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菊花爹中毒!
難怪那為人冷清的瑞大夫也對她另眼相待呢。
「你就是杏兒口中的那位姑娘?」,耳邊驀然響起一名男子的聲音,沐九兒雙目微眯,看著房中突然多出來的不速之客,心里陡然一驚,他的修為竟然連她都看不透。
見沐九兒不言,那人身上氣勢陡然大漲,沐九兒抿著唇,她現在懷著孩子已經不適合再動用靈力了,但她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負。左手微微運氣,剛要有所動作,突然間,只覺得身上壓力驟輕。
「褚瑞」,沐九兒輕喚一聲。
褚瑞點點頭,看著對面的男子不語,臉色甚是難看。
「原來是瑞大夫回來了」,夏蒙突然嘴角一冽,仿若剛才什麼事都未發生一般,「杏兒早上出來現在還未回家,我過來看看!」
褚瑞抿著唇,卻未看夏蒙一眼,徑自走到沐九兒的床邊拉起她的左腕兒,「你已經服了保胎藥?」
沐九兒微愣,很快反應過來以他的能力自然是能夠看出來的,索性點點頭。
「動了胎氣?」,褚瑞接著道。
沐九兒再次點頭。
一直被忽略的夏蒙看著眼前一幕,只覺得有些刺眼,「瑞大夫,我今日覺得胸悶氣短,不知是何癥狀,還請瑞大夫幫忙看看!」
褚瑞卻像是沒听見一般。
「藥很好,但沒有下次」,雖然褚瑞這話有頭沒尾的,但沐九兒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這藥對胎兒沒有害處能穩住胎氣,但這樣的情況沒有下一次。
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夏蒙臉色甚是難看,「既然瑞大夫有事要忙,那夏蒙就此告辭!」
「不送」,褚瑞突然出聲,夏蒙身形一頓,回頭眼光冷冽,掃過床榻上半躺著的沐九兒,隨即甩開流星大步朝著大門口走去。
沐九兒小心翼翼地瞄了褚瑞一眼,發現他的臉色竟然沒有任何變化。心中隱隱地替那夏杏覺得悲哀,愛上這樣一個男子注定的沒有結局,那夏蒙該是夏杏口中,這個小山村中唯一出過村子的哥哥了吧,只是他的修為,想到這里,沐九兒眸色有些暗淡。
通靈的竹鼠、詭異的墓穴、還有這修為高深的男子……
這看似平靜的巫山深處,或許也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突然心里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時間平靜地劃過,這般平凡的日子,沐九兒撫著肚子,望著窗外發呆,已經八個月了。
褚瑞突然將一個小竹簍遞給她,里面裝著需要曬干去皮的小果子,她立刻會意,接過來麻利地開始干活,看著這樣的沐九兒,褚瑞點點頭,果然是個聰慧的姑娘。
好久,褚瑞才端著托盤進屋,將沐九兒從床上撫下來。看著桌上簡單的菜色,她心下了然,近來都是她負責廚事,可今天她因為意外動了胎氣自然不能做這些事情了,他竟然自己下廚,只是讓沐九兒沒想到的事,從此開始直到她生產,褚瑞都再沒有讓她進過廚房,甚至因為她的挑食,無形中竟然還鍛煉出了褚瑞精湛的廚藝。
沐九兒本就沒什麼胃口,扒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褚瑞看著沐九兒的碗筷,視線落在沐九兒的肚子上,若有所思想,「夏杏干的?」
