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雷雨不斷
雲岫只覺得心上突然被什麼給剜了一個窟窿,那痛撕心裂肺卻怎麼都平息不了,環在沐九兒腰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別怕,別怕。」
突然一個炸雷再次響起,縮在雲岫懷中瑟瑟發抖的沐九兒面色驟然變得蒼白,雙手緊緊抱腿,額頭上甚至已經開始出現細密的汗珠。
「九兒別怕,別怕」,雲岫看著不遠處還沒有攤開的薄被,剛想起身將被子取來,沐九兒原本抱腿的雙手卻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沐九兒,心頭已經疼痛得無法呼吸了,「九兒乖,雲哥哥不走,不走!」
說話間,雲岫運起內力,將那薄被隔空吸過來,以往尤其是在發生了三年前那件事情之後,對宗政明亦,對暗府他心生痛恨,可現在卻開始慶幸,若非當年跟著宗政明亦勤學苦練,不然就今日這樣的狀況,一手緊緊摟著懷中小人兒,又無法離開,這該怎麼拿到薄被。
雲岫抖開薄被,自己翻身上床,因為沐九兒他無法動彈,索性和衣倒在床上,順勢也讓沐九兒躺下,以她那樣的姿勢若是坐到天亮,明日只怕會全身酸痛的。
沐九兒也不掙扎,在雲岫的強勢下漸漸松開蜷縮的身軀,在雲岫懷中尋了個舒適的姿勢,將頭緊緊埋在他的胸前。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聞,陽光夾雜著青草的氣息,讓人無比的安心。
「嗯……」
不知過了多久,沐九兒那薄如蟬翼的睫毛微抖,睜開雙眼,透過窗戶,外面仍舊灰蒙蒙的,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感受到腰間傳來的炙熱體溫,想到昨夜。
抬首,望著那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容顏,手輕輕拂過那眉眼,那鼻梁,那薄唇,心里酸甜苦辣,百味雜陳;三年前的那件事,明明心里知道的,他亦是無辜的受害者,可偏偏她就是無法輕易的原諒他。
「九兒」,正在雲岫臉上摩挲流連的手突然被緊緊的握住,雲岫眼神灼灼,緊緊地盯著懷中的小人兒,聲音帶著**的沙啞,沐九兒想要抽回手,雲岫卻紋絲不動。
好半晌,他在輕嘆口氣,將沐九兒摟入懷中,「乖,我去外面看看,繼續睡會兒,嗯?」
沐九兒將頭埋入雲岫懷中,點點頭。
雲岫輕笑一聲,翻身起床,隨手取了件衣衫換上,小聲的關上門離開。
「主子,這雷雨不斷,只怕上路有些困難」,早已經侯在門外的知秋輕聲道。
「嗯」,雲岫眼角往屋內瞟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進屋再說。」
三間上房,雲岫住在沐九兒的左邊,知秋住在右邊,昨夜遇上那樣的情況,雲岫的屋子就空了下來。
「昨天讓你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嗎?」,雲岫神色嚴肅。
「屬下無能」,知秋突然單膝跪地,雲岫連連擺手,「算了,查不到也在預料之中。」
既然是擄人,沒道理會在街區鬧市來閑逛的,更何況以寶兒的聰慧,他們也應該不會那麼做。
「那主子今日是否還要按照原計劃趕路?」,知秋低頭小聲請示。
「去準備三套斗笠簑衣,倒是不用急著趕路,休息一日吧」,雲岫看了看樓下大雨落下濺起的水花,這雨已經接連下了一晚上,居然還不停,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放晴,再加上雨水浸濕了路面,再趕路只怕是有些麻煩了。
「是」,知秋應聲而去。
雲岫想了想,吩咐店小二準備了些簡單的早餐送到房中。
