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是個爽快人」,沐九兒唇角微勾,從藥櫃中取出四個巴掌大的白瓷大月復藥瓶遞給那淺紫雲紋長衫的男子,「我剛才已經說過今日所有的藥丸都打五折,既然有言在先,也不好違矩了,這是兩百顆冰亦丹,公子可要清點?」
淺紫雲紋長衫男子眉毛微挑,看著沐九兒,「哈哈,姑娘這般爽快,清點就不必了;在下明藍風,姑娘若是不嫌棄,喚在下一聲藍風就好。」
「那藍風喚我一聲九兒便罷了」,沐九兒從善如流,凡事都講的是禮尚往來。
沐九兒和明藍風兩人你來我往聊得火熱,那邊之前挑頭的白衣男子,還有其他一眾人卻有些不滿了。
「沐姑娘今日這般作法,難不成這位明公子是你事先請來的托兒不成」,白衣男子以嘲諷的語氣看著沐九兒,「我道是沐姑娘真有這本事,莫不是先前那人的鼠疫是誤打誤撞的吧。」
沐九兒斜睨了那白衣公子一眼,「誤打誤撞也好,真材實料也罷,公子既是不信,又何苦等在這里,千金坊的大門在那邊,公子請吧。」
白衣公子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沐九兒這番話便是直勾勾的下逐客令了,更是變相地表明千金坊不會賣任何藥丸給他了,這怎麼可以。男子的心越來越沉,可沐九兒卻對著里面的雲岫微微頷首,知秋和邊原從內堂走出來。
「如果再有人搗亂,直接扔出去」,沐九兒聲音冷冽。
「是」,知秋和邊原應聲,兩人面面相覷,趕緊這位主母讓他們家主子八百里加急將他們兩人召來,就是為了給千金坊當打手的,冥鈺的白虎堂主和左護法就這點兒用處;當然有些話他們自然是不敢說的,沒見他們那八面威風,手段狠辣的主子在主母面前都宛若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般溫順麼。
白衣男子面色一沉,「你這個臭婊子,你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趕我走,哼識相的就將冰亦丹的藥方交出來。」
「哦,原來兵部尚書打的是這個主意麼」,沐九兒看著最先開口說話的錦衣男子,看他的臉色對這白衣公子的身份她就確定了七成,再加上那白衣公子對錦衣男子使的眼色,基本上就能百分之百的確定;見那白衣公子張口結舌,沐九兒再次道,「想要冰亦丹的藥方,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配麼?」
一席話,原本圍觀眾人中準備起哄的人都被沐九兒身上所散發出的冷冽和狠戾的氣質所怔住,「在場眾人中所是有人還打著同樣的主意,最好趁早離開」,沐九兒莞爾一笑,「不然到時候在千金坊踫到什麼不該踫的,模到什麼不該模的,到時候,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沐姑娘言重了」,鄭則從人群中走出來對著沐九兒拱了拱手,「多日不見,姑娘還是如此的風采照人。」
聞言雲岫臉色一黑,讓知秋在收銀台的地方守著,自己則不著痕跡地擋在沐九兒和鄭則之間,「鄭公子倒是風流倜儻更勝從前」
「哈哈,原來雲兄也在」,鄭則裝作剛看到雲岫一般,「找听說這千金坊的老板是為姓沐的姑娘,在下還想著會不會是沐姑娘,不想真的是;看來今日少不得要在千金坊討一頓便飯了,分開許久,對沐姑娘的手藝,在下可是懷念得緊啊。」
沐九兒嘴角抽搐,鼻翼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鄭公子說笑了,九兒就這點兒拙劣的手藝,鄭公子不嫌棄就請里面坐吧,今日千金坊開業若是照顧不周,鄭公子可別嫌棄。」
「哈哈,不嫌棄,不嫌棄」,鄭則說著被邊原迎到一旁的軟椅上坐下。
對于鄭則的目的,兩人之間心知肚明,不過既然人家有誠意,她也沒有必要往外推,更何況這鄭則不是有個姐姐是那朝皇的妃子嗎,想來弄錢會更加的容易吧。
明藍風站在一旁,原本還想開口替沐九兒的解圍的,不過在看到鄭則的時候就自動退居一旁了,此刻見鄭則被迎到了一旁,他這才插嘴道,「既然沐姑娘今日生意繁忙,那藍風就不多叨擾了」,他淡淡一笑,溫潤爾雅,「今日得沐姑娘恩賜救命藥丸,改日藍風定當帶人上門道謝。」
「救命之恩九兒擔當不得」,沐九兒淡淡一笑,霎時間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那明晃晃的笑容刺傷了眼楮,那好似雍容的牡丹瞬間綻放般,微風拂過一陣清香撲鼻,又好似宜人風景,「你出錢,我出力,一場交易而已,不過若是藍風上門做客,九兒是千萬個歡迎的。」
明藍風微微頷首,「九兒過謙了,若非九兒,只怕族人會死傷過半,這點兒藍風還是清楚的」,說著看著一旁臉色黑沉,身上撲哧撲哧散發著冷氣的雲岫,他在心中輕輕搖頭,「不打擾九兒生意,藍風這就告辭了。」