沐九兒搖搖頭,「我自己不小心罷了!」
她與這褚瑞不過是孤獨的兩只,因緣際會生活在一起,只是他們終究不可能,又何苦斷了人家的姻緣,雖然眼前之人對那夏杏並沒有什麼好感。
「捏好的藥丸灑了」,褚瑞淡淡地開口。
沐九兒抿著唇,囁囁嚅嚅,「對不起!」
那些藥都是他一手一腳才回來,又辛辛苦苦配好的,如今卻被她給……
「無妨」,褚瑞吃飽了放下筷子,眼光瞟到沐九兒明顯又大了一圈的肚子上,「最近你就不要出去了!」
沐九兒知道自己拗不過,索性點點頭隨了他的意。如今孩子已經發育得差不多,她是不是地都能感受到孩子的胎動,褚瑞將她扶到床上躺下,自己又出去忙活了。
他總有做不完的事情。
沐九兒只覺得腦子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間竟然來到一個清麗種滿了桃花的院子。花瓣夭夭,落英繽紛,順著林間小道,她小心翼翼地往前。
「娘娘,娘娘」,一個小孩子眉清目秀,長得煞是好看,拉著沐九兒的手不斷的扯著,「爹爹,救爹爹!」
沐九兒捏了捏那小孩子肉嘟嘟的小臉蛋,「這誰家的孩子哦,這麼好看,你爹爹怎麼了?」
那小孩子嘟著嘴,直勾勾地盯著沐九兒,淚眼汪汪,「爹爹要死了,爹爹要死了……」
「你這孩子盡瞎說」,沐九兒揉了揉孩子的頭,「怎麼跟你爹爹走散了?來,姐姐帶你去找爹爹,啊乖!」
那小孩竟然嘴一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娘娘,你快去救爹爹,爹爹要死了,要死了!」
沐九兒腳下一個趔趄,「這孩子怎麼見誰都叫娘,姐姐我可沒有你這麼大的孩子!」
「哇,娘不要我,娘不要我」,小孩子哭得越發的厲害,沐九兒額頭上浮起三條黑線,每一條都叫做無可奈何,不是很方便地蹲,替那孩子擦了擦臉上的淚,「小弟弟,姐姐的孩子還在肚子里呆著呢,你爹和你娘呢,姐姐幫你找他們好不好?」
小孩子要哭不哭,癟著嘴,「我就是你肚子里的那個!」
「噗」,沐九兒險些沒噴出一口血來,「你說什麼?」
小孩子囁囁嚅嚅,「我就是你肚子里那個,娘娘你快去救爹爹,爹爹要死了,要死了;哇,女圭女圭不要沒有爹爹啊……」
「呃」,沐九兒看著面前的小孩子,剛想好好安慰安慰他,卻突然醒了過來。
桃花林、清幽小院驟然遠去,看著那花瓣飛揚間哭得厲害的小孩,沐九兒心下一慌,突然醒轉。
「你總算是醒了」,見沐九兒睜開雙眼,褚瑞總算松了口氣,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又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孩子鬧騰你了?」
沐九兒剛想搖頭,可一想到剛才的夢境嗓子眼一堵,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以後多穿些,別再著涼了」,褚瑞無視了沐九兒眼底的驚慌,淡淡道。
「嗯」,沐九兒垂首,掩去眼中的若有所思,「今日來就診的人多麼?」
褚瑞手下動作一頓,「今日天色不甚好,就診的人不多!」,其實是他為了要照顧沐九兒,掛了免診的牌子,「早飯想吃點什麼?」
「白粥就好」,沐九兒抿著唇,心緒難靜,夢中那個孩子……
雲岫,當真出事了?
