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夏冷冷的看著肖渭南,語氣堅定,「你的生日會,我不會去的,更不會做你的女朋友。」
周圍是同學們的抽氣聲,還有竊竊私語,「面對肖渭南還能這樣干脆利落的拒絕,也只有沈涼夏。」
「沈涼夏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會畫畫嗎。」一個女生撇撇嘴,不屑地說。
另一個很快接上,「人家沒什麼了不起,可肖渭南就是喜歡。」
「肖渭南,我不喜歡你。」涼夏直視著肖渭南,眼中滿是堅持的倔強。那個年齡的孩子正處于少年與成年的餃接處,既渴望能夠想成人一樣,獨立果敢,卻又不足以成熟到控制自己的情緒和因為他人而滋生的逆反心理。
听到別人一再的將自己和肖渭南聯系在一起,涼夏心中便越是對這個少年厭惡。盡管他與她曾經也是相處融洽的伙伴。
「沈涼夏也太不給肖渭南面子了。」
「就是啊,肖渭南對她多好啊,我看了都感動。」
「你知道什麼。沈涼夏和大我們兩屆的鄭重是青梅竹馬,人家那兩個人的感情才算深呢。」
肖渭南臉上泛著紅光,不知是因為同學們的議論讓他羞窘,抑或是得知涼夏似乎心有所屬而氣憤。
片刻的靜默後,肖渭南突然拉起涼夏的手走到窗邊,眼中的偏執令人心驚。
「涼夏,我再問你一遍,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肖渭南的聲音中添了一絲顫抖,像是氣惱。
涼夏皺著眉用力甩開肖渭南的手,「不願意,我不喜歡你,肖渭南,我永遠都不會答應。」
「你不答應,我就從這里跳下去。」肖渭南退到窗邊,一只手扶上了窗欞。
涼夏冷笑一聲,睨著肖渭南。他竟然用這樣的方式逼迫自己,涼夏突然覺得瞧不起肖渭南,更不相信,他真的會跳下去,畢竟他們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孩子,沖動而已,誰會為了另一個人連性命都不要。
「肖渭南,我絕對不會答應你的,你想怎麼做是你的事,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涼夏話音未落,肖渭南的身子已經越過窗台。
涼夏看到教室里亂成一團,很多同學奔向窗台,向外張望著,有女生嚇得用手遮住了眼,有肖渭南的朋友在指著她大聲吼叫,很快的,老師也跑進教室。
涼夏就這麼默默的站在原地,耳邊听不到任何聲音,眼楮直勾勾的盯著窗外那一片蔚藍的天空,仿佛肖渭南的臉還印在那里,像剛才一樣皺著眉問她,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
涼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出教室,腦子里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心髒砰砰砰的跳動,震蕩著耳膜,她幾乎意識不到自己還是個活物。
警察來得很迅速,涼夏跑下來的時候,肖渭南周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任何人不得靠近。涼夏看到肖渭南緊閉的雙眼,側臉下是一大片暗紅的血跡,沒有小說里描寫的紅蓮一般的妖冶,只是一灘令人作嘔的,恐怖的血腥。
涼夏只覺得冷,渾身都冷得發抖。九月的微風似乎比隆冬時節還要冷冽,吹過皮膚,像刀子劃過一般,劇烈的疼痛。
「沈涼夏,誰是沈涼夏!」
「是我。」涼夏呆呆的應,像是上課回答問題一樣,緩緩舉起手臂。之後就是一個暴怒的中年男人大步邁了過來,他的速度很快,涼夏甚至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戾氣。
啪的一聲,涼夏的左臉終于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疼痛,不是臆想中的,是被一只寬厚的手掌,結結實實打在臉上那種火辣辣的疼,灼熱,嘴角有一點腫脹。
「沈涼夏,你憑什麼!我兒子……我兒子就因為你……他還不到十八歲……你憑什麼……」
肖文海語無倫次的表達著自己心底的憤怒和驟然喪失愛子的痛苦,涼夏一言不發的站在他面前,眼光越過他身側,仍是緊緊盯住肖渭南沒有血色的臉,像是要把他鐫刻在心里一般。
如果不是班主任的保護,也許涼夏還要挨上幾巴掌。這一刻她並不抗拒臉上那種火燒火燎的疼痛,但班主任將她護在身後時,她也沒有反抗,只在一瞬間,她便學會了順從和妥協,收斂了所有鋒芒。
涼夏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進門後她就直奔自己的房間,呆呆的站在窗口,任誰勸都不肯離開。沈爸沈媽擔心自己的女兒受了太大的刺激,做出傷害自己的事,輪流守在她身旁,寸步不離。
起初涼夏是整天整天的睡覺,不跟任何人說話,不做任何事,除了吃飯如廁外,所有的時間都賴在床上。不久後,涼夏開始被噩夢糾纏。
夢中反反復復出現肖渭南的臉,他站在窗口時質問她的樣子,縱身躍下的時候,他的一雙眼楮也追逐著她,在半空中漂浮,重重的一聲砸落在學校的水泥地面上,血肉模糊的樣子,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卻異常清晰。
一個晚上,涼夏會數次從噩夢中驚醒,仿佛之前那些日子的睡眠就是為了這個時候經受折磨而儲蓄的力量一般。
涼夏房間的燈沒有再關閉過,即使是夜晚,哪怕偶爾能夠踏實的睡一個鐘頭,她的房間也必須保持明亮。
在睡夢中驚醒後,涼夏便用畫筆在雪白的紙上勾勒肖渭南的輪廓,一張接一張,不肯停歇。微笑的,憤怒的,受傷的,生氣的,落寞的,還有,趴在血泊中的。
只有那樣的畫面,涼夏會用顏料上色,雪白的畫紙上,黑色的線條,僅有的色彩便是肖渭南身下的那一攤血跡。
沈母第一次看到涼夏的畫時,被驚得張大了嘴,卻叫不出聲音。她從來都知道自己女兒在繪畫方面的天分,這份天賦帶給她無數的榮耀和自豪,如今,她卻痛恨女兒這樣的天分。
那畫面太慘烈,即便沒有見到當時的場景,沈母也知道,那時候的肖渭南一定就是以這樣駭人的姿態扎入了女兒的心里。
如今,她便用這個刻在骨髓里的畫面折磨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