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依寒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想起了之前梁紫菱的反應,自己踫到她肩膀時的反應,紫萱說刺客她的飛鏢刺中了左肩,如果是這樣,那,那難道是……如果蒙面人真的是她,那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的主子又會是誰。當然,這還都只是冷依寒的猜測,畢竟,他沒有親眼看到梁紫菱肩膀上的傷,即便真的有傷,那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什麼,不一定就是為紫萱的飛鏢所傷,總之,只要可以找到理由,他就不願相信事情會是自己所想的那樣。他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去證實,因為,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如果這個時候還分不清是敵是友,恐怕,他們將會輸得很慘。他要怎樣去驗證自己的猜測呢,是暗暗查看,還是,可能是時間來不及吧,冷依寒最終做出一個決定,就是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當面問她。
那天夜里,其他人都睡下了,冷依寒離開臥房,來到梁紫菱所在的別院,他敲開了梁紫菱的房門。梁紫菱一臉睡意,問他這是怎麼了這麼晚了還要來敲門,冷依寒說有些事想問她,她便將其讓進屋內。
燃上一支蠟燭,二人便于房內座談。
「依寒公子,不知是什麼事非要公主這麼晚了還要前來呢?」梁紫菱一面穿上外面的衣裙,一面問道。
「你的傷怎麼樣了?」冷依寒望著她,聲音低沉,又有一絲傷感,他害怕听到她的回答,卻又急需得到答案。
梁紫菱正在系衣帶的手停在了那里,而後轉身,將衣帶系好,「你已經知道了,是嗎?」冷依寒深夜造訪,加上之前他看到自己的肩膀被觸踫到時的反應,雖然,當時他沒問什麼,但可以看得出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我只是猜測,你知道嗎,我多麼希望是我自己猜錯了。」
梁紫菱緩緩將自己衣服往下拉了一點,露出了受傷的左肩,那正是被飛鏢所刺的傷口,「可是,你沒有猜錯。」
「那你的傷嚴重嗎?」見那染紅的傷口,冷依寒心生不忍,那一刻,她還是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梁紫菱將衣服穿回去,淺笑︰「謝謝,這個時候你還會關心我的傷勢,沒大礙的,只是皮肉之傷而已。」
「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是誰的人,燕王嗎?」
梁紫菱笑了,道︰「你和她問了同樣的問題。」
「她是誰?」
「還能有誰,皇太孫妃啊。」
「那你有沒有告訴她?」
梁紫菱搖頭,「沒有,因為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那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因為我覺得你像……算了,我是燕王的人。」
「燕王,」現在提起燕王這兩個字,冷依寒就打心底里不舒服,如果站在六百年後自己的角度上,永樂大帝雖然創下了豐功偉績,但他還是喜歡建文帝多一些,若是站在此刻,劉子寒的身份上,那他和朱棣更是仇深似海,冷笑道,「哼,又是他。」
「又是他?什麼意思?」
是啊,又是他,冷依寒真的有些難以接受,千落如此,梁紫菱亦是如此,為什麼自己身邊的人都跟燕王,自己的仇人有關。他甚至開始懷疑,朱詩顏是朱棣的女兒,她會不會也是朱棣派到朱允炆身邊的眼線呢,如果是那樣,那可就太可怕了,他所信任的人,他的好朋友,竟都與燕王有關,盡管他知道永樂將會是一個很有作為的皇帝,建文帝也終將在靖難之役里戰敗,但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而什麼都不去做,即便他不是劉子寒,燕王不是他的仇人,他也還是會選擇幫朱允炆,因為他是自己的朋友。
