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不能壞了她的事
蘇繡衣滿意地看著那佔了整整半個院子的紅木箱子,抬起頭遠遠地望著憶夢居的方向癟癟嘴,這孩子嘛,終究只是個孩子,想跟她斗,還女敕了點兒。
只要讓秦雅將這些東西當做嫁妝都帶走,就算日後那個賤丫頭發現東西少了又能怎麼樣,到時候來個死不認賬,難道她還能跑到三皇子的府邸去調查不成。
「娘,事情都安排好了嗎?」,秦雅趁著秦毅不注意的時候,來到蘇繡衣旁邊壓低了嗓音道。
蘇繡衣點點頭,「這件事情咱們回去再說!」
「嗯,女兒知道了」,臨走前看了那些紅木箱子一眼,有了這些打底,就算她是庶出在三皇子府上也能站穩腳跟了,只是每次一想到沐九兒那張臉,秦雅就恨恨的,在走之前,她一定要毀了那張臉,一定要!
這男人都有劣根性,若是以後將那件事情翻出來,難保三皇子看了那張臉不會後悔。
那般絕美的容顏,嫵媚的氣質,就算是同樣生為女子她都在不自覺地被吸引,更何況是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所以秦憶,決不能留!
更何況,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于此同時,城主府的另一處,玥閣內,也有人在盤算著。
「柳兒,你確定沒有看錯?」,秦玥急切地問道。
「是小姐,柳兒親眼看見的,大小姐與一名男子一同回來,還是走的側門」,柳兒信誓旦旦。
「你可有听見他們說些什麼?」,秦玥聲音越發的急切。
柳兒搖搖頭,「奴婢不敢離得太近,只遠遠的听見什麼辛苦、小心些之類的,具體的卻是不知道。」
秦玥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可細細看去卻讓人覺得有些陰冷,「嗯,我知道了,這件事情你先不要聲張」,她腦中飛快地閃過一道精光,淡淡道。
「柳兒明白」,自小跟在秦玥身邊,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主子的想法。
「嗯,最近園子里的事情都交給綠兒吧,你去小心地監視大姐姐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她與那些男子的接觸」,就算真的沒什麼,她也能想辦法讓他們有什麼。
「是」,柳兒福了福身,「如果小姐沒有其他事情,柳兒就先告退了!」
「去吧」,秦玥揮了揮手,「動作小心些,別被人發現了。」
當初的事情,她並非不知,只是有秦憶這個嫡女在,始終無時不刻不再提醒著她身份低人一等的事實,如今,索性秦雅與蘇繡衣想將那罪名落實了,她在這個時候冷眼旁觀,坐收漁利便是最好。
第二日,難得的沐九兒起了個大早。
想起昨個兒半夜,影十二送來的消息,沐九兒就心情大好
「莫離,把我的帖子送去凌霄苑」。
「是,小姐」,莫離恭敬地取了帖子,剛好與端了早飯進來的春風擦肩而過,兩人點點頭,「小姐今天的心情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冬雪曾旁敲側擊地問過王秀心,知道這孕婦要多走動,生產的時候才會順利,自此,春風便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時不時勸沐九兒出去走走。
「也好」,沐九兒點點頭,更何況也不好辜負了這大好的天日啊。
「嘔」,沐九兒問道雞絲瑤柱粥的味道,突然趴在軟榻旁開始嘔吐,本來大早上就每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都是些清水,「嘔,嘔……」
沐九兒大口大口喘著,上氣不接下氣。
「憶兒這是怎麼了?」,剛走進屋的慕寒看著沐九兒捂著嘴,一臉痛苦的模樣,臉色有些難看。
