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剛剛听到什麼了？
只見她轉過頭來，茫然地望著晨曦的方向，雙手伸出來，卻不斷顫抖著問︰「嫣紅，你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音？我怎麼听到曦兒的聲音了？」
晨曦本已經是雙眼朦朧，見了祖母這個樣子，震驚之後心中越發愧疚起來，眼淚更是跟那斷線的珠子一樣，不住地從臉上滑下來。浪客中文網
她幾步沖到祖母床邊，緊緊拉著老人那雙干枯得只看到蠟黃的皮膚下一根根青筋的手，激動地叫道︰「祖母，是曦兒，是曦兒回來了！祖母，您怎麼會這樣？您的眼楮怎麼了？」
直到這時，嫣紅才反應過來，卻又怔怔地望著晨曦不知道如何是好。嫣紅跟在老夫人身邊兩年了，時常听老夫人說起大小姐晨曦是怎麼怎麼聰明可愛。將軍府里的下人都說老夫人瘋了，誰不知道大小姐晨曦和她那個下堂的母親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但怎麼真的有個少女出現了呢？她，真的是晨曦小姐？她是怎麼進來的？她不會是鬼吧？
「曦兒？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回來看祖母了？」老夫人顫抖地從晨曦的手臂一路模上去，最後輕輕撫上她的臉道，「我家曦兒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個酒窩，曦兒，你笑一笑，讓祖母模模看……」
晨曦哽咽地抬起頭來，看著祖母沒有神采的雙眼，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右臉頰上，勉強笑了一下，露出一個深深的酒窩讓祖母模。
老夫人模到了晨曦臉上那個酒窩，同時更模到了她臉上滾燙的淚水，老人家忽然笑了，冰涼的雙手不斷在晨曦臉上撫模著，驚喜道︰「是我的曦兒！是我的曦兒回來了。我們曦兒長大了，還很漂亮……」
「祖母……」晨曦撲在祖母懷中放聲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哽咽道，「祖母，曦兒一定會治好您的眼楮的，您會親眼看到曦兒的，祖母……」
這邊晨曦一哭，原本在隔壁廂房的幾名侍女便都跑了進來。
她們只見老夫人摟著一個十四五歲身披黑色披風的少女，兩個人都哭得滿臉淚水。老夫人屋里的人，沒有不知道晨曦的，但她們也跟嫣紅一樣，都以為晨曦已經病逝，是老夫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才幻想著她只是跟著師傅出去修行去了。
如今真的見到了晨曦本人，她們自然知道這件事情里面有貓膩，但這些不是她們下人該管的，于是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候在一旁等候吩咐就好。
晨曦想到祖母打小對自己的疼愛，有什麼好吃的都舍不得吃留給她，可是她卻這麼不孝，這麼多年都沒回來看看祖母，竟然連祖母雙目失明都不知道，心中越發難過起來，哭得更是傷心。
但老夫人現在卻很高興。她的曦兒回來了，君兒的傷也快要治好了，她這一生，也沒有別的期盼了。
「曦兒，你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晨曦在祖母懷中哭了一陣兒，心情慢慢平復下來，吸吸鼻子擦擦眼淚，又抓住祖母的手放在自己小臉上，輕笑道︰「曦兒從師傅的洞府里給祖母和哥哥帶了靈果回來，祖母吃一個，定能延年益壽，您的眼楮應該也能好起來。」
說著，晨曦便從軒轅紫府中取出一個長生果來，放在祖母的手心里。
