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白子
安榮睡不著,看著窗外發呆,生怕媽媽有什麼閃失。夜里偷偷起來到媽媽的房子里看了看,只見媽媽睡的還算安靜,回到自己的房子里還是睡不著。安榮覺得自己很孤獨,要不是吳奈在她身邊,都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安榮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事,只是在過去的幾年前,看到過死亡前的同學,還有那次看到車站里那個臥軌自殺的人。父親竟然也是臥軌自殺,身體是被列車切成兩半了,所以沒有破相。父親可能不想叫人看到他臉部那種慘狀,想給看到的人留下一個完整的臉。
安榮還記得小時候,父親帶她們姐妹幾個人到陶然亭公園里游玩。安榮最喜歡那個石頭大象滑梯了,好大的石頭大象啊。人從石頭大象的後邊進去,再從石頭大象的鼻子上滑下來。她們幾個姐妹一次次地滑著,怎麼也玩不夠,笑聲朗朗。父親也開心地笑著,一臉幸福的樣子。
陶然亭最刺激的就是那個大雪山滑坡了,真的又高又大。安榮怎麼也不敢上去滑,看著大雪山滑坡像一面鏡子一樣發著白光,姐姐們一次次登上那個大雪山滑坡,順著大雪滑坡一下子就像飛一樣滑下來,姐姐們驚喜的叫聲,滑到下邊就變成了嘻嘻哈哈的笑聲。父親鼓勵安榮要勇敢上去滑,「你看,姐姐們都敢滑,你為什麼不敢呢。」安榮還是不敢,說什麼也不上去,只是在下邊看著上邊的人滑。安榮還記得,父親蹲子說,「你一定會滑的,不要怕,我來帶你滑,你敢不敢啊。」
父親帶著她滑大雪山滑坡,安榮自然就敢了。父親拉著安榮的手,一步步登上大雪山滑坡,感覺那個大雪山滑坡好高啊。父親把她抱在胸前,一起滑下去。安榮體驗到了滑大雪山滑坡的快樂,一下子就來了信心。後來就跟著姐姐們上去,姐姐們擁著她一起滑下去。最後安榮也勇敢地一個人滑下去,那種得意感常掛在臉上。父親高興地在下邊看著,為安榮叫好。
安榮不記得多少回去陶然亭公園了,只記得父親就賠過她們姐妹玩過這一回。後來的幾次去陶然停游玩父親都不在現場,可是那時候安榮已經敢從大雪山上滑下了。
不知什麼時候,公園里沒有別人了,姐姐們不在了,父親也不在了。安榮一個人坐在大雪山滑坡上,不知所措,一片黑暗,樹影晃動,听不到一點兒聲音。安榮嚇壞了,哭了起來,那哭泣聲一點點變大,在整個公園里飄揚開來。
安榮听到哭聲是從母親房里傳出來的,她下了床來到母親房里,小聲叫道,「媽你怎麼了,又哭了。」媽媽看了女兒一眼不哭了,說,「沒事,榮榮,你睡吧,我沒事的。」
安榮又回到自己的房里,半睡半夢,腦子里不知在想什麼,好像什麼也沒想明白,就是睡不著,腦子一片混亂。
安榮還在回憶。父親平日很忙,鐵路上都三班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父親在家,反正那些過去的日子,常看不到父親,也說不好父親什麼時候回來。大年三十,有時父親在家,有時不在家。過年時父親總是大聲說,「三十吃餃子要放錢啊,誰吃著有錢的餃子,一年都有福氣啊。」姐妹們都歡天喜地叫了起來。媽媽就把幾個一分錢的硬幣用開水煮過,飽在餃子里。吃餃子時,姐妹們笑聲不斷,姐姐們吃到有錢的餃子一片歡叫。安榮還沒吃不到,父親總是偷偷指著帶點黑影的餃子說,「安榮這個餃子里有。」安榮一吃果然有錢。安榮開心地笑起來。父親又說,「安杰,這個準有。」又說,「安秀,這個好像有。」父親總是叫每個孩子都能吃上帶錢的餃子,叫每個孩子都有好福氣,叫每個孩子過年都開心。這樣過年的時候也不多,這樣幸福的畫面太少了。
安榮記得,有時也會看到父親在家睡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上班去了。
安榮小時候就看到過火車。父親有一回就帶著她們姐妹去單位看火車,那是一個大大的轉盤,火車頭開上去,大轉盤就轉了起來,火車就慢慢在調頭。幾個巨大的輪子火紅火紅的,白煙迷漫飛舞,人影模糊,白煙像一堆白色的紗巾,在人影中舞動,人影消失了,人影又出現了,調轉的火車頭又開走了。不一會兒,又是一輛火車頭,又開始調頭,一聲長鳴,驚破天空,把她們姐妹嚇了一跳,四散跑開。
這點滴的回憶是那樣少。那年代的人玩的東西也少,大多數都是跟著兒時的伙伴一起玩。安榮想來想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跟父親還去過什麼好玩的地方,這些點滴的記憶就成了最美好的回憶。
幾個女孩子把各自的一條腳纏在一起,唱著兒歌,「編編編花籃,花籃里頭有小孩,小孩的名子叫花籃,……孩子們玩的是那樣開心。父親好像從她們身邊走過,好像要去上班了。父親笑容容的看了女孩子們一眼。安榮看一眼走向遠處的父親,接著玩編花籃。
母親在叫安榮吃飯,叫聲很響,整條街都能听到。
安榮在跳猴皮筋,小伙伴一起唱著,「小皮球,香焦梨,馬蘭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垂手位,腰位,肩位,頭位,舉手位,一級一級往上升。猴皮筋上系著安榮的白手帕,上面印著一只蝴蝶,白色手帕在猴皮筋上跳躍。安榮飛腿邁上去,跳了起來,臉上洋溢著快樂,純潔,自信。安榮看到父親下班回來了。安榮邊跳邊叫了聲爸爸。父親看著安榮笑容容的樣子回家了,這個印象記憶深刻。
「安榮吃飯了。」听到母親又在叫。安榮從睡夢中醒來,看到天色早已經大亮了,一時不知身在何方,好像還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