「小姐尚未用膳,許是昨個夜間涼了肚子」,春風說著,趕緊給沐九兒倒了一杯熱茶,讓她漱漱口,壓壓那股惡心感,眼前這男子不是那般好糊弄的。若是弄巧成拙,那就不好了。
慕寒點點頭,看著沐九兒,「憶兒可還有哪兒不舒服,可需請位大夫?」
「不用了」,沐九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若真是來了大夫,那可不就是暴露了嗎。
「莫離送的帖子為兄已經看到了」,慕寒看著沐九兒並沒有什麼異樣,「憶兒怎麼會突然想起要找那件東西?」
剛嘔吐完,沐九兒面色有些蒼白,嘴角揚起的弧度讓人不自覺地心疼,「看妹妹要出嫁了,有些感慨罷了,就想看看當年自己及笄時備下的東西,娘留給我的東西本就不多了」。
慕寒心中一慟,想來是縱然是失憶了,可看到秦雅嫁給自己昔日的未婚夫三皇子時仍然有些心痛罷,「憶兒莫要擔心,為兄這便讓慕青去給你取了來!」
「多謝義兄了!」,沐九兒語氣淡淡的,聲音帶著一股子不可名狀的飄忽。
慕寒心中一苦,「憶兒莫要與為兄生分了,還是喚寒哥哥吧」,看著沐九兒投射過來的目光,有些尷尬,「听了十幾年,習慣了!」
「寒哥哥說得是」,沐九兒輕喚一聲,從善如流。
不多時,慕青便抱著一個約莫一米長,半米寬的紅木扁盒回來。
「在庫房里翻找了些時候」,看著慕寒投過來的目光,慕青輕聲解釋。
「嗯」,沐九兒看著那紅木錦盒,輕輕撫模上面的雕花,竟然一塵不染,嘴角輕勾,「這金絲雕花錦盒是當年母親留下的,原本里面盛裝的是正紅色雲錦」,說著只听見吭的一聲脆響,紅木盒子應聲而開。
「憶兒,你」,慕寒看著沐九兒,臉上甚是激動,「你恢復記憶了?」
沐九兒搖搖頭,「不過是看了母親以前留下來的東西罷了!」
慕寒眼中劃過一絲狐疑,胡夢去得突然,如果有留下什麼,秦毅不可能不知道的。
「爺爺給我的」,沐九兒看著他的眼神,淡淡地解釋,「這套鳳冠霞帔,想來就是我及笄時為自己準備的吧」,她眼角掛著苦澀,縴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那金絲勾勒、龍鳳呈祥的裙擺,那金色的鳳凰從整個前胸蔓延到裙擺處,搖曳生姿。
金絲銀線,沐九兒仿若看到當年那個飛針走線的自己,是怎樣一點一點地繪畫刺繡,淚輕輕滴落,卻剛好滴落在那金鳳的眼角,「春風,收起來罷!」
「讓寒哥哥看笑話了!」,沐九兒拭去眼角的淚滴,「憶兒這點拙劣手藝的確拿不出手,想來妹妹的鳳冠霞帔才是真正的艷驚全場呢!」
慕寒笑得勉強,「憶兒」,別太難過,可後面一句卻說不出來,只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生歇著,明後兩日雜事會更多,可別到時候倒下了。」
「勞寒哥哥掛心了,憶兒這身子受了寒氣,一變天就這樣,是春風太小題大做了」,沐九兒將拳頭放在嘴邊輕輕咳嗽兩聲,「想來寒哥哥還有要事處理,憶兒就不多留了!」
慕寒點點頭,本想說點兒什麼,可看到沐九兒眉眼間的那股疲憊之色卻硬生生地沒說出口。
待慕寒、慕青兩人已經走遠,春風才有些不解地看著沐九兒,「小姐突然要這東西作甚?不過,小姐以前的手藝可真是不錯!」
「這雙面繡技法早已失傳,當然是好的」,沐九兒朝著雅閣的方向,眉眼間盡是不屑,「好了,收著罷,省得小姐我睹物思人。」
她已經可以預見得到,當那兩人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的表情和態度了。
「是,小姐!」,春風將那紅木錦盒放到櫃子里,想了想又了上一層鎖。
「少爺,你怎麼不告訴她」,慕青看著面無表情的慕寒,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慕寒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那早已經改頭換面的憶夢居,半晌,「走吧,過兩日便是謝恩宴了,所有的請帖都務必在今日發出去!」
「可是少爺」值得嗎?
