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雨歇風猶在寒風冷雨終再來
東宮
朱允炆、冷依寒等人回去後,便直接去了書房,千落正站立在冷依寒的書桌前,見他們都神色慌張的樣子,想要問一下,但還沒等她開口,冷依寒便問︰「千落姑娘,司徒指揮使有沒有把賀詞交給你?」千落拿起桌上的賀詞似乎也有些慌亂︰「哦,給了,在這兒呢。」黃子澄半是責備半是疑惑地問道︰「冷侍讀啊,你究竟為什麼要把賀詞攔下來呢。你剛才在奉天殿的那番言辭可真是太放肆了,難道你想陷害殿下不成?」那靜仙也心急地問︰「對啊,大懶蟲,快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雖然已經月兌險,朱詩顏還是有些擔心︰「依寒,我知道你這麼做一定是為了允炆哥哥好,可究竟發生什麼事兒了?」朱允炆也半是擔心、半是關心的問︰「對啊,依寒,究竟怎麼了?」
冷依寒知道大家都很想知道事情的原因,然而,事出突然,他自己也很無奈,一時也解釋不清,轉身對其他人說︰「難道你們認為皇上真的大怒了嗎?」
「什麼,還皇上真的大怒了嗎?要不是兩位公主為你求情,你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你知道嗎。」黃子澄瞪著冷依寒,一副又氣又急的樣子。千落一听黃子澄說冷依寒險些喪命,很少擔心︰「什麼,你說依寒公子差點兒身首異處,依寒公子,究竟發生什麼事兒了?」冷依寒並沒有回答千落的話,而是繼續敘述自己的判斷︰「黃先生,你說的沒錯,我差點兒就身首異處了,可是,你再好好想想,就我說的那些話,如果皇上真的龍顏大怒,想要殺我,那是兩位公主幾句話就可以求得皇上饒我性命的嗎?」
听冷依寒這麼一說,似乎有些道理,朱詩顏好像明白了,卻還是不太確定︰「依寒,你的意思是說,其實皇爺爺並沒有動怒。」冷依寒點頭微笑︰「不錯,就是這樣,大家都知道皇上是一個刑罰很重的人,如果他真的動怒,我此刻就沒機會站在這里說話了。」朱允炆似是懂得了的點了點頭︰「嗯,听依寒這麼一說確實有些道理,對了,依寒這賀詞又是怎麼回事兒啊?」冷依寒從千落手里拿過賀詞,然後打開︰「你們看看這幅賀詞就明白了。」
大家看過後,除了那靜仙沒看明白之外,其他人都看出了其中的陰謀,而那靜仙卻還驚訝的道︰「啊,這賀詞怎麼不是允炆哥哥寫的那份兒賀詞了。」
「對,這不是殿下寫的那首賀詞了,可重點並不在這里。」冷依寒點頭,笑了一下,他知道那靜仙沒有看出其中的陰謀。
「重點不在這里?那重點是什麼?」
黃子澄捋了捋那有點兒胡子的下巴,「這首賀詞里邊隱藏了一句話。」朱靜仙又問︰「隱藏了一句話,什麼話?」朱詩顏解釋道︰「這是首藏頭詩,把每句首字連起來就是︰今夕帝葬,他日明亡。」朱靜仙看著這首藏頭詩,然後還是不解地說︰「藏頭詩,那應該是,‘今夕帝藏,他日明望’才對啊。」朱詩顏又給她解釋︰「那是用得字的諧音,如果直接用那些字的話太過明顯了。」冷依寒緊接著說︰「對,正是如此,更恐怖的是,這字體簡直跟殿下的一模一樣。」
「的確如此,這字體真的跟我寫的太像了,像到了連我自己都難以分辨。可是這賀詞是什麼時候被人換掉的。」朱允炆也發現了這字體跟自己所寫的字是相似之極,若非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啊。
「這賀詞並不是被別人換掉的。」
眾人听冷依寒這麼一說有些驚訝,那朱靜仙更是抬高聲線︰「什麼,不是被別人換掉的,難道是他自己變到了允炆哥哥手中去的嗎?」冷依寒也不著急,只是解釋道︰「這就是殿下寫壽辭的那張紙,只不過在殿下寫之前,這首藏頭詩就已經被寫在上面了。」說是解釋,冷依寒的這句話讓其他人更加疑惑了,朱詩顏問道︰「什麼,在之前就被寫上去了,可是之前這確實只是一張白紙啊。除非有一種墨,寫在紙上之後墨跡會消失,可是即便會消失那它怎麼又出現了呢?」
「對,確實有這種墨。我曾經在一本特別版的《墨經》上看到過這麼一段記載……」
「什麼記載?」
「以前,有一種奇墨,可謂世間罕有,此墨有陰陽兩種,卻又陰陽合一,陰即為陽,陽即為陰。先用陰墨書于紙上,一個時辰之後,墨跡便會隱去,那紙便又像從未寫過字一樣;再用陽墨在同一張紙上書寫,待三個時辰後,陽墨的墨跡便會隱去,而之前用陰墨寫的字便會神奇的再現在紙上。所以陰墨又名隱墨,陽墨又名顯墨,顯既是隱,隱既是顯。
「世間竟有此等奇墨,這麼說這方名為梅映雪的墨就是……」
