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肥不撿瘦 69.玄月宮起火

作者 ︰ 半壺冰

月涼宮為後宮禁地,除卻幾個表情森然的女官們偶爾打太極池邊路過,投下一道道清倩的水影。剩下的,想當然只是一撥又一撥渾身束甲的禁衛軍。

從月涼宮至高處,可以清晰看見禁城玄月宮處自升起一團團濃煙。

在火焰與黑夜的交界處,時不時飛迸出熱烈的火星,讓半座城池周身都籠罩著虛幻的光暈。

廳堂的大門正被撤去了簾幕,首先入眼的到是那整塊黑曜石瓖嵌的圍屏。烏沉沉的紫檀框架與石面融為一體,燭火的投影匯入屏面又散射出無數細碎光點,像沉埋在黑夜水底的珍珠灰燼。坐在圍屏前的主位上的女人,杏子黃襦衫,高高束起的鬢發上斜斜簪著朵妙音牡丹。

「玄月宮走水,這邊更要注意娘娘的安全!」司空嫵躍下馬,經過長長的宮門甬道同時,與身邊屬下吩咐道。「是!」「……國丈大人。」司空嫵眼尖的看見若干侍從正簇擁著一名青衣長者登堂入室。「是阿嫵。」青衣長者腳步頓了頓,回首見是他,原本嚴峻的表情松了松。

三天前她和白晨,烏鴉等人一起回到帝(諧)都,白日里吃完午飯應該就住在客棧了吧?怎麼一覺過去了還是大白天……

她撲騰著,求饒著,耳邊卻只剩下那人的尖聲厲喊︰「這個世上只能有一個司空錦!所以你去死吧!」

影見玄當。「怎麼。」白晨抓住她自動送上門的小手,回頭問道。

「娘娘?」司空嫵再度問道。

汐娘有些發愣,呆傻看向白晨︰「我怎麼了。」頭有些疼,回憶卻沿途趕來。

她習慣性的回以微笑,但很快,她笑不出來了……最後竟抽了口氣往後倒退幾步。

「好,那就看一眼罷。」說著便起身往門外走去。

火,火是天地間最無情的殺手。

雖然相隔甚遠,但從這麼高的地方看去,只感覺火焰暴烈的溫度似乎即將撲面而來。

「……」司空嫵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對于這個姑姑,他從來都不了解。他也不需要理解。最近,太子要選妃了,對象是他的妹妹。

她舉起胳膊擋在眼前,再閉了閉眼楮,再睜開時,還是那縷刺眼的陽光。但帳邊卻多了白晨,彼時彎腰站在床前。

盛裝的皇後輕笑著,千里的火光在她眼中仿佛也不過是件頂頂小事。

皇後的眸子果然厲了起來,繼而冷瞪向廳外,連手下攥的小絲巾已經變形都不自知。

「回避?本宮還能回避到哪里去?」皇後厲聲道。

皇後美麗的面孔瞬間露出一絲猙獰,但很快便壓了下來,聲音依舊保持著清明︰「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愛管這種閑事,合適麼?」

伺門的女官見兩人並肩而來,不慌不忙的行了個蹲禮後才領著兩人入內。

叫做‘慕華’的錦衣女官頭不敢抬,伶聲道︰「好看。」

玄月宮是什麼地方?那是蘿月王宮所有妃嬪居住的地方!這個女人好大的膽子!怎可以這樣明目張膽!

那人伸出的手是那樣溫暖,那樣柔軟。

「承認如何?不承認,又如何?」有分別麼?她冷冷一笑,在司空嫵的守護下登上月涼宮最高點。

「娘娘,還是回避一下吧?」女官眼觀鼻鼻觀心,小心翼翼說道。

此時,那女人像是察覺到了她,驀然回首,美麗素顏朝她綻放出一支微笑。

「汐娘!」

見許久沒有動靜,她悄悄抬起頭來,眼角卻看見皇後正微笑著端詳自己,她嚇得重新跪下去。

「汐娘。」

轉身擰了條汗巾來替她擦虛汗,繼而道︰「只是夢魘。」

瞬間,場景再度變幻,她像是掉入了無底的深洞!心髒‘咚咚’跳的厲害……

他們是互相依存的。哪怕再厭惡對方,也絕對不可以背叛!

她繼續往前走著,緩緩掀開了最後一層紗帳。

皇後沒有解釋,也沒有問話,只是眸子卻無聲的輕眯起來。

「你怕了?」

「那麼,剛才夢到了不好的東西麼。」

此時,那熱辣辣的燻風仿佛轉了個方向,直朝月涼宮而來。

突然,那人變得猙獰,竟將她一把按回水中。

「本宮從來就沒有拘束過他啊。」天底下,似乎再也找不出比她們情節還要惡劣的父女了吧?

