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苒馨一張俏臉便冷了下來,本來昨日淑妃就應該摔著眾嬪妃來參拜她的,可是淑妃不來,而昨日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喜事,她不想壞了心情,便不再追究。
可是,淑妃和曹妃現在卻齊齊給她沒臉,鄭苒馨潔白細女敕的手指,狠狠地握著殷紅的絹帕,"奉本宮之令,命淑妃和曹妃速速前來昭陽宮。"
孟嬤嬤卻覺得鄭苒馨尚未掌控住昭陽宮,就與淑妃和曹妃直接對上,顯得有些莽撞,但當著宮人的面,她也不能表現出。直到昭陽宮的宮人,奉命而下時,才憂慮地勸道︰"貴妃娘娘,淑妃和曹妃畢竟進宮日久,又都掌管著宮務,您現在發難,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語音剛落,前去鐘粹宮的內監帶著一身的污漬,匆匆地回到昭陽宮,撲通一聲跪在了鄭貴妃面前,「貴妃娘娘,奴才無能,未能將曹妃娘娘請來。」
內監便將鐘粹宮的事情一一道來,原來他剛到鐘粹宮時,曹妃對他尚帶著幾分客氣,不僅親自見了他,還和緩地詢問了他幾個問題。只是,曹妃始終沒有正面回應去昭陽宮的問題,反而一直在拖延時間。
瞧著采禾臉上糾結的表情,蕭靜嵐將書頁一攏,放在了身後,"去將本宮之前命你們收拾出來的宮務的賬冊,你著人全給抬到昭陽宮去,這些勞什子正好轉交給鄭苒馨,具體的回話,本宮信你,你看著回吧。"
鄭苒馨羞澀又甜蜜地笑了︰「臣妾想著能夠為皇上親手做羹湯,心里高興,就怕做的不合皇上的口味,讓您不喜。」
鄭苒馨瞧著袁昊不動聲色的臉,壓下心頭漫上的一抹心慌,按照之前的布置,問道︰「行事慌亂不堪,成何體統。」
鎮北侯府蕭家和鄭家都已經徹底撕破臉了,采禾只要在語言上不讓她們抓到把柄,昭陽宮就拿她沒有辦法,這也是蕭靜嵐派她過來的原因,采禾冷靜理智,說話行事滴水不漏,比汐月、采葵更合適。
袁昊將她的手放到唇邊,輕柔地吹著氣,溫熱的氣息,幾乎酥麻了鄭苒馨的心,讓她想要放棄心防,沉溺在袁昊的柔情里,但是腦海里鄭文遠蒼老嚴厲的面孔,讓她找回了自己的神智,輕輕地偏轉臉頰,將最美的弧度展現在袁昊面前。
他瑟瑟發抖地听著曹妃的罵聲,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個字都不要再听,他還想多活幾年呢。所幸,曹妃被身邊一個著綠衣的宮女勸進了正殿,只依稀還能听到曹妃堅持保留處置宮務權力的聲音。
幸虧,這內監也是個伶俐人,瞧見情況不對,立馬跪在了地上,曹妃氣怒之下也忘了他這人,聲音高亢地罵道︰「什麼時候淑妃也成了個沒膽子的貨色,竟然這麼輕易地就將賬冊印鑒交了出去,她們以為後宮宮務是什麼,由著她們私下里交來換去,皇上可還沒發話呢。」
"娘娘,昭陽宮的內監說是奉了鄭貴妃的命,請您去昭陽宮。"采禾回稟道。
袁昊心里怒氣上涌,蕭靜嵐真是不將他放在心上,她協理六宮事務的權力是他親自交到她手里的,如今她就這麼毫無留戀地轉給了鄭貴妃,蕭靜嵐真是涼薄無情。
采禾終于明白了之前蕭靜嵐讓她們整理這些賬冊的意圖了,當下挺直了胸膛,拿出玉安宮的氣勢帶著人和東西,威風凜凜地去了昭陽宮。
鄭苒馨這是變相地提醒袁昊,她現在才是宮中最高位份的貴妃,後宮事務理應交給她打理,淑妃、曹妃都應該及早識趣交出宮務,她才是名正言順地協理六宮之人。
在袁昊用完了膳之後,鄭苒馨對著孟嬤嬤輕輕使了個眼色,早已侯在殿外的一個宮女,躬身進到殿內,對著袁昊和鄭苒馨跪了下來,額頭踫著金磚,發出沉悶的聲響︰「奴婢參見皇上、貴妃娘娘,奴婢斗膽請娘娘示下。」