看著慕寒驟變的表情,那明明是隨手摘下的樹葉此刻化作利箭在自己的耳畔擦肩而過,慕青將要出口的話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怎麼忘了,人有逆骨,龍有逆鱗。
「今日的事情不許外傳」,慕寒冷聲道。
「屬下知道」
——相公,我家有田——
「早就听說那秦家一百二十八抬嫁妝的庶女,不想謝恩宴竟然也辦得如此隆重」,風夜看著面前男子,「竟然勞慕少親自下帖。」
「風少說笑了」,慕寒看著悠悠把玩著請帖的風夜不知對方是個什麼態度。畢竟若是能得這位少爺的青眼,能搭上定陽侯府這座靠山,秦雅在雲都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風夜嘴角微勾,「好了,這謝恩宴在下必定準時出席!」
「那就謝風少賞光了」,慕寒對著風夜拱拱手,「在下還要前往別處送帖,就先告辭了!」
「恕不遠送!」,風夜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待人已經走遠,暗處才走出兩人,「干得不錯!」
「大哥,你們既然已經到了干什麼不找小妹出來?」,風夜有些不解地看著風墨,癟癟嘴話說他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那個便宜妹妹的。
風墨嘴角勾起,「九兒的心思你不懂,她既然已經傳信給胡老,讓胡老謝恩宴時出席必然有她的用意,我們若是貿貿然前去,恐怕會壞了九兒的事!」
「九兒平日里看著好性子,也是個好相與的,但若真正固執起來,嘖嘖,那可是相當難纏」,風墨搖頭晃腦,「話說好久沒嘗到九兒的手藝了,想得緊啊!」
胡老臉色一沉,「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風墨聳聳肩,他貌似沒干什麼怎麼又撞到槍口上了。
「夜小子,你剛才說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妝怎麼回事?」,胡老抿著唇,想著沐九兒送給他的信,「如果我沒記錯,秦家可不會給區區庶女這麼大方吧!」
就算是一些大家族正兒八經的嫡女出嫁,也不過六十四抬嫁妝,她居然整整多了一倍。
「秦家當然不會這麼大方」,風夜臉上笑容不減,可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一股子嘲諷,「听說是那姨娘的添妝,嘖嘖,整整八十八抬的添妝,那姨娘私房錢可是不得了,對了,听說那姨娘以前不過是個婢女抬的,這添妝來得,呵呵……」
話不用說完,在場的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尤其是胡老。
「他們居然敢」,胡老臉色一沉。
風墨不解,「就算她貪了府中的中饋,爺爺這般生氣做什麼?」
「府中中饋?」,胡老臉上盡是嘲諷,「我問你,定陽侯府每個月中饋的定額是多少,秦府雖是大家族,就算她將這十幾年的中饋全貪墨下來,分文不花,只怕也湊不夠八十八抬嫁妝的錢!」
風墨看著胡老臉上的氣氛,再想到之前胡老急急忙忙拉著他快馬加鞭趕過來,「難道是九兒?」,他本來也不傻,這種後院陰謀陽略的橋段看得也夠多。
「哼,當年夢兒出嫁,本候與家族決裂,索性將那人所有的上次隨給了夢兒」,胡老素手摩挲著杯子,「三百六十抬嫁妝,就算說是十里紅妝也不為過,他們既然敢這樣做,就別怪老夫翻臉無情!」
風墨和風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個,會不會是您老人家弄錯了」,一般人家也不會用發妻的嫁妝隨給庶女吧,更何況這發妻並不是沒有子嗣。
「哼,不然你以為九兒為何會送信前來」,胡老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她身為城主府的嫡女,若是公然查探庶妹的嫁妝,以後指不定被人怎麼編排,秦毅和那姨娘打的只怕也是這樣的注意,就算九兒知道哪些是她母親的嫁妝,她也只能干看著。」
「這可不像是九兒的性子」,風墨抿了口茶,相處近一年對沐九兒他還算是說得上了解,除了在面對當初那高家幾人,還未見她在哪兒吃過虧。
「行了,這兩日你們都給我收斂些,等謝恩宴上見到九兒再做考慮」,胡老想到自己臨時帶上的那件東西,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風墨和風夜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寒顫,「知道了!」
第二節謝恩宴開始
