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忘兮 第七十章

作者 ︰ 溫軼

黍離,池田。

一襲紫衣飄然落在弱水岸邊。水面霧氣彌漫,隱隱約約看不真切。岸上暗綠色的草木泛著濃濃的綠光,在這個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出。紫衣女子一動不動的站在一棵古樹邊,失神的看著水面。

白衣似水,紫衣如故,若是不棄少年情,何以今日作單飛。

曦憂緩緩的走近那個紫衣女子,一時間竟然慌了神,那里哪里是一個女子,分明就是卸熙。消瘦似女子的身形,精致不可挑剔的一張傾國傾城之顏。烏發束起,紫帶垂在背後,和著未束起的烏絲上,紅色的眼楮里帶著幾許無奈和寵溺的神情。

曦憂一時覺得好笑,卸熙一大清晨將自己喚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讓自己看著他這番模樣當真是孩子心性。

卸熙正在神游,忽感到有人來,心知是曦憂,回過頭,向那人看去。

淺紫色的長袍,簡單毫無修飾的打扮,讓卸熙會心一笑,這個小丫頭向來都不會打扮自己,微笑著走過去,道︰「曦憂」。

曦憂抬起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上很多的人,不由感嘆自己終于明白當初姐姐抬頭看著自己的感覺,總之被人俯視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曦憂低下頭道︰「你不是在天界,怎麼下來了」。

「我一直在尋找解決問題的答案,現在我想即使我找到答案,曦憂也沒有辦法和理由要求我改變什麼,索性將答案棄之不顧,就這樣淨身來找你」。

卸熙笑著道。曦憂抬起腳步,轉過身子看著弱水道︰「當年的奚若水和息壤是怎麼決定的呢?」

「一人身死,另一個人黃泉相伴」

「黃泉在何處」

「在這弱水之下」

「是嗎,若是我也去了黃泉,你會來尋我麼」

「不會,我不會尋你,因為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既然不會把你丟了,也就沒有將你尋回的道理」

「卸熙,我活了近千年,第一次如此任性呢」

曦憂回首一笑,然後身子向弱水湖面撲去。卸熙早就料到曦憂的做法,牽住曦憂的手,將曦憂抱在懷中,二人一起落入水中。

曦憂認真的看著卸熙,在水里是看不見眼淚的,就讓我再任性一次吧。卸熙看著曦憂閉上眼楮恬靜的模樣,也閉上雙眼。曦憂,你為昕冉耗盡了心血,所以才沒有發現身邊一個個愛你憐你的人。

水底的息壤漸漸將二人包裹,兩個黑色的雕塑沉沉的沉在水底,漸漸向下凹陷。

卸熙微微一笑。曦憂知道黃泉還有一個名字嗎,你知道她通向何處嗎。

這上萬年來無數的尋找的當年地皇埃子、天王斷光和神帝西斜在冥淵的住處荼靡谷,其實從來都在人們的目光之下。黃泉又名魂湖,那里是弱水之源,傳說在弱水的盡頭,你就可以得到一份特殊的禮物,那時荼靡谷中的精靈神獸們為外來的幸運者準備的。

漸漸二人身上的黑色漸漸褪去,白色的乳光將二人借助,二人緩緩的落入下面的黃泉中。曦憂和卸熙二人同時睜開雙眼,身上的袍子,不知何時已經換成簡單的素白。二人相視一笑。二人向上面沖去,抬起頭,卻見周圍的環境,這里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溫泉。

卸熙回過頭看向曦憂笑道︰「這里就是上界傳言的地獄,或者用上古時期的稱呼,荼靡谷。

曦憂微微一笑,二人向湖邊游去,上了岸,卻見湖那邊蔓延出的溪流。二人相視一笑手拉手,向著水延伸的地方走去。

穿過叢林,一片開闊的草原之中,弱水猶如一條銀白色的游龍盤曲其中,而在龍身處竟然有一個坡,坡上面木屋杜然于世般立在上面,這一路未見過什麼精靈神獸,此時,在二人走向那木屋之時全部跑了出來。

一個個的坐著,站著,凌空躺著。二人相視一笑向那木屋走去。

一個簡單素樸的木屋,上面竟然有一個牌子,上面寫著模糊的荼靡谷三個字周圍是用花藤蔓布置,猶如一個花房,推開木屋的門,走進去,里面果然被布置的很漂亮,似乎是主人剛剛離開。走進回廊,越過屏風,簡單的木屋就被瀏覽一遍。曦憂和卸熙微微一笑走出木屋,卻看見周圍的神獸精靈,一臉真誠的看著二人。

