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苒馨仿佛又回到了那絕望的一天,她的貼身婢女琴蘆死在她的面前,聲聲嘶喊,鮮血橫流,鄭苒馨終于受不住了,她大聲尖叫,身子瑟瑟發抖。采禾憂慮地望向蕭靜嵐,鄭貴妃這反應十分不正常,若是被人瞧見,還以為淑妃怎麼她了呢。
蕭靜嵐命王泰堵了孟嬤嬤的嘴,又著采葵熬了一碗參湯,玉安宮眾人有條不紊地布置事務。跟著鄭貴妃的昭陽宮的宮女,忙忙地扶著鄭貴妃,邊給她順氣,邊流著淚,請求蕭靜嵐放過孟嬤嬤,「淑妃娘娘,求求您大人大量,饒過孟嬤嬤吧,嬤嬤她只是口直,並沒有冒犯淑妃娘娘您的意思。」
蕭靜嵐饒有趣味地看著這個一心向上攀爬的宮女,鄭苒馨身邊帶著的這四位宮女,都著水紅色宮裙,站在她身後兩步遠,顯然都是鄭苒馨從宮里新挑到昭陽宮的宮女,從她們的站位和打扮來看,里面並沒有她的心月復。
因為在玉安宮四周布滿眼線,鄭苒馨在玉安宮的這場鬧劇,在她剛一離開玉安宮時,袁昊就听了暗衛從頭至尾的稟告。
鄭苒馨精心修剪的指甲狠狠地掐在柔女敕的掌心里,舌尖上幾乎能嘗到喉頭的血腥味,她自出生至今,還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羞辱,她幾乎掩飾不去眼中對蕭靜嵐的恨意。
蕭靜嵐輕輕拍了兩下手,王泰放過兩腮腫脹的孟嬤嬤,恭敬地站在下方。「鄭貴妃你還代表不了皇上,你身邊這位嬤嬤,嘴巴實在不好,既然你听不出來,本宮便代你教教她,以後明白主子和奴才的區別。不要以為她在你鄭貴妃面前得寵,就能在宮里到處擺譜了。就像主子身邊的哈巴狗,再怎麼打扮,也不過是個玩物,一樣的道理。」蕭靜嵐淡淡道。
而短短時間的接觸,她也終于明白了蕭靜嵐不是正常的嬪妃,一言不合,這位是真敢動手的,若是蕭靜嵐對她動了手,想起刺客雪亮的尖刀,她心頭一陣惶恐。那位出言的宮女,在鄭貴妃這明顯示弱的話語里慘白了臉,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卻不敢出聲辯解。
「蕭靜嵐,你太過分了,目無尊上,亂用私刑,你眼里還有沒有皇上。」鄭苒馨到底知道即便她身邊帶了這麼一群人,現在在淑妃的地盤上,她也不是淑妃的對手。
骨節分明的手指指在北疆廣袤的疆土之上,這片土地雖然貧瘠,但卻是大齊抵御北方蠻人的屏障,一旦北疆被破,他食指用力一劃,一道長長的痕跡從北疆劃過中原月復地直至江南沃野。這道痕跡劃在中原和江南的圖案上清晰宛然,就像他擔憂的北蠻鐵騎一路煙塵,踏碎中原的安穩和江南的繁華。
便笑盈盈地看著那宮女道︰「好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頭,可你在宮里的規矩都忘了麼,敢在本宮面前張牙舞爪。」又瞟了一眼臉色雖然蒼白但顯然已經恢復了斗志的鄭苒馨,悠悠地道︰「鄭貴妃到底是進宮時日尚短,雖然掌管了後宮,開口閉口宮中規矩,但是卻連自個身邊的心月復都是不懂事的。瞧瞧你身邊的這位孟嬤嬤,和這個宮女,當著你鄭貴妃的面來頂撞本宮,莫不是你們昭陽宮的規矩都對外行使,自個卻是沒有規矩的。」
暗衛已在北疆收集諸多證據,待秦翰懷揣著他暗中給蕭潛的密旨,若是蕭潛知機,跟著秦翰單身回京進宮見駕,他還能留下蕭潛的一條命。若是他拒不接旨,抗命不遵,袁昊便不得不除去了他。
可恨,江晉逸無能,枉負君恩,不但不能奪了蕭潛的軍權,反而讓蕭潛抓住了他的錯處,狠狠地參奏了一本,人被扣在了北疆,也讓袁昊極為被動,再難向北疆軍隊里派去人手。
袁昊收回食指,這是他心里的隱憂,尤其是在北疆軍隊盡數掌在鎮北侯蕭潛手里時,他更是擔心不已。
「玉安宮與昭陽宮距離遙遠,鄭貴妃如此不辭辛勞地來到玉安宮,莫不是只為羞辱本宮?」蕭靜嵐揮手,命汐月將地上不斷磕頭的宮女拉了下去,她看著心煩。
連順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心內憂傷至極,合著皇上您也是知道淑妃娘娘將門虎女的本色呢,卻讓奴才時時地干些得罪淑妃娘娘的事情,奴才可害怕有朝一日淑妃娘娘拿了刀劍要了奴才這條小命哦。