老夫人听到晨曦的話，心中很欣慰，又將那靈果湊到鼻間聞了一下，那濃郁的果香令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渾身都輕快了不少。果然是靈果啊！
老夫人卻不忙著吃，轉而問晨曦道︰「這個靈果，很珍貴吧？祖母年紀大了，就不用吃這個了，還是留給你哥哥吧！」
「祖母，曦兒給哥哥留著呢！曦兒怎麼會忘了哥哥呢？祖母，您吃了吧，這個靈果對世俗界的人來說的確很寶貴，但對曦兒來說，卻不算什麼。」
老夫人听到這里，才將靈果舉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
……
一個靈果吃下去，老夫人果然覺得渾身都舒暢。這時，晨曦運起水系魔法修復術，慢慢修復祖母眼部被堵塞的細小經脈，老夫人只覺得雙眼一陣清涼，慢慢地便有了模糊的影像，她忍不住眨了眨眼楮，眼前的影像卻越發清晰起來。
看到晨曦那張陌生中帶著幾分熟悉的清麗小臉，看著她那雙充滿了愧疚和激動的黑眸，老夫人正要將她摟到懷中好好看看，忽然就覺得月復部隱隱作痛，似乎想要出恭。
晨曦見祖母臉色不對，立即反應過來，忙扶著她去後面的淨房，然後吩咐嫣紅打水了給祖母沐浴梳洗。
從浴桶中出來，老夫人感覺好極了，仿佛全身上下都輕松了幾分似地，眼清目明，頭腦清晰，她覺得自己至少年輕了二十歲！
「曦兒，這靈果真是神奇！走，我們快去看你哥哥，也把這靈果給你哥哥服下。」老夫人現在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力氣，拉著晨曦就要走。
晨曦讓嫣紅給祖母穿上厚厚的夾襖，又將父親送的熊皮披風找出來披上，這才回來扶著祖母一起去哥哥的院子。
程敏君吃了藥剛剛睡去，蕭蕭坐在外間的暖榻上打瞌睡，不想突然有侍女通報說老夫人來了。蕭蕭心中不悅，朝廷逼迫她出手給這位將軍府的大少爺治傷，而這位大少爺最初並不合作，脾氣很不好，將軍府的人對她也冷言冷語的，還是這兩天她將程敏君的手筋接好，那些侍女看她的眼神才有了變化。
不過，這麼晚了，那位雙目失明的老夫人怎麼又來了？
蕭蕭剛剛站起身來，就看到自家師傅扶著那位原本雙目失明如今卻雙目炯炯有神，好似年輕了二十歲的老夫人走了進來。蕭蕭張開嘴，正要叫師傅，卻見晨曦對她眨了下眼楮。她當即醒悟過來，轉而對老夫人道︰「大少爺喝了藥睡了，老夫人這麼晚了過來，可是有事？」
老夫人看著眼前身穿白色繡金邊外袍，立在那里俏生生好似一朵出水白蓮一般的蕭蕭，還是從她臉上蒙著的面紗和聲音上分辨出來，這名輕靈美貌的少女，就是治好了孫兒的聖女神醫。她滿臉感激地對晨曦介紹道︰「曦兒，這位就是曙光醫館的聖女神醫蕭姑娘，這才可是多虧了她，你哥哥現在已經好多了……」
晨曦立即對著蕭蕭笑道︰「多謝蕭姑娘為我哥哥療傷！想不到名滿江湖的聖女神醫居然如此年輕漂亮！」
「呃，姑娘過獎了……」蕭蕭原本還奇怪師傅怎麼會同老夫人一起來，又將靈果給了老夫人服用，沒想到師傅竟然是程家大少爺的妹妹？那師傅就是程家的小姐了？可師傅不是姓夏的嗎？
老夫人見兩個人打了招呼，便立即拉著晨曦去看望程敏君。
來到里間，侍女掀開帳幔，程敏君憑著修仙者的警覺，立即便清醒過來。
這段時間他瘦得厲害。原本一張英氣勃勃的臉現在也只是皮包骨頭，只有那雙眼楮依然明亮銳利。當然，幾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從天之驕子到沒用的廢物，他原本已經失去活下去的勇氣，是蕭神醫及時出現，將他的手治好，讓他看到了希望，這兩日精神才好了起來。
程敏君睜開眼楮就看到眼楮已經好了，並且一下子年輕了很多的祖母，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祖母？您怎麼來了？您的眼楮好了？」
「君兒，快，看看這是誰？」
老夫人興奮地將晨曦推到前面。