「九兒,吃點東西吧」,雲岫將裝著早餐的托盤放在床頭櫃上,自己側身坐在床邊。
「不餓」,沐九兒面向床里側的牆壁,想到昨夜還有今天早上的事情,怎麼都覺得很別扭。
雲岫嘴角微揚,一把將沐九兒從床上撈起來,「現在都已經巳時了,乖,先喝點粥墊墊。」
這個時辰,他也不能讓沐九兒吃太多,不然午飯只怕就吃不了了。
說著,雲岫一手攬著沐九兒大的腰端起一碗粥,另一只手執調羹,勺起粥用唇試了試溫度,「吃點兒,嗯?」,沐九兒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嘴,見她咽下之後,這才喂入第二勺,不多時,碗已經見底。
「這大雨連綿,我讓知秋去備了斗笠簑衣,只趕路恐怕有些困難了,我們再休息一日,明日再啟程趕路」,雲岫聲音很輕,將托盤收拾了放到角落,客棧自會派人前來收拾的。
「嗯」,沐九兒看著天,想到那年巫山村的情況,這雨與當年何其相似,不過現在是夏日,梅雨綿綿也實屬正常,多休息一日也好。
*
午飯時分,沐九兒才緩緩起身。
「九兒不想下去讓店小二將飯菜送到屋子里可好?」,雲岫突然想到昨日那兩人,心里很是不爽。
沐九兒搖搖頭,「還是去大堂用飯吧」,倒不是因為其他,只是在大堂更容易打听到消息,這西河鎮過去便是朝歌,想來他們應該會有更多關于朝歌的消息才是。
果不其然。
或許是因為下雨天氣,客棧大堂用飯的人不是很多,可卻依舊很熱鬧。
「客官,您們要來點兒什麼菜」,三人剛下樓,店小二就飛快地迎上來。
「來幾個招牌菜,三碗米飯」,雲岫聲音清冽,店小二立刻用布巾將座椅都擦拭了一遍,然後朝著後廚跑去,然後又開始去接待下一位客人。
沐九兒剛在窗邊坐下,看著對面的珠寶鋪子發呆,不期然一個聲音傳入耳廓。
「媽的,昨個兒不還晴著,這與真是說下就下」,鄭則將傘放在角落處,正巧看到坐在窗邊的沐九兒,嘴角含笑,「姑娘,咱們可真是有緣,又見面了,嘿嘿。」
雲岫臉色一沉,旁邊的肖越一把推開鄭則,「呿,想見人家姑娘就明說,還什麼有緣,姑娘你看這天都要讓你留下來,不如咱們一同去游玩游玩可好,要知道這雨天游湖……」
話音未落,鄭則將肖越撥開,「姑娘千萬別听他胡說,這大雨天的有什麼湖,姑娘還是去我府上做客吧。」
「姑娘還是去我們肖府做客吧」,肖越也不甘示弱。
「去我們鄭府!」
「去我們肖府!」
「去我們鄭府!」
「去我們肖府!」
肖越、鄭則兩人吵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
作為主角的沐九兒卻只是優哉游哉地看著窗外雨滴打在青石上濺起的無數水花。
突然兩名全身都被淋濕的侍衛走進客棧,分別在肖越和鄭則耳邊說了什麼,兩人驟然臉色大變,「姑娘不好意思,今日府上有事,改日再請姑娘同游!」
「姑娘別听他的,等我回去處理完事情就前來拜見姑娘,姑娘可要等著人家!」
沐九兒突然打了一個寒顫,看著肖越堂堂七尺男兒,居然連人家這樣的詞語都說出來了,還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小二哥,這鄭、肖兩位公子到底什麼來頭啊!」
兩人前腳剛走,後腳店小二便送了飯菜出來,沐九兒看似不經意的隨口問道。
店小二四下看了看,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姑娘,我勸你們還是早日離開吧,這鄭公子和肖公子不僅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家族,更是那邊的人。」
「那邊」,沐九兒順著店小二的手指望去,看著窗外的鋪子。
知道沐九兒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店小二只能壓低了聲音,「朝歌!」
「哦?」,雲岫接過話頭,「這西河鎮不是三不管麼,怎麼會有朝歌中人。」