「小姐,都已經辰時了」,春風看了看天色,難道小姐已經忘了今天是那秦雅的謝恩宴,明日她便要出嫁了,還有正院里的那些東西,她癟癟嘴。
「行了,讓阿棋在廚房里備席,用食盒裝好,晚些時候本小姐有用」,沐九兒用發梳輕輕攏了攏鬢角,「今個兒你和冬雪陪我出去吧,衣衫已經被你們備好了!」,說著指了指軟榻上的一個金絲楠木的托盤。
春風看著上面那鵝黃色的衣衫,「小姐,這,這不是……」
「傻丫頭」,沐九兒看著春風,「不久兩套衣衫嗎,快去換上!」
春風囁囁嚅嚅,「小,小姐……」
「怎麼,嫌棄本小姐手藝差啊?」,沐九兒癟癟嘴,「最近手是生了不少,但也沒差到……」
「小姐,我馬上去換」,生怕沐九兒說出自己手藝變差的話,端著托盤趕緊退了下去,心中卻是暖暖的,這世上只怕會自降身份替婢女裁衣的,也只有她們這位小姐了。
看著春風的背影,沐九兒嘴角微微上揚,徑自轉身去了里間,再次出來的時候卻是一襲淺紫色抹胸廣袖流仙裙,層層疊疊的裙擺,自腰間一直螺旋往下,每層裙邊都以金絲勾勒,繁復的花紋恰到好處地勾勒在裙擺之上,寬帶束月復,腰間兩抹同色流蘇淺淺下垂,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盤成簡單的蝴蝶髻,其間穿插著天蠶絲帶,最後在腦後系成蝴蝶結,襯著那只蝴蝶越發的鮮活。一根寬長的披帛輕輕搭在腕兒間,她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仿佛自成一個世界。
「小,小姐」,春風換上沐九兒為她們準備的鵝黃色抹胸百褶裙,卻只在裙擺的一側用彩線勾勒著一枝寒梅,一直蔓延到腰間,同樣的寬帶束腰,看著面前的沐九兒,春風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早知道小姐容顏秀麗,風華絕代,可真看到時,卻恨不得狠狠地咬自己一口,好讓自己知道不是在做夢。
沐九兒搖搖頭,莞爾一笑,「怎麼,不認識本小姐了?」
「小,小姐說哪里話」,春風結結巴巴,「可是小姐今日穿這樣,會,會不會有不妥?」
「哦?有何不妥?」,沐九兒看著自己的衫裙,她覺得挺好的啊。
冬雪取了小包挎在腰間,「今日是那個女人的謝恩宴,小姐這般卻是太過搶眼了!」
「那是你家小姐天生麗質難自棄」,沐九兒揚著嘴,那秦雅和蘇繡衣最討厭的便是她這張臉了罷,與胡夢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因為她修煉驚天訣的緣故顯得更加的絕美通透,不食人間煙火罷了。
「時辰快到了,我們走吧!」,沐九兒右手微翻,嘗嘗的披帛隨著她的動作翻飛,春風、冬雪兩人面面相覷,趕緊提著裙擺跟上。
此刻,城主府的主院中已經是熱鬧非凡。
謝恩宴,謝的是父母的恩!
沐九兒看著那不遠處人頭攢動,蘭州各大家族的小姐少爺在那日的菊花節上都已經見過,倒是老一輩的,有些面生。
「憶兒來了」,秦毅看到沐九兒的時候也是面色一滯,可隨即反應過來,「來,為父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蘭州的府尹江杉江大人,這位是江大人的夫人!」
沐九兒雙手搭在腰間,對著兩人恭敬地福了福身,「小女見過江大人,江夫人!」
「大小姐多禮了」,江杉往旁邊側身,受了半禮,嘴上也是異常的客氣。
江夫人卻沒有那麼多忌諱,伸手扶起沐九兒,「真是個可心的丫頭,以後叫伯母吧,夫人夫人的多見外!」
「夫人」,江杉有些懊惱,知道的會知道她性格使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趁機攀上城主呢。
沐九兒點點頭,「那憶兒便逾禮了,江伯母!」
「好好好」,那江夫人瞪了江杉一眼,拉著沐九兒的手順勢將一個手鐲套到沐九兒手腕上,「伯母沒什麼好東西,這個就算是見面禮了!」
「憶兒多謝伯母」,沐九兒本就身材嬌小,此刻站在江杉夫婦身旁竟然生生矮了一個頭不止,江夫人一把將沐九兒拉到身後,「來來,我們去一旁說說話!」
江杉看著自家夫人有些懊惱,「城主大人,這……」
「無妨」,秦毅倒是真心的高興,「憶兒自回城主府以來就沒這般笑過,若能去了憶兒心中的那個結,本城主可是要好好感謝你家夫人了!」
江杉低頭,模了模鼻翼,身為蘭州府尹他對沐九兒的名頭自然是不陌生的,只是沒想到背著那樣罵名的人卻是這樣一個高貴到了極致,宛若步入凡塵的仙子般的姑娘。
慕寒遠遠地看著那嫻雅靈秀與江夫人相談甚歡的沐九兒,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
「少爺怎麼不過去?」,慕青有些疑惑,自家少爺不是听說大小姐出來之後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怎麼現在又不過去了呢?