「恕不遠送」,沐九兒目送著明藍風的背影走出千金坊這才看著圍觀的人群,在這些人當中大半的人都是買不起這藥的,兩千兩銀子一顆,就算是打五折那也是一千兩銀子,多少平民百姓就算一輩子不吃不喝也未必能湊得起一千兩銀子。
「眾位若是有意購買請早,若是無意,就請離開吧」,沐九兒對著一眾人,聲音雖小卻足以讓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沐姑娘,我要五顆!」
「我要十顆!」
「我要二十三顆!」
「我要……」
「……」
沐九兒話音剛落,就有人站出來;經過那白衣公子的事情之後,那些原本觀望著看能不能將價錢磨下來的人都熄了**,反正人家說得很清楚,你要買就買,不買大門在那邊。
要知道這治療鼠疫的冰亦丹可不缺銷路,再不濟那些怕死的達官貴冑,皇親國戚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不過人家既然敢開店售賣,誰知道她有沒有什麼不得了的後台,如果他們得到的消息沒錯,這沐姑娘與當朝新上任的太子可是關系不錯的,有些年頭想想也就罷了,萬萬不敢搬到台面上的;而一些買不起的人也非常自覺地退了出去,這種情況下他們能說什麼,想渾水模魚,看看旁邊那兩名黑面打手,還是算了吧。
更何況人家都說了,若是模到什麼不該模的,什麼是不該模的,毒藥唄。
正所謂醫毒不分家,那沐姑娘祖上能傳下冰亦丹這麼厲害的藥方,難保沒有其他保命的毒藥,到時候……
看著瞬間便空了下來的千金坊,沐九兒嘴角微勾,稀稀疏疏的還有幾個看起來穿著不錯的男女在一旁商量著,想來著冰亦丹的價格對于他們來說雖然買得起,但也會非常的肉疼。
交代雲岫看好大堂之後,她自己溜到了後院,人家鄭則都已經說了要嘗她的手藝,她自然不能拉雲岫來頂缸了,更何況現在知秋和邊原都在,這點兒面子她還是要留給雲岫的,男人嘛。
時近午時,千金坊的大堂除了雲岫等人,其他的都已經先後離開了。
「開飯了」,沐九兒端著一個托盤出來,將菜一一擺放到知秋事先架好的圓桌上,「邊原,去將廚房的托盤端出來吧」,因為今天有客人,吃飯的人也比較多,所以沐九兒特地多做了幾個菜色,本來寶兒也想出來的,不過沐九兒有些不放心就給寶兒留了飯菜讓他自己待在後院用飯了。
鄭則深吸一口氣,從軟椅上起身,「哈哈,九兒的手藝果然非同一般,人間美味,難得幾回聞啊,哈哈!」
「鄭公子謬贊了」,沐九兒唇角微勾,「今日肖公子怎麼沒與你一起?」
前幾日只見到肖越,今日又只見到了鄭則,他們兩人在那西河鎮的時候不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麼。
「這個」,鄭則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家族中事務比較繁忙,平日里也遇不上,再加上剛回盛都,又遇上這樣的事情,自然在一起玩樂的時間就少了。」
總不能說鄭家因為前不久的皇子奪嫡的事情,不許他再與肖越接觸了吧,雖然他也曾私底下去找過肖越幾次,兩人之間的友誼雖然不是這些事情能阻隔得了的,不過在公眾場合好歹得注意一些,也免得被兩家的家長知曉之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沐九兒自然沒有放過鄭則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僵硬和尷尬,想想肖家和鄭家,一家的女兒貴為少丞相夫人和二皇子的側妃,另外一家的女兒卻是皇帝的新寵,現在褚瑞榮居太子之位,明顯二皇子已經失勢,若是天楚來襲的事情再牽扯上二皇子,只怕他再難有翻身之機,鄭家自然會上趕子的撇清關系的。
「原來是這樣啊」,她微微一笑也不多問,邊原將托盤端出來後,整桌席面八熱四冷一湯,倒是豐盛得很,「今日時間比較忙,鄭公子可別嫌棄。」
鄭則也回以一笑,「沐姑娘說笑了,今日在下可要大吃特吃,吃不完的就打包了。」
「撲哧」,沐九兒半捂著嘴,「哪有鄭公子說得這麼夸張。」
「九兒的手藝自然是好的」,雲岫淡淡地開口,「鄭公子,請吧!」
「請」,雲岫首先提起筷子,其他幾人才先後開始用飯,畢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哈哈,看來我來得可正是時候啊」,褚瑞的淡笑聲從門外傳來,沐九兒趕緊起身相迎,鄭則也稍微愣了一下,隨即趕緊上前行禮道,「草民鄭則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了」,褚瑞有些好笑,不過沐九兒、雲岫幾人卻並沒有行禮的意思,鄭則正想開口提醒,褚瑞卻發話了,「九兒不介意多添一副碗筷吧?」
沐九兒搖搖頭,「太子殿下駕到,我這是蓬蓽生輝啊」,她語氣半帶著調侃。
