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蘇芩說好了要去參加藍毅的生日宴,于是快到下午的時候就換了干淨的衣服,化了點薄妝準備出門。卻沒想莫靖遠今天根本就沒去公司,也沒出門,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著本雜志翻來覆去的看,看到蘇芩煥然一新的下樓,忍不住問道︰「你又要去哪里?」
蘇芩整整衣擺,答道︰「今天是藍毅的生日,人家邀請我了。」
「快吃吧,吃完了早點回去休息。」莫靖遠說道,隨即開始對付碗里的餛飩。
蘇芩卻不放心,「既然不舒服,那我們就別吃了,先回去休息吧。」
「我們以前來過這里?」莫靖遠看著蘇芩拿著紙巾擦著桌子,問道。
「腌菜來了——」老板娘端過來一疊腌菜,「莫總,夫人,你們慢慢用,不夠吃的話和我說一聲。」
「我知道的。」蘇芩垂下頭,眼眶有些濕潤,「我不會再想不開了,就算你永遠恢復不了記憶,就算你愛上了別人,我也不會怪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莫靖遠皺著眉頭,腦海里又閃過一些東西,「因為一些原因,所以忘記了以前的事。」
莫靖遠回過神來,收回手,打開車門,「沒什麼,走吧,快遲到了。」
「怕什麼,她自己看不住老公,怎麼還來怪我來了。」
「那她身邊那個是他的夫人吧,看起來一般啊,也難怪最近莫總要在外面尋歡作樂了。」
蘇芩有些疑惑地盯著莫靖遠的背影,以前他不是對她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嗎,怎麼這幾天像變了個性子似的?難道他已經恢復記憶了?這不太可能,蘇芩想了又想,暫時只能歸結為莫靖遠心血來潮。
「沒什麼。」莫靖遠難得的老臉一紅,「我就是看看合不合身。」
「你中途消失了五年,我以為你都把我忘了,不過沒有,現在才是真的忘了。」
「蘇芩,你該不會把我騙到這黑不隆冬的地方來,然後先殲後殺,再棄尸荒野吧!」莫靖遠熄掉車子,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夸張地說道。
蘇芩看著莫靖遠的臉色,應該沒什麼大礙,咬了一顆餛飩,她慢慢回想著︰「以前的你,挺神秘的,而且很厲害,把公司打理得很好,但是你隨時臉色都很臭,一般很少有什麼面部表情。」
蘇芩和藍毅握了握手,道︰「路上耽擱了一下,人都到齊了嗎?」
蘇芩想了想,指揮著莫靖遠開車,最終停在一個黑 的小巷子里。
「哦,那真是可憐見的。」老板娘看著莫靖遠的眼神更加的慈愛,「我記得你和你母親住到這條巷子的時候,你也不過才一歲多一點吧,那時候我是剛嫁進來的新媳婦,你最喜歡和我玩了,後來你七歲的時候,你母親就帶著你離開了,我還以為你們搬家了呢,結果沒過幾個月,你又回來了。可是,回來的是你一個人,我再也沒見過你的母親。」
蘇芩覺得有些難堪,挽著莫靖遠胳膊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將車子交給門童,兩人相攜著進入會場,藍毅看到蘇芩眼楮一亮,大步迎了過來,「蘇芩,我等你好久!」
莫靖遠勾唇一笑,帶了些玩味兒,「我下去干嘛,你是我妻子,又不是沒看過。」
蘇芩翻開禮服一看,果然吊牌還沒被拆下來,心里覺得好受一點,將車窗升上來,看著莫靖遠道︰「你怎麼還不下去?」zVXC。
莫靖遠寬慰地拍了拍蘇芩的手背,道︰「別在意這些。」
「哎,莫總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吃我做的腌菜,從小吃到大咧!」老板娘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樂呵呵地說道。
「我來幫你吧。」莫靖遠搶過拉鏈頭,用力往上一拉,就拉上了,指尖無意間劃過蘇芩光滑緊致的背部和細女敕的脖子,莫靖遠心里一抖,突然涌起一股熱流。
莫靖遠有些愧疚地看著蘇芩︰「對不起,但是我無法以現在的我去接受你對以前的我的感情,你能理解我嗎?我們,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