一想到這里,她又下意識地在心里否定,身為暗府的少主他怎麼可能有事,要有事,也該是她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才是吧。
阿門,原諒她真的沒有把堂堂蘭州城主當回事。
褚瑞見沐九兒不想說,也不勉強,「外面大雨滂沱,今日就在屋里呆著,記得加件衣衫!」
「嗯!」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喧鬧的叫嚷聲。
「瑞大夫,瑞大夫,不好了,菊花她爹被蛇咬了,你快出來看看啊」,夏杏尖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間或還有其他村民的聲音。
沐九兒到這村子里就在褚瑞這里落腳,褚瑞又是個喜靜的,院子在村子的最邊上,自然沐九兒與其他村民打交道的時間本就不多。
蛇咬是小傷,沐九兒也沒有太擔心。
「你好好在屋里呆著」,褚瑞轉身出去,輕輕關上門,他並不需要她的回答。
經過昨日的事情,沐九兒也不想與夏杏照面,索性就窩在被子里,心里卻總是七上八下的,昨日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可再一想卻覺得有些好笑。
可有些事情,偏生是越想躲,就越是躲不過。
緊閉的房門被突然推開,豆子娘大大咧咧地跺了跺腳上的稀泥,走進屋,「姑娘可是好些了,哎,這有了身子就是難熬,不過也就兩三個月的事兒了,可得好好養著,這女人生產吶,就好比鬼門關前走一遭」,說著,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言,捂著嘴,見沐九兒並不介意,這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這不,前些個時候家里那熊孩子調皮,摘了好些野青梅,听瑞大夫說姑娘愛吃酸的,這就都給姑娘送來了!」
沐九兒聞言有些不好意思,「這,這怎麼行,豆子……」
「哎,別說那熊孩子,這野青梅可不比其他,可酸著呢,家里若是沒孕婦誰摘那個東西去」,豆子娘笑著,「那熊孩子前兩日還叫嚷著酸掉了大牙呢!」
沐九兒咧開嘴,「那倒是便宜我了,這里有一包雲糕,豆子娘拿回去就當時我給豆子的謝禮了!」
豆子娘趕緊擺手,「這怎麼成,這野青梅本就不值兩個錢,再說瑞大夫平日里沒少幫我們的忙,姑娘你好生歇著啊,我這就先回去了!」
沐九兒看著豆子娘飛快地離開的背影,心里一股亂流劃過,看那青梅鮮脆欲滴,哪有已經摘下好幾天的樣子,看來應該是他們特地去為她摘的吧,這情算是記下了,等日後看到豆子的時候再說吧。
這一切都被站在暗處的夏杏看在眼底。
「憑什麼,現在就連那些村民對她都比對她好」,夏杏死死地瞪著沐九兒,「果然就是個狐狸精」,她在心里月復誹著。
沐九兒看著門口的夏杏,有些好笑,「夏姑娘既是來了就請進吧,外面下著雨若遭了寒就不好了!」
夏杏險些沒咬碎一口銀牙,可一想到昨日的場景,心里又有些後怕,「你,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沐九兒在身後塞了個軟墊,半倚在床頭,朝著她眨了眨眼。
「也是」,夏杏點點頭,小聲嘀咕著,禍害遺千年,你能有什麼事,要有事也是瑞大夫。
「啊,你說什麼」,沐九兒故意大聲道,憑她的修為,夏杏那些自以為是的小把戲在她眼里跟拿著個高音喇叭宣揚沒什麼兩樣。
「沒,沒什麼」,夏杏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逝,「瑞大夫還在替菊花她爹診治呢,我就不打擾你了!」,說著轉身朝著屋外走去,看著她的背影,沐九兒若有所醫。
那個夏蒙真的是夏杏的哥哥嗎?
