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如墨玉一般顏色的夜空里,月亮不見了蹤影,星辰疏朗,淺淡的明黃色星光時而閃耀,倒也熠熠生輝。
香氣繚繞的屋里,女敕鴨鴨黃色的紗帳內,今夜有傷心海棠難以入眠,輾轉反側。
對于白天皇宮里發生的一切,縴縴總不禁想起,想著想著,最後竟莫名落下淚來。哀的是自己竟失了一切過往記憶,淪落風塵。不怪那些人看低自己,這些也都是世上平常事。而自己將所有幸福與未來盡數押在宇文韜,到底是對還是錯?
宮苑生活,自己又能挨到何時?與宇文韜之間的愛與誓言,又能挨到何時?人道男兒皆薄幸,天下男兒盡是懷擁三妻四妾之輩。何況宇文韜貴為皇子,今日有了縴縴,明日又來個貌美姐姐,他日,指不定還會再納多少美人呢。
到時,自己這身世飄零就如世上一葉的小女子,又會在他心中佔有多少分量?
是夜,冷涼如水。被凌亂愁思糾纏不休的人,終于忍受不住猜猜度度的煎熬,起身下床行至庭院中。縴縴所住這處,庭院倒是極其清淨有趣。其中種植了各色植物,夜間人至,陣陣甜香來襲直盈了滿袖。
正當縴縴于花香中痴醉時,忽而似瞥見一縷墨色。急急轉身,卻不想被腳下花枝牽絆住。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跌進了一人溫暖懷抱里。對上一雙熟悉的冷眸俊顏,縴縴忽而緊緊扯住那人墨色的衣袖不放開。
薄唇略微揚起,那冰層仿佛在此刻融了些許。
「我尋了你很久。你從前認得我麼?」
「公子?」
「不,從前,從前你可認得我麼?」
「我只覺你熟悉可親。」縴縴嬌俏的臉,綻開一抹粉紅笑顏。
「我亦如此,」那人扶起縴縴,從懷中拿出一枚小小的黑色令牌,「日後你若有事,帶這枚令到城中翠微樓找一個叫玉璃的人,他自會帶你來找我。任何事。記住了?」
「嗯。」縴縴點頭,「公子?」
「我名驟雨,我覺你親熟,你喚我驟。」
「驟?你可要走了麼?」
「嗯,我不便久留。記得不論任何事,都可來找我。」
話音未落,墨色的衣影便消失了。縴縴手中攥著那枚令,嗅著花叢里的那一陣一陣的暖香,胸中似有什麼幾乎就要破裂開來,終又歸于那片濃重的霧氣之中。縴縴似乎看到驟的清澈的笑顏恍了過去,但那身形竟只十三四歲孩童般大小。
今夜所發生的所有,都像一場無痕的夢一般。公子,驟,驟的清澈的笑顏。縴縴握緊那枚令,久久,直至那枚令帶了縴縴的溫度。
再過幾日,縴縴便要出嫁了,成為舉國傳說的王妃。當然,這一切都要與另一位從未見過的姐姐分享。
從皇宮回來之後,縴縴便再沒見到過宇文韜。只因宇文韜回來之後,便一臉靦腆加神秘的對縴縴說,他要忍耐寂寞,在成婚之日才見妻子。縴縴看他舊時一張驕傲的臉,如今寫滿少年動情的模樣,只覺很是親切又好笑,也不說什麼便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