「一看公子就是外來的」,店小二搖搖頭,「這西河、巫山兩鎮說是三不管,那豈不就是三國共同的地帶麼,這人還不都是三國來人,不然土生土長的我們吃啥,穿啥,真是……」
看著店小二端著托盤離開,沐九兒卻突然恍然大悟。
三不管說起來就是三國共同的疆域,那小二哥年齡不大可卻一語驚醒夢中人。突然想到隱逸關山墓,沐九兒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距離真相又近了一步,不管那是三國中哪一國的皇室布下的,龍脈已毀,皇朝更替,這天下就快不太平了。
「多吃點」,雲岫將才夾給沐九兒。
「嗯」,沐九兒端著碗,拿著筷子,可飯菜卻沒有送入口中,她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
突然沐九兒放下筷子,「知秋,你吃完後去查一下,肖府和鄭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她的觀察中,這鄭則和肖越兩人雖然表現出一副紈褲子弟的模樣,可那眼神清明分明不帶絲毫的婬欲之色,那只能說兩人都並非表面上那般,更何況他們既然都是朝歌之人的話,她或許可以利用他們做點兒什麼。
「是」,知秋三兩下將碗中的飯吃完,然後飛快地閃身離開。
看著窗外的雨,沐九兒招來店小二讓他備上熱水,這麼大雨天氣也難為知秋了。
「放心,沒關系的」,雲岫看著沐九兒,若是這點兒雨都抵抗不住,那知秋也真該回爐重造了。
「嗯」,沐九兒點點頭,可一顆心還是懸著怎麼都放不下來;不知為什麼,總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相公,我家有田——
未時將過,沐九兒坐在房間中看著外面的天,雨依舊嘩嘩啦啦的下著,沒有半分變小的趨勢。
「主子,主母」,知秋一身青灰色衣衫已經濕透,還未進屋,沐九兒擺擺手,「先去泡個澡吧,你屋子里已經備好了熱水。」
知秋突然一愣,然後看著雲岫點點頭,「是!」
不過短短半刻鐘不到,知秋換了身黑衣勁裝,推門而入。
「可曾打探到什麼?」,雲岫看著手上的醫術,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嗯」,知秋點點頭,「那肖府和鄭府的確跟朝歌有關,而且勢力不小。」
沐九兒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抬起頭看著知秋,「哦?難不成是朝歌的王公貴族不成?」
「這倒不是」,知秋抿了口茶,「朝歌肖家的三女是當朝的丞相夫人,肖家四女是二皇子的側妃;而鄭家的大小姐卻是皇上新寵榮貴妃。」
「那他們來這西河鎮又是為何」,沐九兒黛眉微蹙,卻怎麼都想不清楚。
「這點屬下倒是知曉一二」,知秋看著雲岫,「這西河雖與巫山同為三不管地域但卻比巫山與三國變成的交流更平凡,通常情況下,在西河鎮更能探听到他國的一些消息。」
對于朝歌這種做法,沐九兒嗤之以鼻,不過是邊城之外的地方,若說打探消息,又能知道多少。
第二節朝歌戒嚴
看著沐九兒的表情,知秋就知道她肯定誤解了什麼。
「主母,此消息非彼消息」,知秋抿著唇,稍微思索了下,「三國在西河和巫山都會有不同的動作,所以他們,算是朝歌派來監視其他兩國在這片地域動作的;當然我們流雲和天楚在這兩鎮也有人在。」
沐九兒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不難理解了。
「那鄭則和肖越剛才匆匆來去是發生了何事」,知道他們的身份,沐九兒越來越覺得能讓兩人陡然變色的事情絕對不是小事,細細想來很可能與他們此行的目的有關。
知秋看著沐九兒,在心中點點頭,這位主母果然如傳說一般聰慧,一點即通,「傳說朝歌三皇子回國了!」
「什麼?」,沐九兒突然驚叫一聲,褚瑞竟然是朝歌三皇子麼?
