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肥不撿瘦 70.你的決定

作者 ︰ 半壺冰

白晨靜靜轉身,抹去她的淚淡聲道︰「不管是何原因。但你能夠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恩賜。」

「你什麼都不明白。」她有些失神,像是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沒有答話,室內除了那幾縷陽光中起舞的塵埃只余寂靜。

學醫,一切都是從頭開始。

「我以為我一定會死的,誰知道。」抬起了變得有些蒼白的小臉,她突然扯出個看不出是笑是哭的表情︰「我懷孕了!我又懷孕了!你一定猜不著吧!」猜不著那個孩子救了她的命……猜不著那個孩子……

而荒天下大謬的是,這樣的一個他,竟然還要背負著這樣的使命。

蘿月開國至今,司空族一門九後,榮耀倍至。而那道開國奏折傳到他的手中,也有了足足十五年。

今日再見到時,他卻很快鎮定了下來。再次,他也是一國之君王!

他甚至從來沒有救治過任何人。那些人,都只是他為了找尋自己心中想要明白的病理實驗之物而已。

明黃輕紗被夜風拂拂吹起,來自黎母餃香的濃厚氣味也仿佛因此而稍稍卷散了些。

他只是個自私無比的男人,從來就沒有世人所認為的那種高度。

他的神色漸戾,煞氣未散。

因為心中有恨,所以寧願看著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旁邊抱貓的內侍監連忙小心翼翼地將懷中彩斑畜生抱到了皇帝的身邊,皇帝欣然接過了那只肥肥胖胖的貓。

沒有給予她開口回答的時間,繼而道︰「一場大火埋葬的不止是你我的五年。」也是那對夫妻的墳場。殺人,對他來說,他從來沒說過他是個好人,也不能說他的手下一定沒有亡魂。但那一對夫妻,卻是他親手結束生命。饒是這樣,他也從不悔。

幾名內侍監連忙雙手撐地,跪倒著不敢說一句話來。

旁邊的內室監將那碗放的已經有些微冷的菱角羹端到貓的嘴邊,皇帝舀出小小一匙,喂進了那貓的嘴兒里。

上萬的皇家禁軍自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出發,森然有序的按照時辰排列,在這深宮中行走著。

見皇帝發怒,幾位內侍官連忙從角門徐徐踏入。此時正眼觀鼻,鼻觀心的微躬身子不敢做聲。

「汐娘。」他的手遮住了她的眸子,手心微濕。是她的睫毛在輕輕刷動。

靜靜的凝視著汐娘,他的神情淡漠。

她的眸子投向窗外,不知看向何處去︰「我努力活著,只為了留下你的孩子。沒想到,那卻是罪孽的開始!」

他不肯離開這個地方,不是因為贖罪,而是他相信,只要汐娘沒死,就一定會回來找自己。所以哪怕是父親來,他也沒有給過一句解釋。

而禁軍的最中央,是一道黑色雲石砌成的長階。

「考慮的如何。」清冷男音自寂靜的皓月殿中緩緩浮現。zVXC。

但,如果汐娘在乎,他可以為了她的在乎而去在乎。

「可是阿晨!怎麼辦啊……我們的孩子……」左右不安的搖著頭,她哭泣著,有些著魔的緊揪他月白衣襟。

皇帝滿臉堆笑,顯然對妻子的撒嬌賣乖很是受用。將舀起的那一小匙送入口中,繼而正色道︰「這樣晚了一大段路再走回去,朕實在不放心。不如稍後皇後就歇在皓月殿罷?」

數十名內侍監無人敢應聲,只躬著身子倒退出門而去。

靜候稍許後,又將長針用明黃錦布呈到了皇帝的面前。那長針依舊維持著銀色的鋒芒,皇帝眉峰卻蹙的更緊。

到最後竟自己將頭伸進了碗內,連連咂嘴出聲。

「陛下用過羹,也要早些歇息。」見他又用了幾匙羹湯,皇後欠身告退道。

迤邐的裙擺在波斯玫瑰翠鳥毯上發出‘沙沙’響動,皇後來到案邊,隨手拾起一本皇帝批閱過的奏折︰「這些家伙還真是不肯讓陛下省心,不如用了臣妾的這碗羹,再看吧?」「皇後有心了。」接過蓮子菱角粥,皇帝臉色不變的舀起一小匙送到皇後唇邊︰「皇後這麼晚還為朕準備羹湯,也一塊用一點吧?」

