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椅子上,垂目想著心事。今天回來的早,午後剛過,西達倫便把一天的工作忙完。不用出去,我及早月兌了斗篷,搭在門前的繩梢上,眼角覷見他們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心下的不落忍,早已隨著時間推移,消磨成了被動接受。似乎我本應雍容尊貴,受人照料理所應當。我抿抿嘴,既羞赧又矜持。心里不滿地嘀咕,看來這個世界果真有問題,尊卑有別的觀念比比皆是。就好比自己,真叫人當神明似的供奉起來了。
這可不是好現象。若真適應了這種生活,不勞而獲是小,被動融入這個世界,予之同化才最可怕。以前我迫切的想要了解這個世界,融入這個世界,一廂情願的以為,自己可以憑借一種‘神’的身份,迅速揭開‘永恆之源’的謎題,然後復活宇軒。可經歷了一番變故,甚至只在最初,我就隱隱覺察到這條路走不通。
但我不願承認,也禁受不住失敗。我覺得那太沉重,會讓軟弱的我崩潰。所以,我固執的堅持,一味的走下去。我沒有放棄神的身份,盡管我一再標榜自己不是聖、不是神,但內里卻無根由的把自己當作了真正的神,固化了這種鴕鳥式的思想。
我高高在上,悲天憫人。步步行來,步步蹉跌。我飽償了辛酸與苦果。直到有人為了毫不相干的我不顧一切的犧牲自己,我才幡然悔悟,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堅持錯誤的選擇,走的越遠,承受的苦難越多。不願受傷的我,卻一直人為的在為自己增添傷口。是隱于軟弱下的懶惰嗎?順了心又如何?只貪圖一時的痛快,卻造就了今後的痛楚,我真傻,真傻。
我蹙著眉,心如針扎似的疼。我不是那種時時能夠堅定自己的人,需要不時有人從旁提點,不斷的反思、審視自己。可我唯一的依靠離我去了的。每每思及,總覺得迷茫無助。難道我要一輩子這樣下去嗎?不,絕不。我使勁兒握著拳,渾身畜力。就是這種感覺,深深的內疚充滿了無畏的干勁兒,可它能持續多久,會在初有成效時,就煙消雲散嗎?我,沒有答案,但我此刻是堅定的,所以我害怕。
我是平凡人,在沖破了自尊心的束縛,我坦然接受了這一事實。可我還是有自持的,我很平凡,但我與眾不同。我有‘光明之心’,有芙妮亞姐留給我的使命,有背負宇軒而活。這些堅持,才鑄就了我高人一等的自尊心,才讓我誤以為自己是神,尋求那點兒傷惶下的安逸。它來自我的前世,不屬于這個世界。
現在又有新一輪的抉擇擺在我面前。從半月前認清自己,我作了一次選擇。那時,我選得後者,心志堅定,冷靜與果斷。這就意味著我必須堅持,堅持,再堅持,不得有絲毫懈怠。這對輕言放棄的我而言是很苦的。為了宇軒我願意承載,但有些東西不經實踐,我還是把握不準。是融入這個世界,還是以超然之姿而立?今天,我必須作出選擇了。
記得在未經歷磨難前,不諳世事的我就曾揚言要做一個游歷在兩界之間的灑月兌行者。如今想來,不覺好笑。那時的自己看待問題何等單純。融入這個世界說來容易,說難也難。想要真正了解它,就無可避免的接受這個世界的一些觀念,會不自覺受到影響,行事方式也會努力趨向‘正常化’。我很平凡,一但失去了外來者的自持,只不過是這個世界中普通的一粒塵埃,在萬萬生靈中月兌穎而出何其困難,何況比自己優秀的人太多太多,憑這樣的自己能解開‘永恆之源’的秘密嗎?又如何拯救宇軒?
