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婆婆?」沈君素想了又想,嗯,確定是君素的外婆,沒錯,素雪不經意的時候對她這個「冒牌貨」提過,文鸞的生母,叫姜玥。
「她在什麼地方啊?」君素欣喜地看著天真的孩子們,問道。
「在素閣!」
「素閣?」君素突然感覺兩個孩子是不是在和她開玩笑。
素閣怎麼會有「姜婆婆」?
「是啊,文爺爺經常說,他最怕姜婆婆啦,我問他姜婆婆長什麼樣子,他說去了素閣就看見啦!」
素閣,只有沈君素,如今的我啊?君素心里想著。
去了素閣,就看見姜玥?
素雪曾說,崔姨娘曾當面罵君素,說君素和生母文鸞,長得極像,都是野蠻丫頭坯子。
難道……君素、文鸞、姜玥三人真是長得極像的?
文成風口中的姜婆婆怕是早就離開他了。他這樣對孩子「胡言亂語」,只不過是給自己受傷的心一絲安慰罷了。
沈君素突然覺得,文成風幾年前辭去武林盟主之位,來到此地,並命名為絕音岩,恐怕與親人離散有關系。
這也是文成風不同意自己進宮的原因了。
姜玥?她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要離開文成風?並未听聞君素的外婆去世啊?
這其中必定隱藏著一段辛酸過往吧。君素又想起前生的自己和孟燦山……
同是天涯淪落人,這是君素感受到親情之後的第二次感嘆。
不過,沈君素依然要進宮,她想到解鈴還須系鈴人。
要進宮。進宮之前就要打理好一切。
若想先發制人,就要制定好計策,決不能讓自己的弱點暴露一絲一毫。
而這宮外的支持,非文成風莫屬。
君素手拿一把折扇,走進文成風的書房。
「外公,你看我像誰?」
「像誰?當然像我啦,小素素,你也很能喝嘛。哈哈哈哈!」
「外公,干嘛把我說得那麼老嘛!您老再看看。」
文成風將毛筆放于筆架,手撫著白胡子,在君素周圍轉了幾圈,點了點頭。
「嗯,像你外婆年輕的時候,更像你母親,文鸞。哎呀……」文成風似乎又陷入舊時的美好時光中了。
「你外婆年輕的時候也愛這麼打扮,女扮男裝,和你外公我啊,天天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那外婆現在在哪啊?」君素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文成風頓了一頓,看著君素片刻。
君素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你的外婆……都怪我,當年我……她一氣之下,就離開了,再也沒回來。」文成風的鼻子似乎酸了。
「那您再也沒見過外婆麼?」
「唉!」
听文成風的口氣,這姜玥果真是突然消失于人間的了。
「外公……」君素懦懦地說,「我好像曾看見過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年歲與您相當……」
君素也不知道自己編的對不對,只好「拼死一搏」了?
「在哪?」文成風突然變得很激動,眼楮一下子變得極亮極亮。
「去年……在太後壽宴上……有個被召進皇覺堂的姑子……」君素一直想不到如何說,只是極力地往宮里靠。
「姑子?她出家了……出家了……怪不得……怪不得……找了這麼多年……她……還是不肯原諒我。」文成風並未覺出君素說的都是謊話,竟是認定了那姑子就是姜玥了。
「那你能不能替我再見見她,見見你外婆,告訴她,這些年,我一直都沒忘了她。當年……」文成風試圖將自己灌醉,但這些年竟然不曾醉過一次。
「那……」君素緊閉嘴唇,決定月兌口而出,「我必須進宮!因為,皇覺堂在紫禁城!」
文成風愣住了。抓著君素的手慢慢松開了。
進宮?難道,身邊的人都要一個個以各種理由離開他麼?
君素見他難為,知道文成風舍不得離開她。
「外公,你放心,很快,我會帶著外婆回來,和你一起團聚的!」君素不知道自己的話能不能實現,但她知道,無論此生是什麼結局,也不會容許自己在那明爭暗斗的宮里終老一生。
因為,她嘗夠了明爭暗斗的日子。
文成風想了許久,許久,屋子里仿佛真的絕了音。
風兒吹進書房中,竹林風聲尤其動听,將這書桌上的宣紙吹起,如掀起一湖漣漪。
宣紙上寫著︰
「清晨簾幕卷輕霜,
呵手試梅妝。
都緣自有離恨,
故畫作,
遠山長。
思往事,
惜流芳。
易成傷。
擬歌先斂,
欲消還顰,
最斷人腸。」
這竟是宋代歐陽修的詞。
「好……」文成風看著窗外雲卷雲舒,在這個日漸蒼老的大俠身上,不滅的是絕望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