卸熙知曉精靈們的意思,便道︰「我們今天特來此看望眾位,希望眾位為我們作個憑證,將來若是帝父問起來,小子的幸福可就在你們手中了」。

曦憂見卸熙這番模樣就知卸熙當初突然出現在神界的原因,原來當初那個無禮的人竟然真的是從這里出去的。

一個粉色的小獸,跳出來,看著卸熙道︰「殿上又來了,上次殿上讓我們為你做憑證,如今還是這樣,那麼,我們的要求不知道殿上是如何想的。」

卸熙撇撇嘴道︰「我定會送一個有趣的人來陪你的」。

粉色的小獸向曦憂伸出自己粉色的小手,道︰「我叫絮菲爾,是這里的族長」。

曦憂想起當初自家姐姐的那番禮儀,便伸出手,在小手的手上輕輕一吻。

絮菲爾點點頭,向身邊的人打了一個招呼,就見一只神獸將一個盒子送了過來。

絮菲爾示意曦憂將盒子打開。曦憂看了身邊的卸熙一眼,然後輕輕打開青色的盒子。一個銀白色的笛子靜靜的躺在里面。

然後一道銀光出現,熟悉的面容,正是昕冉。昕冉一襲素白的衣裳,面帶微笑,看著自己,然後道︰

「曦憂,當卸熙殿上決定帶你來這地方時,我想這就是你作出決定的時刻。這是師父離開時送與我的半月墜。我在東雪將它還原送與你。它的名字銀笛,很難听,所以若是你不喜歡就為它改個名字吧。好了我要走了,若是一天可以看到你穿上嫁衣多好,親眼看著你成為神界的神帝,親眼看著你的笑,親眼看著你的溫柔。」

卸熙眉頭一皺,看著身邊再次流淚的女子,看向那如光中的女子。

曦憂從盒中拿出笛子,向身邊的絮菲爾道聲謝謝。然後對身邊的卸熙道︰「姐姐當初來過荼靡谷,五百年來,她卻從來沒有回來過。」

卸熙上前想抱住曦憂,曦憂卻已經沿著來時的路回去了。看著遠去的背影,卸熙回過頭嬉笑一聲道︰「絮菲爾,我沒想到,你的禮物竟然是這個」

「若是知道,你還會帶著她來嗎?」

「會嗎?」,卸熙眉頭一挑,偏過頭看著絮菲爾,自嘲一笑向那抹即將消失的人追去,無論如何,只要可以守護在她身邊這就夠了。帝父經常告誡自己的話似乎一點都不起作用呢。為了你曦憂,我寧可不是天人,寧可和你一起老去死去。

半荒,七殺城。

藏氓靜靜看著遠處的人,那高舉的墨色旗子下,一襲青衣若水。再仔細看去一個帶著青銅面具穿著青甲的人頭上包裹著青色的方巾,整個人就如同一個文士,但是這樣的人確實是煞族的的煞尊,那個將半荒攪得天翻地覆的人。

棄伐同樣看著遠處的人,身邊一個全身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紫色的眸子。

「墨染,我應當如何」棄伐問身邊的人。黑衣人漠然且听不出男女的沙啞聲音傳出「火攻」。

棄伐面具下的臉上閃過一絲戾氣。向身邊的下令火攻。

這是自己早就想好的對策,只是一直顧忌城中的藏氓,畢竟藏氓是操縱**的好手,但是在沙漠里,經過數天來的戰爭,那些從憶川來的兵早就沒有了布起水之結界的能力。

藏氓听到那邊的下令,向身邊的兌昀微微一笑道︰「今日,七殺城必將毀去,而你速速從小道離開」。

兌昀一愣拉住藏氓道︰「你呢,既然知道這里必是死局為何還要在這里,還是,你本來就沒有打算回去」。

藏氓大叫一聲結界,城上僅剩的士兵立刻大吼一聲,傾盡全身的力量去布結界。聲音在空曠的沙漠里顯得格外的悲壯,兌昀退後一步,看著遠處鋪天蓋地迎面而來的火球,向身邊的男子道︰「你真的很傻呢?」