「慕青,你的話有些多了」,慕寒趁著臉,「今日貴客迎門,你就去大門看著吧,別怠慢了貴客!」
慕青咬著牙,「是!」
慕寒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沐九兒今日這般打扮,只怕是當年所有的心機都妄廢了。那般風華絕代的人兒,就算背負著那樣的名聲,只怕也會有不少人飛蛾撲火吧。
如今,沐九兒與江夫人所在的涼亭早已經成為了整個院子的焦點所在。
「狐狸精」,秦雅死死地瞪著涼亭中的沐九兒,這是她的謝恩宴,憑什麼卻被她搶了風頭,不過一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女子,有什麼資格跟她比。
蘇繡衣看著自家女兒,又看了看王府來人,輕輕扯了扯秦雅的衣袖,「王府的人已經到了,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是」,一句話仿若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
「謝恩宴快開始了,你去屋里接待女眷吧」,蘇繡衣看著沐九兒,哼,果然賤人生的女兒就是賤,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
秦毅緩步走過來,「落葉居士和竇先生都已經到了,準備開席吧!」
「是,老爺!」,蘇繡衣點點頭。
秦毅卻走到眾人間,「感謝今日大家賞臉參加小女的謝恩宴,本城主略備了些薄酒,請大家移步堂屋!」
眾人又說了些恭喜的話,便接二連三地朝著城主府正堂走去,男女分席,用屏風隔開。雖然流雲國對于女子並沒有特別的不能拋頭露面之類的苛刻要求,但謝恩宴這種比較隆重的場合,作為主角的待嫁女卻是不能見外男的。
「素聞秦家二小姐溫良恭儉,賢良淑德,能為二小姐見證謝恩宴,是老夫的榮幸」,屏風之隔,落葉居士捋著胡子,對著秦毅笑意盈盈。
「能得落葉居士親口贊譽乃小女畢生榮幸」,秦毅拱了拱手,不多時大家都已經入座完畢。
秦雅輕移蓮步福身,以薄紗拂面,端著茶恭敬地跪在秦毅面前,「女兒叩謝父親生身之情,養育之恩」,說著接過寶林手中的茶盞遞給秦毅。
秦毅揭開蓋子,抿了口茶,放在一邊。
「再要感謝諸位老師平日里的諄諄教誨」,秦雅起身對著落葉居士、竇先生,湘雅先生等老者行躬身禮,再轉身,「三要感謝多位密友平日里提點之情!」
昨晚這一系列動作,秦雅站在屏風前對著堂屋眾人再次福身,然後轉過屏風去對女席的親朋好友敬禮了。看著秦雅的動作,秦毅點點頭,這個女兒卻是極有分寸的,這禮節全都恰到好處。
「二小姐果然溫婉嫻雅」,竇先生捋了捋胡子,從隨從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這是老夫的一點心意算是為二小姐隨妝了!」
隨妝,謝恩宴的另一個環節。
其實所謂的謝恩宴也只不過是女兒嫁人前,娘家人宣告自家女兒要出嫁了,借機邀來親朋好友一聚,至于隨妝,則看大家自己的態度了,但即是來了,或多或少都得隨一些的。
由竇老先生開頭,大家都紛紛隨妝,雖然不是什麼珍貴物什,但勝在心意。
秦毅命人都手下,晚些時候會搬到庫房里與之前的嫁妝添做一處。
「呵呵,早就听聞二小姐才貌雙全,如今看來果真名不虛傳」,湘雅先生對著同桌的竇先生點點頭,「是啊,與其姐姐比起來,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湘雅先生此言差矣」,落葉居士做了個阻止的動作,「老夫前幾日听聞那秦大小姐也是個極有才華的!」
「能得湘雅先生弟子一句天地靈氣之所鐘,日月精華之所愛,或許的確有過人之處」,竇先生捋著胡子點點頭,可話中卻大有深意。
沐九兒坐在主位上,听著隔壁男席的對話,嘴角微微勾起。
席開,酒起。
眾人不斷地說著恭喜、恭維的話語,秦毅還特地命人在主桌旁邊給王府來人單開了一桌,給足了面子和恭敬。
