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遠停了一下，轉過頭，凌厲的目光打在蘇芩的身上，「我從不需要原諒。」
蘇芩身子一軟，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
她這一輩子，從未主動為自己爭取過什麼，但也容不得別人將她當猴子一般戲耍。
蘇芩嗤地一笑，眼里充滿了嘲弄，「你除了會威脅人，還能做什麼？」
「如果我非要走呢？」
也算是自己唯二的親人。
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不多一會兒，就有一個大叔提著醫藥箱走了進來。
莫靖遠沒有答話，只死死地把她箍在懷里，不讓她亂動。
蘇芩的小動作被發現，心里有些發虛︰「嗯……我睡飽了……」
醫生拿起紙筆，快速寫好一張單子，遞給莫靖遠︰「這服藥煎水，湯藥內服，藥渣擦臉，保證不留疤。」
「蘇芩，你若要傷害你自己，我不會阻攔你，但是你若想離開，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身邊。」莫靖遠抿著薄唇，目光冰冷，刀刻般的五官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莫靖遠，這是為什麼呢？我該給的，能給的，都給你了，你不就是把我當替身了嗎？如果，我沒有了美貌，沒有了青春呢？」蘇芩一邊歇斯底里地質問著，一邊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臉上劃了一刀，莫靖遠想阻止，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蘇芩點點頭，走下樓去。
莫靖遠的臉色冷了下來，直直地盯著醫生，霸道吩咐道︰「我要一點疤也不能有！否則你知道下場！」
莫靖遠額上的青筋滑動，緊抿著唇，像是在隱忍著怒意——確實，讓他這麼低三下四地伺候一個人，算得上是為難他了。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且凝重到︰「如果蘇小姐真的這麼認為，我希望你不要回頭，不要後悔，不要給了先生希望，又讓他失望。」
蘇芩不言，只是露出意味不明的哼笑。
「滾開！誰也不要管我！」
這個世上，可能姐姐是唯一一個關心自己的人了。
這種事情，不應該由自己來做。
作為一個律師，她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作為一個普通女人，她不能容忍竟然有人玩弄了他整整五年，還賠上了姐姐的清白！
醫生在莫靖遠強大的氣場下，早就汗如雨下，不想再待了，提著醫藥箱逃也似的離開別墅。
等醫生處理好傷口，已經是半個小時過後了。
察覺出蘇芩的遲疑，江普認真道︰「蘇小姐放心，我不是來當說客的。」
醫生為難道︰「西藥祛疤效果沒中藥好……」
「先生，他只是不會表達而已，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沒有心，沒有感覺，不會痛。今天，先生這里……」江普握掌成拳，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處︰「很痛。」
莫靖遠深深看了他一眼，端著碗，出了房間。
她確實是受夠了。
醫生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這個要看人的愈合能力，一般來說，只要不吃蔥姜蒜醬油之類的，不會有太大的疤。」
夜晚慢慢降臨，蘇芩蜷起身子，將自己卷成蝦米狀，這樣，就能自己給自己溫暖。
見蘇芩沒有要听話的意思，他的耐心被磨光，二話不說，一手捏開她的顎骨，一手端著藥碗，對著她的嘴巴就灌下去。
「給她包扎！」莫靖遠指了指癱在一邊的蘇芩，對著醫生吩咐道。
蘇林靜對著電話又囑咐了一通，什麼工作不要太拼命拉，錢是賺不完的拉，雖然嗦，但蘇芩卻听得心里暖暖的。
掛了電話，蘇芩望著手機屏幕發呆。
江普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替蘇芩和自己倒了一杯水，又重新坐下來︰「你也不要覺得委屈，就因為你劃傷了自己，先生派了直升機去山里將那個老中醫接來為你療傷，你要再出個什麼意外，先生會瘋的。」
