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三年後
雲岫摩挲著手上的紫戒,原本清傲冷峻的面容被時光打磨得越發的稜角分明。只靜靜往哪兒一站,那兒自成一道風景。
「獄主,雲州城主府、風府、清風閣和沐雲府的節禮都已經全部送出,蘭州城主府那邊也已經派人過去,其他的您看還有沒有什麼要添改的?」,邊原輕聲道。
雲岫冷冷地瞥了一眼桌上禮單,點點頭,「將上個月得的天山雪蓮給清風閣送去」。
「這,獄主……」,邊原剛想反駁,被雲岫一道眼刀打斷,「是!」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邊原其實很想不明白,每每逢年過節,主子都必會備上厚禮派人前往那幾家人,可每次去送禮的人回來都是鼻青臉腫的,導致現在組織中都已經出現了一種「出任務殺人好說,去送禮,免談!」的風氣。
想到他房間中如今還堆積著各大勢力送來的投降書和議和信,可自家主子根本從頭至尾都未看過一眼,他更不明白的是明明主子是暗府的少主為何又要瞞著暗主費盡心力建立一個可以與暗府抗衡的冥獄。
「邊原,準備一下陪我回暗府」,雲岫聲音冷清,帶著不容置疑。
「是」,身後那人立刻稱是而去。
想到就快要見到自己魂牽夢縈的小人兒,雲岫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個弧度,九兒,九兒,她可是是天下人的秦憶,卻只是他一個人的九兒。
「你回來了」,司馬看著仍舊一身青衣卻明顯清瘦不少,也清冷了不少的雲岫,聲音仍舊古井無波。
「三年」,雲岫惜字如金,「你答應我的事。」
「自然」,司馬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玉玨,「縱使天命注定,也需好自為之。」
雲岫接過玉玨,頭也不回地朝著大門處走去,他已經听了他一次,他也做到了他的要求,三年時間已過,他再也不會放她走,再也不會!
看著那清蕭的背影,司馬嘆口氣,痴兒啊,真是痴兒。
沐九兒一襲桃色襦裙,上面順著風的方向繡著飄過的花瓣夭夭,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只用一枚木簪輕輕挽起,耳鬢留下兩抹碎發,微風起,發隨風舞,裙擺飄飄,哪里像個三歲孩子的母親。
「寶兒,回家吃飯了」,沐九兒對著門外輕吼了一聲。
「知道了」,已經三歲的沐念清很是懂事,看著面前搬家的螞蟻,尚未起身便看到面前一雙黑色鹿皮小靴,抬起頭,「夏叔叔。」
「寶兒乖,你娘喚你回家了」,夏蒙輕輕揉了揉沐念清的腦袋。
「嗯」,沐念清點點頭,「夏叔叔也要回家吃飯嗎?」
夏蒙透過院門,遠遠地看著那抹粉色身影,搖搖頭,「夏叔叔今日有事要出山一趟,寶兒在家要听你娘的話知不知道?」
「是要去尋夏姑姑嗎?」,沐念清想起前兩日听豆子娘說的,夏叔叔有個妹妹,只可惜跟娘親關系不是很好,他之所以會早產就是因為那個壞姑姑,不過那個壞姑姑因為一些事情跟夏叔叔吵架,跑出山就再也沒有回來。
夏蒙點點頭,「寶兒乖,想吃什麼夏叔叔給你買回來?」
「不用了,娘親做的糕點很好吃的」,沐念清搖搖頭,娘親說的不能讓夏叔叔破費的,更何況娘親做的糕點很好吃啊,豆子哥哥、虎子哥哥他們都沒有。
「寶兒真乖」,夏蒙看著沐念清,嘆口氣,「夏叔叔要走了。」
「嗯,夏叔叔再見」,沐念清對著夏蒙揮了揮手,歪著頭想了想,糯糯地道,「一路順風。」
夏蒙點點頭,「好,夏叔叔一定會一路順風的。」
沐念清起身,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倚在門邊的褚瑞,「瑞,瑞爹爹……」
「快進來,你娘親已經等了好久了」,褚瑞對著沐念清招了招手。
「瑞爹爹,抱」,沐念清跌跌撞撞,小胳膊小腿兒的沖進褚瑞的懷中,褚瑞彎腰一下子將他抱起來,「真是個小淘氣。」
「才不是呢,寶兒最聰明了」,沐念清嘟著嘴,「寶兒今天學了學蒙詩,竹笛,還看了醫書,認了……」小小的人兒開始掰著手指一本正經地數著自己今天做了多少功課。