藏氓回過頭,看著兌昀道︰「幾百年前的老賬如今翻來還算順手,如今就好好算一算」

「我不走」「是嗎」

兌昀剛想說是,卻發現自己眼前一黑,身子漸漸軟了下去。

藏氓拖住兌昀,伏在兌昀耳邊輕聲道︰「從今後再也不會有一個傻子讓你幫著他記賬了,對不起,讓姐姐幸福,你從來都是一個有擔當的人」。

是嗎?兌昀很想問自己,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近千年來的逃避,是為了什麼。

藏姵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遵從你的意思。為什麼當年開那樣的玩笑,為什麼讓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兌昀苦笑一聲,淚流滿面。

藏氓輕輕為兌昀拭去淚水,將兌昀交給身邊的人。然後起身看向遠處的迎面而來的火。欲語,你若是穿上紅衣一定是這世間最美麗的新娘,但是他送了你一套白衣,所以那套紅衣就由我代你穿吧。你不是說我的舞很美麼,今天我就跳給你看,好不好。

藏氓退上的鎧甲,露出里面深紅色的衣裙,將長發放下。額間的劉海輕輕挑起,金色的印記刻在眉心中間。

一曲離歌忽然響起。遠處棄伐拿出自己的白玉琴,素手彈了起來。

藏氓微微一笑,將手指咬破,然後將血抹在唇上,素手起舞……

墨染盯著那一抹紅衣,心中一痛。滿天的飛火,前僕後繼……

兌昀迷離的眼中只見那一襲紅衣消失在漫天的孽火之中,一個古城在一場淒厲的戰中成為一片廢墟。淚水不由留了下來。

藏氓,我恨你,你讓我永遠不會在擁有……

七殺城一戰很快傳遍神界。

敖華山甌江殿。

一襲白衣靜靜立在一棵木蘭樹下。縴細蒼白的手指慢慢滑過粗糙的樹表,空洞的眼楮里滿是憂傷。

「雍熙,藏氓死了」

藏姵輕輕走至欲語面前,伸出手,輕輕挑起欲語的烏發,然後抱住欲語,淚水頃刻間涌出,「藏氓死了,那個傻傻的跟在我是身後叫我姐姐的人死了,那個任我無禮耍鬧都不生氣的藏氓死了,我最愛的弟弟死了,你說為什麼?」

欲語空洞眼楮一時紅了,但是干澀的眼楮再也流不出淚水了。

「欲語,藏氓死了,你呢,你還活著,還活著等那個人」。

藏姵抬起頭,將欲語板過來,使欲語對著自己,苦笑道︰「他很傻,很傻,就像一個傻子,為了你放棄了生命,而你卻從來都只將他當做那個在青江上玩鬧的小弟弟罷了」。

欲語沒辦法反應,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腦海中空白一片,胸中悶悶的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眼前的人像是遮上了面紗一般,怎麼都看不清楚。

藏姵見欲語不為所動的模樣,將欲語狠狠推了出去,看著她木然的跌落在地上,抬起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大步向外走去。

煞尊嗎,我要為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黍離。赤水。

曦憂看著手中從半荒傳來的消息,沒想到藏氓竟然死了,半荒的姜家在前一天造反,僅僅三日,憶川的各大氏族出兵半荒,魂族竟然在此時突然月兌離自己的陣營,轉而幫助煞尊。旭俞在不歸林被夏珂所困。迷域被封,近日听聞新王賦會出兵。而東雪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最重要的消息就是忘兮失蹤了。

曦憂揉揉太陽穴,看著手中的紙,不由陷入兩難的境地。

卸熙走進營帳就見到曦憂早苦思的場景便走過去,將剛剛煮的茶端上去。

曦憂抬頭看著來人,微微一笑。

「喝杯茶,好好休息一下」

「嗯」

卸熙坐到曦憂對面和曦憂喝起茶來。

祁山,祈望樹下。

亞盤恭敬的跪在樹下,閉上雙眼。禾吾和棄伐的身影不斷的交替。

直到那一抹白影墜入冥淵,那一襲青衣焚于熊熊烈火中。

亞盤突然睜開雙眼吐出一口血。遠處同樣陪著自家師父跪著的巫謁听到聲音,連忙睜開眼,見自家師父吐血了,連忙跑過來,抱住自家師父。

「師父,你沒事吧」

巫謁輕柔的聲音讓亞盤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微微一笑道︰「師父無事,今天師父陪你看書好不好」。