「還有沒有打听到其他消息?」,沐九兒急切地問道。
知秋點點頭,「朝皇病危,朝歌皇子奪嫡已經進入白熱化,而三皇子作為朝皇最寵愛的皇子在這個時候回國對其他皇子來說無疑是大敵,所以朝歌戒嚴了。」
「肖越和鄭則兩人匆匆來去是為了這件事?」,沐九兒的聲音陡然拔高但卻並不尖利。
「嗯」,知秋想了想,「兩家都接到消息,他們會馬上安排人趕回朝歌,屬下以為我們可以利用那兩人。」,現在朝歌戒嚴,原本沐九兒想著憑褚瑞留下的玉佩應該不成問題,可現在連褚瑞自身都難保,那玉佩更不能見天日了。
「也好」,沐九兒點點頭,「可曾查到他們什麼時候啟程?」
「明日辰時」,知秋聲音依舊淡淡的。
雲岫看著知秋,意味深長的說道,「那你立刻去打探他們的行程,務必在他們出發前安排好。」
「是」,知秋突然覺得脊背一涼,卻恭敬地點點頭,看著窗外依舊灰蒙蒙的天,自己好像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啊。
第二日,大清早依舊大雨不斷,可沐九兒一行卻早早的退了房。
「我們就在這里等著?」,雲岫看了看四周,兩邊全是樹林,往前行不過三十里路就是朝歌的邊城關口。
「嗯」,知秋點點頭,「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三人斗笠簑衣,騎在馬上,可馬兒卻怎麼都不肯快行。
「吁——」
「明春,怎麼回事」,肖越撩開馬車的簾子,臉上哪里又有之前的半分笑容,神情冷冽。
「少爺,前面有馬擋了路」,那位被喚作明春的男子也是斗笠簑衣趕車,卻不想遇上這樣的事情。
「天晴,去看看」,鄭則揮揮手,旁邊騎馬的一名侍衛立刻飛身上前。
「少爺,那馬月復瀉,可能是被棄了的」,很快天晴便回來報告說。
「那拉到旁邊去,別耽誤了行程」,鄭則揮揮手看著肖越,「我說小越越,你也別一副要死人的樣子,不就是個姑娘嗎?」
突然外面傳來吵雜的聲音。
「嘶——嘶——」
誰知天晴剛從旁邊的樹上解開韁繩,那馬兒突然開始仰天長嘯,聲音淒厲。
「你,你們干什麼」,沐九兒從旁邊竄出來,手上還拿著剛采到的草藥。
天晴牽著馬韁,臉色有些難看,「姑娘,你們這馬擋著我們的路了。」
「呃,這位兄台不好意思,實在是拙荊的愛馬出了點兒問題,我們這才冒雨去采了些藥,不想剛遇到」,雲岫立刻從後面追上來,氣喘吁吁的看著天晴,一臉的抱歉。
「雲哥哥,你干嘛給他道歉」,沐九兒嘟著唇,一把從天晴手中搶過韁繩,將手中的草藥喂給追風,還一邊拍了拍追風的鬃毛,「追風乖,我們才不要理這些壞人。」
「噦噦,噦噦」,追風用頭在沐九兒懷中蹭了蹭,卻只曾到粗糙的簑衣,打了個噴嚏。
「還說沒有欺負我的追風」,沐九兒雙手擦藥,「哼,我告訴你如果我的追風有什麼事情,我要你給他償命!」,天晴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原來不止有愛打小報告的人,還有愛打小報告的嗎。
肖越、鄭則兩人坐在馬車里,心里卻犯了嘀咕。
「明春,怎麼回事,不就一匹馬怎麼去了這麼久」,肖越有些不耐煩。
「這個」,明春扶了扶斗笠,遠遠地望去,「這,天晴好像跟馬兒的主人鬧起來了。」
「哦?」,肖越掀開轎簾,剛好看到沐九兒雙手叉腰的一幕,突然眼前一亮,「居然是她!」
「誰?」,鄭則有些好奇,居然能夠讓肖越的心情由陰轉晴。
「諾,在福來客棧見過的那位姑娘,沒想到她也離開了」,此刻肖越心情大好,「明春去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明春恭敬地應聲,朝著沐九兒等人所在的地方走去,「是!」
不多時,明春回來,對著馬車上兩人恭敬地道,「回少爺話,那姑娘三人本欲趕往朝歌探親,不料那客棧馬肆不知給馬兒喂了什麼,她的坐騎開始月復瀉,根本無法往前。」
