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斷京城 41白子與黑子

作者 ︰ 響馬

41白子與黑子

安榮穿著藍色的列車員服裝,肩上還有袢兒,金黃色的銅扣子,格外喜人耀眼,戴著大沿兒帽,更是精神抖擻,漂亮神氣。幾個女孩子都很興奮,一臉笑容,提著大鐵壺給旅客送水,臉上依然笑容可掬。

安榮跟張紅同時分配跑某南方城市,同在一個班組。余小南和另一個人分配到跑南方別的城市。

安榮跑的那個城市,列車得跑三十多個小時,一個來回就得一個星期。回城後只能休息兩天左右天,就又得出發了。列車一趟趟南來北往,漸漸也習慣了這種生活節奏。

有一回跑車,安榮等旅客上完車後,剛把車門關上時,一眼就看到吳奈一個人躲在一根柱子後邊,用一雙深情的眼楮往這邊看。安榮知道吳奈是來給她送行的,心里還是很感動,只是裝著沒看到,把車箱門鎖上後轉身離去。安榮一直沒有把這事說破,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這種事只有過一回,後來安榮再也沒看到過吳奈。安榮很不喜歡吳奈來送行,吳奈是知道的。可是有時候安榮又很希望看到吳奈出現在柱子後邊,就是不說什麼話也很好。安榮再也不會裝著看不見,她一定會跟吳奈招招手。有時候那種美好的時光只一次,就再也不會來了。安榮知道吳奈回城的機會不是很多,他工作很忙,一個月才回城一次。安榮每次跑車回來,都看不到吳奈,他們相見的機會也很少了,一個月也不見得能遇到一次。

車箱里一只白皙的手提著一個大鐵壺,邊走邊給旅客送水。安榮笑容可掬,親切自然,用美麗的聲音叫著,「有喝水的嗎,請把杯子準備好,水來了。」旅客一看到這樣漂亮列車員,就是不想喝水,也把杯子拿出來,也要上一杯水,還要抬頭看一眼漂亮的列車員。

安榮一次次給旅客送水,直到車箱里的旅客都喝上水為止,不時地邊送水邊說著,「旅客同志們,你們有什麼要求,就請跟我說,我會盡量滿足你們的要求的。」安榮有時看到不文明的現象就說,「這位旅客請把鞋穿上好嗎。」安榮說話的神態,語氣都會叫那位月兌鞋的旅客不好意思,馬上把鞋穿上了。

列車上的意見簿上總是寫著贊美的話,「謝謝你,美好的服務。」「你叫我們這次旅行很快樂。」「每次坐這趟列車,就有回家的感覺。」「感謝你,美麗的姑娘,祝你快樂。」等等。

有一次安榮給旅客送水,到來一個男子的跟前。安榮先看到一只帶著黃金大戒指的手端著杯子,就在安榮給那個杯子倒水時,那個杯子動了一下,熱水就倒在那個男人手上,那男人驚叫一聲。安榮當時嚇壞了,抬眼看到一個很精神的年輕人,一臉通苦的樣子。安榮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那個男人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水泡,又一臉笑容地看著安榮說,「沒事的,都是我不好,沒拿穩杯子,跟你沒關系。」

安榮忙說,「你快用涼水沖一下吧。」

那個男人一邊說沒事,一邊就跟著安榮來到洗手的地方。安榮還一臉惶恐,打開水龍頭說,「真是對不起啊。」

那個男子沖完手笑著說,「沒事的,說心里話,當時就因為看你太漂亮了,所以走神了,手抖動了一下。」

安榮一听這話,到也輕松了,笑著說,「你真會開玩笑。」

那男子說,「這可是因為你引起的事故啊。沒事,真的沒事,跟你開玩笑呢。我是常跑你這趟列車,看見你好幾次了,以後咱們就算認識了。」那男子說完,笑著就走了。

這往後。安榮常常在這趟列車上遇到那男子。那男子每次見到安榮都主動打招呼。安榮也很有禮貌跟那男子打招呼說,「你那水泡好了嗎。」

那男子說,「這算什麼啊,早好了,真想再叫你燙一次。」那男子說完就哈哈笑了起來。

那男子有時就到安榮的剩務室來,沒話找話聊起天來。

安榮和那男子慢慢地就很熟悉了。那男子什麼話都跟安榮說,就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那男子叫錢叉子,常跑這趟列車,是這火熱年代里的第一批的倒爺,從南方進貨往北京倒東西。安榮看到錢叉子那樣子,活得很滋潤。每次手里都提著密碼箱,有時手上帶兩個大戒指,一身西裝革履,永遠神氣活現的樣子,聊一些社會上的事也很能侃,妙語連珠,幽默風趣,開朗樂觀,逗得安榮開心大笑。

