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爸爸知道這麼做不對。」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胸口也跟著女兒的眼淚疼起來,可他也是真的沒辦法了才說出這樣的話。他知道不論此刻多麼難受和痛苦,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該做的決定還是要做,可他並不想用那個讓他也沒辦法的原因去阻止女兒,他覺得那個原因太過于殘忍。他幻想著也許自己可以說服她,再不濟也可以編個理由扮演一下蠻橫地阻止早戀的父親角色,「知夏,听爸爸的話,好好把精力放在學習上。戀愛嘛,等你畢業了也可以談。」
「不。」她抬頭看向爸爸,眼楮里全是決絕。
「為什麼不呢?」他循循善誘。
「因為我喜歡他。」她一著急,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說出口才急急地低下頭去,爸爸的聲音再次響起來︰「知夏,喜歡一個人並不就一定要在一起啊。你還小。」
「我不小了,我都十八歲了。爸,我成年了,我有權力處置我自己的感情了吧。」她一口氣說完。
他不知該怎麼反駁她,但他不能就這麼認輸。他知道如果他認輸了,那麼就會有別人來代替他,去羞辱自己這個傻乎乎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女兒,那樣就太糟糕了。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女人眼皮底下求來讓他自己去跟知夏說的機會,怎麼能這麼收場?他決定生氣。對了,這麼多年來,面對知夏,他還沒有紅過臉,他想如果自己生氣了,她一定會大吃一驚,也許會有效果呢。
「知夏!」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服務員將疑惑的目光投過來,他只好壓抑著聲音完成接下來的話,「你怎麼這麼不听話呢!」
「爸,我什麼都听您的,唯獨這件事……」她沒有說下去,意思卻很明確。
「知夏!」他氣呼呼地看著她,倒像是真的生氣了。很快的,從包間里傳出來喬媽媽的尖利的吼叫聲︰「你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像極了狗血劇里的台詞,原來生活距離狗血不過如此距離。
杭知夏擔憂地看了眼包間的方向,包間的門啪的一聲打開了,一個女人一臉懊惱地走了出來。
杭知夏認得她,那就是喬直生的媽媽。
「知夏,你听爸爸說。」爸爸的聲音忽然響起來,「等下張阿姨若是讓你們分手,你就先答應她,好嗎?」幾乎是央求的口吻。
她皺了皺眉頭,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只是覺得爸爸這個樣子讓她難堪,她只是在想昔日那個什麼時候都站在她這一邊的那個爸爸不在了,就這麼消失了,隨著他接下來更加懦弱而又狼狽的那一句「算爸爸求你了,算爸爸求你了」,而徹底消失了。
她還記得小時候,爸爸將她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帶著她去逛街。那個時候她覺得爸爸的脊背就是她最安全的庇護所,當天上的星星掉下來,她只需要低頭鑽進爸爸的脖頸里,就什麼都不用管了。她問爸爸︰「爸爸,那些星星落下來的話,會不會砸到人哪?」
「當然不會。」爸爸笑著對她說,「星星的爸爸會接著它們的。」
她以為爸爸不論何時都可以接住她。
這麼多年來,她長大了,爸爸一直在老去,可她從未覺得爸爸所能給予她的溫暖會因此而減少一絲一毫。可是直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狼狽不堪地在心底里追問,在她和爸爸之間,時光到底拿走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