「呃,既是如此,邀請姑娘與我們同行吧,後面不是還有一輛馬車麼」,肖越不假思索。
看著明春離開的背影,鄭則卻在思索著,「這樣會不會不妥?」
「有何不妥?」,肖越挑眉一笑,「到了朝歌,可就是我們的地界了!」
鄭則心中有些不安,遠遠地看著朝著他們走來的沐九兒一行,「真的有如此巧合嗎?」
「這爺管不著」,肖越看著沐九兒身旁的雲岫和知秋,心里有些不舒坦。
明春對著沐九兒恭敬地躬身,「姑娘,我家少爺有請!」
「原來是兩位公子,今日之事實在叨擾了」,沐九兒尚未說話,卻是一旁的雲岫對著兩人拱了拱手。
「說什麼叨擾,我們這樣都能遇見,說明這真真是天定的緣分吶,听說姑娘要前往朝歌探親,真是巧,我們也要前往朝歌,不如同行也好相互有個照應,姑娘以為如何?」,肖越臉上帶上,一席話說得宛若行雲流水。
「那就麻煩兩位公子了」,沐九兒對著兩人莞爾一笑。
明明陰雨綿綿的天氣,可鄭則和肖越兩人卻覺得陽光燦爛,鳥語花香,好像那一刻天地都失色一般,那笑,傾城傾國尚不足以形容,當真是只應天上有。
「明春帶姑娘去後面的馬車」,雖然非常想邀請沐九兒跟他們同車,可看著身後的雲岫和知秋,還是給美人留下個好印象比較好。
「多謝公子」,沐九兒容顏俏麗,聲音婉轉,鄭則在一旁不滿地嘟噥,「姑娘這可不對,怎麼光謝他,不謝我啊!」
可鄭則話音未落,沐九兒一行已經跟著明春走向後面一輛馬車。
肖越突然哈哈大笑,鄭則卻是一臉的囧顏,馬車兩邊的隨行護衛則是覺得心頭大松了口氣,這位爺自出發開始就開始釋放低氣壓,現在總算是好了,真是多虧了那位姑娘。
「姑娘,這馬」,明春指了指那三匹有些月復瀉的馬兒。
「拴在馬車後即可」,沐九兒稍微思索了下,「麻煩公子了。」
「呃,不麻煩,不麻煩」,明春連連擺手,他哪里敢嫌麻煩。
除去斗笠簑衣,雲岫三人坐在馬車上,想想也容易理解,雖然肖越和鄭則同行,可終究是兩個家族的人,現在兩人同乘,可到了城里總是要分開的,所以是兩輛馬車,沒想到知秋連著都已經算好了。
隊伍很快地出發,雖然大雨不斷,可坐在馬車上比騎馬要舒服多了,至少不用淋雨。
——相公,我家有田——
果不其然,跟著肖越、鄭則兩人,在朝歌邊城入關時非常的輕松。
與兩人兩人已經近兩月了,沐九兒掀開轎簾,看著那仍舊綿綿的雨天,心卻越來越沉。
「再往前不足十里便是甘城,甘城之後便是朝歌都城盛都」,看著無精打采的沐九兒,雲岫倒了杯茶輕聲給她解釋道。
沐九兒點點頭,「總共還有多少日行程?」
「若是按照以往的行進速度,不足十日」,雲岫看著窗外的天,也非常的惱火,什麼時候下雨不好偏生這個時候,下雨也就罷了,可卻偏偏下了兩個月了。
「嗯,那就好」,沐九兒點點頭,雖然坐馬車不用淋雨,可坐了這麼久的馬車當真是有些難受,時不時還要接受那兩人的調戲,原本當听不見也就罷了,可現在他們承了人家的情,總不好視而不見的。
當天未時,一行人在甘城下榻,不再往前。
「雲哥哥,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沐九兒嘆口氣,看著窗外淅淅瀝瀝,完全看不出停的勢頭。
「別想太多了」,雲岫揉了揉沐九兒的頭。
「咚咚咚——」,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沐九兒趕緊應聲,「請進!」
「沐姑娘,這甘城遭了洪災,官道已經被淹,馬車只怕是過不去了」,面對沐九兒肖越難得的嚴肅起來,「我們只怕是要在甘城落塌數日,等洪災退了再做打算。」
「沒有其他路可行嗎?」,沐九兒有些著急。
肖越搖搖頭,鄭則也一臉的無可奈何;可沐九兒總覺得他們有什麼事情瞞著,沒有說出來。
兩人近日難得的沒有纏著沐九兒,可越是這樣便越是反常。