「……」程敏君瞪大眼楮看著晨曦，只覺得這少女既陌生又帶著幾分熟悉，而那雙眼楮是那樣的清澈明亮，一如記憶中自己最疼愛的妹妹。「曦兒？曦兒是你嗎？你回來了？」
晨曦忍不住再一次熱淚盈眶。她一下子撲到床上哥哥懷中，抱著他放聲哭道︰「哥哥，是曦兒！是曦兒回來了！對不起，曦兒回來晚了，曦兒不知道哥哥受了傷……」
「曦兒，真的是曦兒回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程敏君抱著懷中的晨曦，這才有了幾分真實感。
蕭蕭看著如此失態的晨曦，驚訝地長大了嘴。這真的是她那位向來神秘莫測滿臉嚴肅的師傅嗎？
「哥哥，哥哥，都是曦兒不好，曦兒這麼久不回來看你和祖母，曦兒讓你們擔心了，曦兒都不知道哥哥受了傷，祖母壞了眼楮，曦兒真是太不孝了……哥哥原諒曦兒，以後曦兒再也不會這樣了……」晨曦越想心里越愧疚，越說越覺得自己不孝。哥哥和祖母對她多好啊！她怎麼能為了擔心曙光曝光就不告訴他們聯絡方式呢？她實在太自私了，嗚嗚嗚……
「好了好了，曦兒別哭了，你哥哥不會怪你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們就放心了。來，跟祖母說說，這些年，你和你娘過得好嗎？」老夫人見晨曦哭得傷心，不覺心疼了。
晨曦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從哥哥懷中抬起頭來，看著哥哥胸前被自己的眼淚鼻涕弄得一塌糊涂的寢衣，臉一下子變得緋紅。
程敏君知道她害羞了，忙安慰道︰「曦兒，沒事的。哥哥等會兒換一件就是了。對了，這些年，你和娘過得好嗎？你師傅究竟在哪里啊？五殿下找了八年都沒找到你。對了，我得讓人給他傳個消息過去，也好讓他放心。」
晨曦示意祖母和哥哥將侍女們全都支出去，讓蕭蕭在外面守著，又在房間里設下隔音罩，這才給他們講起了她帶著娘親和秋姨離開將軍府後去往清靈縣，在那里娘親和秋姨重新嫁人的事情。
「曦兒，你說，你娘已經嫁人了？」老夫人很意外，「嫁的還是朝廷命官？他沒有嫌棄你娘吧？他對你好嗎？你是跟著你娘過去的，這些年有沒有人欺負你？」
程敏君也是一臉擔憂的樣子。一個隨母改嫁的女孩子，一般很難得到繼父的疼愛。
想到爹爹，晨曦燦然一笑道︰「祖母放心，我娘是爹爹的嫡妻，我爹爹對娘親一片摯誠，也沒有納妾。而且，爹爹可疼我了，曦兒可是家里所有人的心肝寶貝！」
「哦？」
「真的？」
老夫人和程敏君都很意外。老夫人神色有些復雜，稍稍沉默了一下才又問道︰「那你娘可有給你生個弟弟？」
晨曦知道祖母在擔心什麼，女兒要是沒有兒子，總會覺得終身無靠，于是笑著搖搖頭道︰「我爹有一個養子，大我四歲，家里就我和哥哥兩個孩子。爹爹說，他有我們兄妹兩個就知足了。」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男人？竟然連親生子嗣都可以不要？老夫人感到非常震驚。
老夫人知道楊婉生晨曦的時候傷了身子，差點連命都沒保住，當時大夫就說她以後不能生育了。也是因此她才將楊婉留在身邊，後來又希望她跟著兒子去邊關，也是想著在程家還有敏君在，她能有個依靠。卻想不到竟然有人沒有子嗣也不肯納妾的，那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呢？
程敏君想了想，掂量著這事換到自己身上能不能做到，但最後連他自己也懷疑。光憑這一點，他就對那個男人萬分敬佩，不由點點頭道︰「只要娘幸福就好。對了，曦兒，你爹爹是……」
「我爹爹姓夏，現在是信州知府。哥哥听說過嗎？」
程敏君似乎有些意外，眉頭不知不覺中蹙起，但還是點點頭道︰「听皇上提起過兩次。夏大人官聲不錯，辦事能干，皇上很器重他，這才打算將他調回京城予以重用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