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忘,那天是二月三號!」沈澈細細一想,這下確信了,「你怎麼沒再打給我了?」
出怎再她。顧敏抿著唇,突然發現原來開口也是變得艱難,「你記錯了吧。」
「怎麼可能?那一天宛瑜生病了,我還陪她去了醫院!」沈澈月兌口而出,顧敏眼前恍惚了下。
其實她又怎麼會忘記,是的,就是那一天。那一年的二月三號,也就是那一天,顧羽謙的醫療費用,已經到了最後期限。再沒有錢,就不能住院接受治療,更不能動手術,他會立刻死亡。可是那一天,她所得到的回答,不過只是這句——顧敏!宛瑜生病了!我要陪她去醫院,有什麼事情,一會兒再說!
……
此時此刻,思緒猶如潮水涌來,顧敏的心很沉很沉。她以為自己會特別難過,她以為自己會受不了,可原來不過是如此,只不過是沉重而已。除了沉重,再無其他。
原來經過時間的洗禮後,這一切都會過去。
「我忘了。」半晌,顧敏輕聲說。
「我都記得,你怎麼就忘了?你再想想,到底什麼事情?」沈澈是有一股子拗勁的,不問個徹底,他不肯罷休。
顧敏思緒微亂,卻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為她解了圍。
沈澈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了,只是徑自接了電話。顧敏坐在旁邊,听著他接電話,那一聲「宛瑜」,讓她再明白不過,那頭的人是林宛瑜。耳畔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起來,顧敏望著窗外,听著風聲呼嘯。
「剛剛吃過飯……你吃了沒?……好,那我明天去看你……我正在開車,要送顧敏回家……」沈澈這邊通著電話,忽然他喊了一聲,「顧敏!」
顧敏一回頭,只見沈澈騰出一只手來,將手機遞給了她,「宛瑜要跟你說話。」
顧敏微怔,而後接過了。放在耳邊,她輕輕「喂」了一聲,林宛瑜就在那頭柔聲喊道,「小敏,你好,好久不見了。」
「宛瑜,你好,是好久不見了。」
「你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
「有小澈在我身邊,我也很好。」林宛瑜的聲音很甜蜜,顧敏想想也是,沈澈雖然小時候是個混世魔王,長了後也有些霸道任性張牙舞爪,可是他對林宛瑜的用心體貼,那可是非比尋常的,所以顧敏能夠想象,那一定是很好很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林宛瑜輕聲問道,「我和沈澈剛剛回國,我們是一起回來的,改天空了,我們約個時間出來吃飯好嗎?」
「好的。」顧敏應聲,林宛瑜又道,「你的號碼沒變吧?」
「沒有。」
「那就好,改天我再聯系你吧。」林宛瑜說著,又是吩咐一句,「那你把電話給小澈吧,我再和他說兩句。」
顧敏「恩」了一聲,又是將手機遞回給沈澈。沈澈伸手接過,兩人又聊了起來。聊了幾句後,他喊了一聲,「顧敏,幫我找一下耳麥。」
顧敏翻開了前車櫃,找到了耳麥幫他插上,于是這通電話就一直聊著,聊了整整一路。顧敏望著窗外的夜空,很深沉,是深沉的蔚藍色,好似藍—絲絨一般的色澤。突然之間,就想到了唐仁修。
學長的領帶,那個顏色,就像是這片夜空的顏色。
是漂亮的蔚藍絲—絨。
很柔很軟。
車子到了路口的小徑,就進不去了,沈澈這才掛了電話,就要送顧敏進去,「宛瑜,我送顧敏到家了,先掛一下,一會兒再說。」
顧敏卻解開了安全帶,自己下了車,「不用送了,就在前邊,我自己過去就可以。」
沈澈從車窗里探出頭來,望著她喊道,「今天太晚了,你告訴顧爺爺一聲,改天我再來拜訪他們。」
顧敏點了個頭,沈澈卻再次呼喊,「顧敏!」
顧敏回頭,沈澈瞧著她問道,「那天你打電話給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顧敏只是微笑,唇邊的笑容很淡很輕,就像是夜空里的雲朵。
「我真的忘記啦。」她笑著說。
路燈之下,顧敏的笑容定格成一幕,分明那笑臉和兒時一般模樣,可是沈澈心中方才剛剛感受過的錯覺又是升起。
顧敏,好像是真的變了。
不,一定是燈光的緣故,所以才會那麼耀眼。
※※※
「哎!太忙了,這個月時間過的好快!一眨眼,半個月就這麼過去了……」正是忙碌工作,顧敏的耳畔忽而傳來同事的一聲嘆息。
