀我失敗了,慶幸沒有真正的傷害到洛芷珩和你,不然我現在哪還有臉活著?只怕我那個時候的劣跡已經在玉兒那里將形象損壞的徹底了,更何況我那個時候對她的欺騙和利用,玉兒如今這般怨恨我,排斥我也是應該的。」穆雲錦頗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覺。
之前在皇宮房頂上看見听見玉兒那些話,還有玉兒談論到他的時候的那種表情,失望中充滿了憤怒和怨恨,穆雲錦每一次想起來就覺得心如刀絞。
他這輩子錯過了太多東西,每一樣錯過之後,便再也追不回來了,他痛過,也掙扎過,卻從來不想去努力挽回,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穆雲訶冷笑一聲道︰「你現在在這自哀自憐嗎?那你之前那麼要死要活的快馬加鞭的趕來是做什麼?難道只是為了來游山玩水嗎?」
「自然不是那樣的!」穆雲錦情緒略顯激動︰「我當初猛然听到那樣的消息,怎麼可能不著急?再說玉兒她……我不知道玉兒為什麼要忽然決定用那麼草率的方法,來決定自己的人生大事。但既然是玉兒的決定,那就一定是有她必須這樣做的理由。我不能支持卻也無權反對,可我想,最起碼我有資格見見她選中的夫君。」
「你分明就是不甘心!你這麼痛苦不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沒資格參與南玉兒的後半生,而是因為你自卑!你怯懦!你沒有自信南玉兒還能再看你一眼!說到底,你穆雲錦現在已經徹底喪失了一個男人的自信和雄心壯志了。穆雲錦,這樣的你,還真的是沒有資格娶一國公主!哪個皇帝瞎了眼了會將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戰勝的廢人!」穆雲訶的毒舌勁兒被穆雲錦氣得上來了,句句刁鑽惡毒,但卻十分犀利的指出了穆雲錦如今的最大問題所在。
穆雲錦被穆雲訶的話刺的體無完膚,倍感丟臉,甚至被激起了怒火,他有些惱羞成怒的等著穆雲訶,似乎有無盡的話要開口,卻最終只是頹廢默然。
穆雲訶大感頭痛,拍桌子道︰「我的親哥啊!您老人家究竟是要怎麼樣啊?你都千里迢迢的趕來了,不會就整日里躲在家里吧?那你來是干什麼的啊?」
穆雲錦也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了,只憑著心里那一腔熱血,那一股不願意南玉兒嫁給別人的意念,便不顧風雨的趕來了,可是來到之後他卻因為南玉兒的態度話語而膽怯了,這還是他嗎?
「我不確定。不確定我是不是還能挽回玉兒,不確定玉兒是不是還需要我。雲訶,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害怕當我出現在玉兒面前的時候,她的表情不是驚喜和快樂,而是厭惡與恐懼。那種感覺,只有一次我便如墜深淵。我怕再有一次,我會從此一蹶不振。那樣我就真的廢了。」穆雲錦痛苦的搖頭,眉峰緊鎖。
穆雲訶沒好氣的道︰「還都沒有發生的事情,你現在就想,有什麼用啊?你自己都不為自己的幸福去爭一爭,別人還能怎麼幫你啊?更何況誰知道南玉兒嫁給了隨便阿貓阿狗的誰,以後真的就能幸福了?萬一不幸福呢?她怎麼辦?」
穆雲錦愣愣的抬頭,這個他還真的沒有想過。如果玉兒真的嫁給別人了,如果玉兒真的不幸福,那他該怎麼辦?他能眼睜睜的看著玉兒做別人的喜娘,從此與他再無瓜葛嗎?他能眼睜睜的看著玉兒今後不幸福,而他卻再也沒有能力和資格給玉兒幸福嗎?
他不能!絕對不能!
穆雲錦的眼楮一點一點的亮堂起來,頹廢的俊顏上升騰起了一種莫名的希翼,有些小心的問穆雲訶︰「我可以嗎?」
穆雲訶滿眼鼓勵的笑道︰「不去努力不去嘗試不去做,就一定不可以!但做了,努力了嘗試了,不論結局如何,你都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看你付出了多少了。大哥,你從來就不必別人差,你從來都是優秀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穆雲訶的話讓穆雲錦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與穆雲訶這段談話對于穆雲錦來說簡直太重要了,是穆雲錦幾乎快要沒信心,快要放棄自己之後重新獲得的稻草!
「今兒早上她可是還在咱們門口了呢,不知道來了多久,但我想她來不會是來找我的吧,應該也不是來找阿珩的。」話要點到為止,穆雲訶說完含笑起身,指點迷津這種工作果然夠肉麻,難怪阿珩不願意來,偏要他來勸說大哥。看大哥那樣子,只怕此刻內心已經有如洪水般奔流不息了吧?
穆雲錦畢竟已經不是毛頭小子了,快要而立的他如今成熟穩重,別的男子這個年紀孩子都可以騎馬射箭繡手絹了,偏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但這麼多年的孤獨,換來的卻是更加思念玉兒的心情,以及更加不可割舍的愛戀。
他來了,站在皇宮門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論結局如何,他都要努力嘗試,才能不後悔,不遺憾。
「公主,穆王朝有人來求見。」宮女小心的在外說道。
南玉兒緊繃的神經在穆王朝三個字里驟然抽搐了一下,她如僵硬的死尸一般躺在床上,干澀的眼楮里猩紅一片,努力眨巴幾下,疼痛的摩擦感讓她幾乎落淚,控制住疼痛的心跳,她問︰「不見。」
現在,她誰也不能見,誰也不敢見。見了,就可能會害死他們。
宮女猶豫了一下,還是更加小心的說了一句︰「來人說了,如若公主說不見,那便讓奴婢同傳一聲,他叫穆雲錦。」
轟地一聲,無聲的,卻在南玉兒的心里似乎瞬間坍塌了一方天!
她緊繃和破碎的心,似乎在那一瞬間不堪一擊的脆弱,倔強偽裝的堅強,在那三個字面前竟然如此渺小。
心痛驟然來襲,南玉兒如同終于活過來,痛苦的蜷縮在床上,眼淚 里啪啦的落下,可是嘴角臉上的弧度卻是笑著的,但她越是笑,就越是哭。眼淚如滂沱的雨,笑得幾乎不能自已,自虐般的咬住唇瓣,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蜷縮著,她將自己卷起成自我保護的姿勢,聲音悶悶的從她懷里傳出,竟是大起大落的悲喜交加︰「終于還是來了,你終于來了!穆雲錦……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有多絕望?你知不知道,我等你來,從愛你,一直等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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