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那是高考前的一個星期,小安想早點回來陪母親,花店也因為安美琴的日漸憔悴而關閉。每次看著瘦得皮包骨的媽媽,小安的心如刀尖在捅,日漸減輕的體重,小安甚至懷疑媽媽會被風給吹走。
媽媽一定在沉睡吧,畢竟最近都沒有什麼精神。小安放輕腳步,輕輕開門,走向媽媽的臥室。
「做完就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這張丑陋的嘴臉!」
「是麼?既然那麼討厭為何不告我啊?上法院起訴啊!你是什麼東西?也配這麼跟我說話。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麼樣了?你以為還是那個風韻猶存的撫媚寡婦麼?我告訴你,你現在就是一個被我肆意玩弄的爛貨。你只需好好在我的胯下承歡就好了。別胡亂唧唧歪歪!」小安到死也不會忘記這個聲音,這就是陳林的聲音!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把母親冰清玉潔的身體玷污,摧垮母親僅留的驕傲。接下來就是一些婬穢的聲音。小安,強壓住沖進廚房拿起菜刀手刃這個惡棍的惡念。因為自己是母親最後的期望,雖然心痛,雖然全身在發冷,但小安知道母親的驕傲,在自己面前保持的驕傲。
原來如此,最近困惑著自己的謎題總算打開了來,在自己看不見的時間里,母親受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摧殘。從母親第一次被玷污的那天後小安一直在留意著周邊,發現常有小混混在小區旁邊的冷飲店駐留,果真是這個男人的手筆。想要監視著小安母女的動向,發現小安母女並沒有打算上告他,變得更加的肆無忌憚。
這就是即便自己小心翼翼照顧母親,母親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縴瘦下去的原因;這就是母親時不時就神情恍惚的原因;這就是母親不願意再讓自己擁抱的原因;這就是母親對自己越來越冷淡的原因。我那驕傲的母親,那為了自己甘願墜入地獄深淵的母親,我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才能擺月兌目前的困境。
用手掌使勁的捂住嘴,小安輕輕的往自己的臥室走去。僅僅一牆之隔,母親正受著非人的折磨,甚至連陳林嘴里冒出的污穢字眼都那麼清晰。母親還是咒罵著,只是聲音越來越沙啞,越來越小。
小安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慢慢消失,是結束了麼?小安心口提了起來,隨著啪!啪!啪!綿長而清脆的聲音再一次把小安的心打入谷底。有節奏的聲音在小安的腦海里放大再放大,片刻間,世界靜止了,只剩下這啪!啪!啪!的聲音以及母親半昏迷間的咒罵。
媽媽!我最愛的媽媽!你哭出來吧,不要那該死的驕傲了!我們什麼都不要了!再也不要了!小安想爬起來去阻止,去解救隔壁的母親,卻發現渾身顫抖的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媽媽!你看,你女兒多麼懦弱,明明知道你就在隔壁受著非人折磨,卻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女兒你還保護她做什麼?她也不配你保護,不配啊!
小安此刻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連想喊救命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的音節。後悔這個詞第一次出現在小安的生命里,早知道妥協帶來的效果竟然是讓這個畜#生得寸進尺,就算魚死網破小安也會拼一拼的。可如今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再也沒有機會了!回不來了!永遠回不來了。
強烈的刺激加上無休無止的悔恨來回侵蝕著這個較弱的身軀,終于小安昏了過去。
再一次醒過來,整個屋子都靜靜的,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能听見。窗外的夜幕低低的籠了下來,像是要吞噬這一切的光明與溫暖,整個城市多麼像一個毫無出口的深淵。
小安知道媽媽已經來看過自己,床上的褥子深深的陷下去一塊,小安一向細心,自己的東西只要別人砰一下都會有所不同。
推開母親臥室的房門,母親站在窗前。穿的很整齊,一如往常的高傲,只是多了一分淒涼。
「媽媽!」小安輕輕喊著。
「小安!」安美琴輕輕摟過女兒也日漸清瘦的身軀,輕輕的拍打著小安的後背。小安的胳膊不知道往哪里放,雖然很想緊緊的抱住母親的身體,更怕踫到身上的傷口。只得攥緊拳頭垂在兩側。
就算陳林在這個城市為我們母女倆圍了一張網,透不過氣的網,沒有出口的網,我也會捅出一窟窿,我就不相信一點辦法都沒有。小安默默在心底為自己打氣。
「媽媽!我想吃肉粥!我去做,一會咱們都多吃點。」
「嗯!好幾天沒吃了呢?很期待!」
安美琴看著廚房里忙碌的身影,一陣陣的涼意串上腦門,瞬間有天旋地轉的感覺,像是要被黑暗吞沒。使勁掐著自己的鞭痕,鮮血一股股流了出來,透過衣襟,異常妖艷而撫媚。好在疼痛也讓自己清醒了過來並沒有昏倒。
站在浴室的噴頭下面,任溫水肆意沖刷自己的身體,直到水流不在泛著詭異的紅色,安美琴才關掉噴頭。熱氣把鏡子糊的朦朦朧朧的,可即便是這樣,安美琴還是被自己身上丑陋的鞭痕嚇住了,縱橫交錯,綻開的肉皮帶著里面的女敕肉被溫水沖的泛白。原來白皙而光滑的身體如今竟然如此殘破不堪了,在鏡子里好似出現一個美麗的身軀,勻稱而飽滿,白皙而光滑,精致的臉蛋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安美琴伸出雙手,想要抓住那迷人的美麗,即將抓住的瞬間,那完美的身影消失,只剩下這傷痕累累的殘軀。幻想,原來是幻想麼?只能是幻想了麼?一股急火攻到心房,一口腥甜涌上喉嚨,在口腔沖刺,最後溢出嘴角,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吐血了,安美琴只知道不能讓女兒發現。
餐桌上,安美琴意外的吃的很少,小安心里難受,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勸母親多吃點,只是一味的往自己嘴里送著飯菜,像是想要把這些痛苦連同飯菜吞進自己的肚子里。收拾完碗筷以後,小安的胃里一陣泛酸,跑到衛生間抱著馬桶狂吐,吐到只剩下酸水,吐到淚流滿面。再怎麼努力,自己竟還是裝不下這份屈辱!