「妹妹感謝姐姐多年來的照顧,望姐姐日後事事順—心—如—意!」,秦雅舉著茶杯,身形款款朝著沐九兒而來,嘴角掛著溫和而又謙卑的笑容,半蹲在沐九兒面前。
沐九兒接過茶杯,放在一邊,「妹妹有心了,既然今個兒是受了妹妹的謝恩禮,那姐姐便有兩句忠告送給妹妹,天家地位尊崇,妹妹務必大肚能容才好!那三皇子既是正妃尚未入府,妹妹當知皇家子嗣且不可亂了嫡庶!」
「砰——」
話音羅,蘇繡衣手中的杯子一下子落在地上。女席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著沐九兒,放佛要在她身上戳出數個血窟才肯罷休。
江夫人看著沐九兒,卻是哈哈大笑,「誰說我們家憶兒不懂禮的,我看明明就很懂嘛,天家子嗣何其尊貴,嫡庶確實不能亂!」
原本沐九兒聲音溫和,又帶著一股特有的安撫氣息,男席那邊雖然疑惑,可是卻不知到底沐九兒說了什麼,可江夫人這嗓門一吼,整個屋子里瞬間都明白了。
「姐姐,你」,秦雅咬著下唇,死死地盯著沐九兒,「你氣不過皇上將妹妹賜給三皇子,又何須在這樣的場合給妹妹難堪。」
沐九兒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妹妹此言差矣,姐姐只是實話實說,忠言逆耳,妹妹以後當謹言慎行才是!」
兩個教養嬤嬤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的詫異。
有些事情她們雖然沒有明說,但就算秦雅進了王府也是必須了解的。
正妃尚未入府,側妃絕不能有子嗣,正如沐九兒所言,嫡庶不能亂!
只是現在看情形,這秦大小姐可是比秦二小姐來得通透得多,當初的傳言……
兩人不約而同地垂下頭,在皇宮里模滾打爬這麼多年,什麼是事情是他們該知道的,什麼事情是他們不該知道的,他們都非常地警覺。
沐九兒滿意地看著兩人的神色,點點頭,對著身後的春風打了一個手勢,她悄然從暗處退出房間。
「姐姐教訓得是」,秦雅深吸一口氣,屏風外便是不少蘭州城內德高望重之輩,她今日丟不起這人,只能生受了沐九兒給的侮辱。
沐九兒聲音帶著溫和,「妹妹此言差矣,姐姐並非借機教訓,只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姐姐自當關心妹妹的,日後入了雲都,務必做到為人妾,為人媳的本分!」
「多謝——姐姐,教誨!」,秦雅深吸一口氣,從那胸前的起伏不難看出她此刻已經憋火憋到了極致。
酒席間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了。
「看來這秦大小姐對妹妹也還是挺關心的」,一個男子聲音不大,卻也不小剛好能讓所有的人都听見,卻又不至于太突兀。
他同桌的男子趕緊附和,「再關心也不能在這樣的場合說啊!」
「呃,這個……」
秦毅撫了撫額,「這,小女歷盡生死劫,忘卻前塵,說話是直白了些,大家不要介意!」
話音落,眾人的臉色越發的千奇百怪。
「哪里哪里,秦大小姐快人快語,忠言直諫,雖不中听,但卻有一顆關愛胞妹之心,實乃難得」,竇先生皮笑肉不笑,眾人都拿不準他這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蘇繡衣對著秦雅使了個眼色,原本就打算在謝恩宴散席的時候動手的,可現在,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忍下去了,秦憶,這是你逼我的。
「姐姐如此為妹妹考慮,妹妹無以為報,前兩日听聞姐姐身子不適,所以特地讓寶林熬制了羊女乃錦鯉湯給姐姐補補身子,姐姐莫要嫌棄才是!」,說著,寶林適時地遞過來一個瓷盅。
沐九兒心下一沉,前幾日她開始出現妊娠反應這秦雅是如何得知的,這羊女乃錦鯉湯是補身子沒錯,可錦鯉本就帶著一股濃郁的泥腥味,羊女乃又加重了這股味道,可春風又不在,可此刻要吃酸梅定然是此地無銀,現場眾目睽睽。
秦雅啊,秦雅你當真是好算計。
要在這謝恩宴,眾目睽睽之下毀了她的清白嗎?
