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黑子與白子
吳奈在安榮跑車的第一天,特別從工區趕回城里送安榮。這叫安榮有些吃驚說,「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這叫同事看到多不好意思啊,要不你就別送了,回家看看父母吧。」
吳奈也不听安榮的,說什麼也要送,「就送這一回,以後就不送了。」吳奈還買了點安榮最愛吃的芝麻糖,叫她沒事時吃著玩。安榮只好接受了一切,臉上很快樂的樣子。吳奈幫助安榮拿著行李去坐公交車,公交車上人很多,擠了半天才擠上去。
他們下了公交車後,走在一條去列車庫房的街上,走過一條河的橋上。安榮說,「你就送到這吧。」
吳奈停下來對安榮說,「好好干啊,注意自己的身體,回城後給我打電話。」
安榮也說,「知道了,你也要多多注意身體,別在太玩命干了,有時間就去看看我媽。」
吳奈說,「只要我回城了,就一定去看你媽。」
他們分手後。吳奈目送著安榮走進那個車庫的大門,直到安榮消失在那個大門口。吳奈還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著那條流淌的河,拿出煙來抽了一支。
吳奈回到家後,覺得心里不太得勁,很想找人喝一頓酒,就到侯二的理發店來了。侯二的理發店開張時,他沒有參加開張典禮,那時他很忙,回不了城,早想到侯二的理發店看一看。吳奈見到侯二說,「侯二,你這理發店位置不錯啊,是鬼街最好的位置了,恭喜發財。
侯二給一個女孩子剪理著發說,「如今兒這社會,瞅準機會就下手,能掙錢才是真本事。你今兒怎麼有時間了,什麼時間回來的。」
吳奈說,「今兒剛回來的,安榮今兒跑車,我送一送她。」
侯二給女孩子燙著大波浪頭型,頭也不抬說,「我說你是沒事不回城啊,當個小頭也真不容易啊。」
吳奈說,「晚上有時間嗎。」
侯二說,「什麼事。」
吳奈說,「安榮跟我說了,叫我一定請你們喝酒。」
侯二說,「這事啊,那天我們在街上遇上安榮,她說調去跑車了,大家就起哄叫她請客,就是開玩笑啊,沒想到她還當真了。」
吳奈說,「把那幾個朋友都叫上,大家在一起熱鬧一下。」
侯二說,「好啊,我今兒晚上也沒事。」
侯二,三子,道子,老豬,幾個朋友聚合了,自然很是熱鬧。酒是男人最好的朋友,有時比跟女人還親。散裝啤酒推了一桌子,喝著酒話就多起來。
侯二幾年前交的那個女友早吹了,如今兒一個人閑著,還是那個牛氣哄哄的樣子,把自己打扮的緊跟時代潮流,沒事時也常跳舞,身邊也常有女孩追求,沒幾個月就煩了,就想甩掉女孩子,而且很無情的就拋棄了。沒有人覺得侯二在吹牛,只是所有的人都覺得甩女孩子最難了,不知怎麼甩最好。侯二開始講怎麼甩女孩子。
南城的胡同多如牛毛,斜胡同彎胡同密集如網。侯二每次帶女孩子回家睡覺都在晚上,多走幾個胡同,繞來繞去,女孩子就迷路了。第二天送女孩子走也在晚上,這樣下次不理那個女孩子了,不就甩掉了。在戀愛中的女孩本來就發昏,那時胡同里的燈光也暗,不熟路的人一般找不到侯二家。侯二還有另一種甩女孩子的獨門本事,找一個有前後門相通的院子,侯二叫女孩在門口等會兒,說自己回家里拿點東西,一會兒就出來。侯二從前門進去從後門就溜了,從此兩人不再見面了。侯二把這事說的有鼻子有眼,不知是真是假,吹的大伙一陣大笑。
侯二也不反駁,看著大家笑著,好像是一種享受。稍後,侯二跟大家說,「我現在在一家專科學校里學習呢,學得是美容美發的技術,你們也不信嗎。」
大家又是大笑,道子說,「你就吹吧,沒有你不想干的,你瞧人家吳奈從來不吹,帶著安榮多少年了,屁毛也沒模著,那叫純粹的愛情。」大家哄聲四起。
老豬問吳奈,「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快點辦吧,別回頭跟人家跑了。」
吳奈笑著說,「怎麼會跑呢,我眼下就想這事呢。對了,老豬你家不是有一間閑著沒有住的老房子嗎,先叫我住一下,我那七八米的破房子結婚拿不出手。」
「人家老豬那房子是自己用的。現在老豬也帶著一個女孩子呢,你瞧老豬那猴急的樣子,說不定哪天就結婚了。」道子說。
老豬笑著說,「這事好說,朋友的事是大事。我那也叫女朋友嗎,說不定那天就掰了,就是一個玩唄。她在家待業沒事,有時跟著我一起出去玩,也算是一個舞伴,沒事去跳跳舞。她跳舞可真棒了,一到舞場就舞倒一片,好多人都想跟她跳舞。我跳舞還是跟她學得呢。」
「老豬,今兒晚上去跳舞帶上她,叫她也跟我們跳跳舞。」三子說。
「好啊,大家都去,難得這麼全都在一起,如今兒跳舞可時髦了,誰要是不會跳舞,那就是落後分子了。吳奈你去嗎。」侯二說。
吳奈說,「我明天想回去上班呢。」
侯二說,「今晚上跳舞,跟明天有什麼關系啊。」
吳奈不想去的原因,覺得沒有什麼意思。如果要帶上安榮就好了,跳起來也覺得有點意思。如果沒有安榮,跟別的女孩子跳舞,好像覺得心里不安。
大家開始起哄了,「不就是一個安榮嗎,還沒有結婚就這樣,那要真結了婚,你是不是也不跟朋友在一起了。沒事就去吧。」