「既然這樣不如我日日都來報道如何」,褚瑞難得有空出來,見沐九兒如此與他也沒有半分的生分,原本懸著的一顆心也稍微放下了,知道今日千金坊開業肯定會有不長眼的前來找事,更何況冰亦丹能治療鼠疫這麼大的誘惑,就連父皇也曾偷偷與他商量過,不過沐九兒的主意,又豈是那麼好打的。
他很慶幸自己還能勸得住金鑾殿上的那個人,不然,呵呵……
「好啊」,沐九兒放聲大笑,「改明兒我就出去宣傳宣傳,但凡想見太子殿下的都來我千金坊,二十兩銀子一張門票,保證看的人多。」
「你當我是賣戲的猴子啊」,褚瑞笑著揉了揉沐九兒的腦袋,相處那麼久在他的心里早就將沐九兒當做自己的妹妹一般,只是這樣的動作看在雲岫眼里卻是另一番意味,「對了寶兒呢?」
「在後院呢」,沐九兒小聲道,「這外面魚龍混雜的,若是再傷到寶兒就麻煩了。」
「也是」,褚瑞點點頭,邊原已經將碗筷取來,知秋非常有眼色地在他和邊原的中間加了把椅子,褚瑞也不介意地坐下,可原本還覺得輕松愉快的鄭則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多少王公貴冑擠破了腦袋都沒有與太子殿下同桌共飲的機會,可偏偏就讓他撞上了,看樣子沐姑娘和太子殿下的交情非同一般啊,現在他開始無比慶幸昨夜在他父親大人找他商量事情的時候,他提出自己先來看看,不然若是撞到太子殿下的手上,鄭家只怕也就完了。
一頓飯,除了鄭則,其他人都吃得非常的開心。
「沐姑娘,在下也不隱瞞了,今日上門正是為了冰亦丹前來」,吃飽喝足又與雲岫等人天高海闊的談論了一番之後,鄭則這才進入正題。
「嗯」,沐九兒點點頭,「看在我們之間交情的份兒上,我也不隱瞞了,這冰亦丹最重要的藥引乃是冰參而且至少是千年之上的,所以兩千兩銀子一顆,我並不覺得這價格有什麼不對,不過今日既然是鄭公子親自前來,五百兩銀子一顆,鄭公子要多少都成。」
鄭則嘴角微揚,知道這已經是沐九兒的底線了,「沐姑娘果然爽快,在下的確非常需要冰亦丹就不拒絕了,這是十萬兩銀票。」
「好」,沐九兒接過來並沒有如之前那般輕點,而是讓知秋取了四個藥瓶遞給鄭則,「這是兩百顆冰亦丹,每日早中晚各一顆,若是病情惡化則需要兩顆,一般來講少則三天多則五天就能痊愈,當然也需要再服用一些其他的湯藥,就是最簡單的治療風寒的,是個大夫都會的東西,我就不獻丑了。」
鄭則擺擺手,「沐姑娘今日援手之恩,鄭家銘記在心,來日沐姑娘若有任何需要,鄭家必盡全力滿足。」
「呵呵,那九兒先多謝鄭公子了」,沐九兒微微一笑,不過是幾顆冰亦丹能收買鄭家,得他們鄭家一個承諾還是非常值得的,不過其他只要在褚瑞上位了,鄭家能盡全力輔佐,褚瑞受到的挑戰就會小很多。
至于肖家,若是他派人前來,她也會是一樣的待遇,看在鄭則、肖越兩人從西河鎮到甘城一路對他們照顧的份兒上,她沐九兒從來都是個有恩必報的人。
「九兒,這短短半天我們就已經掙了七百八十九萬兩了」,雲岫清點了下收回來的銀票,看著一旁的褚瑞面帶笑意。
「嗯」,沐九兒點點頭,「無妨,等過幾日會更多的。」
「這倒是,以後咱們就不用愁寶兒取媳婦的本錢了」,雲岫看著一旁的褚瑞忍不住哈哈大笑。
褚瑞嘴角狠狠地一抽,就算不用這樣的方法只怕他們也不缺寶兒娶媳婦的本錢吧,雖然明明知道雲岫是故意說給自己听的,可他還是覺得非常的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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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可自從第一天千金坊賣出去了冰亦丹之外,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接連三天,千金坊竟然一單生意都沒有。
「主母,今日只怕又不會有人來了」,邊原看著人跡稀疏的大街,嘆口氣。
「著什麼急啊」,沐九兒坐在軟椅上,雙膝上放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針線框,她正飛針走線著,里面放著的是一件縫制了一半的小孩子外袍。
「是」,邊原感受到一旁自家主子甩過來的眼刀,不自然地模了模鼻子,他這也不是擔憂麼,如果這冰亦丹賣不出去的話,那主母的心思豈不就白費了。
「九兒,天色已經晚了,寶兒又不缺這一件衣服,明日再做吧」,雲岫有些心疼地看著沐九兒,他都好久沒有穿過九兒親自為他縫制的衣衫了憑什麼那個臭小子就有,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跟自己的兒子吃醋的,他只是心痛自己的媳婦,嗯,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