木然的站在窗前,安美琴輕輕嘆息了一下,還好小安今天沒沖進來,不然那個混蛋不知道會不會對小安不利,不管怎麼樣也才是個不到13歲的孩子。即使知道小安發現以後,自己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一樣的絕望,很快又覺得欣慰了起來,至少這個女兒懂了自己對她的疼惜,愛護,也不枉自己忍辱負重一場。
這如地獄般的日子總算到頭了吧,落地窗上倒映的那憔悴的臉蛋,瘦的沒有一點肉感,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對著這樣的一張臉,就算是自己想要仔細看清的勇氣都提不起來,更何況別人。用力拉上窗簾,這一刻安美琴恨透了一切可以反射出自己樣貌的東西。
「媽媽,我買了來藥膏。」
「幫我涂上吧。」安美琴趴到床上,小安走過去輕輕退下母親的衣服,就算早已有心里準備,小安還是倒吸了一口氣。傷勢比小安想象的恐怖,縱橫交錯的鞭痕交織成怪獸一般,壓的小安有些透不過氣來,涂抹傷口的手指頭顫抖的很厲害,時不時就踫到往外翻開的皮肉。安美琴卻一聲不哼,咬著牙挺著這藥膏涂抹在傷口上的辛辣以及小安顫抖的手指踫到傷口的痛楚。
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小安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量控制自己的顫抖和就要溢出眼眶的淚水。給母親蓋上透氣的薄被,小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的一瞬間,淚水從眼眶絕提,如洪水般怎麼也停不下來。
這個世界就是那麼奇妙,不管有多少人悲痛欲絕,甚至生不如死,太陽還是照舊升起,初升的陽光還是那麼暖和,各種顏色的花卉爭芳斗艷。
天亮了麼,自己竟然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日子總是要過的不是麼?無論多麼絕望,自己可是媽媽的希望。
用冷水洗了一把臉,輕輕掀開薄被,給母親擦拭了身體,又涂了一遍藥,發現母親並沒有發高燒之類的癥狀,暗暗松了一口氣。人類就是接受能力那麼強悍的生物不是麼?明明昨天還能讓自己顫抖不已的傷口,今天卻能坦然面對,或許自己的血液里天生就有冷血因子。小安邊自嘲邊做著早餐。
走在學校的林蔭路上,三五成群的學生朝氣蓬勃的討論著某天買了什麼衣服,花了多少錢,發現什麼新歌,在某校發現某美女酒窩特別深,某某球賽上某某球員又踢進一曠世神球一路走來話題皆大同小異。小安卻怎麼也融不進去。
自己是月兌節了麼?對這些別人討論的興致勃勃的話題一點精神頭都提不起來。所謂的激情,在自己身上似乎從未出現過。繞過人群,小安走到一個廢棄的倉庫前,躺在深深的草叢里,聞著不知名的花香,怔怔出神。
「還兩天就高考了,不知道我們的小天才準備的怎麼樣了?」身後傳來清爽的聲音。
不用回頭,小安就知道是自己的校長大人。在這種地方也能被找到,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校長大人什麼時候那麼悠閑了?放心吧!不會讓你失望的!」再也輸不起了不是麼?小安輕聲對自己說。
「還說我悠閑,我看應考生里就數你最悠閑。不過這地方是不錯!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不行明年再來也沒什麼的!畢竟你還小!」校長看著最近越來越清瘦的身軀忍不住溫和的關心起這個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