吳奈也真的無奈了,酒足飯飽後,只好跟著大家去跳舞。老豬說打個電話,好叫上他的女朋友。老豬出去找公共電話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一切都說好了,她在南城工人俱樂部等著咱們。老豬說,「那個地方有認識的人,到那里準能有票。」
他們在街上搖擺著說著話,直奔工人俱樂部去了。到了工人俱樂部,就看到好多人在門口等票,不時听到有人說,「有舞票嗎。」男人和女人都穿著很時髦,女孩子有的抽著煙,臉上化妝,嘴上抹著口紅,身上一股香氣,不時飛過來。白色的喇叭褲一掃而過,紅色的喇叭褲又掃過來。
老豬去找熟人,不一會他站在門口叫大家過去,身邊還站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老豬跟朋友一一介紹說,「這是我的女朋友,小名叫焦圈兒」回頭再給女朋友介紹說,「這些都是我的哥們兒,都是發小。」
他們都說老豬的女朋友漂亮,回頭小聲說,「這孫子哪兒的,盤兒還真靚。」幾個人喝的有點高了,一頭扎進了舞場,舞曲迎面擁過來,所有舞者都像喝多了一樣,醉生夢死的樣子。
老豬也不管朋友們跟誰跳,抱著女朋友就轉到人堆里去了,一時不知轉到哪兒去了。他們幾個人沒有找到女舞伴,就男的跟男的跳起來。下一首《五哥放羊》的曲子響起來,幾個人搶著要跟焦圈兒跳舞。老豬覺得有點累了,剛把女朋友放開,道子就沖上去,也不管焦圈兒願意不願意,就跳了起來。道子有點不會跳舞,不知道步子怎麼走,一時踩了焦圈兒的腳,直說對不起。一支曲子完了後,道子一頭汗水說,「焦圈兒的腳太大了,要是小腳就踩不著了。」
三子說,「你看我怎麼跳,準踩不著人家腳。」三子跳舞還可以,一臉正氣,抬著頭就好像看天空中的風箏一樣,一手抱著焦圈兒的腰,一手搭住焦圈兒的手,一路帶著焦圈兒滿場轉,顯得很牛的樣子。這也是一種叫板,要把所有在場的舞者比下去。
侯二有點不服氣,不屑一顧地看著老豬就開玩笑說,「老豬,你帶的那個婆子一會兒跟我跳完了,她一準兒就是我的了,你就沒什麼戲了,不信你等著瞧。」
老豬也開著玩笑說,「二哥,我知道你那兩下子,你涮過的女孩子也不少了,也不在呼我帶的這一個吧。再說,她也叫我給涮了,你還要啊。涮她時她愛放屁,可臭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侯二大罵老豬說,「你這孫子可真夠可以的,我就是跟你開玩笑,你就這樣害人家啊。不行,一會跳舞時我還真得問問有沒有這事,非把你們弄黃了算。」哈哈哈。
三子跳完舞後,老豬上前要接著跳。侯二一把推開老豬說,「總跟你跳有意思啊。」說著就帶著焦圈兒跳了起來。老豬忙說,「二哥,你嘴下留情,回頭我請你喝酒。」
侯二跟老豬的焦圈兒跳舞,也沒有黃了老豬的意思,還跟焦圈兒說,「老豬這人可好了,夠朋友。老豬可真有福氣啊,你怎麼敢長的這樣漂亮啊,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就長成這樣了。」焦圈兒就笑起來。侯二帶著焦圈兒跳瘋了,不時在舞場里飛轉,一時撞到一個男人,那男人看了侯二一眼說,「嘿,看著點。」
侯二說,「看著呢,不看著早把你撞飛了。」
那男人沒言語。一支舞曲下來後,本應當吳奈跟焦圈兒跳了,可吳奈不想跳,就說,「你叫人家休息會兒,別把人家累著。」正說著,那個被侯二撞過的男子過來要請焦圈兒跳舞,還很有風度地伸著手彎了一子。焦圈兒沒反應,一臉冷漠的樣子。那個人硬拉著焦圈兒要跳舞。這時老豬說,「你誰啊,一邊玩勺子去。我們這哥們兒還沒有跳呢。」老豬一指吳奈說,「你們兩跳。」
那個男人說,「你們哪的,牛什麼逼啊,在這個地盤別找麻煩啊,老實跟我跳,保你們沒事,沒收你們的地皮稅錢,就算便宜了你們。」
道子說,「你丫的說話老實點兒,我們是天橋的,打听打听去,別以為在你們這地盤就牛X哄哄的。」
那男子冷笑一聲說,「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啊。」
侯二說,「算了,別跟這孫子廢話。」又指著那個男人說,「咱們出去滾去,別絞了舞場。老子是茶澱出來的,你不出去都是我滴拉耷了孫。」
吳奈跟老豬說,「你快帶著女朋友走,一會兒就打起來了。」他們就走出了工人俱樂部,等著那男人。這時夜深人靜,路上沒有什麼行人,靜靜的夜晚預示著一場打斗的開始。
他們在外邊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哪個人出來,再進舞場一看,早不見了人影,不知道是叫人去了,還是跑了。一看事有點兒不對勁,幾個人也就離開了舞場,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順著大街往家走去。
那年代他們常常去舞會,每次跳的都很快樂,舞會最後要散場了,就放晚會圓舞曲。大家誰也不認識,圍成一個大圈。每個跳舞的人把手放有前邊跳舞人的肩上,就這麼一圈一圈向前跳著。所有的人都快樂的笑著,一張笑臉,跟著一張笑臉。晚會圓舞曲一直響著,直到夜深了,人們才有點兒不情願地離開舞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