她以為她會就這樣一直下去,緊接著,畫面卻變化了。

「這麼說!你承認了!」

「只不過短短幾日,怎的這樣老了?」坐在主位的女人——皇後絲毫不曾覺得面子難掛,只淺笑著說道。

皇後揮了揮衣襟,面上只余甜的醉人的媚笑。

青衣長者怒極反寂,此時只冷冷瞪回這個貌美無比的女兒︰「我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選擇了你!」

她有些凝噎,卻很快調整好情緒,牢牢卡住他的腰,不準他回頭來看。

頓時一陣劇痛襲來,使她快暈過去,所幸,流過了這段河床,水流變慢了。遠方仿佛穿來了呼喊︰「汐娘……」

她努力撐著最後一絲意識破出了水面︰「我在這……救救我。」

那是間如夢似幻的繡房,青色的紗簾像是罩上了一層光暈、傅山爐內正燃著一只黑甜香。

不從後面別有洞天的地方入內,想要入那半島正廳,倒是難比登天了!

白晨微微沉寂了一會兒,像是絲毫沒有想到汐娘會主動開口和自己提起。

汐娘猛地睜開眼睫,卻看見陽光從半開的竹窗中流瀉進來,有些刺眼。

但,皇帝似乎有別的想法。

但沒有辦法!

耳邊卻听見皇後輕聲道。

汐娘頓了一下,有點答非所問的慢慢開口道︰「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我體內的火蟲去哪里了……」

「是不舒服麼。」白晨依從的沒有再回首,站直著身子淡聲問道。

「你是誰!到底是誰!」她尖叫著,試圖沖上去,耳邊卻傳來一道清明如破霧的聲音!

「果然萬物,還是毀滅的時候最好看了。」

「你好大的膽子!」青衣長者沒有那些虛應之兆,見面便是最直接的責難。

漸漸的,她不能呼吸,不能言語,在深沉的黑河之中隨波逐流。

傳過層層沙曼的,是那輕輕淼淼、若斷若續的飄忽歌。那麼裊娜的一絲歌聲,不知出自哪一室的良家子。

原來,那近在眼前的正廳卻是半島的樣式。

「娘娘,國丈已經離去了。」司空嫵輕聲道。

……………………河水好冷,冷徹心肺、一瞬間便吞噬了她的身軀,侵濕她的全身,洶涌的水勢就如此推著她,令她在急流中載浮載沉,任憑尖銳的暗石一道一道劃過她的身軀,突然間,她哀嚎一聲,胸口一剎那飛速撞上了一塊暗礁,幾乎榨空她的呼吸。

她閉起雙眼,不敢再說話。

汐娘無言的搖了搖頭。

白晨探了探她的額頭︰「別擔心。」

女官嚇得連忙跪倒在地,瑟瑟發抖著。

不是為別的,而是,在那女人懷中安睡的小孩子——那麼小的孩子——竟然身子腫脹的無法形容!青紫的臉孔還在七竅流著血……

听見這個多年沒有人叫起過的名字,皇後在門邊停頓了一下,側首輕笑道。「好懷念啊!司空錦,這麼多年過去,本宮都差點以為自己的名字就是司空後呢?」

不是沒見過皇後生氣,而是沒有見過皇後如此明目張膽的動怒!

那唱歌的女人背對她坐著,繡著金線孔雀的裙擺正迤邐收在凳邊、她輕聲喃唱著南方小曲,似在哄著懷里的什麼。

她從善如流,連忙站了起來表衷心。「奴婢生是皇後的人,死是皇後的……」

皇後紗袖掩面,忽然抱著肚子笑起來。

接下來是不自然的沉寂。

「娘娘,該怎麼辦?」司空嫵問道。

她太過好奇,悄悄走上前去。

彼時,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汐娘眷戀無比的蹭了蹭。

她的兒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

「玄月宮的火!是不是你放的!」青衣長者立在廳間,瞧不見的梵風刮得他的衣擺輕掀。

皇後長長的景泰藍護甲伸在了她的眼下,做了個虛扶的動作。

「司空錦!」

不知何時,司空嫵也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側,湊近耳邊訴道。

見他要將汗巾給送回去,汐娘忙張開雙手攬住了他的腰︰「阿晨。」

可是當她抬起頭時,卻看見了那人的臉!和她一模一樣的臉!

「別擔心,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表現。」

轉過層層紫紗、又路過蜿蜒而曲折的花間道。曲折行來,遠遠望見了一方碧池隔開的正廳,女官卻並未領他們走近,而是直接轉入一條飛廊,再將一行人送進了垂花門。

此時,皇後正撫著有些歪的發簪,輕道︰「慕華,你說這場景好看不好看?」側首的瞬間眼波流轉,很是魅惑。

畢竟……于她于自己,那都不會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我不希望汐娘不開心。」白晨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嚇到了誰。zVXC。

汐娘將自己的臉埋在白晨背上,發出悶悶的聲音。「如果換做好幾年前,現在的樣子我已經非常滿足了!其實我一點都不貪心!阿晨……如果我知道,火蟲的毒是用這樣的法子來解,我寧願一輩子都是個胖子!但是,我真的好希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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