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因為冷依寒和朱詩顏去了棲霞寺,朱靜仙沒有了斗嘴的對象,所以東宮里顯得較平素里安靜了許多。想想以前,冷依寒和朱靜仙這兩個歡喜冤家,一見面就爭吵不休,也不失為冷漠的宮廷里的一道風景,現在,沒有了這個成天跟自己斗嘴、嬉鬧的冷依寒,朱靜仙還真有些不適應,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該干什麼了,只是一個人靜靜的發呆。她一個人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坐著,兩只手放在石桌上,左手掰掰右手,右手又掰掰左手,無所事事。一片楓樹的葉子左旋又飄,剛好落在了石桌上,朱靜仙用她那柔細的左手,輕輕地拾起這片楓葉,凝視著手里的這一片火紅,過了一會兒,又抬頭望著遠處的天空,躁動的心已然隨風飄去︰紅色楓葉,現在棲霞山的楓葉一定開得正好,紫蘭、依寒你們,再那里還好嗎?
書房內,朱允炆在讀書,依舊是那一本論語,由于黃子澄回來了,所以,朱允炆身邊就又多了一個伴讀,與冷依寒大相徑庭,成日催促自己讀書的書呆子一樣的侍讀。黃子澄從外面進來,手里拿著一本兒《尚書》,走到朱允炆身邊道︰「長孫殿下,臣有些話想要跟殿下說。」朱允炆並未放下手中的書,只是將視線由書上上轉移到黃子澄身上上︰「黃先生,有什麼事兒你說吧,皇爺爺讓你來做伴讀,可是在允炆心中,一直那你當作自己的老師的。」
「謝長孫殿下,殿下,您生性恭孝仁慈,心地單純善良,可令子澄擔心的正是您的仁慈、善良啊。」朱允炆听到黃子澄的話有些不解,卻又有些擔心,他放下手里的書,疑惑而又略帶緊張的問道︰「什麼,先生你這話兒是什麼意思。」
「殿下,您是以皇長孫的身份被立為儲君,但是,那些王爺們定會心生不服,而且有些人更是心懷不軌,所以我擔心,殿下的仁慈將來反而會害了自己。」這黃子澄的擔心不無道理,朱允炆生性太過仁慈,跟他的皇爺爺朱元璋是一點兒都不像啊,倒是那燕王朱棣,無論在手段上,還是在心性上,都和那殘暴的朱元璋很像。
朱允炆也知道,自己以皇長孫的身份被立為儲君,會有人心生不滿,但他認為,待日後自己即位之後,也就沒什麼了,卻未曾想過這麼多,但听到黃子澄這麼一說,心里不免有些擔心,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淡淡的對黃子澄說︰「先生的話的確有些道理,只是允炆認為,即便那些叔叔們對允炆有什麼不滿,他們也不會有麼太出格的舉動吧。」
黃子澄見朱允炆對自己的話並不是太在意,不免有些擔心著急︰「殿下,您心地善良,可是那些王爺們並不都像殿下一樣善良啊,難道殿下您忘了上次在宮外遇刺的事兒了嗎?」
在宮外遇刺的時候,黃子澄還沒有回來,所以,當朱允炆听到黃子澄談及自己在宮外遇刺的事兒時有些驚訝,便問︰「宮外遇刺,我們在宮外遇刺的時候先生還沒有回來,這件事兒先生是怎麼知道的。」話說出去,才又想到,這麼大的事兒,皇宮里恐怕都傳變了吧,黃子澄知道也不足為奇。
黃子澄解釋道︰「哦,是昨日我向天明詢問這些天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天明告訴我的。」
「難道先生認為這件事兒跟某位王爺有關系,不會吧。」
「殿下和公主是微服出宮的,可是你們出宮沒多久,就遇上了刺客,顯然,那些人是沖著殿下您去的,那些人絕非普通的江湖殺手,定是收了什麼人指使,殿下從未與人結怨,那什麼人又非要置殿下于死地不可呢。」朱允炆還是不敢相信,不,應該說是不願相信那些刺客竟是自己的叔叔派來的,接著問道︰「可是,就算那些刺客不是一般的江湖殺手,那麼先生又怎麼能斷定他們就一定和某位王爺有關呢?」黃子澄解釋說︰「殿下你想,殿下在宮外並無仇家,而且殿下出宮的消息也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殺手們竟會知道殿下的行蹤,而且明知殿下的身份還敢動手,可見,指使人刺殺殿下的人一定是為了儲君之位,如果殿下遇刺,那麼有可能被立為儲君的只能是某位王爺。」