到了藍毅說的地方,蘇芩才發現這是一個很正規的酒會,她還以為只是隨便找個地方吃吃飯而已,所以穿的是平常的衣服,都沒準備禮服,莫靖遠像變戲法一樣從車里拿出一套禮服讓蘇芩就在車里換上。
「既然來了,就吃了再回去,你順便給我講講以前的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蘇芩皺皺鼻子,有些不解和不快,「為什麼?我都約好了。」
緊緊是這樣無意間的觸踫,就讓他情緒高漲,莫靖遠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訝異到了極點。蘇芩已經攏好了頭發,轉過頭看到莫靖遠呆呆的眼神,問道︰「你今天怎麼了,老是發呆?」
「哇,這麼大碗。」蘇芩看著面前大大的一碗餛飩,道。
的確,莫靖遠失憶以後,要比以前那個高深莫測的他要活潑得多,偶爾還是講一些冷笑話,露出幼稚的表情。蘇芩心里五味雜陳,指著前面亮著燈的餛飩店對莫靖遠道︰「就是那里了。」
「你們來,我當然要多煮一點!等一等啊,我再去給你們弄點腌菜。」老板娘扭著已經不再縴細的腰肢,再次去了後廚。
「吃吧。」蘇芩拿起一雙一次性筷子掰開,插到莫靖遠的碗里,示意他吃。
蘇芩重新套上高跟鞋,接收到莫靖遠的眼神,疑惑道︰「你盯著我干嘛?」
「對不起啊蘇芩,朋友來得比較多,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自己拿東西吃。」藍毅抽了個空,滿含歉意地對蘇芩說道。
語言,有時候最綿軟無力,有時候,卻也最傷人至深。
「也好。」莫靖遠略微考慮了一下,就從凳子上站起來,示意老板娘前面帶路。
「來了來了,餛飩來了。」老板娘端著兩碗餛飩從後廚里走出來,高聲唱道。
莫靖遠也和藍毅握了握,似真似假道︰「我要再不來,你就要把我老婆拐走了。」
「她病死了。」莫靖遠月兌口而出,說完以後又有些迷茫,「奇怪,我為什麼會突然知道呢?」
莫靖遠僵了一下,好像真的找不到什麼話來阻止,但這樣放蘇芩出去又有些不甘心,于是換了一個表情道︰「你的朋友過生日,作為你的丈夫,我當然也要參加了,要去我們一起去。」
待了一個多小時,蘇芩沒吃什麼東西,就告辭回去了。莫靖遠看來也沒吃什麼東西,提議找個地方再吃點夜宵。
這是一個面積很小的店面,雖然桌椅都很舊,但看起來還算干淨整潔,莫靖遠一坐到硬硬的長凳上,感覺有幾分熟悉。
說完,不等蘇芩的反應,就自顧套上外套,打開大門垮了出去。
「哦。」蘇芩信以為真,老實答道︰「有點大,不過還好。」
莫靖遠笑道︰「別想太多,這是新的沒被人穿過,你看,吊牌還在呢。」
藍毅看起來很愛交朋友,他的朋友遍布各個行業,有超市里的營業員,也有公司里的大老板,這倒符合他的性格,一個晚會下來,都沒見他歇過。
「多謝老板娘。」莫靖遠夾了一筷子腌菜到嘴里,感覺味道很清香可口,不由得又夾了一筷子。
「從小吃到大?」莫靖遠抓住了話里的關鍵,「我以前是在這里生活的嗎?」
「這是……你哪個情人的衣服?」蘇芩有些酸溜溜地問道。
其實這種宴會根本就沒有太大的意義,蘇芩還是喜歡那種幾個玩得好的,找一個路邊燒烤,一邊吃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可以大聲說話,也可以放聲高歌。也許她骨子里就只是平民的血統,沒辦法消受這種上流人士的宴會形式。
莫靖遠看著這一大碗餛飩,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混亂的畫面,他眉頭一緊,習慣性地揉著眉心。
兩人這一段時間以來第一次一起出門,張嫂看得熱淚盈眶,直呼以前的那個先生又回來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莫靖遠再一次,對自己失掉的記憶,有些好奇了。
「怎麼了?」蘇芩關切地問道。
蘇芩點點頭,臉上的愁容更甚。
「是嘛?」莫靖遠有些悻悻地,「我不記得了。」
蘇芩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擦桌子,「嗯,第一次還是你帶我來的。」