如果她沒看錯,這夏杏連一絲修為都沒有,而夏蒙卻……
第二節夏杏使壞,小包子出生
難道夏家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听著外面的驚叫和喧鬧,沐九兒低著頭,心里想著事情。
「啊,瑞大夫,熊二也被蛇咬了」,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院中響起。
接下來便是褚瑞安慰的聲音。
「瑞大夫,瑞大夫,豆子她爹也被蛇咬了!」,豆子娘急切的聲音,還有小豆子的啼哭聲。
「……」
接下來不過短短一個時辰的功夫,整個院子里居然送來了七八個被蛇咬傷的男子,沐九兒再也按捺不住,讓靈兒用一顆解毒丹兌上一大盆水,畢竟丹藥效力太強,她可不想讓褚瑞再來琢磨她。
她也沒有讓靈兒動用清玉泉水,那些人還沒有讓她承認到願意為他們動用靈泉的地步,這解毒丹還是看在豆子娘的份兒上。
沐九兒披了件寬大的外衫,小心翼翼地托著肚子,靠著房檐下朝著藥堂走去。
「你怎麼來了」,褚瑞看到沐九兒先是震驚了一下,很快顏色暗了下去,「這里亂哄哄的,你快回去!」
沐九兒抿著唇,「我也精通醫理,可,可以幫忙!」
「胡鬧」,褚瑞難得大聲地呵斥沐九兒,「你現在趕緊給我回屋去!」
「我不」,沐九兒低著頭,腳尖不停地點地,「豆子娘對我有恩,我,我不能看著豆子他爹不管!」
褚瑞胸口上下起伏,看得旁邊的夏杏臉色一暗,她從未見過這般的褚瑞,「瑞大夫,你快看看,菊花他爹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褚瑞立刻回過身去,沐九兒知道他這是默認了。
屋子里中毒的人太多,又沒有太多躺椅,好幾個人都直接躺在平放在地上的擔架上。
「豆子娘,你,別著急」,沐九兒拍了拍豆子娘的肩膀,她仔細地看了豆子爹腿上的咬傷,「他,他是什麼時候,在哪里被咬的?」
豆子娘抽噎著,她本是幫忙送菊花她爹過來就診,不想回去的時候卻看到鄰居抬著自家那位,直嚷嚷著,被蛇咬了。她心下一緊,連屋都沒回,又折返了過來。
「我,我也不清楚」,豆子娘抽噎著,「這死樣,下這麼大的雨出去做什麼,這下被蛇咬了,這是要作死啊!」
沐九兒看著豆子爹腿上的咬痕,已經開始泛著黑色,但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毒。
「九兒,去我房里書架第三格,將那盒子取來,快」,沐九兒原本在心里想著到底是什麼蛇居然這麼毒,下一刻就听見褚瑞的聲音。
她不敢耽擱,急急地朝著褚瑞的房間走去。
第三格,盒子……
他看著那個精致的雕花木盒,拿在手上微沉,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麼東西,便起身回了藥堂。
「褚瑞」,沐九兒健步如飛,將盒子遞給褚瑞,看著兩人馬上就要踫觸到一起的手,夏杏眼底一暗,朝前伸出一只腳,沐九兒此刻滿心滿眼都是那些中毒的病人,哪里注意到下面,竟直直地跌倒下去。
褚瑞眼中飛快地劃過一道厲色,一個箭步將沐九兒攔腰抱起,雖然沒有摔倒地上,但強烈的搖晃和驚嚇,讓沐九兒小月復開始陣痛。
她只覺得一股暖流劃過,心下一緊。
「九兒,九兒」,褚瑞有些急了,黑著臉瞪了夏杏一眼,抱起沐九兒就往屋子里走去。
「瑞大夫,瑞大夫」,那些中毒之人的家屬急切地喚道。
「哼,不就是晃了一下,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夏杏嘀咕著,面色扭曲。
夏蒙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個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被褚瑞抱回房間的沐九兒,雙手死死地抱著小月復。
「褚瑞,啊,褚瑞」,沐九兒只覺得小月復越來越痛,越來越難受,再一股暖流劃出,褚瑞眼底越來越暗,他此刻也顧不得其他,掀開沐九兒的裙擺,已經濕透,隱隱可以看見血紅。
褚瑞心中一緊,「九兒,羊水已經破了,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去去就來!」