听到此話,顧敏又是一怔。她握著鼠標,點向了屏幕下方的日期。顯示的日歷為九月十五日。時間太過迅猛,讓人猝不及防,原來又是一年鳳仙花開,原來又要迎來了這個日子。更是原來,她一直都不曾忘記,一直都銘記于心。
再過兩天,是九月十七日。
去年的九月十七日,正好是周六,而今年卻是周四,顧敏還在上班。外公和外婆提前知會了她,如果工作很忙,請不出假來,那也沒關系。畢竟是工作重要,想來他也不會生氣怪她。
顧敏卻是執著,她一定會去的。
因為,因為今年是第三年。
正是忙碌,電話卻響起了鈴聲。顧敏拿起一瞧,來電顯示卻是沈澈。這個號碼,一直靜靜躺在電話薄里,這麼多年來不曾閃現過。如今突然出現,反倒是讓她有些愕然。手中一陣震動,她還是按了接听。
「小敏,是我。」卻不料,那頭傳來的是林宛瑜輕柔的女聲。
顧敏想著他們一定是在一起,她輕聲應道,「宛瑜,你好。」
「不知道有沒有打擾你呢?」
「沒有,有什麼事情嗎?」
「哦,是這樣的,之前不是說過約個時間出來吃飯嗎?今天我和小澈正好在你公司附近,所以就想找你出來聚聚,不知道你今天中午有沒有空?」林宛瑜在那頭輕柔詢問,顧敏默了下,而後說道,「對不起,宛瑜,今天恐怕不行。」
「公司就算工作忙,可你總要吃午飯吧?」林宛瑜又是說道。
前幾日,林宛瑜聯系過顧敏,也是邀她出來聚聚。只是那次,因為公司加班,所以就婉拒了。此番林宛瑜再度邀約,顧敏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確實有事情,只能抱歉道,「對不起,宛瑜,今天真的不行。」
然而那頭,卻是林宛瑜有些委屈的聲音,「小敏,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顧敏哪里是這個意思,她急忙說道,「不,不是的,宛瑜,你別誤會……」
「我知道,你也不接受我,所以我邀了你兩次,你都不肯……」林宛瑜的聲音在此刻從那頭听來,是說不盡道不明的淒楚可憐。顧敏的腦海里幾乎可以廟會,她那白希到近乎透明的臉龐上,雙瞳剪水的模樣,只一眼望過去,就會讓人感到內疚。
而此刻的顧敏,心里邊更是無比的愧意,「宛瑜,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的有事情,實在月兌不開身,下次好嗎?下次我請你……」
林宛瑜的聲音在剎那間忽然消失,而後瞬間,一道憤怒男聲驟然響起,「顧敏!你什麼意思!」
電話被轉手了,所以換成了沈澈的聲音!
「小澈……」顧敏想要解釋。
「你有什麼事?不就是工作嗎?工作難道比我們請你吃飯還要重要?」
「我……」顧敏又要開口,沈澈卻再次打斷了她,「顧敏!你太過分了!」
「前幾天你還問我今天有沒有空,現在我空了來找你了,你倒是推三推四的!宛瑜之前也已經約過你一次了,你有工作要忙,可以理解,不行就不行吧!你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中午時間,誰不知道公司都是要休息的?宛瑜說的不對嗎?就算再忙,你也是要吃飯的!不過是出來吃頓飯,二十分鐘的時間你都不願意?」
「你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心里邊不認可宛瑜,所以不打算和她來往?更要拒絕她的好意?顧敏,我真是看錯你了!你真是太過分了!」沈澈憤怒的質問埋怨,劈天蓋地而下,讓她猝不及防,根本沒有反應的余地。
顧敏的耳邊一陣嗡嗡的響,她還想要解釋的話語,在此刻全都成了空。
腦子也都一片空白了。
她的突然不言不語,換來那頭叫囂,「顧敏!你給我說話!你听見了沒有!」
這其中夾雜著林宛瑜的聲音,依稀是在勸說,「小澈,你別這樣,小敏會被你嚇到的,或許,她是真的有急事……」
突然一片混亂,而後那頭的沈澈又是喝道,「好!你說,你究竟是有什麼事情!我倒是要听听看,到底是什麼事情,比我和宛瑜請你吃飯還要重要!」
不,沈澈,其實你說錯了。
你想說的應該是——到底是有什麼事情,比宛瑜還要重要。
顧敏動了動唇,而原本她想要說的話語,卻一下子說不出來了,變得那麼無關緊要,對于他而言,是那樣的單薄。
「顧敏!」他又是一聲怒喝,憤憤不平道,「你就去忙你重要的事情吧!不來就算了!隨便你了!」
啪——!