朱允炆覺得黃子澄的話確實有些道理,因而有些擔心,但更多的是傷心,他為這無情的帝王之家而傷心。朱允炆有些失落的說︰「先生說的確實有道理,難怪都說自古無情帝王家,為什麼,為什麼為了那麼一把龍椅,他們竟一點兒親情都不念了呢?」越說朱允炆就越傷心,他傷心的搖著頭,自言自語道︰「為什麼,為什麼……」黃子澄看到朱允炆這般情況,心里有些擔心,生怕他出什麼事,焦急的問道︰「殿下,殿下,殿下你怎麼了,殿下你要想開些,帝王之家,,古來如此……。」朱允炆有氣無力的說道︰「先生,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黃子澄見朱允炆這般光景,知道如果在說下去給朱允炆更大的刺激,便也不再多說了,只是說道︰「那我先出去了,殿下你不要太過傷心了,要當心身體啊。」朱允炆並沒有再說什麼,黃子澄見朱允炆也不再說話就出去了。
朱允炆對這無情的帝王之家感到傷心、痛心,他難過得的走到書桌前坐下,拿起那本《論語》,傷心而又自嘲似的笑著,他看著手里的書冷冷的說道︰為什麼,為什麼就那麼一把束縛人的皇位可以把所有情意都泯滅了呢?聖賢之書,哈哈哈,聖賢之書。說著把手里的書扔在了地上,然後神情恍惚的呆在那里。
寧王府,寧王手里拿著一把寶劍,管家兼軍師周明站在他面前,突然間他執劍上前,劍鋒直指那周明的咽喉,道︰「這皇上的壽辰就要到了,你說本王該準備點兒什麼禮物好呢?」周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劍給驚著了,他緩過來後回答道︰「回王爺,既然是皇上的壽辰,那麼這壽禮嗎自然要非常珍貴了,所以奴才以為還是要搜尋一點兒珍奇的玩意兒。」寧王把劍收回來︰「珍奇的玩意兒,好,那這件事兒本王就交給你去辦,一定要給本王辦好了,明白嗎?」周明回答道︰「是,王爺。」
棲霞寺,將近正午,陽光映照下的棲霞山,那片片楓葉泛著淒迷的紅光。冷依寒和朱詩顏準備回宮了,便去向長孫妃馬恩慧辭行。來了不過兩天,就要回去了,二人自然是有些舍不得,卻又不得不回去了,因為,皇上的壽辰就要到了,雖然,不知道壽辰那天會發生什麼,但是他們知道那一天自己必須在場。
秋風習習,吹我衣袂,拂伊青絲。棲霞山外有一片清幽的竹林,棵棵瘦竹,傲世而立,竹韻幽幽,一片蒼翠。竹林間有一條蜿蜒的竹蔭小徑,靜靜的沉睡在這一片蒼郁之中。
秋風瑟瑟,絲竹聲聲作響,那聲音清脆而又簡單,陽光透過竹林,傾斜而過,那棵棵瘦竹在瑟瑟的秋風里輕輕搖曳,穿竹而過的陽光,本是明靜,卻也仿佛是在輕輕躍動。
朱詩顏和冷依寒騎馬經過這一片蒼郁而又令人沉醉的竹林,也許是被這一片清幽陶醉了,兩人都在不經意間放慢了速度。朱詩顏沉醉般的看著兩側的翠竹,然後感嘆道︰「這絲絲翠竹,這幽幽竹韻真的好醉人啊。」冷依寒同樣為這清幽的竹韻所折服,心生陶醉的回答道︰「是啊,真的是令人沉醉啊,這幽幽竹韻簡直可以和瀟湘館里的典雅清幽相媲美了。」
朱詩顏听到依寒說什麼瀟湘館,這個名字確是很美,可是自己又從未听說過,所以有些好奇︰「啊,什麼,瀟湘館,瀟湘館是什麼地方啊,怎麼從未听說過呢?」冷依寒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說出瀟湘館來,因為他雖是兼有明朝的咯冷依寒和二十一世紀的冷依寒兩重身份,但畢竟現在他已失去了原來的記憶,所以並不知道《紅樓夢》里描寫的瀟湘館,或許是在夢中,或許他已開始漸漸地恢復記憶也說不定。冷依寒被這麼一問,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微微一怔,然後傻笑一下︰「啊,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莫明奇妙地說出瀟湘館來,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可能是在夢里出現過吧。」這冷依寒的回答有些詩意,卻令人費解那朱詩顏自是不能听懂的,卻也不再追問,微微一笑︰「夢里?真是難以置信啊。」