醫生恭敬地點了點頭，從醫藥箱里拿出工具，就要幫蘇芩查看傷口，卻被蘇芩一把推開。
蘇芩咳得臉紅脖子粗的，但卻將他的話听得很清楚。
江普禮貌地笑著︰「蘇小姐有沒有興趣下來聊聊天？」
當一整碗湯藥被全部喝下的時候，她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離開！對，離開！
莫靖遠拒絕道︰「不用，我就是要讓她記住這痛，看她以後還敢不敢了！」
莫靖遠揚了揚手里的藥碗，輕啟薄唇︰「喝藥。」
蘇芩覺得訝異，莫靖遠出門竟然沒有帶上江普這個貼身助理。
莫靖遠將單子傳真給江普，讓江普去抓藥，自己則抱著蘇芩，強迫她躺在床上。
「這樣呢？是不是我毀容了，我變丑了，你就能放過我？好，那你說，需要我劃多少刀？」殷紅的鮮血順著臉頰滴到肩膀上，染紅了大片的布料。她卻感覺不到疼。
情之一字，最是莫測，像是一粒隱形的毒藥，它裹著糖衣，它有亮麗的色彩，它在你的心髒上劃上一道道的痕跡，它讓你彌足深陷而不知足。
蘇芩現在被莫靖遠軟.禁在這別墅里，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去，她不敢應承蘇林靜，含糊其詞道︰「看情況吧，我最近都要加班。」
明知他關心的不是「自己」，為何還是忍不住亂了心跳？
頓了一下，莫靖遠問道︰「會不會留疤？」
蘇芩毫不後退地與他對視，「我要離開，我再也不想待在這骯髒的地方！」
氣氛無比的沉悶。
她無法再裝，將腦袋露出來，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我說過，游戲是由我來掌控，我不說膩了，你就不準走。」莫靖遠加重了語氣，重申他說過的話。
外面響起幾聲交談聲，沒過多久，就听見大門「砰」地一聲，莫靖遠出門了。
「咳咳……」少量的藥水竄入了氣管，蘇芩捏著喉嚨，劇烈地咳嗽著。
蘇芩沉默著，突然大笑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只是想笑，就笑了。
他對待她的態度，除了威脅，還是威脅。
「蘇小姐，你真的這麼認為嗎？近的我們不說，就說五年前，如果不是先生幫你，你會有今天？」
躺回床上，明明沒有一點睡意，卻感到倦怠得慌。
「唔——」突如其來的苦澀讓蘇芩驚呼出聲，可嘴巴被人控制著，湯藥直往喉嚨里面滑去，嗆得她眼淚直流。身體永遠比意志力誠實，當喉嚨口的湯藥已經呈飽和狀態的時候，她不自主地咽下一口。
蘇芩知道自己逃不掉，逼迫著自己強行入睡。
莫靖遠皺了一下眉頭，道︰「沒有西藥？」
蘇芩爬起來接起，里面傳來蘇林靜的聲音︰「小芩，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寶寶成功啦！他正在我的肚子里健康成長呢！」
江普蹙起眉，不明白蘇芩的意思。
原來，沒有什麼疼痛能比心里的痛更加的痛。
忙了一會兒，他搖著頭嘆道︰「這傷口劃得很深，縫一下應該愈合得快一點。」
「不管你躲到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我都可以把你找出來，不信你試試。」
既然是莫靖遠先設計她，那她也不必遵守約定，留在他的身邊。
莫靖遠收起藥碗，對蘇芩的難受視而不見，哼了一聲，冷冷道︰「不要讓我再‘喂’你一次。」
也許夢里，就不會這麼痛苦。
莫靖遠一把扯過蘇芩，將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懷里，對著醫生喝道︰「動手！」
呵，蘇芩，你的意志何其不堅定，明明是恨的，為何又有那麼一點喜悅冒出心頭。
「你沒權限制我的自由！」蘇芩大聲說道︰「讓開！」
蘇芩沒有胃口，搖頭說不用。
「這——」醫生求助地望向莫靖遠。
「沒什麼，有點感冒了。」蘇芩不敢告訴姐姐自己的遭遇，忙心虛地扯了一個謊。
幸好蘇林靜是真的心情好，沒有去深究蘇芩的反常，接著說道︰「那你好好照顧自己，明天來我家吃飯吧，我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里人，咱們好好吃一頓。」
「沒錯。」蘇芩接過話頭︰「如果不是他，我的生活確實不是今天的樣子。如果不是他，我的姐姐怎會受辱？如果不是他，我又怎會失去五年的青春？如果不是他，我又怎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江普見蘇芩臉色難看，想伸手幫她拍拍背，手伸出去一半，又收了回來。