「嗯,師父」

亞盤拍拍巫謁的手道︰「我們回去吧」。

「是」,巫謁扶起亞盤,師徒二人相攜向遠處的木屋走去。

亞盤悄悄的偏過頭,看著身邊的人,想起當初的那一個溫和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轉過頭向木屋走去。

亡巫山。不歸林。

旭陽穿著錦袍,漫無目的的行于其中。棄伐哥哥經常會在這里找到很多好看的石頭給自己,不知道自己若是找到了,棄伐哥哥會不會開心呢,然後就不會和哥哥打架了。

旭陽本來要去半荒,但是半路上遇到反叛的夏珂,于是就被旭俞的手下拼死送了回來。

夏珂的反叛出乎意料,所以旭俞被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讓亡巫山被圍,而旭俞在不歸林的部署差點全盤崩潰。亡巫山任何地方都可以被佔領,除了不歸林,因為那里隱藏著一個有關異族命運巨大秘密。旭陽和兆赫立刻被旭俞送入不歸林。而旭俞則在亡巫山和夏珂對決。

旭陽趁著自家爹爹累了,便偷偷的跑出來,結果卻迷了路,不過旭陽不自知。想到平日里棄伐經常會給自己帶來很多發光的石頭,便也想在這里找到。

旭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只是憑借著本能走進那個讓自己心悸的地方。越來越近了,旭陽高興的叫了起來,跑過去,卻不小心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驚呼,終于到了地面,旭陽胡亂的模索,忽然周圍一下子明亮起來,旭陽悄悄走近,那個發亮源。

各種發光的石頭瓖嵌在石壁上,旭陽沿著光亮向前走去,但是卻沒想到,在回廊的盡頭看到一堵青色的石壁。石壁十分光滑,伸出手去撫模那像鏡子一樣的玉璧,卻沒想到自己忽然被吸了進去。旭陽一陣驚呼,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旭陽拼命的向外逃去。

在洞口,旭陽發不出一絲聲音,雙手抱著頭,看向入口的盡頭,久久的旭陽才放下手,然後眼楮一翻暈了過去。

洞內,一個和旭陽十分相似男孩被冰封在水晶牆壁中,而他的胸口插著一把銀劍,而旁邊一個和旭俞一樣清秀的女孩一襲白衣似睡著一樣,除了她的眉心哪一個細長的紅紋。

哥哥,姐姐,你們在哪里呀,為什麼不出來和陽兒玩,三哥哥一點都不好,他不喜歡自己,經常往外面跑。

三哥哥不是三哥哥,我看到了,為什麼三哥哥和姐姐一樣呀。

我分不清姐姐和三哥哥了,三哥哥來了,姐姐我不會讓三哥哥找到你的。

旭陽像陷入一個長長的夢中無論如何都擺月兌不了的夢境。

「棄伐哥哥,那是什麼?」

「那是淚石,你看他身上是不是有很多點點,這就是淚水打在上面出現的。」

「那我也會作。」

「旭陽叔叔,你的眼楮怎麼腫了?」

「我要將他作成淚石,送給三姐姐。」

「誰是三姐姐?」

「…我有說過嗎,三姐姐是誰呀?」

旭陽木然睜開雙眼,慢慢運起靈氣,將自己送出了這個地方,然後失魂落魄向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兆赫在殿中,听到旭陽失蹤的消息勃然大怒,讓人趕緊在不歸林四處尋找。

兆赫握著一串念珠,這是不久前旭陽送給自己的禮物,是用院中桑樹枯萎的樹枝刻的,上面寫著什麼,以前自己並沒有好好看看,現在仔細一看,才明白上面的字竟然是一串名字。

「珣兒(兆赫的第一個兒子)、恪兒、俞兒、陽兒,朝曦,你是在懲罰我嗎?」

因為我奪了你的王位,因為我將你打落冥淵,因為我砍斷你手臂,因為我丟失了你的女兒,逼死了你的妻子,所以讓我的妻子兒子一個個離我而去。

兆赫頹然跌坐在椅子中,呆呆看著殿外空曠的廣場。

亡巫山。

旭俞接到消息,面色蒼白的看著遠處。任周圍的人無論如何都猜不透這位王的意思。

夏珂同樣接到消息,皺著眉頭看著最後面的一句話,「魂族族長之女維戈被軟禁在墨玉城」.

近日來,不斷從半荒傳來的消息越來越月兌離原來的計劃,讓夏珂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支持半荒,拖住旭俞的軍隊。暗中則派人道半荒了解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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