「陛下!」皇後微微一墩身,往旁邊閃了開去。再回頭時,嫵媚的眉眼間還帶著淡淡的嗔怪之意︰「臣妾準備的這樣用心,陛下不肯用就罷了!還這樣戲弄妾身?」

他沉默了一陣,壓抑著某種腔調。明縷光失。

「滾出去!」那內侍監立刻連連磕頭,抖著身子倒退了出去。

他語氣平靜道︰「只要你能活著,其他,我不在乎。」

過了高到不可思議的長石門,石青底色上刺繡著四方神獸的錦障之後,便能看見著了一身玄色燮龍紋深衣的中年男子正在案前奮筆疾書。

閉目垂睫的宮人們安靜的等待在門庭之後。

養尊處優的大手輕撫過貓的背脊,那貓舒服的眯眼楮喵出聲來。

白晨攥著她有些發顫的手,沒有出聲。靜黑的眸子卻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她。

皇帝那漸犀利的眼楮看向案上那本被皇後翻開的冊子。「你們都出去吧。」他輕聲道,那聲音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皇帝目送著,待到人已經一點都看不見了,才將那碗湯羹冷冷擺放到了案上。

醫賢之名,更是荒謬至極。

「遵命!」皇後眼波流轉,做了個調皮的小動作便轉身迤邐離去。

「他還那麼小,那麼弱。」她微閉雙睫,熟悉著他手心的溫度。當她產下那樣的孩子時,她就知道她這一輩子都不能擺月兌那個女人的控制了!

「皇後她……不讓通報。」悄悄跪在皇帝面前的內侍監越說越小聲。

皇帝不怒自威,神色回轉來時,已經很是恐怖。

所以,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只要汐娘沒事,他白晨依然故我!

提到這個似乎有些敏感的話題,皇帝果然神色也有些黯然︰「既如此,也就罷了。」

沒有掙月兌雙手,他厲聲道︰「汐娘!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仿若天人的冷邪輪廓隨之在黑暗中浮現出來。這個男人的出現和消失,從來都是一樣的突兀。那天這個男人就悄悄來到他的身邊。申明是要做上一筆交易之時,他震驚無比。

因為,他不在乎!除了汐娘的生死,哪怕是他自己的命,他也是不在乎!

緊接著,露出了皇後那張描畫精致,絕美非人間的面容。

長長階梯自草木蔥蘢後蜿蜒延伸,豐盈的草色正在金黃與濃綠的過渡之間,點綴在其中。而石階則以不可動搖的威嚴姿態向上升起,一直沿伸向目所能及的最高處,那仿佛矗立在雲端的九重宮闕。皇家寢殿奢華而不動聲色,仿佛一切都只是上天的聖意。

而皇帝腰邊的連理帶也蜿蜒的解散了開來,他的目光有些欽羨的望著天上明月。

她憤恨的回攥住他︰「怎麼可以不在乎!」語氣卻越來越淒厲︰「那是我們的孩子!如果沒有那場火!如果沒有那對夫妻!如果我們根本就沒有去過那座城!如果我根本就不是罪域奴!如果我……」是她入了魔障嗎?為什麼心這麼疼。

「今日值門的是誰?為何皇後來時無人進來通報?」

皇後的臉色有些哀戚,但很快便掩飾好︰「前幾日,玄月宮大火。」她說到一半,話鋒微轉︰「今日妾身就歇息在陛下的宮中,似乎不大合適。」

皇帝面無表情的撒開手,那貓瞬間落地,在波斯玫瑰翠鳥毯子上發出個不溫不火的悶響。繼而扭著肥腰,施施然走開。

人人都說帝王無情,雖然他們是一對在世人眼中恩愛無比的帝王伉儷。

但又能瞞的了幾人呢?皇後根本就不愛他,或者說,深愛著皇後的他,根本不被皇後所愛。

而純黃梨所鑄的木案上,未批的小冊堆的還有半人多高。「果然這麼晚還不肯睡。」明黃紗簾紋路微動。

白晨緊緊攥住了她的手,眼神剛毅︰「我會救他。」這麼說也許會很殘忍,但他是真的不在乎。

皇帝從滿案的奏折上抬起有些書卷氣的臉,回頭笑了笑︰「皇後怎麼來了?」

皇帝卻絲毫不感覺到訝異,只轉身看向那自紗簾後慢慢現出的月白影子。

她抬頭看了眼白晨,白晨沒有答話,但是卻明白她未說出口的心意。

皇帝趕忙上前扶住了她︰「早說過不在大臣面前,就不要作這種虛禮了。你的身子又不好!」

皇帝將目光投在那碗湯羹上,果然有另一位年老的內侍官從袖中取出一只銀針探入,食指和大拇指微攆針身,長若寸許的針身在燭光下印發著森冷之芒。

「那年,我從火窗下逃生,差點被河水淹死。」她聲音略啞,努力克制著情緒︰「是烏鴉,當年是烏鴉救起我。」

「阿晨!」

汐娘的目光迷蒙,睫稍還掛著淚,可她能感覺到他的手勁有多強。

「你什麼要幫朕。」他目光炯炯,試圖從這張冷邪的面孔上找出什麼。

但除了一片虛無,什麼都沒有。

「我並不止是在幫你。」他白晨幫的,從來都只是自己。他頓了一下,嗓音更顯淡漠︰「所以,你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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