「啊,啊」,沐九兒的痛呼一聲高過一聲。
藥堂中原本因為夏杏的話而對沐九兒有些意見的人,一顆心驟然揪緊。
褚瑞跑回藥堂,取了好不容易從山上找到的野參,「豆子娘,九兒早產了,你去幫忙燒點熱水行嗎?」
豆子娘還未回過神來已經不由自主的點頭,這可是瑞大夫頭回跟她說這麼多話。
「豆子好好看著你爹」,豆子娘心里也明白,只有沐九兒安全生產了,褚瑞才會考慮來救他們這些中毒的人;另外幾名中年婦女一听竟然是早產也都紛紛跟著豆子娘去幫忙。
夏杏雙腿一軟竟然直直地跌倒在地,面色慘白,「不,不,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看著其他人向夏杏頭來的不悅之色,夏蒙面色難看,死死地瞪了夏杏一眼,連這點眼里價都沒有竟然敢在這個時候對沐九兒下手。
褚瑞取了野參回到沐九兒的房間。
沐九兒已經滿頭大汗,連申吟聲都漸漸小了下去。
「哎喲,瑞大夫,這姑娘要生產了,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里干什麼,有我們就行了」,一個中年婦女說著就將褚瑞往門外推。
褚瑞卻不管,「我是大夫!」
「這生產又不是生病,要大夫來做什麼」,那名大娘面色難看,「快出去,這女子的產房最是晦氣,男子可進來不得!」
沐九兒自然知道這個朝代人們的想法,強忍著下月復傳來的陣痛,「褚,褚瑞,唔,我沒事,你,你先出去吧!」,一句話已經耗盡了她的所有力氣,下月復的陣痛卻還在繼續。
「九兒,你別著急,我」,兩名婦女見褚瑞不死心干脆砰的一聲關上門,緊接著便是里面,唔唔的悶哼聲,褚瑞面色越來越白,心也越來越緊。
雨依舊淅淅瀝瀝,身上衣衫已經濕透可褚瑞卻沒有絲毫的察覺。
「瑞大夫,我說你在這里干什麼」,豆子娘端了熱水,見褚瑞居然立在產房門口。
褚瑞這才回過神來,將手中的野參往豆子娘懷里一塞,「快,快去給九兒含著!」
豆子娘也不知道那布包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端了水進去,照著褚瑞的吩咐給沐九兒含著時,這才看清,呵,好家伙居然是山參。
「姑娘,你別著急」,一名大娘順著沐九兒凸起的肚子輕輕撫了撫,另一名大娘突然大叫,「快,我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快,用力!」
撫著沐九兒肚子的大娘手上力勁陡然增大,往下用力一推。
「啊!」,只听見沐九兒一聲慘叫,緊接著便是豆子娘的驚喜聲,「生了,生了,是個帶把的!」
「快,給孩子洗洗,包上」,另一名大娘的聲音傳來。
豆子娘咯咯咯直笑。
好久,一名大娘才抱了孩子出來給褚瑞看,「瑞大夫,看這孩子長得可是俊俏!」
褚瑞伸手剛想去抱,卻發現自己一身浸濕,「我回房換件衣服!」
看著褚瑞急切的動作,那大娘臉上直笑,仿若這孩子就是沐九兒與褚瑞的寶貝一般。
「姑娘,你沒事吧」,豆子娘和另外兩名大娘合力收拾了床榻又給換上了新的床單被褥,連沐九兒身上,豆子娘都給她擦了一遍換上了淨。
沐九兒面色慘白,被汗水濕了的秀發貼在臉上,明明是狼狽到了極點,可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絕美,看著大娘抱回來擱在枕頭旁邊的孩子,抬首有些無力地將她擱在自己身上。
那孩子濃眉大眼,精致的無關,冷峻的容顏,竟是像極了雲岫。她突然心中一痛,撇開頭,不再看他。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卻,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面對,可終究還是……
似是感受到自己母親的目光還有氣息的變化,那嬰孩睜開眼,眨巴眨巴,小腦袋便讓她胸前蹭著,尋女乃吃。
沐九兒頓時大囧。
豆子娘回頭剛好看見,輕笑出聲,「這孩子可真是個機靈的!」
沐九兒只抿著唇,不語。
豆子娘以為她是害羞的,「這女人家頭一回生產都這個樣子,只是這月子可得做好了,一個月都不能遭風,也不能洗澡,這月子要是坐不好落下了病根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謝謝豆子娘,我知道了」,沐九兒揚著臉,雖然用靈力護體但這坐月子還是得與普通人一樣,就像當年媽咪生了自己,據說也給爹爹逼著硬生生在家里躺了一個月呢。