三句話後,沈澈將電話掛斷,耳邊終于一片安靜。
顧敏還握著手機,卻遲遲沒有緩過神來。過了片刻,她才垂下了手。
……
算起來,顧敏現在還是富藍的職員,而又因為是唐仁修親自開口要求員工借調的,所以她的工作事宜,都是直接匯報于他,不歸任何主管管轄。所以,顧敏只有找上了唐仁修。
「仁總,有件事情想請求您。」
「說吧。」唐仁修正在看電腦的數據,並沒有回頭。
顧敏道,「今天下午我想請假。」
此話一出,讓唐仁修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身體挺好的。」顧敏輕聲道。
「那是家里有什麼事情?」
「恩。」
「什麼事情?」若是手底下的部下要請假,那不過是通過和不通過兩種可能。他從不會過問太多,只需要批準或者回絕。可是此刻是顧敏,這讓唐仁修下意識的追問到底。
「一點私事。」顧敏垂眸,給了一個模糊的回答。
唐仁修瞧見她這個樣子,只覺得她是有心事,她雖然安靜乖巧,但是她的性子,卻也是樂觀開朗的。對著他的時候,也總是微笑。仿佛任何事情,她都不會退縮。但是現在,她的笑容隱去了,這讓他愈發想要知道答案。
「是家里出了什麼事情嗎?」唐仁修沉思了下詢問。
「不,沒有,家里挺好的。」顧敏搖了搖頭。
「如果是有困難,你可以告訴我。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會幫你。」唐仁修低聲許諾。
那溫暖的話語,讓顧敏心中一暖,卻也是一澀。更是讓她忘記了現在的身份,只當他是自己親近的人,「學長,你對我這麼好。」
「我當然對你好,因為你是我的學妹。」唐仁修微笑。
她抬起頭來,瞧見他的溫柔笑顏,在這一刻有種明媚感覺。
「要是實在不想說,沒有關系,也不用告訴我。等你想說的時候,再來對我說吧。」唐仁修注視著她的眼眸,沉靜笑著再次許諾。
當年,當年他也是說了這句話……
原本發緊的心頭,在此刻好似被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迎來,將顧敏吞沒。她一直無處訴說的苦楚,在這個時候好似有了宣泄的出口,在這個時候,她終是開了口。
「今天是我弟弟的忌日,我要去祭拜他。」顧敏回望著他說道。
唐仁修卻是一怔,他突然就記起了當年。
那一年的冬日,大約應該是二月初的第幾日,具體是哪一天,他也忘記了。當他離開帝王夜總會的時候,他撞見了在外邊苦苦哀求別人的她。那麼脆弱那麼單薄的她,在冷風里不斷顫抖的身影。
而在當年,她之所以會出現在夜總會,是為了二十萬。他不曾多想,只是給了她。
後來,在學校里他又遇見了她。不,更準確點來說,是她一直跟蹤他。最後在教學樓的頂樓,他們終于再次見面。他問她為什麼要跟著自己,她卻告訴他,她是來感謝他的,因為那二十萬元。
就在當時,他也問過她原因,她說是因為弟弟生病了,所以需要錢。
只是,唐仁修不曾再詢問過有關于她弟弟的病情。比方說是否康健是否痊愈,是否已經平安。
時隔多年,听見她的話語,唐仁修心底猛然一沉。
為什麼在當時,他就沒有再多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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