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得漢口,伍房一行五人直奔漢口五龍街而去。他們在船上顛簸數日,吃也沒有吃好,喝也沒有喝好,睡也沒有睡好,比挑著東西從長財縣到萬縣還要難受,他們現在最好的想法就是到得到個地方,可以睡可以洗可以吃可以喝,安安心心地休息一下。到得唐清風家,第一要務就是先洗個舒服澡,換身衣服。話說這個唐清風在漢口衙門專門管理船舶,這天正好沒有在家,是他的管家接待他們,管家說唐老爺要黃昏的時候才得回家,今天到江上去了,你們安心地休息,等待老爺回來就可以了。伍房說,他們的老爺是陳祖仁,還把陳名蹈介紹給管家,管家又帶著名蹈去拜見唐清風的老婆,賈氏雍容華貴珠光寶氣,看到名蹈年輕英俊眉清目秀一身粗布衣服倒也干淨利索,一看就喜歡這個小伙子。
「表嬸娘,上午好,我們一行人來給您增添麻煩了,請多關照。」
伍房早已令他們把土特產搬進了唐家,三大箱,賈氏甚是高興。
「表佷兒,你們來,我很高興,好多年都沒有你們的消息,還是五年前你表叔收到過你父親的信,這幾年音信全無,好好在我這兒住,看一看武漢玩一玩武漢耍一耍武漢。」
「這幾年,爸爸身體很好,他一天忙于生意,還要管好我們那一大家人,忙著呢,你看這下我們不是來了嗎?專門來看望你老人家。」
當然,伍房還沒有把他來的直接目的告訴賈氏,就是名蹈也不知道,這個事只能跟唐清風說。吃罷午飯,伍房等皆休息去也。
這一段時間以來,黃士堆感覺到他的煙癮好像是越來越大了,過去是一周去一次,現在是三天去一次。雖然他家也種大煙,可是他父親立下了規矩,黃家的人不準抽大煙,他明白他老婆也知道,他不敢在家抽,只有偷偷模模地到煙館去,更不能在黃氏商號里抽。在煙館里,有他專門的房間,別人都知道黃老板是煙館大煙的供貨商,從他的臉色現在還看不出來他也在抽大煙。朱氏到黃氏商號已有月余,日日重復著同樣的事,倒也開心。她原來擔心的黃老板要對她有什麼想法,到現在也不是沒有什麼動作嘛,她越發開心,看來黃老板還是一個正人君子,可以放心地在這兒做事。黃老板可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商人不奸怎麼能賺得到錢,他想要得到的美人怎麼會得不到呢?他要想辦的事怎麼能半途而廢呢?他的計劃正一步步地逼近朱寡婦。這個黃老板高挑的身材,濃眉大眼,臉上的肉不多也不少,一雙眼楮永遠都是帶著笑意的,很少看到他陰沉著臉的時候,就是有時候罵店小二也是笑著罵的,他走路不急不徐,說話不緊不慢。月余來,朱氏內心里還真的隱藏著一點對黃老板的喜歡之意。黃老板明白這一點之後,他的計劃便一步地展開來。先是給她兒子送吃的,再是請她一家人到館子里吃飯,特別是讓季氏放下對他的敵意,再是給朱氏送布料,弄得朱氏是笑呵呵的。在一天晚飯過後,朱氏剛走出店門。黃老板對賬房說,我今天晚上也該回去了。他追上朱氏,一把把朱氏拉上了馬,他一手拿著韁繩一手抱著朱氏,朱氏有點狐疑地說,「黃大哥你吃飯時說不回家的嘛,怎麼現在又出來了呢?」依稀星光灑在大地上,霧開始下罩,一切的一切若隱若現又朦朦朧朧,朱氏忍不住把黃的手握在手心,輕輕的撫模,然後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胸脯,黃更是春風得意,游魚得水,在她的胸前油油地展開來。不知不覺朱氏的家就在前方了,「要到我家了,萬一我婆婆看到了,我還是下馬,黃老板你回去吧。」「等一下,讓我再抱一下,享受此刻的溫柔。」朱氏側過身來,主動地把臉貼在黃的臉上,一股暖意直抵黃的最底處。
陳祖仁吃了晚飯,一個人坐在書房里,先是翻了幾本書,沒有心情看下去,就自研墨,來寫幾個隸書字,讓他有些略顯浮躁的心有些安靜。于是又投入心情寫起了《論語》里的話︰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矣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陳祖仁對他掌管陳家以來,他不僅是陳家的家長,還是陳家的族長,他家的幾千畝地幾千畝林要很多人做事,從他內心里,他從未虧待過任何人,管家有時做事過了頭,他也責令管家改過來,三五年過後,他已經在陳家溝立起了威信,他的話可謂擲地有聲,雖不是一言九鼎,他以他個人的人格力量,不斷地造就著陳家溝的繁華和自稱得上幸福的日子。黃家種大煙嫌了錢,一畝地大煙抵得上十畝地甚至是二十畝的糧食,可是他不為所動。不過,他也看不慣那些種大煙的人,伏龍鎮也有不少的人在抽大煙,他看見這些自戕的人就討厭,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什麼要去抽大煙呢。包括管家伍房也曾提出來,陳家是不是也要種一些地的大煙,他不容置疑地否定了。由他主持的修復峨城山的廟宇,目的是讓廟的香火旺起來,也就是讓人們虔心向佛,多做善事,少做惡事,因為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同輩的人都叫他祖仁,沒有一個叫陳老爺的,凡是這樣叫的,他還要糾正他們。還說咱們都是兄弟,那樣叫不好,以後就叫祖仁,或者直接叫陳祖仁也要得的。寫下這幾句,他又不得不考慮起今年的稅賦來,今年比去年的稅多了名目也多了,除了佃戶的,繳了稅過後,也只是一個持平,余下的也不多,如果明年再加重,這個日子他就難過了,更不要說那些小戶與普通的百姓。
剛剛寫完,胡氏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陳祖仁還沒有發覺,胡氏給他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湯來。
「當家的,喝點熱湯,熱一熱身子吧。」
「嫣嫣,有什麼事嗎?」他回過頭來。
「我娘家大哥家的房遭了火災,沒有吃的沒有住的,現在好造孽喲。」話中帶著哀求的意思,這哀求是幫她哥哥要錢。
「你不早說,我還不知道呢,你明天回去送十個銀元,他自己也想想辦法,度過難關。」陳祖仁想幫是應該幫的,只是不應該全幫,如是全幫了,以後有了芝麻點大的事,都會來找你,讓他自己也想想應付的法子才是真幫。
「要得,老爺,我明天帶著蘭兒一起回去,也看一下我的父母。」
胡氏走了,他又愁上了眉頭。二兒子出去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有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那邊也沒有給他什麼消息,他還是挺掛念的。他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他家的大水缸前,又看一看水缸中的神奇的石頭。水缸足有一米八長一米寬一米高,正面是浮雕二龍戲珠,左側是蘭花,右側是菊花。這個石頭昨天在蘭花那頭今天晚上又到了菊花這頭,它像是有腳一樣,會走路,到了明天,它又到水缸的中間去了。這個水缸的水也是經常滿的,不用挑水,比現在的自來水還要方便。這是個大家都知道的秘密。這也是每天晚上陳祖仁要到水缸前一睹的原因,這個會走路的石頭是他家的鎮家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