褚瑞則言笑晏晏地點著頭,「是是是,我們家寶兒最最聰明,最最乖了」。
透過窗戶看著沐念清和褚瑞的互動,沐九兒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其實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平平淡淡,但是卻很真實。
沐念清兩歲那年高燒不退,吵著鬧著問,為什麼別人都有爹爹,他沒有,迫于無奈,褚瑞就成了他的瑞爹爹,在那之後很久,沐九兒看到褚瑞都忍不住臉紅。
「寶兒,娘跟你說過多少次,自己走路,不要累著瑞爹爹」,沐九兒伸出雙手將沐念清接下來。
「知道了」,沐念清低著頭怯生生的。
褚瑞自動地走到桌前坐下,揉了揉沐念清的腦袋,「寶兒還小,九兒別凶著孩子。」
「吃飯」,沐九兒聲音不似以往的恬淡,而帶著些許厲色。
沐念清自從出生就格外的懂事,或許潛意識里明白自己出生不易,經過了很多磨難,對沐九兒他有著本能的依賴,可隨著他年歲的增加,他發現每次沐九兒看著他的眼神都格外的憂傷。
吃過午飯是沐念清習醫的時間。
「寶兒怎麼,有心事?」,褚瑞看著一邊小桌旁不開心的沐念清輕聲問道。
沐念清囁囁嚅嚅,看著面前的醫書發呆。
褚瑞也不逼問他,他們之間的相處,說不上什麼感覺,褚瑞總覺得沐念清太過早慧,容易傷身,所以在他懂事開始就開始讓他有意識地鍛煉氣海。
良久,沐念清才放下手中的書冊,徐徐開口,「瑞爹爹」
「嗯?」,因為那年碧晶青魚咬人使人中毒月余才得解的事情,褚瑞一直都在不斷的學習,放下手中的醫書看著沐念清。
「娘親她,是不是,不喜歡寶兒」,沐念清囁囁嚅嚅,終于鼓起勇氣說出自己心中的話。
從來,娘親雖然都有很仔細地為他準備吃的糕點小食,也有為他縫制漂亮的衣衫,可他總覺得娘親看著自己的眼神,有時候會很,很陌生。
「寶兒怎麼會這麼覺得」,褚瑞將沐念清抱著坐在自己腿上,低著頭輕聲問道。
沐念清抵著頭,玩著自己的手指,「每,每次娘親看到寶兒都會不開心。」
「傻孩子」,褚瑞揉了揉沐念清的腦袋,看著這張明顯與沐九兒不相似的臉,心中明白這孩子的面容已經與他父親至少有七分相似,九兒她,是對孩子的父親放不下罷。
「寶,寶兒真的有很听話,可,可是娘親她」,沐念清的話斷斷續續,甚至褚瑞能听見隱隱的抽噎聲,「娘親她每次看到寶兒都好生氣,好生氣的樣子!」
褚瑞緊緊摟著沐念清,「傻孩子,你娘她怎麼會不喜歡你,當年你出生的時候,你娘受了多大的苦,你這樣說,你娘若是听見才會真的傷心。」
「可是……」
沐念清的話未說完,一大一小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
「娘,娘親」,沐念清囁囁嚅嚅,心里七上八下,剛才的話是不是都給娘親听去了,娘親以後肯定跟不喜歡他了,想到這里眼淚就忍不住地往下掉。
沐九兒手上端著酸梅汁,可听到那樣的話,只覺得左胸腔內一撕一扯地疼痛,轉身便要往外走。
沐念清心里一慌,從褚瑞身上跳下來,三步並做兩步跑到沐九兒背後,雙手環著她的大腿,「娘親別走,寶兒錯了,你別走,別生寶兒的氣!」
沐九兒心中一疼,轉身將酸梅汁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蹲下將沐念清摟在懷中,看著褚瑞,「今天寶兒休息一天。」
「嗯,去吧」,褚瑞看著這樣的沐九兒,心中也明白了幾分,畢竟是母子之間,有些話還是說清楚好些。
*
「娘,娘親」,沐念清被沐九兒抱著進屋,然後一直到軟榻上。
沐九兒只死死地摟著沐念清也不說話。
後頸突然傳來的溫熱讓沐念清的心陡然一怔,突然開始慌了起來,「娘,娘親,都是寶兒不好,你別生寶兒的氣,別生寶兒的氣。」