「知秋,去查一下,這甘城到底發生了何事」,雲岫將沐九兒摟在懷中,替她揉了揉太陽穴。
「我沒事」,沐九兒扯了扯嘴角,笑得非常的勉強,「這一路行來實在是有些累了,我先睡會兒。」
「也好」,雲岫也突然有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覺,可是卻說不上來。
躺在床上,沐九兒輾轉反側,一路走來她不是沒有想過這樣大雨不斷,必然會引起比那年在巫山村更為嚴重的水災,但卻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嚴重,要知道甘城過後就是盛都了,朝皇不會一點都不引起重視吧。
輕輕摩挲著手腕上的手鐲,沐九兒突然想到當年自己看過的一部電影,鼠疫屠城四個大字突然浮現在沐九兒的腦中,是了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樣大的洪災之後,最有可能的便是鼠疫,就像當年汶川地震之後,下游所有的水庫盡數被禁止引用一般。
所有在洪災中死亡的人畜被沖入河流,尸體腐爛再加上各種垃圾堆積如山,老鼠是最無孔不入的。
鼠疫屠城,沐九兒心中一慌,可想到這一路上好像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也沒有听說哪兒爆發了疫病,看來是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了。
但願如此……
第三節分道揚鑣
申時附近,客棧的掌櫃特地給沐九兒一行安排了雅室。
想來臨近朝歌,肖越和鄭則也越發的注重自己的身份,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我和鄭兄還有事情要處理,沐姑娘你們慢用」,菜剛上,肖越和鄭則就相繼起身。
「客氣了,你們忙吧」,沐九兒擺擺手,一副謙和的模樣,心中卻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怎麼心不在焉的,九兒」,雲岫給沐九兒碗中夾了塊雞翅,然後自己才吃起來,他們都沒有那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
沐九兒看著面前的酒菜,手中的筷子在碗中不斷的戳著,卻怎麼都吃不下去,「雲哥哥,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嗯?」,雲岫不比沐九兒兩世記憶,自然不明白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的道理。
「算了」,沐九兒搖搖頭,「待會兒我寫個房子,你讓知秋去收購一些,越多越好!」
不管之後會不會爆發疫癥,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好」,雖然不明白沐九兒為何突然提出要收購藥材,但對沐九兒的要求他從來都是言听計從的。
——
果不其然,知秋帶回來的消息讓沐九兒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這里有個藥方,這里是銀票,上面的藥材有多少買多少」,沐九兒將一個巴掌大的紅木小盒交給知秋,「你們在甘城可有人可用?」
知秋抬頭看著雲岫,雲岫點點頭,「倒是有人,不多。」
「不用太多,就這些藥材,如果不夠去鄰城,天黑前帶回來」,沐九兒聲音清脆可卻帶著不容違逆的氣勢。
「是」,知秋飛快地閃身離開。
雲岫看著沐九兒,「這甘城有什麼不對?」