「你這姑娘,就是討人疼」,豆子娘笑笑,「你好生躺著,我去藥堂看看,也不知道當家的怎麼樣了!」
沐九兒心下一緊,想著那個憨厚樸實的男子,「豆子娘放心,褚瑞會治好他的!」
「嗯」,豆子娘本就是個樂觀的,此刻其他幾位中年婦女都已經離開,她替沐九兒掖了掖被角,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也離開了。
褚瑞換了身干淨的衣服,本想去看看沐九兒和孩子,可看到豆子娘又猛然想到藥堂中還有七八個中毒的人等著,駐足看著沐九兒的房間,片刻轉身朝著藥堂走去。
「瑞大夫,你快看看孩兒他爹沒事吧?」
褚瑞剛走進藥堂就被人拉著,看著地上、躺椅上躺著已然暈過去的七八名大漢,他心里有些晦暗,這毒竟然這麼厲害,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幾個人臉上都明顯泛起了黑霧。
「快,把他們傷處的衣衫都解開」,褚瑞簡單地查看了,幾人都是大腿內側被咬傷,傷口也都大同小異,可以判斷是同一種蛇類咬的,可他在這里居住了兩年可是頭一次發生這種被蛇集體咬傷的情況。
「用布帶將傷處以上三寸死死地綁起來」,褚瑞簡單地查看了下豆子爹的傷口,右手兩指並攏壓在傷口上方一寸的地方,加大內勁,黑色的血順著傷口兩個小眼不斷冒出來,好久直到傷口的血已經不再是純黑一片他這才放開手。
沒想到這蛇毒居然蔓延得如此之快,「你們誰知道哪里有天心花?」
「我知道,我知道」,小豆子驟然出聲,「我知道,是不是這麼大,帶著天上那種顏色的?」
「是,夏公子麻煩你帶著小豆子去采些回來,記住只要沒開放的花苞」,褚瑞面色凝重,夏蒙看著小豆子,點點頭,眼神卻是晦暗不明。
「小蒙,我家小豆子就麻煩你了」,豆子娘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豆子爹抽噎著。
第三節想不通
夏蒙點點頭,「嬸兒放心,我保證把小豆子安全的帶回來!」
父母早亡,年幼的夏蒙托著妹妹,在村子里沒少受大家的照顧,所以豆子娘的話,夏蒙是真真地記在了心上。
「半個時辰」,褚瑞看著毒氣上臉的幾人,看著夏蒙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夏蒙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點點頭。
褚瑞又埋頭,配藥、煎藥。
看著褚瑞越發冷淡的態度,夏杏咬著牙,「瑞,瑞大夫,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大火沸騰後文火一刻取藥」,褚瑞看著七八個藥爐,他實在照顧不過來,冷聲道。
夏杏心下一喜,趕緊小心翼翼地照顧著藥爐。
其實這些事情,在沐九兒來之前她也經常做的,只是沐九兒來了之後,她每次來就看什麼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好幾次竟然迷迷糊糊的將這人的藥加到那人的藥里,險些沒弄出什麼人命來,自那之後,褚瑞便再也不讓她幫忙了。
*
終于,當褚瑞七手八腳地將湯藥煎好,喂幾人服下之後,那毒汁蔓延的速度稍微減緩,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我回來了」,夏蒙一只手抱著小豆子,另一只手提著一個布袋,身上的衣衫竟然被多出掛上,好幾處甚至還隱隱的透著血跡。
小豆子臉上明顯淚跡未干,眼中還帶著巨大恐懼之後的膽怯。
「夠嗎?」,將手中的布袋遞給褚瑞。
褚瑞一愣,看著夏蒙,這家伙該不會是將所有未開的天心花都給摘回來了吧,那天心草要哭了。
「夠了」,有了天心花,就算不能解毒至少也能暫時壓抑住毒性,延緩毒發。若是沐九兒在此肯定會阻止他這麼做,只可惜沐九兒不在。
所以當豆子娘將第一碗加了天心花的藥汁喂給豆子爹的時候,其他人都羨慕地看著。
誰讓這天心花是人家兒子找到的呢。
可下一刻他們就不在羨慕了!