「寶兒,寶兒」,沐九兒生生地忍著,雙手抬起沐念清的頭,看著那張熟悉到了命里卻也恨到了命里的容顏,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傻孩子,娘怎麼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沐念清雖然也很想這樣被沐九兒抱著,可總覺得是自己惹沐九兒生氣,所以哭了一直低著頭。
「可是,為什麼娘親每次看到寶兒都會不開心」,沐九兒的心再次被生生撕扯著,她以為自己避開沐念清,不想看到那張臉,可是卻沒有想到孩子是這樣的敏感。
「沒有,娘,娘只是太開心」,沐九兒喃喃著,「總有一天寶兒也會離開娘。」
正如那個人,就算再海誓山盟也擋不住的,都會離開的。
「不,寶兒要一直跟娘親在一起」,沐念清緊緊地摟著沐九兒。
「傻孩子」,沐九兒揉了揉沐念清的腦袋,「孩子哪有永遠跟著娘的。」
沐念清卻是不依,嘟著嘴,泫然欲泣,「寶兒就要跟著娘,就要跟著娘」,聲聲力竭,仿若馬上就要被拋棄一般,「娘親,你別不要寶兒。」
「好,寶兒永遠跟娘在一起」,沐九兒只覺得胸口一扯一扯的,好像硬生生被人給挖去了一塊。
原來以為的所有,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有些事情忘不掉的,就這樣記著吧,雲岫,那個冷傲清蕭卻總會一臉溫柔地看著她說,只要九兒開心就好的男子,早已經走出了她的生命。
兩母子哭累了,順勢躺在軟榻上,「寶兒陪娘午睡一會兒好不好?」
「嗯」,雖然每天夜里都被沐九兒摟在懷中,但從來沒有今天覺得這般開心,娘親是喜歡他的,沐念清在心里想著。
褚瑞看著軟榻上相擁而眠的母子,輕嘆口氣,小心翼翼地替他們關上門。
天很藍,雲很白,原本覺得的生無可戀卻因為有了他們母子而覺得圓滿,只是這樣的日子,褚瑞心里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什麼要發生,可是卻怎麼都說不上來。
一股不祥大的感覺浮上心頭。
第二節春香樓
雲岫看著手上,三年來傾盡冥獄勢力所打探到的消息,一路沿著山脈的方向往前。
「獄主,前面就是那獵戶說的巫山鎮了」,邊緣指著前方,一個看起來比高家村還要小的村戶比較密集的地方小聲道。
雲岫點點頭,小腿輕輕一踢馬月復,馬兒便快速地奔跑起來。
「小二,來兩間上房」,進了鎮子,邊原打听到一家還算不錯的客棧。
「誒,兩位爺請跟小的來」,一名年輕的小二哥立刻點頭哈腰地帶著兩人上前。
上了樓,雲岫四下打量了房間,不語。
邊原則掏出一錠銀子,「我們的馬兒好好養著,要喂最好的干草!」
「好 」,見到銀子,小二哥眼前一亮,立刻答應,「爺,您倆歇著先,小的囑咐廚房備上熱水,立刻給您們送上來。」
邊原揮揮手,「去吧。」
「我出去一趟」,雲岫冷聲道。
邊原點點頭,卻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每到一個鎮,主子都會這樣獨自一個人逛一圈,這個時候他是不能跟上的,他知道這是主子在尋找主母,當年參加暗府婚禮的那個女子,他也曾有過一面之緣的。
不用于其他城鎮,巫山鎮因為地處偏遠,街道上也只有零零散散的逛街閑人,兩邊的商戶也都冷冷清清的,雲岫私下打探著,新一點點沉下去,還是沒有麼。
他獨自轉過街角,一處異常熱鬧的地方引起他的注意。
「唷,爺可是要找姑娘,我們這兒春紅柳綠可是個個標致,包您滿意」,一身大紅衫裙,臉上抹著兩斤白粉的老鴇扇著團扇,翹著蘭花指對著雲岫個個介紹著。
雲岫不由自主地蹙眉,他不喜歡這個地方,轉身就要離開。
「公子,別走嘛」,突然被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抓住衣袖,「公子,咱們這兒可是還有沒開bao的雛兒,媽媽,你說是不是!」
那老鴇一見雲岫的臉色,看他通體的氣派,想著後院里的那個,心一橫,「公子,不是我說,老身這輩子可沒見過這麼標致的女子,長得那叫一個賽若天仙,更難得的,那可是沒開bao的雛兒,公子就沒有興趣?」
雲岫原本要挪開的腳步卻驟然停下,賽若天仙。
這輩子除了九兒,他再沒見過一個能稱得上是天仙的女子,會是九兒嗎?
