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周雲貴扶著不省人世的陳小梅走出了八十八號酒吧。外面下起了小雨,他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先生,要去哪個賓館?」出租車司機直截了當地問,豪不掩飾。因為,在這里攬客的司機早就熟悉了客人的要求。而且,還對酒吧周圍的各種價位的賓館也了如指掌。
「嗯」周雲貴確實不知道這上了出租車該往哪里去。
「要不,我給你們推薦一個好一點兒的賓館,前面的如家酒店,去不?「司機問道。
「還是去我辦公室吧。」周雲貴越是在這個時候頭腦越清醒。他回頭看了看已經醉得不行了的陳小梅,加上時間已快凌晨四點鐘了,這正常人也快熬不起了,何況還喝了那麼多啤酒。
周雲貴一只手扶著陳小梅,另一只手拿著她的包,吃力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把小梅放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給她月兌掉鞋子,把雙腳也抬上沙發,讓她好好休息。
周雲貴安頓好了陳小梅,原本想下樓到自己車上去休息。回頭看了看陳小梅那個樣子,像是要吐,也就打消了離開的想法。他輕手輕腳拿了辦公室桌底下的垃圾桶,放在了小梅睡覺的沙發旁邊,然後回到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開始上網。
周雲貴剛才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很想睡覺。這會兒到了辦公室,擔心陳小梅會吐,睡意全無了。
他登錄了自己的QQ,看還有沒有夜貓子在聊天。
都有大約五個月了吧,周雲貴都沒有使用自己的電腦了,更沒有登錄自己的QQ了。第一次,沒有登錄成功,他鑽到桌子下面去檢查了一下網線,起來再試。這一次,要求輸入驗證碼。周雲貴在對話框里輸入了「9178」的數字驗證碼後,終于登錄成功。
幾秒鐘過後,對話框不停地在閃,而且還發出「唧唧唧」的聲音。他怕聲音吵醒小梅,便立即設置為了靜音。
周雲貴一一點開閃爍的對話框,讀道︰
「在最高處墮落,最近你怎麼不上網了呢?你真的墮落了嗎?」美麗的轉身二月十四日發來的信息,一共兩條,第二條是一個QQ疑問的表情。
周雲貴的網名叫「在最高處墮落」。這也是周雲貴思前想後,考慮再三才最終從「我不是我,埋劍煮酒,在最高處墮落和死了還活著」等幾個網名中挑選了「在最高處墮落」的網名。他認為,人即使要最終墮落也要在最高處墮落。
周雲貴點開第二個閃爍的對話框,是「香水百合」三月三號發出的信息︰「在最高處墮落,你最近出差了嗎?怎麼沒有寫文章了呢?」周雲貴看後就立即關了。
第三個對話框是輝哥發來的,這是周雲貴過去一個朋友,酸溜溜的寫了幾句打油詩︰
莫道春來短,
身邊紅顏散;
情人節里把杯盞,
獨自醉無眠。
呵呵,這個輝哥哥,都這把年紀了,還在感嘆些什麼呢?看來,情人節那天,我這輝哥肯定是在借酒消愁啊。
「好酒不解真愁啊!輝哥,對不起哈,我出去躲了幾個月債。」周雲貴沒有立即關閉對話框,而是用很快的速度輕輕地打出了一行字,算是回復給了輝哥。
周雲貴沒有給輝哥說自己這麼久不上網的真正原因。他覺得沒有必要給別人說,畢竟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第四個不斷閃爍的對話框是「芸兒」發來的,「在最高處墮落,你的冷漠我算是領教了。不理我也就算了,以後不許你在我的空間里給我講一大堆的人生道理。你講得再多,只能證明你是一個哲學家,不能證明我能成為哲學家。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祝你情人節快樂!」
這個網名叫「芸兒」的女孩,一直十分關注「在最高處墮落」的空間。被他的思想所吸引,被他的觀點所折服,被他的才華所傾慕。這讓周雲貴心中既感到高興,又覺得這人很幼稚,尤其是周雲貴的很多同事和朋友都打電話過來,詢問他跟那個「芸兒」有什麼關系。
周雲貴十分慶幸自己沒有在空間里說些出格的話語,每次只是給芸兒講一些哲學方面的觀點而已。
周雲貴點開另一個對話框,是一個藍色的心形圖標。這個是周雲貴的同學群對話框。里面可熱鬧了,很多同學都在群里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
周雲貴快速瀏覽了同學們的聊天記錄。還好自己這麼長時間沒有上網,大家還沒有議論他。只有班主任陳老師昨天剛在群里發了一條堵車的畫面,還配了一首打油詩呢。