"這交接宮務可是大事,淑妃娘娘怎麼能不親自前來,竟由著你一個宮女出面?"孟嬤嬤橫眉問道。
「既然淑妃身子不好,你就多辛苦一點,讓她待在玉安宮里安靜地養病吧。至于曹妃,她雖然有了身孕,但一向精神不錯,你又剛進宮,她在宮里的時間很久,有她在旁邊協助你,你也能輕松一些。」袁昊仿佛似沒有听明白鄭苒馨的話,說出的這一段話,幾乎讓她白了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袁昊。
鄭苒馨揉了揉酸軟的腰肢,輕輕笑道︰"嬤嬤糊涂了,忘了最重要的事情,皇上雖然封了本宮為貴妃,可卻沒下旨將宮務交給本宮。因為之前祖父對鎮北侯府的彈劾,淑妃手里的宮務已經分了大部分給了曹妃,曹妃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讓皇上瞧瞧她們不尊本宮的樣子,以後能不能奪回宮務,還不一定呢。"
袁昊眼底飛速地流露出一抹似嘲似諷的神色,卻在鄭苒馨偷瞄時,換做了心疼憐惜︰「愛妃,讓下人來做這些粗活就是了,傷成這樣,讓朕看了心痛。」
采禾瞧著鄭苒馨由急到怒,又很快的恢復平靜,不由暗暗警惕,這鄭貴妃城府之深不容小覷。而鄭苒馨既然都忍下了蕭靜嵐,更不會自降身份對采禾出手,留下賬冊印鑒之後,便放了采禾等人回去了。
現在剛好,她手里的全交給鄭苒馨,那麼鐘粹宮里的曹妃也得按照她的範例,上交宮務,可惜她看不上的,卻是曹妃的寶貝,曹妃必不願輕易放手手里的權力。
鄭苒馨雖然年紀下,但她是鄭文遠精心栽培的,對于這些行事時機的把握,比孟嬤嬤更老到。
如此一來,鄭貴妃是看明白了淑妃和曹妃的態度了,她當前的主要對手便是曹妃。
鄭苒馨羞怯地垂頭︰「臣妾進宮之前,曾祖父就告誡過臣妾,讓臣妾在貴妃之位上不可恃寵生驕,更不可獨霸聖寵,要心胸開闊,善待後宮其他的嬪妃。寶月閣里的麗嬪既然病了,臣妾便想著好生為她診治,待她好了,才能更好地服侍皇上。」
"一群女人無聊地勾心斗角,本宮不去。"蕭靜嵐干脆地道。
所以,當袁昊將晚膳擺在昭陽宮時,先是見著鄭苒馨嬌媚無雙,面帶歡喜的容顏,處置了一天朝務的疲憊便消散了許多,又瞧著面前的一碗清淡的湯水,不解地揚起眉毛︰「這是什麼湯,朕從未見御膳房上過這道湯水?」
鄭苒馨吸了一口氣,如果從蕭靜嵐手里強奪過來宮務,她會十分開心,現在蕭靜嵐輕易地就將宮務給了她,鄭苒馨反而有種費盡心機,爭過來的不過是蕭靜嵐看不上眼的東西的憋屈。
鄭苒馨嬌笑一聲,卻將雙手更深地掩進衣袖,斜斜地側著腦袋,帶著些天真無邪︰「皇上,這是臣妾在府里學來的一道清熱的湯水,您整日待在乾正宮,臣妾听曾祖父說起過,乾正宮里地龍十分熱,便有些干燥,他有時候待在乾正宮時間長了便有些受不住,更何況皇上您整日待在乾正宮,所以臣妾便熬煮了這道清火的湯水。」
鄭苒馨微揚起尚帶著稚氣的面孔︰「去鐘粹宮請曹妃的人還沒回來嗎?」
但是在鄭苒馨面前,袁昊不能讓她看出端倪,還要裝著不在意地問道︰「淑妃將後宮所有事務都給了你嗎?」
鄭苒馨一听這個問題,眉眼一亮︰「淑妃手中只有後宮的部分事務,之前已經分過一些給了曹妃,畢竟她要養著身子嘛。」語音很有小女孩的純稚。
袁昊仔細地打量著鄭苒馨,注意力被她不斷掩飾的雙手吸引了過去,在她羞怯的眼神中,強勢地拉出她衣袖里的雙手。只見原本女敕白如蒲葦的雙手,現在多了點點暗紅的燙痕,顯得刺目至極。
她不耐煩和這些女人你來我往地斗心眼,用她手里雞肋的宮務權,挑起鄭貴妃和曹妃的爭斗,她在玉安宮里悠閑看戲就好了。