不,他下意識的否認。
以九兒那等修為,又怎麼會落入到這種地方,更何況九兒她,她與他早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心里雖然這般想著,可腳下卻邁不開步子,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想放棄。
「帶我去吧」,雲岫聲音清冷,那老鴇和姑娘想要上來拉扯,卻被他巧妙地避開。
老鴇拉過大堂的一個尖嘴猴腮模樣的男子,「去把後院那個姑娘打扮打扮送到天字一號房。」
「這媽媽,那女的可沒訓練好, 著呢」,男子有些為難。
老鴇眼中劃過一道厲色,「進了我春香樓還想完完整整的出去,哼,今天這客人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再說能有這麼一位儀表堂堂的公子給她開bao,便宜她了。」
「是是」,尖嘴猴腮的男子連連點頭,心里卻是想著,看那位爺確實是有身份的,雖然不知道怎麼到了他們巫山鎮,但可不能讓人家抓著把柄,如果那姑娘太硬氣,得罪了那位爺,男子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又去房間里取了一品極品女兒香這才回到後院。
「去,把這女兒香給她喝了」,男子對著兩位守門的打手。
「這,侯哥,這女的脾氣 著呢,真要她接客?」,其中一名打手小聲問道。
「這可是極品女兒香」,侯三一臉的奸笑,「先前媽媽想保留著賣個好價錢才沒對她動粗,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吶,媽媽可是說了,今個兒這客她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趕緊的,別讓客人等久了。」
「是,是」,兩名大手利落的開鎖。
里面頓時傳來一個女子的尖叫,「啊,你們想干什麼,我不喝,嗝,我不喝。」
接著便是傳來碎布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名男子便將女子打橫抱出來,交給侯三,「侯哥,這女的太他媽的狠了,等開了苞,看小爺我怎麼收拾她!」
這春香樓的姑娘那個沒在他胯下承歡過,呸!
「行了,我給爺送去了」,侯三一把將女子抱起,匆匆而去。
懷中女子一身輕紗,里面只著紅色抹胸,白皙的大腿若隱若現,甚至隱隱能看到那大腿根部的黑色叢林。
「你放開我,你,你這個混蛋」,女子只覺得渾身無力,連帶著出口的聲音都帶著魅惑。
侯三得空,手狠狠地抓上女子胸前的雪峰,「放心,等過了今晚,嘿嘿,爺一定會好好滿足你的。」
青樓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初夜,有的長相標致的甚至可以公開拍賣。
「爺,這就是杏兒姑娘」,那老鴇見侯三抱著人來了,趕緊說道。
雲岫已經在屋里等候多時,看著面前那被加了料的酒菜,心中冷笑。
「啊」,突然女子一聲魅惑的申吟,「公,公子……」
侯三只覺得全身都酥了。
雲岫卻是厭惡地看了那杏兒姑娘一眼,心里大松了口氣,不是九兒。
那老鴇早已經關門走人,雲岫看著侯三,冷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錠白銀,看了那杏兒一眼,「這位姑娘就麻煩兄台了!」
「這,這位爺,您這是」,侯三雖然也樂得撿個大便宜,但畢竟是客人。
雲岫卻連說都未說一聲,直接飛身出了窗外;月兌了外衫,左手運起,原本好好的一件衣衫瞬間變成碎片,被其他女人踫過的,他嫌髒。
背後,那女子看著雲岫遠去的背影,看著俯身在自己身上作怪的男子,心里那叫一個恨。
只是藥效來得飛快,她很快便失去了意識,只知道全身火熱,想要,還想要……
老鴇站在門外,听著屋內,男子粗重如牛的喘息聲,女子婉轉承歡的嬌吟聲,捂著嘴不住地偷笑。
「輕,輕點」,女子的聲音帶著**後特有的魅惑,嬌吟點點。
「好」,男子聲音簡短卻帶著粗重的氣息。
「啊,重,快,快一些……」
「嗯」,男子一聲高昂的喘息傳來,只听見屋內啪啪啪的聲音急速響起。
「媽媽,怎麼樣了?」,赫然一看,卻是剛才在春香樓門口拉住雲岫的那名女子。
老鴇捂著嘴,「听听,之前不是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現在還不是乖乖的。」