「不準去。」莫靖遠放下手中的雜志,從沙發上站起來,直直地盯著蘇芩︰「你今天哪里都不準去。」
兩人走進餛飩店,由于已經是晚上了,餛飩店並沒什麼聲音,老板娘正躺在搖椅上打瞌睡,听到門口電子的「歡迎光臨」的聲音,忙蹭地一下坐起來,看到蘇芩和莫靖遠兩人,立馬就笑開了花︰「是你們啊,可有好久沒來了!」
那畫面快速閃過,快到莫靖遠來不及去抓住那到底是什麼,就已經消散不見。莫靖遠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有些頭痛。」
「放心,你永遠是我的妻子。」莫靖遠心里一軟,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做了這樣的承諾。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這已經是最高的承諾了。備上著卻。
莫靖遠突然有些可憐蘇芩。
老板娘疑惑地回答道︰「是啊,莫總不記得了?」
「可能是听到了熟悉的事吧,多到熟悉的環境里面去走走,失憶並不是記憶消失了,只是暫時被封存了起來而已。」老板娘關切地說道︰「要不,我帶你去你以前的家看看?」
反過手,就去拉背部的拉鏈,可是也許是因為這是新衣服,拉鏈不夠滑潤,蘇芩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藍毅哈哈笑道︰「怎麼會,我和蘇芩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
一個生日宴因為眾人或憐憫或幸災樂禍的眼神而進行得沒滋沒味,蘇芩只想快點回去,蒙著被子忘記今日听到的這些話。
藍毅答︰「差不多了。」又轉過頭去和莫靖遠打招呼,「莫總,沒想到你會來,有失遠迎。」
「好好好,馬上去煮。」老板娘慈祥地笑著,系上圍裙進了後廚。
「哦——」莫靖遠故意長長地哦了一聲,「所以,你算是我買回來的?」
蘇芩想想也是,就背過身去,快速月兌掉身上的T恤,然後套上禮服,等裙擺把大腿蓋住了,才月兌下褲子,讓想吃豆腐的莫靖遠除了那光滑的背部以外,什麼都沒看到。
不過,貌似看起來還挺美味的。莫靖遠這樣想著,竟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揮動筷子夾了一顆餛飩放入嘴里,味道算不上頂好,但卻非常的熟悉,熟悉到……莫靖遠又開始頭痛,他握掌成拳,捶了捶自己的額頭,感覺好了一點。
蘇芩笑著答道︰「最近比較忙,老板娘,快煮兩碗餛飩,我快餓扁了。」
「看到沒有,那個就是莫氏的總裁莫靖遠。」
這條巷子,這些店面,好像在自己的記憶里佔了很重要的地位,好像,自己在這里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那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噓,你小聲點,被莫夫人听到了,你就慘了。」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里面,來的賓客朋友們見到莫靖遠,都紛紛行注目禮。
蘇芩理解地點點頭,「沒事,你去忙吧。」
藍毅應了一聲,又奔向另一波朋友的方向。
「我們……」蘇芩有些難以啟齒︰「我有事求你幫忙,就……」
兩人跟著老板娘七拐八拐,走了六七分鐘,終于在一棟黑 的樓房下停下。這棟樓總共只有三層,牆面上到處被寫滿了「危房」「拆遷」等大字,老板娘解說道︰「這條街早就有公司來投資開發,說是用來建商務區,但是我們都不願意,我們祖祖輩輩都住在這里,而且賠償金也太少了。要不是莫總你將這里買下來,讓我們繼續住在這里,恐怕我們早就無家可歸了。」
「嗯。」莫靖遠略微頷首,首先跨進樓道口。
樓梯很黑,只在轉角處安裝了一個瓦數很低的鎢絲燈,昏黃昏黃的根本就看不太清楚,蘇芩穿著高跟鞋害怕跌倒,只能走在莫靖遠的後面拉著他的西裝衣擺亦步亦趨地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