"我家娘娘前些日子,被些信口雌黃的人氣到了,現在心口還疼呢,況且這些宮務賬冊,我家娘娘整理的極其詳盡,奴婢相信以貴妃娘娘的聰敏,定是沒有問題。"采禾鎮靜地答道。
宮女又磕了幾個響頭,請了罪後,焦急地回稟道︰「貴妃娘娘,寶月閣的麗嬪突然病重,寶月閣的宮女求到了昭陽宮,說是淑妃娘娘已經將宮務交接給了娘娘,此事還請貴妃娘娘做主。」
不想,在鐘粹宮的一個宮人急急地在曹妃耳邊說了一席話之後,曹妃變了臉色,將手邊的茶杯水壺盡數砸了他一頭一臉,所以他才帶著一身的污漬。
"鄭苒馨不愧是鄭文遠一手養大的,這招借力打力用的真是不錯,听說昨夜里皇上在昭陽宮里歇了一宿,今日她就要發發貴妃的威風了。"蕭靜嵐半靠在美人榻上,手里翻著書頁,漫不經心地說道。
自鎮北侯府將禁衛軍一番痛打之後,蕭靜嵐在宮里越發隨心所欲了,現在嫌棄淑妃行頭沉重,連常服都不穿了,只著一身青蓮色的寬袖袍服,一頭青絲隨意挽著慵懶髻,只插了一支蘭花紋玉釵,簡單素淨。
"娘娘可要去昭陽宮?"采禾私心里並不希望蕭靜嵐去昭陽宮,雖然位份上蕭靜嵐和鄭苒馨都是四妃之一,但是貴、淑、德、賢四妃,卻是以貴妃為尊。而讓蕭靜嵐給鄭苒馨行禮,這種場景采禾想都不敢想。
「講。」鄭苒馨說道。
"孟嬤嬤,將這些賬冊封存起來,等本宮稟過皇上之後,再一一對賬。"鄭苒馨雖然年紀小,到底是知道握在手里才能放心,即便是蕭靜嵐真的不在乎,她也要接下來。
「愛妃親手所做的羹湯,朕當然喜歡。」放下鄭苒馨的手,袁昊滿意地說道。zVXC。
他雖然著急,但是當初曹妃全權打理昭陽宮事宜時,他已經領會到曹妃狠辣的手段了,只能巴巴地等著。
袁昊面上微微動容,鄭苒馨真是心細如發,連乾正宮空氣干燥都主意到了,便用湯匙舀了一勺,淺淺地嘗了一口,意外地發現問道很是不錯,面色更舒展了。一旁侍候的孟嬤嬤,在袁昊放下湯匙的空隙里,上前邀功︰「皇上,這可是貴妃娘娘親手熬煮出來的,從食材到火候,都沒讓奴婢們經手。」
「淑妃將宮務給了你?」一直沒有發話的袁昊,突然冷聲問道。最女敕指事。
但是,袁昊卻不會將鄭苒馨真的當做不懂事的天真少女,她可是鄭文遠那頭老狐狸一手教出的,不再繼續讓他不愉快的關于淑妃的話題︰「所以,寶月閣的事情,她們就求到了你這里。」
鄭苒馨頭一次看到袁昊冷下面孔,不由一驚,忙答道︰「是今日,淑妃親自使人將賬冊印鑒送了來。臣妾想著淑妃身體不適,便將這些宮務接了來,好讓淑妃好生養著身子。」
昭陽宮里鄭苒馨听完采禾的話語,臉上露出了迷茫地神情,她真沒想到淑妃竟然如此輕易地交出了宮務。
蕭靜嵐當初千方百計地從袁昊手里奪回宮務,為的就是安插人手,提高在宮里活動的自由度,現在既然和袁昊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她在宮里的人手也已經足夠,這些宮務在她這兒就成了雞肋。
孟嬤嬤在旁听的心驚肉跳的,皇上的意思是正式讓曹妃和鄭貴妃理事,難道外界傳言的是真的?皇上對曹妃的寵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可是之前皇上明明是將六宮事務盡數交給淑妃打理的,曹妃不過是借著鄭家和鎮北侯府御前對峙的機會,才從淑妃手里搶過去了些權力,為何皇上不將六宮事務全部交給貴妃娘娘,偏偏要夾著個曹妃。
鄭苒馨忍住眼中的酸澀,對著袁昊深施一禮,應承了下來,心里卻將滿腔悲憤全記在了曹妃身上。
說完之後,袁昊也沒了再繼續下去的興致,不顧鄭苒馨的挽留,離了昭陽宮,卻在回乾正宮的路上,叫停了御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