以超然之姿面對這個世界,可要怎麼做呢?這個概念更模糊,只是冷漠的拒絕現世的一切麼?到時固步自封的自己,只是自取滅亡罷了。我怕極了走錯這一步,因為沒有回頭路。自己執拗的性絕世唐門
我頹然嘆息一聲,不知今天為何會有這種想法,可它就是有了。我憂心忡忡,瞥見西達倫正往這邊瞟,神情恍惚地與他對視。目光相踫,他眉毛一跳,微紅臉低下頭。我心里升起一絲異樣,不敢過多尋思,專注地盯著卡西大嬸利索的將羊毛捋順、去雜。
‘我,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匆匆過客。我生不在此,志不在此,又何必雁過留情?’腦中忽地閃念,我豁然開朗。抿嘴笑著,心里霎時輕松許多。既然那般清楚融入世界的弊端,還有什麼可猶豫。盡管前方迷霧重重,隨手撥開不是應有之舉?人生不就是一個挑戰接連著一個挑戰嗎?我舍棄了自己,全心為宇軒而活,本就已步入了極端之路呵……
「西達倫……」我用大陸語輕輕叫道,他猛得抬頭,定定注視著我。我輕笑︰「你……」我指指他,點點自己,最後比劃著拔羊毛的動作,「告訴我……怎麼勞作……」我說不完整,只得用漢語加手勢,聊作寬慰了。
西達倫明白了我的意思,又想耍賴,我氣鼓鼓瞪著他,眼中充滿了堅定。他一呆,清亮的眸子加重了幾分,默默點頭。我嬉笑著湊過去,他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教我。
我投入心思的學,不知過了多時,只覺脖子有些酸,听到了輕微的敲門聲。西達倫剎時j ng覺起來,沖科魯老爹打了個眼s 。便護著我回屋。科魯老爹撢撢身上的雜毛,又抖抖衣襟,這才慢騰悠悠的走到門前,喑啞地喊︰「誰呀……」
半晌,沒有人應答,又傳來兩記扣門聲。西達倫面s 凝重,握緊了手中長劍。我好奇的探頭張望,本能覺得來人並非壞人。科魯老爹氣哼哼怨罵了一句,模著鼻頭轉身y 走。門突然破開,西達倫緊張的將我拽到身後,擋住了我所有視線。腳步紛雜,爭執頓起,科魯老爹吼著,卡西大嬸嚎著,卻听不見來人聲音。
我正覺奇怪,一個高大的身影一挑簾,一只腳已邁進屋來。蒼啷!西達倫驟然拔劍,劍鋒直取來人咽喉。來人冷笑一聲,一錯身,手指竟滑過劍背,擦出滋滋的摩擦聲,所過之處,深紅斗氣盡散。西達倫暴喝一聲,飛起一腳,那人不躲不閃,速度極快的對轟一拳,西達倫棄劍,歪著身蹬蹬倒退兩步,讓出了身後的我。
來人玩味兒把玩著長劍,兩指用力,‘當’得一聲脆響,半截劍身打旋兒扎進了一旁的灰牆。一股熟悉的氣息,我定了絲神,視線掃向來人。但由于陽光從高窄的窗子打進,正恍在眼前,我看的不甚真切,門前似乎還有幾人。
這時,科魯老爹叫嚷著從屋外擠進,手里拎著鐵榔頭,沖到來人面前直比劃。卡西大嬸也隨後跟來,拿著一根短木棒,哆嗦地護住我。我心下感動,輕道自己沒事。西達倫拐腳止了科魯老爹,沖來人喝道︰「是你……*%#$#……干什麼!?」
來人不理會他,高大的身形向前兩步,遮住了身後的陽光,正對我虔誠地俯身拜倒。所有人都呆住了,跟隨他的幾人也挨次匍匐到了第二排。我赧然,側身讓了半禮,又退後一步,細細打量他們,很熟悉,似在哪里見過。不是敵人,除了那起兵變,還有別處可選嗎?是囚犯!我y 將他扶起,又頓住。可為什麼沒有強烈的j ng神共鳴?我躊躇間,囚犯開了口︰「$#^*……人……$%……接受……」
我听的實在費力,求助的看向西達倫。但他好象誤會了我的意思,沉著臉走過,沉著臉說,幾人緩緩起身,除了囚犯,余下四人臉s 都很難看。囚犯淡笑著看向我,我報以微笑,有些埋怨的瞥向西達倫,歪頭指耳,又搖搖頭。西達倫尷尬,囚犯哈哈一笑,雙手伏于胸前,躬身向我行了一禮,又對身後幾人說了些什麼。幾人目光火熱地盯向我。
我很認真的一一回應,約略認出他們是後趕來的三人和被自己救過的一人。我心下狐疑,他們是來找自己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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