「這都是媽媽教導有方」,女子奉承道。
「好了」,老鴇看了女子一眼,「紅翠放心,媽媽忘不了你今天的功勞,這兩日你就在屋子里歇著吧,明個兒讓侯三去給你買上一兩只雞,好好的補補身子。」
紅翠只覺得眼前一亮,「謝謝媽媽,媽媽,我想,想出去逛逛街成麼?」
老鴇看著紅翠一眼。
「媽媽也知道,黃老爺最喜歡那家的胭脂,紅翠想」,紅翠扭扭捏捏。
老鴇卻是滿臉帶笑,「黃老爺可是咱春香樓的大主顧,成,明個兒讓侯三挑兩個兄弟陪你去,這街上人來人往的,可別傷到了。」
「謝謝媽媽」,強壓著心中的驚喜,紅翠笑得花枝亂插,「媽媽最好了。」
老鴇面上仍舊一副溫和的模樣,「知道媽媽好了啊,就多給媽媽賺點養老錢。」
「說什麼呢,媽媽這般年輕」,紅翠嬌嗔道。
「這春香樓就你嘴甜」,老鴇徹底被紅翠逗樂了,「明個兒去賬房多領二十兩銀子吧。」
「謝謝媽媽」,紅翠低著頭,卻是怎麼都掩不住眼角的驚喜之色。
樓里的其他姑娘,或羨慕,或嫉妒地看著紅翠。
「呸,就知道討好媽媽」,一名翠衫女子不屑地癟癟嘴。
「可不是,不就是仗著黃老爺對她喜歡麼」,另一名女子也點點頭。
「喜歡,逢場作戲而已」,突然從對面房間走出一名妖冶女子,看著對面的紅翠,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那黃老爺要真喜歡,怎麼不討了回去。李公子可是答應,明個兒就贖了我呢!」
一語驚起千重浪。
「哇,香娘可真是好命呢!」
「可不是,听說那李家公子家里只有一個妻子,連侍妾都沒有一個。」
「香娘,你以後的日子可就好過了。」
「哪里,香娘還要多些姐姐們一直以來的照顧呢!」
「……」
樓里七嘴八舌,頓時像是吵翻了天。
「姑娘,我們走吧」,紅翠的貼身丫鬟小環走到紅翠旁邊輕聲道。
「哼,看誰能笑道最後」,紅翠嘴角勾起一抹邪嗜的微笑,當真以為她紅翠能看上黃老爺那等半身埋進土里的人嗎,哼,李公子,別人不知道她紅翠還能不清楚,家里一個母老虎,沒有侍妾,那還不是母老虎不準。還真當自己掉進了福窩呢。
想到剛才的那位公子,紅翠就覺得心神蕩漾,她不求別的,只求他能帶著她,哪怕是做牛做馬她也甘願。自從被拐賣到這春香樓,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過活,在媽媽面前裝乖巧,在客人面前百般討好,甚至做出那些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麼厭惡這樣的生活,多麼痛恨那些在她身上馳騁過的男人,每每夜半想起,她都覺得惡心。
所以每次,那些客人走後她都要將他們留下的惡心東西泄出去,不僅僅是因為樓里不許女子有孕,更重要的是,她嫌髒。
現在好不容易能有一個看得上眼,很明顯也不在乎銀子的男人,她相信他不會見死不救的。
只要能跟著他,為奴為婢都無所謂,若是僥幸能入了他的眼,就算是個侍妾,從此也富貴榮華享之不盡了。听著房間內,兩人的恩愛纏綿,紅翠險些沒有絞碎了手中的錦帕,若現在在他身下承歡的是她紅翠,她一定會對她予取予求。
「姑娘」,小環看著自家姑娘不斷變色的臉,心中有些擔憂,可是又不敢說出來。
第三節還是沒找到
紅翠狠狠地瞪了小環一眼,「叫什麼叫,叫魂啊!」
再也听不下去,快步走開,小環愣了一下,紅翠回過頭,「還不快走,怎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憑你這副模樣,人家公子也看不上。」
小環低著頭,抿著唇。
她也是被賣進來的,當年也是七里八鄉一枝花,只因為不想做那迎來送往的活計,不想做那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的下賤事,所以才自毀容顏,從左眼角沿著鼻梁,到右下頰,一條長長的疤痕蔓延著。
進了春香樓她異常的乖巧,從不逃跑,也從不違逆任何人。
反正她這張臉也沒有人看得上,老鴇見她可憐,這才安排她做了丫鬟的活計。只有一點,不許逃,春香樓從來就沒有能出去的處子。就算是清倌,在被恩客贖身的當晚也必須再樓中破身才行。
所以她不哭不鬧也不逃。
雲岫卻不知自己被惦記上了,回到客棧,邊原已經準備好了熱水。
他一向吃的不多,邊原也不自作主張,雲岫也懶得去喊小二,只從紫戒中尋了兩個果子果月復後便草草地睡過去。
「九兒」,他看著窗外明月,心中嘆息一聲,已經三年兩個月零七天,他尋了她這麼久,可卻仍舊不知道她的確切位置,甚至不知道她是否還在……
不,她會在的,一定會!