「噗」,豆子爹服下藥汁後沒多久,居然噴出一口帶著黑絲的污血。
「當家的,當家的」,豆子娘急了,連小豆子也帶著哭腔,「爹,爹,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
褚瑞臉上劃過一道不可思議,瞬間蹲一把抓住豆子爹的手腕兒,趕緊點住他胸前幾個大穴,一把將他推立起身,自己在豆子爹身後盤腿而坐,一股內勁快速地朝著豆子爹的體內輸去。
見褚瑞如此,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
只有夏蒙垂著頭,眼神晦暗不明。
漸漸的,褚瑞渾身被一層白色霧氣包裹,豆子爹額頭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順著小麥色的肌膚聚集成股,沿著臉頰往衣襟處留下。
近處的豆子娘死死地捂著小豆子的嘴,那汗珠竟然是黑色的。
一刻鐘過去了,褚瑞仍然閉著雙眼。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
天已經全黑了,藥堂上久未用過的油燈和蠟燭都被人點上,甚至幾個角落,還燃上了火把。
褚瑞仍舊盤腿坐在豆子爹的身後,雙掌死死地抵著豆子爹背上的大穴,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呼」,好久,褚瑞終于收功,捂著胸口,他唇色泛白,豆子爹緩緩睜開雙眼。
「當家的,當家的」,豆子娘眼中迸射出驚喜之色,看著豆子爹,「你終于醒了,你這個老不死的,這大雨天的你出去做什麼,被蛇咬了好了!」
小豆子也開心地看著豆子爹,「哇,哇,爹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豆子爹嘴角微動,發出非常細微的聲音,只可惜卻沒有人听見。
不一會兒,豆子爹再次閉上雙眼。
「瑞大夫,這」,豆子娘有些急了。
褚瑞擺擺手,捂著胸口,語氣有些飄忽無力,「無妨,他體內的毒已經暫時穩住了,你回去取床被褥在地上鋪上干草,讓他歇著吧!」
藥堂確實沒有多余的地方可供他們休息了,他現在的狀況也無力為他們配藥解毒了。
「瑞大夫,你沒事吧」,從未見過這般虛弱的褚瑞,夏杏輕咬下唇,「我,我扶你回房!」
褚瑞搖搖頭,「不用了,那湯藥,沒隔一個時辰要給他們喝一次,記得不要加天心花!」
「我知道了」,夏杏有些失落。
豆子娘和其他幾名大娘已經結伴回去取床單被褥了,總不能讓自家當家的(兒子)睡在干草/光禿禿的地上吧。
回到房間,褚瑞稍微打坐調息,就開始翻看醫書,反復思考。
明明天心草是蛇類的克星,天心花克制蛇毒他絕對沒有記錯,為什麼那豆子爹服用了天心花居然會毒氣攻心,這,不合常理!
時近子時,褚瑞抬頭看了看窗外,肚子適時地唱起了空城計,他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給沐九兒送吃的,她剛生產了,甚至正虛,可是不能餓著。
「九兒」,褚瑞快步朝著沐九兒的房間走去。
房中,沐九兒已經睡著,身旁一個被襁褓包裹著的小嬰兒,桌子旁邊本是用來給沐九兒取暖的火爐上居然溫著湯飯,旁邊是一張字體娟秀的小紙條,褚瑞心頭一熱,將那飯缽端起來。
她居然還記掛著他沒有吃飯,只是礙著剛生產不能出門,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
只是他卻忘了,沐九兒的房間本來沒有米,也沒有菜,這飯到底怎麼做的。
褚瑞端著飯,小心翼翼地關上門離開沐九兒的房間,生怕發出聲音擾了兩母子的安睡,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邊吃著溫熱的湯飯,一邊思索著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不知不覺,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灰色。
雨仍舊淅淅瀝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