冷依寒也笑了笑︰「是啊,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朱詩顏扭頭看著冷依寒︰「哎,這地方確是很美,奈何你我還要趕著回宮,算了,下次有機會再慢慢欣賞吧,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冷依寒覺得詩顏的話也有道理,畢竟皇上的壽辰要到了,還早點兒回宮好,再者說,他還真有點兒想那個成日與自己斗氣的朱靜仙了呢,于是回答道︰「嗯,那我們就快點兒趕路吧。」
棲霞寺
長孫妃馬恩慧坐在凳子上在看《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紫萱手執紫玄劍立于其側,想要說些什麼,見馬恩慧在看書便又沒說,馬恩慧察覺到了這件事兒,便將手中的書放下,問道說︰「紫萱,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啊。」
「哦,是的,昨天那些刺客刺殺長孫妃失敗,紫萱想他們日後肯定還會伺機下手的,所以,我們還是要多加小心的好。」
馬恩慧輕嘆一聲︰「沒想到我們遠離皇宮那個是非之地,卻始終沒能擺月兌這世俗的紛擾啊,也對,這佛經里雖然講的都是一些超越凡塵的道理,但這佛寺畢竟還是世俗之地啊。」紫萱語氣沉重︰「不管是在皇宮大內,還是在這棲霞寺里,紫萱都絕不會讓長孫妃遭遇任何不測。」馬恩慧半是無奈、半是放下的笑了笑,然後拿起剛才放下的書說︰「在這里黃卷青燈相伴,沒有了宮廷里的爾虞我詐,也是一種難得的閑靜之地,至于那些難以預料的意外,就由它去吧。」紫萱和長孫皇妃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呆在那里。
朱詩顏和冷依寒兩人已經穿過了竹林,經過一條林蔭道時,有一伙強盜打扮的人正在搶劫一輛馬車,馬車上又兩個主僕打扮的人,強盜想要殺了這兩個人。依寒和詩顏發現這種情況,立刻飛身下馬前去救這一對主僕,冷依寒和朱詩顏的武功都非常了得,這一伙兒強盜也雖有十余人,卻根本不是他們二人的對手,有一個強盜想要拿刀去砍那個主子打扮的人,冷依寒飛身過去將他的踢到在地,可是,就在此時,冷依寒被背後飛來的冷箭射中了左臂,朱詩顏看到依寒受傷了,非常憤怒,飛身過去,一劍將那偷施冷箭的殺手的喉嚨砍斷,強盜見不這二人的對手,便逃走了。
朱詩顏見強盜都退了,便急忙趕過去看冷依寒的傷勢如何。見冷依寒左臂中箭,鮮血直流,很是擔心︰「啊,依寒,你傷的這麼厲害,這可怎麼辦啊。」那個主子打扮的人,也焦急的說︰「承蒙二位相救,可是公子你卻為救在下受傷,在下深感內疚。」
習武之人,受些刀劍之傷倒沒什麼,但有了上次的經歷,朱詩顏覺得殺手強盜的暗器一定都有毒,所以就更擔心了︰「依寒,我們得盡快把箭取出來,然後包扎傷口止血,萬一,萬一要是這箭上有毒的話,可就麻煩了。」
那位主子打扮的人說他家就在這附近,且家中有位醫術高明的神醫,讓冷依寒和朱詩顏隨其回家,也好為冷依寒醫治箭傷。
冷依寒強忍著傷痛笑了笑說︰「別擔心,這點小傷不會出什麼事兒的。」朱詩顏知道依寒是在安慰自己,于是半是責備半是關心的說︰「你還笑呢,都這樣了,還說是小傷。我看就依這位公子所說,我們先去這位公子家里治傷吧。」
那位公子也很焦急︰「是啊,我們趕緊走吧,公子的傷要緊,公子你就坐馬車吧,不要騎馬了。」朱詩顏也說讓冷依寒上馬車,冷依寒依舊笑著說︰「沒事兒的,你們不要太擔心了,詩顏,我們還要趕路呢,你就幫我把箭取出來,然後包扎一下我們就走吧。」朱詩顏見冷依寒不願去好好治傷,于是以一種關心而又略帶命令的口吻說︰「不行,你必須先去這位公子家里治傷,來,現在就上馬車,不許說不。」依冷寒知道如果不去治傷的話,自己詩顏肯定會更擔心的,于是就答應去了,然後冷依寒上了馬車,那個僕人打扮的人趕著車走,朱詩顏和那個公子就騎馬往他的家里趕去。