雲州城,清風閣中。
「可有九兒的消息了?」,胡老眼神灼灼地盯著風墨。
風墨搖搖頭,「沒有查到。」
「連一丁點消息都沒有?」,胡老不死心。
「沒有」,風墨繼續搖頭。
這三年他也一直都在尋找沐九兒的下落,可是她就像是突然從這天地間消失了一般,怎麼都查不到。風氏商行遍布全國,可是卻沒有一絲一毫沐九兒的消息。
「那可有出現新的蜀繡制品?」,胡老沉著臉。
「沒有」,風墨輕嘆口氣,「九兒就好像是人家蒸發了,照理說她一個丫頭在外,總要采買過活吧,生孩子總需要請產婆什麼的,可是我的人查便天下都沒有遇見過九兒。」
至于沐九兒的畫像,那是老早就發出去了的。
胡老癱坐在軟椅上,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一般。
「繼續找吧,總會找到的」,胡老擺擺手,「雲小子那邊怎麼樣了?」
風墨低首垂眸,「前兩天收到消息,雲岫從暗府出來一直往西行,卻是進了山脈。」
「哦?」,胡老眼中劃過一絲狐疑。
「嗯」,風墨點點頭,「原本想派人跟蹤可他的修為頗深,實在不好暴露了,所以就將人撤了回來。」
胡老點點頭,「先這樣吧,記得回頭將那小子送的節禮給我拿過來。」
一年一度,他們早已經成了習慣。
「是」,風墨低著頭,心里不知作何想法。
每次人家來送禮,這位老人家都遣人連人帶物地打出去,害得人家不得不將禮物送到福臨門去,他總不好在福臨門當眾打人吧,只得恨恨地收下。
偏生每次這位老人家都會提醒他,記得把他那份送來。這次可是有一份天山雪蓮呢,好眼熱,只可惜沒他的份,罷了還是回家抱孩子去。
雲輕在沐九兒不辭而別後不久便生了一個女兒,名喚風依,小名念念。
至于這依的是誰,念的又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點破罷了。
——相公,我家有田——
一覺醒來,沐九兒看著埋頭在自己懷中的沐念清,嘴角微微勾起。
不管那個人做了多麼可惡的事情,孩子總歸是無辜的。一夜她想得很明白,若是因為對那個人的恨而傷了孩子的心,那,不值得。
小心翼翼地起了床,替沐念清掖了掖被角。
褚瑞卻是一大早就坐在院子的大樹下,悠閑地翻看著醫書,看見出了房門的沐九兒,嘴角微微上揚,「寶兒沒事吧?」
沐九兒搖搖頭。
褚瑞接著道,「孩子小,心思卻是細的。」
「嗯」,沐九兒點點頭,想著早飯的問題,索性拖了褚瑞一起去廚房,反正他也不是遠庖廚的君子,時不時倒也是愛幫忙的,在沐九兒的燻陶下,褚瑞的廚藝可是大有長進。
「寶兒還小」,褚瑞看著沐九兒, 這手中的面片,「不管那個人如何,寶兒總歸無辜。」
「我知道」,沐九兒深吸一口氣,又想起那一日在無憂谷的暗府中,那個人一襲大紅色喜袍卻牽著另一名新娘,大大方方的拜天地。那一刻他是小登科的新郎官,而她不過是新娘為了示威而請來的觀禮客。
端的是好諷刺。
「如果,如果真的不打算回去,讓」讓我來照顧你們娘倆可好,褚瑞剛想說什麼,突然門邊多出一個高大的黑影。
「夏蒙」,沐九兒對著他點點頭,漫不經心地問道,「還是沒找到嗎?」
夏蒙搖搖頭,嘆口氣,「也不知那丫頭跑到哪兒去了。」
「別擔心」,沐九兒看著一臉焦躁的夏蒙,心卻是已經飛到了千里之外。
當初她不告而別之後,爺爺、大哥和二哥他們是否也是如這般的著急,三年如一日的尋找,她的心突然砰砰砰直跳,一股悔意歉疚浮上心頭。
她真的不該,不該就那樣不管不顧的消失的。可是回去嗎?