連順忙倒走幾步,剛轉過了身,听到身後皇上幽幽一嘆︰「鄭貴妃真是糊涂了,這宮里她竟敢惹了淑妃,連朕都不敢輕易招惹蕭靜嵐,她倒是膽大。」
袁昊相信此時的鎮北侯蕭潛並無反心,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北疆的軍隊長久地掌握在臣子手里,讓帝王如何安心。除去鎮北侯府多年的經營,收回北疆數十萬軍隊的大權,這是他必要做的事情。
「采禾扶著鄭貴妃坐下,咱們玉安宮是個講理的地方,教訓了刁奴,也得給遠來是客的鄭貴妃看座上茶。」蕭靜嵐吩咐道,鄭苒馨若是以為玉安宮是任她搓圓揉扁的地方,她就大錯特錯了。
「她既然惹怒了淑妃,本宮也不敢帶了她走,留她在這里給淑妃你賠罪吧。」那宮女容貌出眾,心氣極高,鄭苒馨早看不慣她了,不容蕭靜嵐拒絕,就帶著眾人呼啦啦地離開了玉安宮。鄭苒馨已走,蕭靜嵐暗道了聲晦氣,當下,仍按照之前的計劃,備了攆輿去了康福長公主的昭慶宮里。
而在鄭苒馨情緒失常的時候,另三位只是焦急地看顧著她,只有這站在左邊,四人中最清麗的一位,卻沒把精力全放在形象受損的鄭貴妃身上,而是對她刺聲,以此邀寵于鄭貴妃。蕭靜嵐悠閑地看著鄭苒馨主僕的表情,覺得現在宮里的宮女的膽子都很是大膽了,為了向上攀爬,竟然連自己的死活都不顧了。
鄭苒馨並不理會蕭靜嵐的這番動作,一張美貌至極的尚帶著幾分嬰兒肥的面孔,看著蕭靜嵐道︰「本宮自入宮以來,滿宮嬪妃俱到昭陽宮請安問好,只有淑妃你身體不適,從不曾給本宮請過安。本宮想著淑妃你早年也是名滿京都的貴女閨秀,無論如何也不會假借身體不適,而不來給本宮請安。便想著親自到玉安宮探望于你,只是淑妃你這樣子,哪里是身體不適,行事更是囂張撥扈,本宮真是看錯了你。」
袁昊面上無甚表情,卻停下了批折子的御筆,在暗衛退下之後,對著老實垂頭的連順道︰「去取一斛珍珠,送往昭陽宮處,鄭貴妃受委屈了。」
「所以,鄭貴妃你是來問罪本宮的嗎?」蕭靜嵐無視鄭苒馨暴怒的眼神,輕飄飄的詢問道。「淑妃你如此尊貴,本宮怎敢向你問罪,本宮還得感謝淑妃你的不殺之恩呢。」鄭苒馨恨恨道,指使著人攙了被一通耳光打得頭昏眼花的孟嬤嬤,一揮手推翻了矮身上茶的采葵手上的托盤。
「本宮告辭。」鄭苒馨眼眸深幽地望著蕭靜嵐燙傷的手背,心中涌過一陣快意,她真應該將這杯滾茶潑在蕭靜嵐臉上。
「鄭貴妃慢走,汐月將昭陽宮的那名宮女送回去。」蕭靜嵐倒不在乎手背上的燙傷,看了惶恐焦急的采葵一眼以示安撫。
他不是沒有給過蕭家機會,早在鎮北侯蕭潛率兵征伐北蠻時,他就派了心月復江晉逸跟隨蕭潛,以備在戰事結束之後,分了蕭潛手里一半兵權。
鄭苒馨臉色乍紅乍白,蕭靜嵐這是明面上罵孟嬤嬤狗仗人勢,暗指她在皇上眼里不過是個玩物。
心中思慮已定,人手也都已派出,想到玉安宮里的淑妃,袁昊卻有些無奈的蒼涼,他雖然懷疑蕭靜嵐不是真正的蕭家女兒,但一直沒有找到證據,而蕭靜嵐對蕭家的維護又讓他一再動搖心頭的疑慮。
鄭苒馨本要強撐,但她的腿傷隱隱作痛,心頭惶怒交加,再撐不住貴妃的款,只得在采禾看似輕柔,實則用力的攙扶下,坐在了蕭靜嵐左手邊。zVXC。
受反十大。袁昊再批不下折子,打發了連順去安撫鄭苒馨之後,在殿里踱了幾步之後,站在了大齊萬里河山圖前。
北疆的暗衛傳來的消息稱,北疆之人竟只知有蕭家軍不知有朝廷,這讓袁昊極為憤怒,鎮北侯府雖然為了大齊鎮守邊疆多年,但他們不該戀棧軍權,不該覬覦皇家的威嚴。
蕭靜嵐在滾燙的茶水將要潑灑在采葵臉上時,及時出手推了一把,采葵才免了毀容的危險,但一滴滾燙的茶水滴在了蕭靜嵐的手背上,立時紅腫了一片。
若是真的對蕭家動了手,蕭靜嵐必然不會再如現在這般安然地待在玉安宮,可將蕭靜嵐如同其他家族犯事的嬪妃般處死,袁昊瞅了瞅手掌心里的紋路,他又有些舍不得。
深宮重重,寂寥如許,蕭靜嵐這般的真實地近乎任性的性情,越來越吸引他的注意,越來越讓他放不開手。
「來人,再在玉安宮附近加派一批人手,確保淑妃的安全。」袁昊冷聲吩咐道,蕭家的軍權他要,美人他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