滿意地看到沐九兒變了臉色,秦雅臉上笑得更換了,「這湯還熱乎著呢,姐姐趁熱喝了吧!」
「那就多謝妹妹好意了」,沐九兒強打起精神,「冬雪,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接著!」
冬雪緊張著,臉色有些微白,顯然她也明白了秦雅的算計,顫顫悠悠地從寶林手中正要接過湯盅,可那秦雅卻突然放手,湯盅直直落在朝下落去,沐九兒顧不得其他伸手端住托盤,把冬雪往旁邊一帶,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倒是沒有什麼不妥,只是那湯盅里的魚湯飛濺出來,一股濃郁的魚腥味在空中散開。
「小姐,你沒事吧!」,看著沐九兒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冬雪顧不得其他,就要去掏懷中的蜜餞。
卻被沐九兒一把抓住手,看著秦雅,「妹妹下次可要小心些,日後在雲都,姐姐可就鞭長莫及了!」
秦雅陰笑著,看著那托盤上的湯盅,解開蓋子,「姐姐還是趁熱喝了吧,看這都灑了不少呢!」
一股更加濃烈的腥味傳來,原本被沐九兒強壓住的那股惡心之意瞬間又範上心頭,「嘔……嘔……」
「小姐,你喝點水漱漱口」,冬雪趕緊端著一杯熱茶給沐九兒卻早已趴在桌邊,卻什麼都沒有嘔吐出來,接過冬雪手中的熱茶漱了漱口,又吃下一顆酸梅,這才覺得舒服了很多。
秦雅滿意地看著席間眾人變了的臉色。
「哎呀,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是這魚湯有問題嗎?」,秦雅嘟著嘴,「妹妹嘗過味道,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啊!」
蘇繡衣嘴角勾起一抹陰狠,「雅兒,你明知道你姐姐她……怎麼可以給她準備這魚湯呢!」
沐九兒此刻吐得天翻地覆,整個正堂的人驟然安靜。
「呀,這秦大小姐不會是懷孕了吧?」,一個清脆的女聲落入正堂,打碎了一片寧靜。
驟然,整個堂屋,不過一屏風之隔,可卻像是兩邊天。
「是啊,我當年懷我們家那小猴子的時候就是,一聞到腥味就吐個不停!」,一個中年婦女捏著手絹放在嘴邊偷笑著。
「說的也是,可是這秦大小姐不是還雲英未嫁嗎?」,旁邊一名女子輕生道。
「別說了,當時不就是因為未婚先孕,所以才被沉入怒江的嗎?」,突然有人翻起以前的往日。
「啊,你還別說,我還真忘了這一茬了!」,一名女子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秦雅抵著頭,扯著沐九兒的衣袖,「姐姐,姐姐,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你……姐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含糊其辭的說辭,讓大堂眾人頓時越發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測。
「這等不守婦道的女子,當真該處以極刑」,竇先生厲聲喝道。
原本安靜看戲,亦或者說被震驚的男席眾人也頓時像是炸開了鍋。
「方兄,你口中那鐘靈毓秀的女子,嘖嘖」,徐盛君拍了拍方恆的肩膀,「可不知道是多少人滋潤過,能不鐘靈毓秀嗎?」
旁邊幾位男子哈哈大笑,這話中的意思,大家可都听得明白,「听說那秦大小姐雖然是個一無是處的花痴草包,可那身段,嘖嘖,不知是誰當真艷福不淺啊!」
「可不是!」,另外一名男子小聲附和。
秦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慕寒身上也嗤嗤地散發著寒氣。
方恆始終挺著腰,「秦大小姐不會是那樣的女子,你們這樣侮辱女兒家的名節,到底意欲何為!」
話音羅,湘雅先生看著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弟子,眼中劃過一道精光。
其他人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方恆,「我說方兄,你不會是看上那秦大小姐,打算做個便宜爹吧?」
「也是,那秦大小姐的確是如花似玉,就算做個便宜爹……」
「咚!」
「口無遮攔,誤人名節,真是妄讀聖賢書!」,方恆被氣得臉色發白。
秦雅低著頭的眼中劃過一道陰鷙,秦憶真是想不到都這樣了,居然還有人替你說話,哼,「姐姐,你,你別怪妹妹,妹妹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
說著她竟然渾身顫抖,好似一個被長期欺壓的小媳婦般。
沐九兒終于緩過一口氣來,看著面前裝模作樣的秦雅,慢條斯理地吃了一顆梅子,說出的話卻是驚落了滿堂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