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細雨霏霏,透過木格的窗,院中的梧桐落下一地淺紫色的花,在水漬里掙扎,花漸凋疏不耐風。
敲門聲輕響起,卻是若水,溫柔的淺笑,如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人如其名。
「許賀拍了很多你的照片,我拿來給你,一會兒我們要出去,怕你還沒起,」很輕柔的聲音。
依舊是隨意飄揚的長發,齊腳面曳地的長裙,墨綠的裙上,開著一小圈金燦燦的花,「許賀說鏡頭中的你從沒有一絲的笑容,讓他很心疼,」若水在桌前坐下,放下手中的存儲盤。
「替我謝謝許賀。」
「小蝶,我來,有一句話不知該不應該講,我跟許賀之間,估計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除非我被拒簽,除非他能與我一起去,否則,天各一邊,我們誰都對未來沒有把握,」若水苦笑,伸手拂去耳畔散落下的發,修長的十指,白皙。
一杯清茶,已從最初的氤氳變得冰涼,周小蝶甚至不記得若水是何時離去的,可若水的話卻在耳畔縈繞,「小蝶,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接受他,他是個很好的男孩子,為了我,一度放棄了自己最喜歡的國學,改學了油畫,可我,卻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
如果可以,于周小蝶,是否只是若水的替代品?
一樣的容顏,一樣的喜歡曳地的長裙,所不同的是,周小蝶的心里,卻依舊住著曾經的君沫磊,揮之不去,忘不了、戒不掉。
許賀在日落時分找到河畔溪柳邊呆坐著的周小蝶,潺潺的溪流,偶爾幾尾金鯉游來游去。
默默地坐著,直到晚霞散去,直到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一米陽光的廊下,許賀一瓶接一瓶的狂飲著,依舊昏暗的燭光下,周小蝶卻分明看到許賀眼底的閃爍,終究滑落下來,和進酒里,流入心間。
「倘若若水與我,回滄州後便天涯相隔,小蝶,不是若水的錯,是因為你的出現,」周小蝶記得許賀說完這句話便一頭栽倒在桌上,醉了。
于他,愁腸待酒舒,卻不料,舉杯銷愁愁更愁。
周小蝶在黎明的時分醒來,院落里,有著輕微的腳步聲,廊下燈籠在晨風里輕舞,兩只行李箱,被許賀一一地提了出來,腳步落在那窄窄的木梯上,許賀再一次想起那日周小蝶曳地而過的長裙,在梯沿上滑過,有著塵埃瞬間飛落的悸動。
溫柔時光,麗江的七日,溫柔的時光,卻是周小蝶給予的。
默默地轉身,晨風里的梧桐葉,有著沙沙的歡唱,若水淡淡的笑臉呈現在眼前,「我們走吧。」
離開了,是不是就不會再有相見,許賀在推門而出的時候止住了腳步,他有一種放下行李,再沖到二樓去的沖動,可街角的駝鈴在風中脆響。
再見,小蝶,再見,或許再也不會見。
周小蝶靜靜地听著清脆的駝鈴在風中輕響,客棧老板說,那是阿廈鈴,給人祝福的鈴聲。
推門而出,廊下正對的門前,許賀的背影一閃而過,晨風里,卻徒留幾分落寞。
終究,不曾回頭。
許賀轉身掩上吱呀響的木門,卻在門合上的那一剎那,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灰白的裙一閃而過,只是,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