「剛才知秋說的,城中兩處貧民窟已經死了百余人了,可官府卻隱瞞不報將這些人秘密處死」,沐九兒的心情非常的低沉,如果這些人好好治療,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希望活下來,當然前提是藥材足夠。
而更重要的是,處死並不能改變什麼,如果她猜得不錯,鼠疫其實已經爆發了,在之前他們路過的幾個城鎮中還沒有這麼嚴重,可現在甘城是大城,貧民窟和垃圾場也相對較多,與此同時會增加的就是老鼠。
治療鼠疫的方子她有,可暫時她卻並不想插手,如果真的是朝歌皇族綁架了沐九兒,這場鼠疫滅了朝歌也未嘗不好,別說她的心歹毒,她也只是一個擔心孩子的母親而已。
沐九兒在心里盤算著,前方洪災馬車過不去卻並不代表騎馬過不去;肖越和鄭則在這里耽誤數日絕非因為回不去,而是因為有其他事情,什麼事情呢,如果她所料不錯,應該與城西貧民窟所爆發的疫癥有關。
「雲哥哥,我們明日啟程趕往朝歌」,沐九兒想著,如果鼠疫爆發,沐念清呆在朝歌未必安全,如果那些人將寶兒關押在地牢或者其他潮濕而又不通風的地方,不,她必須盡快將寶兒救出來。
越是這樣想著,沐九兒的心便越是擔憂,甚至開始坐立不安。
「九兒,別擔心」,雲岫將沐九兒抱在懷中,「你要相信寶兒會吉人天相的。」
「嗯」,沐九兒的聲音宛若蚊子般大小,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看來今天晚上她不能再偷懶了,「雲哥哥,陪我睡會兒吧」,現在外面天色漸暗,她沒有其他辦法支走雲岫。
雲岫點點頭,待兩人睡在床上,沐九兒將頭埋在雲岫的懷中,趁著他不注意點了他的昏睡穴,然後一個念頭便進入了空間。
「姐姐,你來了」,靈兒依舊坐在院子的地上,懷中抱著那顆巨蛋。
「嗯」,沐九兒點點頭,「姐姐要去丹室煉丹,這蛋什麼時候能孵出來?」
靈兒搖搖頭,「不知道,前兩日還能勉強感覺到有動靜的,這兩日又沒了」,看著沐九兒眉眼間的隱憂,靈兒很快仰起臉,「沒事的,姐姐有事先去忙吧,靈兒不累。」
沐九兒勉強一笑,一個念頭便進入了丹室,自從她突破驚天訣第四重的時候就已經可以在空間中進行瞬移了,想了想治療鼠疫的方子,前世她收集過很多,在巫山村那三年無事的時候,她也翻看了很多藏書閣中收藏的醫書,現在要準備的就是幾種治療內外傷,還有就是針對鼠疫有特效的丹藥。
說有特效,也不過是延緩癥狀,為病人多爭取幾日資料的時間而已。
鼠疫不同于內傷和外傷,可以憑丹藥中的藥力和靈力恢復身體的機理,它需要的是殺死體內的鼠疫病毒,如果是在現代,一支鼠疫疫苗便解決了,但現在她卻只能靠自己。
坐在丹爐面前,沐九兒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鼠疫病毒說穿了是一種毒,也是一種寄生,若非要用丹藥,只能是以毒攻毒,不然就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中藥。雖然過程緩慢但卻治本,想著去了丹室的好幾種藥材,手訣打出,有條不紊地將藥材一株一株投入丹爐,然後小心翼翼地掌控火苗。
不多時,聞著丹爐中散發出的清香,沐九兒深吸一口氣,一個手訣打出,玉瓶飛出,十枚丹藥一一飛入玉瓶,沐九兒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這樣想著她又煉制了其他幾種治療外傷和內傷的丹藥。
等她從空間出來的時候,也不過剛過去一個時辰,沐九兒看著昏睡的雲岫,取出迷迭香讓他慢慢呼吸然後解開他的睡穴,自己則躺在他的懷中,不能讓他有任何的懷疑。
第二日清早。
雲岫果然沒有任何懷疑,小心翼翼的起身。
「唔,雲哥哥」,沐九兒嚶嚀一聲,雲岫看著沐九兒睡眼惺忪,「要不你再睡會兒?」
沐九兒搖搖頭,「不用了,知秋他們的藥材可是已經帶回來了?」