「對,不出意外,這方墨應該就是陽墨。我想,陷害殿下的人,提前知道了我和千落要出宮的消息,所以在我們出宮前這個陷阱就已經布置好了。」
「究竟是什麼人,居然對我們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冷依寒遲疑了一下,似是心里有些矛盾︰「這說明東宮里有別人的眼線。」
「眼線,在場的人都不可能是別人的眼線,再說這東宮也沒什麼人了。」
「不,只能說經常在一起的就我們這些人,但是,東宮里還有很多宮女、太監、侍衛,那些人都是我們不怎麼了解的。」
一听什麼眼線之類的話,那靜仙就覺得生氣︰「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可惡,居然這麼費盡心機的來陷害允炆哥哥,如果讓我知道了,一定要他們好看。」
「殿下,你為人恭憫仁孝,可是你太善良了。懿文太子病逝後,很多人都認為皇上會在其他的皇子里挑選合適的人來立為儲君,然而,皇上卻選擇了立殿下,這位皇孫為儲君。殿下您是皇次孫,卻以長孫的身份被立為儲君,所以,有很多王爺對此心懷不滿,他們,他們……」冷依寒想說什麼卻沒說完,但在場的人也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棲霞寺
淒冷的月光映照下的棲霞寺顯得格外的幽靜,長孫妃馬恩慧于院內佇立,靜靜地望著那一彎冷月,雖遠離深宮,卻終究無法擺月兌政治的紛擾。紫萱腳步很輕地走過來,看到馬恩慧滿懷心事的樣子,便問︰「姐姐,你有什麼心事嗎?」
馬恩慧回過頭來轉向紫萱,然後徐徐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心里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不安,為什麼呢?」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兒,這幾天我總是會夢到允炆在奉天殿內自刎,我眼睜睜地看著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紫萱知道長孫皇妃是太擔心朱允炆了,因為朱允炆太過單純善良,然而善良的人在那充滿明爭暗斗的宮廷里是很難生存的,于是安慰道︰「姐姐,你不要太過擔心了,長孫殿下人那麼仁厚、善良,上蒼一定會保佑他的。」馬恩慧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低聲道︰「但願如此吧。」
燕王府
書房,朱棣他們處心積慮設下的陷阱,卻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自然心生不悅。道衍見朱棣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之色,猜想著他們的計劃應該出什麼錯了,便問他發生什麼事了。朱棣將壽禮上冷依寒的事給道衍講了一下。那道衍既然可以做朱棣的軍師,自然有些能耐,他听完朱棣的敘述後,雖不知道他們的計劃哪里出現了紕漏,卻可以判斷出朱元璋並非真心想殺冷依寒。
齊王府內,齊王朱榑亦是大發雷霆,回到府內就抓到什麼砸什麼,管家周明也不敢上前,只等朱榑氣消了,再上前問發生了什麼事兒。朱榑雖是個狠角色,卻不像朱棣那樣奸詐,是個沒有頭腦的家伙。發泄完了,也就沒什麼了。
徐輝祖回府後,跟家人說起了今夜大殿之上的事。
徐輝祖,明開國大將徐達之子,燕王妃徐妙雲的哥哥,燕王之子朱高煦的舅舅,官職中軍都督府左都督。
「什麼,居然有這種事兒!」徐輝祖的小女兒徐小靜驚訝道。徐輝祖點了點頭說︰「是啊,這可著實讓我為皇太孫捏了一把冷汗啊,沒想到那個依寒居然如此大膽。」徐輝祖的兒子徐文正倒不像妹妹那樣驚訝,只是說︰「這麼說,這位依寒侍讀還真是個很有膽識的人啊。」徐小靜嘴里嘀咕道︰「冷依寒,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小靜,你嘀咕什麼呢?」徐文正突扭頭看著徐小靜,隨口問道。徐小靜突然被這麼一問,顯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很不自然的回答︰「啊,沒,沒什麼。」
夜漸漸的深了,夜風乍起,那淒涼的風聲,仿佛成了寧靜的深夜里的一曲哀歌,半是幽怨、半是無奈地低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