朱詩顏和冷依寒等人來到了一處私家園林,名曰︰清蕪苑。這里亭台水榭、山石花木非常典雅秀麗。此處就是那位公子的住所,進入家門,那位公子就焦急的喊︰「快來人,快去叫蘇先生,讓他來救人。」家里的僕人趕緊去叫蘇先生了,那位公子說︰「姑娘、公子我們先去客廳等候,蘇先生很快就來了,他是個神醫,一定能給這位公子治好傷的。」朱詩顏依舊焦急地說︰「嗯,好,那我們就先去客廳等候。」從房間里走出了一個白衣女子,長得特別清美俊秀,她是冷依寒救的那位公子的姐姐,叫梁紫菱。見到冷依寒血淋淋胳膊,非常擔心的問道︰「子若,這是怎麼了,這位公子怎麼會傷的這麼嚴重。」
原來那位公子叫子若,他姓梁,梁子若焦急地說︰「姐,我們在路上遇上了搶匪,這位公子為了救我被冷箭射中了。」
「啊,那趕快到屋里來,看樣子傷勢挺嚴重的。」說著梁紫菱便上前去攙扶冷依寒。
到了客廳里之後,梁紫菱先扶冷依寒坐下,沒一會兒蘇先生就來了。梁子若急忙上前說︰「蘇先生,你快看看,這傷勢嚴不嚴重啊。」蘇先生觀察過依寒的傷後道︰「還好箭傷沒毒,應該並無大礙,但是,可能傷到了骨頭,所以一定要小心,在傷好之前千萬不要讓左臂用太大的力。」
詩顏他們听到蘇先生說依寒
的傷並無大礙也就有點兒放心了。梁子若又問︰「那現在該怎麼辦?」
「現在我為這位公子把箭頭取出來,清洗一下傷口,再商店金瘡藥,包扎一下應該就可以了,準備清水、紗布、金瘡藥。」蘇先生不像其他人那樣一副擔心焦慮的樣子,言語神色間都透著一股鎮靜。
不到半個時辰,冷依寒的傷總算是處理好了。
梁紫菱從門外進來,手里拿著一件雪白色的男子衣衫。梁子若見依寒的傷口包扎好了,就不那麼擔心了,略顯放松的說︰「剛才也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是我的姐姐,梁紫菱。」梁紫菱臉上也綻出了一絲微笑︰「對啊,你是應該介紹一下了,子若快告訴我,這兩位恩人的名字啊。」梁子若微笑了一下︰「還好我剛才問過詩顏姑娘了,這位是依寒公子,這位是詩顏姑娘。」梁紫菱含笑︰「多謝兩位的救命之恩,不然,我恐怕就見不著我這弟弟了。」朱詩顏也笑了笑︰「真的不必言謝了,換做誰,也會出手相救的。」梁紫菱的目光轉向冷依寒︰「依寒公子,這是我弟弟的衣服,我看你們兩個的身形差不多,你先把這件衣服換上吧。」冷依寒中箭,衣服上沾上了血,也是該換件兒衣服了。于是笑著點頭︰「嗯,也好。」說著便接過來衣服,梁紫菱對身邊的侍女瑾兒說︰「瑾兒,你帶依寒公子去後堂換衣服吧。」瑾兒微笑著說︰「嗯,好的,依寒公子,請跟我來。」
「那有勞姑娘了。」冷依寒客氣一下,然後便跟著瑾兒去後堂換衣服了。
冷依寒換完衣服回後便想要離開,道︰「紫菱姑娘、子若公子,我的傷已經包扎好了,就不多打擾了,先告辭了。」
梁子若一听依寒說有走,就急忙說;「公子,何不在此多住幾日,等傷好了再走吧。」
冷依寒謝道︰「多謝公子美意,只是我們還要趕路,所以就不多住了,以後有機會定會多住些日子的。」
梁子若見冷依寒他們要趕路也不便強留,便說︰「既然這樣,那好吧,日後有什麼用得著子若的地方,公子一句話,子若定當傾力相幫。」
梁紫菱本來也想留冷依寒和朱詩顏多住些日子,畢竟他們是自己弟弟的救命恩人,這才剛來沒多大會兒,便要走了,然而,她也可以看出這二人確是有要事在身,也就沒再挽留,笑著說︰「子若說的對,以後這里就是兩位的家,你們可一定要回來多住些日子啊。」
朱詩顏回道︰「多些紫菱姑娘,只是我二人確是要趕著回去,他日若有機會,定會再來叨擾。」
梁子若說冷依寒有傷在身,就不要再騎馬了,讓他二人乘馬車回去,那冷依寒雖然不太情願,卻也不願讓其他人擔心,便也只好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