「上班路上,千里車流,萬里人潮。望大街內外,車行如龜,司機煩躁,一步不動,總是紅燈憋出尿。交通如此多焦,引無數大款上公交。惜奧迪A6,慢如蝸牛。奔馳寶馬,無處發飆。一代天驕,蘭博基尼,淚看電驢兒把車超。俱往矣,還數自行車,一邊蹬來一邊笑!」
哈哈哈,周雲貴幾乎快笑出聲來了。這個陳老師,真有點兒意思。這麼快都編了個網絡段子出來了。
這時,睡在沙發上的陳小梅突然翻了個身,兩只腳一下子滑落到地板上了。
周雲貴立即跑過去,抱住小梅的上身往沙發上拉。醉酒後的陳小梅又重又沉。周雲貴由于用力過猛,把小梅的上衣紐扣都扯月兌了兩顆,露出了陳小梅白皙的**和紫羅蘭色的乳罩。陳小梅穿了條裙子,周雲貴往上這一拉,小梅緊致的腰身和微翹的,在周雲貴面前就一覽無余了。
周雲貴雙眼發直,大腦一陣暈炫,身體有了反應,他把手伸過去又收了回來。
在他內心深處是一直很喜歡小梅的。這陣子,小梅高聳的**直挺挺地擺在了他的眼前,他伸出雙手想過去撫模。
就在周雲貴伸過雙手插入陳小梅胸前的時候,小梅翻了個身,剛好壓住了周雲貴的魔爪。而且,睡夢中的陳小梅還用雙手使勁摟住了周雲貴被壓住的手,讓他抽出來也不是,不抽出來也不是。
周雲貴想,我不立即把手抽出來,萬一小梅醒了,自己豈不是一世清白就毀于一旦?而且,雖然陳小梅十分喜歡自己,但自己平常在她面前裝得人模狗樣的,仿佛自己已不食人間煙火似的,豈不是正應了小梅的話︰周雲貴你裝嘛,看你裝到什麼時候?該有多尷尬啊。這要立即抽出來吧,還不行呢。看著她熟睡的模樣,氣息舒坦,嘴角還流著憨口水。說不定人家這會兒正做著什麼美夢呢?抱了個豬手在啃。我要是這會兒抽手,那不是立即打斷了她的美夢。
周雲貴對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沖動,十分懊惱。不過,男人就是能夠在最關鍵時刻,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他輕輕地用另一只手抱起了陳小梅,然後把自己被壓住的手取了出來,再把小梅側放在沙發上。
周雲貴低頭親吻了一下小梅的雙唇,便小心翼翼地為她扣上了上衣紐扣。然後站起來鎮靜了一下大腦,又回到了辦公桌前面開始上網。
他給仍然在線的旅行者、俏佳人和上善若水三個網友都發了條信息,內容都一樣︰「還沒睡?」
三個網友都沒有理周雲貴。他覺得十分無聊。轉頭又看了看陳小梅,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自己這是何苦呢?剛才明明可以找一個賓館,就是不發生什麼,至少兩個人都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的。這下可好了,自己把自己弄得十分狼狽。深更半夜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男女之間的關系,看上去微妙,實際上完全就是你兩個人的事兒,別人都在各自家里睡覺,有誰知道嗎?只有天知道。周雲貴這是自己邁不過自己那道坎兒,心虛發怵,才做了這樣十分荒唐的選擇。
最讓周雲貴不安的是,這天一亮,公司同事們陸陸續續來上班了,自己作為公司的總經理,沙發上睡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還是自己公司的財務經理。該怎麼給下屬們解釋呢?
說兩個人晚上喝醉了酒,在辦公室什麼也沒有干。她醉了在睡覺,自己在上網。鬼才相信呢。
周雲貴想,這世界上越是想向別人解釋清楚的事情,就越是解釋不清楚的。更何況這孤男寡女的,深更半夜沒有回家,一個清醒,一個酒醉。躺在自己的辦公室,說沒有發生什麼,豁鬼吧。那不等于是宣布你周雲貴在那方面無能?這需要解釋嗎?
況且,劉軍和嚴芳能夠相信嗎?柏再榮和阿琳能夠相信嗎?周雲貴在自己內心深處反復思考了幾遍。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就不要對別人說了吧。
想到這里,周雲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亮。大街上幾個掃垃圾的大姐,邊掃垃圾邊用鏟子在刮路沿石上積澱下來的泥土,發出一陣一陣清脆的刮地聲。灑水車播放著梁祝的樂曲,一路悠揚地灑過公司門前的紫雲大街。
周雲貴立即關了電腦,站了起來,再次小心翼翼地扶了扶小梅的身子,讓她往沙發里面靠了靠。這才輕腳輕手地開了辦公室的門,悄悄走下樓去,上了自己的車。
周雲貴的汽車正好停靠在公司大門口。員工們上班的必經之地。他再也沒有多想什麼了,立即把副駕椅子放下來,月兌掉鞋子,順手抓了個椅墊蒙在自己的眼楮上,開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