雲岫眼中飛快地劃過尷尬之色,可很快便反應過來,微微頷首,「九兒要的,他們定然會弄回來,我們現在去與他們告別?」他可沒有忘記沐九兒昨日說的,今天要趕往盛都的事情。
「嗯」,沐九兒看著雲岫,心中嘆口氣,什麼時候雲岫也變得如此的,呃,雖然他這是對自己的下屬有信心,可若是知秋沒有將藥材帶回來怎麼辦,昨夜因為自己臨時要去空間準備丹藥,先是點了他的睡穴,後又給他下了迷迭香,他自然中途沒有醒來。
雲岫自然不知道沐九兒心中如何的月復誹,只是非常淡定的,「九兒你先洗漱,我去看看知秋,順便與肖公子和鄭公子告別。」
「好」,沐九兒自然不會反駁。
雖然天氣已然很陰,很沉,可雨勢卻已經小了很多,看來不日這場綿延數月的大雨就要停下來了。
「沐姑娘決定了嗎」,當沐九兒出現在雅室中的時候,肖越和鄭則已經等在那里。
沐九兒點點頭,「這一路上麻煩兩位公子了,只是九兒心系親人,再加上這大雨綿延數月,洪災不斷,若是親人有個三長兩短讓九兒如何心安。」
「可是連日趕路,未必安全」,肖越神色嚴肅,「沐姑娘若是出了什麼事,家人豈不更是擔憂,更何況盛都方圓百里可並未有大河流過,有的也不過一個渭水湖而已。」
沐九兒點點頭,「肖公子所言甚至,只是九兒近來心神不寧,實在是沒有辦法再等下去,所以就此告辭了!」
「哎」,見勸不住沐九兒,肖越在嘆了口氣,「明春去將爺的火狐披風取來。」
沐九兒心下一緊,「這,肖公子,九兒……」,她話還沒說完,便被肖越打斷,「沐姑娘不必推辭,從甘城到朝歌以現在的狀況,就算快馬也須七日,這一路上城鎮雖然不少,但卻未必安存,就讓肖某最後盡點心吧。」
「那九兒便多謝肖公子了」,說實話,對于肖越和鄭則沐九兒還是非常有好感的,兩人雖然紈褲,但卻非真正的紈褲,家世顯赫,但卻並不以權壓人,跟巫山鎮的杭霸天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天晴,去將三位的馬取來」,鄭則對著身後之人,「前些日子,我讓人尋了馬醫給馬兒開了些藥,現在已經大好了,不過行路途中,萬不能再讓馬匹喝污水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方子,「這是治療馬疾的方子,若是出現個什麼情況也不會是無頭蒼蠅般,下次可不能剛好遇上我們了。」
沐九兒抿著唇,「多謝兩位公子!」
「呵呵,舉手之勞而已」,鄭則擺擺手和肖越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的不舍和流連,身在那樣的家族看怪了後院爭奪,相互傾軋,所以對沐九兒身上那股清翟通透他們都非常的喜歡,只可惜剛到甘城便收到消息他們不得不留在甘城,明察暗訪,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雲岫和知秋也很快地收拾了東西走出來,「兩位兄台,就此告辭!」
「告辭」,肖越和鄭則同時拱手。
「不送」,雲岫同樣回以一禮,然後攔著沐九兒,「九兒,我們走吧。」
「嗯」,沐九兒點點頭,明春將一個包裹交給知秋又小聲的囑咐了幾句,然後一行人這才下樓,飛身上馬,然後策馬離開。
------題外話------
心兒•心語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天總是寫不出想要的感覺,很想刪了重寫,可是重寫又不知道要寫什麼,最近幾章都是有關鼠疫的,如果大家有什麼好建議的話,可以留言告訴心兒,本文已經在進入收尾階段,解決了朝歌的問題之後,馬上九兒就要回去蘭州解決歷史遺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