有一回跑南方。錢叉子穿著牛仔喇叭褲,上衣服口戴上掛著一個蛤蟆鏡,見到安榮說,「怎麼樣,到南方城市跟我一起去玩玩吧,南方城市可好玩了,什麼玩藝兒都有。」

安榮笑著說,「我們到南方城市沒有多長時間,就得往回返。」安榮這是有意拒絕錢叉子而找的理由。安榮不想跟錢叉子去。

錢叉子就當什麼都沒說一樣,就走開了。不知什麼時候錢叉子又來到剩務室,沒話找話說,「我坐在那里沒事可干,你們這車箱里有雜志嗎。」

安榮順手把自己看的雜志給了錢叉子說,「拿去看嗎,想著還我啊。」

錢叉子說,「不就一本破雜志嗎,一會就給你拿回來。對了,你會跳舞嘛,我們一起到南方城市去跳舞。」

安榮說,「這年頭跳舞誰不會啊。」

錢叉子說,「那好啊,我們回頭一起去跳舞好嘛,我不太會,想請你教教我。」

安榮說,「像你這樣的人怎麼不會跳舞啊,我真不信。」

錢叉子說,「你不知道,我一跳舞就踩女孩子腳,要不就總是看著女孩子發傻,不知怎麼跳了。我上大學時就不會跳舞,總被人笑話。」

安榮說,「你上過大學。」

錢叉子說,「是啊,七七年上的大學,畢業後不想按部就班的工作,後來就辭了工作,就在社會上混,想自己干一番事業。」

安榮說,「你可真行啊。」

錢叉子說,「這有什麼啊,上班多沒有意思啊。我是我們班第一個辭工作的人。他們都說我傻,我不這樣認為,誰傻還不知道呢。」

安榮說,「像你這樣的人,不算多吧,挺勇敢的,你家里的人就放心你嗎。」

錢叉子說,「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生活有時就像賭博一樣,不是贏就是輸。」

安榮听了錢叉子說得話,一時無語,怔怔地想了會兒。

錢叉子接著說,「回頭我請你在餐車里吃飯,不會有事吧。」

安榮說,「那可不行,我正在工作呢,叫頭看到,可不行,你還是自己去吃嗎。」

錢叉子又跟安榮聊了一會兒就走向餐車。安榮站在剩務室門口處,看了錢叉子一會兒,就回到剩務室里,坐下來看著窗口外飛動的田野。

晚上換班後。安榮躺在剩務員的硬臥車箱里,一會睡,一會醒,白色的掛布單子晃來晃去,像是有人在輕輕地撩動。列車發出卡 ,卡 ,———卡 ,卡 ,白色的掛布單撩了起來。吳奈站在黑暗處看著安榮,臉部黑暗一片,看不清楚臉龐。安榮再一看是錢叉子站在那里,像一道白色的光照亮天地。又一看是一張白色的掛布單,晃來晃去。

安榮馬上坐起來,向車箱走去,車箱里空無一人。接著走向下一節車箱,就這樣一節節直下去。車箱里還是空無一人,沒有列車長,沒有剩警,餐車里也空無一人,桌面上的酒瓶跟著列車的節奏一起晃著。安榮走向司機架駛室里,叫她大吃一驚的是,開列車的竟然是錢叉子。列車還以每小時一百公里的速度前進。安榮感到驚恐,馬上返回車箱,看到一節空空的車箱中間站著吳奈,手里提著一把管叉,閃爍著光芒。安榮看到吳奈向自己走來,快走到跟前時,才看清楚是錢叉子,手里捧著一大把火紅的紅玫瑰,看著安榮笑著。安榮伸手接過紅玫瑰時,一把手接空,車箱里什麼人也沒有。安榮一直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車箱的尾部,看著空虛黑暗的大地,不知道列車開向何方。

安榮驚恐地跳下車去, 當一聲,……安榮靜靜地躺在地上,這時張紅一撩白色的持布單子說,「安榮,你怎麼掉地上了,到終點站了。南方城市在向你招手呢,看你睡的這樣死,做夢那吧。快起來,逛街去。」張紅一張笑臉看著安榮。

到南方城市還有幾小時的時間才往回返。安榮跟幾個女孩子一臉快樂地走在大街上,放眼看到的全是各地來的生意人。她們走近服裝市場,一時眼花繚亂,就像蜜蜂撲入花叢間。人來人往的服裝市場,漂亮的服裝,擁擠的人群,各種各樣的好玩藝,各種各樣搔首弄姿的女人。她們也買了一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和漂亮的衣服。這里的衣服又便宜又流行,樣式新穎,前衛時髦。她們就這樣一條街一條街逛著,也沒有時間回到鐵路公寓里去休息。因為年輕,她們什麼都不覺得累,逛累了就到一家飯館吃飯,吃完飯就回到列車上。她們不停地看買到的衣服,在身上比來比去,一邊看一邊笑,「好不好看。」「這個穿上還不錯,買值了。」列車員帶多少東西有規定的,不能買太多的東西。

安榮還給吳奈帶了兩條良友牌香煙,買了兩塊電子表,剩下的都是安榮自己買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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