那個地方太烏煙瘴氣,她不喜歡,真的不喜歡。被算計來,算計去,左右不過是為了那丁點的銀錢,她不看在眼中的,別人卻當做掌中寶,她真正捧在手心的,別人卻不屑于顧。
褚瑞看著沐九兒掉下來的嘴角,沒出口的話終究被咽了回去。
「留下來一起吃早飯吧」,沐九兒收拾好心情,看著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的雲吞輕聲開口。
「好,謝謝」,夏蒙也不推辭,自從上次取蛇膽那件事情之後,他身受重傷,多虧了沐九兒他才能完全恢復,自那之後,他們的關系以一種非常巧妙的方式緩和了。
夏杏失蹤後,他往這邊更是跑得勤。當然主要原因也是因為夏杏對褚瑞的喜歡,他奢望著那一日夏杏能自己回來,再回來看看她曾經深愛過的人。
只可惜,那些都只是他心中的一廂情願。
自從那天吵架跑出去之後,夏杏便再也沒有回過山村,更沒有來看過褚瑞。倒是一來二去的,他與沐九兒和褚瑞之間成了莫逆之交。
「你們去院子里吧,雲吞已經包了好,下面的事情我一個人就行」,沐九兒端著裝著雲吞的瓷盆,嘴角微微勾起,看著夏蒙手上的油紙包,莞爾一笑,「寶兒在房中,也該起了。」
褚瑞和夏蒙兩人瞬間會意,同時退出廚房。
「令妹她」,褚瑞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畢竟那件事情他也有一定的責任。
夏蒙搖搖頭,「算了,杏兒給我慣壞了,讓她吃點兒苦頭也好。」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可心里卻是絞痛難耐,唯一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妹妹,現在不知所蹤,他如何能不擔心,因為沒有父母,他從小將夏杏捧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嘴中怕化了,不管她要什麼他都給她找來,卻不知這樣卻是害了她。
「寶兒,該起床了」,褚瑞掀開被子,將床頭的衣衫抖開,慢條斯理地給睡眼惺忪的沐念清穿上。
「瑞,瑞爹爹」,沐念清打了個呵欠,「娘親呢?」
褚瑞輕輕點了下沐念清圓圓的鼻頭,「在廚房呢,今天早上做了你最愛吃的雲吞,趕緊起床了。」
「好誒」,沐念清到底是孩子,昨天剛知道自家娘親對自己的愛,今天早上又有愛吃的雲吞,自然開心,抬頭看到軟榻上坐著的男子,「夏叔叔,你回來了?」
夏蒙嘴角忍不住地上揚,「怎麼,看到夏叔叔不高興?」
「高興,高興,寶兒最高興了」,沐念清穿好衣衫鞋襪,就跑到夏蒙身旁。
夏蒙將手中的油紙包遞過去,「給你的。」
沐念清迫不及待地打開,是他愛吃的糖葫蘆,「謝謝夏叔叔。」
「嗯」,夏蒙笑著,「可是馬上要吃早飯了,寶兒現在可不許貪嘴。」
沐念清嗯了一聲,像是為了增加說服力狠狠地點了點頭。褚瑞將那油紙包再次包好放到櫥櫃里,牽著沐念清的手,「走吧,去梳洗下,該吃早飯了。」
夏蒙也隨即跟了出來。
這山村沒有那麼多規矩,雖然是盛夏,但早上到底涼爽,樹底下,一桌四人靜靜地吃著早飯,時不時的童言童語,大家都非常的歡心。
------題外話------
心兒•心語
咱的男主終于要出來鳥,呃,就醬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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