「沒什麼,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為什麼要替燕王做事。」
「為什麼,因為,因為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對,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十三年前?」听到十三年前這個字眼,冷依寒不由得覺得好奇,因為,十三年前,也正是他成為孤兒的一年。
「對,十三年前,那一年我十一歲。」
梁紫菱跟冷依寒說起了自己的身世,說起了十三年前那件同樣發生做冷依寒身上的慘劇。原來,冷依寒就是冷家遭滅門時的那個年幼的大小姐,冷情煙,那她就是劉子寒,也就是現在的冷依寒的表姐。十三年前,小月讓其藏在草叢里,自己去引開殺手,然而,小月被砍昏迷,冷情煙也終于還是被黑衣殺手發現了,當殺手守中那沾滿血跡的刀向其看來的時候,出現了一個灰衣人救了他,那灰衣人便是燕王朱棣。朱棣告訴她說是當今皇上恐以後皇太孫即位,掌控不了那些恃功傲慢的功臣宿將,便尋了一些借口一一將其出去,胡惟庸案正是如此。誠意伯劉基雖已過世,但其後人生變,當今皇上便令錦衣衛將其家族近親全部誅殺。自己實在不忍見大明開國的元勛宿將盡被誅殺,又不敢公然跟自己的父皇抵抗,便只好除此下策,在錦衣衛動手之時,帶人前來相助,可惜的是,他們還是來玩了,劉家滿門盡被誅殺,冷家也僅剩冷情煙一人獨存。不得不承認朱棣是一個老謀深算之人,他這樣,年幼的冷情煙自然會相信,還會當他是自己的恩人,更重要的是,她會痛恨朱元璋,也會痛恨當時的皇太孫朱允炆,朱元璋是為了維護朱允炆日後的帝位,才大肆誅殺開國功的。而那梁子若並非梁紫菱的弟弟,而是韓國公李善長的孫子李子貞,對李子貞來說,那朱棣也可以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洪武二十三年,當時的韓國公李善長以伙同胡惟庸謀不軌罪被誅,朱棣讓手下之人將其年幼的孫子救出,那人便是現在的梁子若。
梁紫菱、梁子若隱居深山,原是朱棣為朱允炆登基之後,為自己做京城準備的秘密基地,畢竟,藩王是不可在京久留的,朱允炆即位之後,就更不會讓藩王逗留京城了。梁子若遇上冷依寒這只是個巧合,馬恩慧會跟著冷依寒他們一起來到這靜蕪苑對朱棣他們來說,更是一個意外收獲。
梁紫菱說完了自己的身世,冷依寒望著他,眼神里不知是驚喜還是失落,他遇見了自己的表姐,原來冷、劉兩家除了他之外,還有人活了下來;然而,她卻站做了自己的對立面,幾乎成了自己的敵人。
「表姐。」冷依寒終于叫了出來,他起身向梁紫菱走去,眼眶里溢滿晶瑩,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你,那叫我什麼?」冷依寒的話讓梁紫菱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她有些驚訝,雖然自己一直都希望冷依寒便是自己失散的表弟,然而,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方式,是她沒有想到的。
冷依寒將掛在脖子上的那塊半月形的紅玉從衣服里拿出來,是那塊玉,梁紫菱再熟悉不過了的那塊玉,她脖頸上還掛著一塊一模一樣的,那是自己的母親,冷依寒的姨娘親為他二人雕的玉石。梁紫菱上前將冷依寒脖子上的紅玉輕輕地抓在手上,又從將自己脖頸上的那一塊兒拿了出來,那兩塊玉石果然是一模一樣。
「子寒,你真的是子寒。」梁紫菱望著冷依寒,情緒激動,眼淚已欲奪眶而出。
「對,我是子寒,你的表弟劉子寒。」
二人相擁在一起,欣喜的淚水浸濕了了對方的衣衫,他們是至親,也是兒時最好的玩伴。冷依寒的經歷可以分為三個部分,八歲之前,一直都在姨娘家里,每天都和表姐冷情煙玩兒在一起,八歲那年,去皇家書院讀書,結實了方才七歲的朱靜仙,兩個孩童很是投緣,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九歲那年,為閉劫難,劉子寒的父親將其接回老家,便又和表姐住在一起,然而,就在那年,他和冷情煙一起蕩秋千的時候突然暈倒,他的了怪病,被送入靜音庵。也就是那個時候,劉、冷兩家慘遭滅門,除了靜音庵里的元空和落塵,便只有他與冷情煙兩人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