「你想去哪里？」淡淡的語調，卻讓人听出警告的意味。
過了一會兒，房門就被推開，接著有腳步聲走進來。
莫靖遠點點頭，揮手送客。zVXC。
她將臉轉向一邊，無聲地抗拒。
蘇芩閉著眼楮，不去看莫靖遠的臉。
這張俊秀無雙的臉，曾讓她片刻的迷失，如今卻讓她覺得如此惡心、難堪。那些偶然之間堆起來的點點好感，全都在此刻消失殆盡。
蘇芩心里涌起一陣難受，現在這叫什麼，軟.禁嗎？
莫靖遠伸出一只手臂，撐在門框上，「哪里也不許去！」
蘇芩不愛听這話，冷笑一聲道︰「那又怎樣？以為這點小恩小惠，就能掩蓋住他對我的傷害嗎？」
聞言，蘇芩樂得笑了出來︰「我早就不要臉了。」
「蘇小姐，感覺好點沒有？」
蘇芩打小就對中藥的味道不感冒，此刻聞到這味道更是反感，胃里一陣翻滾，差點就吐了出來。
再次醒來的時候，房間里飄散著濃烈的中藥味兒，蘇芩蹙起眉頭，將腦袋裹在被子里。
醫生忙不跌拿起工具，開始給傷口清理，上藥，包扎。板麼也被。
姐姐的婆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但也算是大戶家庭，能有個孩子，也許以後的路要好走一點，雖然那個孩子……
蘇芩和江普不算太熟，不知道江普要和她說什麼，或者，其實他就是莫靖遠派來的說客，心里本能地有點抗拒。
江普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出動了直升機去給自己找醫生療傷？
江普知道蘇芩說的「他」就是莫靖遠，答道︰「先生有急事出去了，讓我留下來照顧你。」頓了頓，接著說道︰「門外和窗口下都有保鏢，蘇小姐千萬不要耍小聰明。」
蘇芩猛的從地上站起來，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腳步聲在床邊停下，接著，蘇芩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掀著她身上的棉被。
醫生嚇得冷汗直流，連連點頭保證。
先生雖然不說，但是他這個外人都能看出他對蘇芩的感情不一般，先生不是會表達的人，但對蘇芩從來都是有求必應，怎麼能說得上傷害呢？
蘇芩「哦」了一聲，懨懨道︰「姐，恭喜你了。」
江普搖了搖頭，起身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蘇芩︰「蘇小姐餓了沒有，我去幫你買點吃的。」
「江助理，你什麼都不知道。」蘇芩抿了一口白開水，只覺得中藥的苦味還在嘴里，「我想我們不必再談下去了，莫靖遠是你的主子，你當然會覺得他什麼都是對的。」
「嗯，我知道。」
窗外的雨下了大半天，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叮鈴鈴……」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小芩，你怎麼了？怎麼听聲音無精打采的？」蘇林靜收起自己的好心情，關切地問道。
也許是她弄出的細微響動傳到了江普的耳朵里，江普放下報紙，抬頭看著樓上的蘇芩︰「蘇小姐，你不繼續休息一下？」
「咳咳……」情緒一激動，她又忍不住咳嗽起來，身體里像有一團火焰，隨時可以把她燃燒殆盡。
外面又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那風雨聲像是敲擊在心靈上的樂曲，蘇芩一陣恍惚，手上的匕首就被莫靖遠奪了過去。
莫靖遠冷冷地站在門口，擋住她的去路。
「听話。」莫靖遠似乎嘆息了一聲︰「還想不想要臉了？」
蘇芩環顧四周，不答反問︰「他呢？」
蘇芩從床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探出一個頭去。整棟房子靜悄悄的，樓下客廳里，江普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搬過來的時候只帶了一些衣服，現在收拾起來很容易，不到十分鐘，她就打好了包裹。
一切都霧蒙蒙的，窗戶上沾著一層水汽。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江普的聲音出現在門外︰「蘇小姐，該吃藥了。」
想起那苦苦的怪怪的味道，蘇芩就一陣皺眉，不情不願地開了門，江普一手端著一個碗，筆直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