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緒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面對未知事物時,總顯得惴惴不安、心神不寧,但當真正面對時,卻又能合理的應對。
現在也是一樣。
叛軍已經離得很近,人數很多,比錢狐狸嘴里的兩三百人,要多出十倍來,但很多人卻已經恢復了平靜,握緊手中的武器,認真的準備著。
至少錢狐狸的有些話還是對的。
他們已經別無選擇。
「殺!」
一聲略顯稚女敕的聲音在城牆上突兀響起。
一架床弩突然發射,緊隨其後的是十五把軍弩。
嬰兒手臂粗細的弩箭,在空中呼嘯而過,帶著巨大的力量貫穿了第一個人的頭顱,第二個人的脖子,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直到刺穿了第七個人的大腿才停止。七個人串在一起,就像糖葫蘆一樣,被釘死在地上。
弩槽中的弩箭在一瞬間被射光。
雖然短短的三天,並不能讓每個人都成為神射手,但勝在弩箭的數量足夠多,叛軍站得又密集,根本不需要瞄準就能射中。
一百五十支弩箭,若流星,鑽進了叛軍的身體,中箭的叛軍像是收割後的稻草,整齊的躺下,又被後來的踩踏。
「叛軍也是人,一刀砍下去也會受傷,也會死。」錢狐狸的這句話也是正確的。
越來越多的人鼓起了勇氣。
每當一個人死去,空氣中就會多出一道特別的無形能量,能量飛到樂陽的身邊,鑽進他的身體里。
暖洋洋,懶洋洋!就好像嚴冬里,泡在一缸溫度剛好合適的熱水中,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張開,向外噴發著舒服。
這種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樂陽無法理解,他也沒時間去理解,因為叛軍已經近在咫尺。
低矮的城牆,更多的只是一種擺設,起不到什麼作用,在損失了十幾個人之後,叛軍終于爬了上來。
戰事失利後士氣失落的打擊,連日來不眠不休的逃命,更重要的,是饑餓,幾種因素加起來,讓叛軍在體力上和吃飽穿暖、睡覺香甜的小鎮居民比起來,差了一大截,但是他們瘋狂,他們不要命,在無形中佔據了上風。
一位少年被叛軍氣勢所懾,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半步,手中的武器也慢了半拍。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他的胸口就被一把斷劍貫穿。一個叛軍立即沖到他的懷里,將他死死抱住,張開嘴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用力撕扯,一大片血肉被撕開,又被叛軍生吞了下去,然後這個叛軍就伏在他的脖子上,大口大口的喝著他的血。
血從叛軍的嘴角流下。
在這個時候,任何能吃的東西都會被叛軍當作食物,不管是不是真的能吃。
「小六子——」一位壯漢發出一聲怒吼。
他奮力的沖了過來,手起刀落,斬斷了叛軍的脖子。
少年的尸體重重跌落到低矮的城牆下,生機全無,叛軍的頭還死死咬在他的脖子上,還保持著喝血的動作。
「啊——」
壯漢再次怒吼,沖向叛軍,手中長刀大開大闔,奮力斬殺叛軍,但是很快他就被幾把木棍上綁著鐵片的簡陋長槍刺穿身體,步了少年的後塵。
慘烈的廝殺。
從古至今,從未間斷過。
底層民眾的苦,一直持續著。
死在樂陽手上的叛軍已經有好幾個。
他從未舀過刀,更不懂刀法,但這把刀在他的手中卻如活物,每每都能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斬殺叛軍。
每個人死去,他的體內總會出現一道特別的能量,雖然不知道最後消失在哪里,卻總能將的實力提升一點,斬殺叛軍變是越來越輕松。
這樣的情形讓他即惶恐不安,又興奮異常,沒人能拒絕實力的提升,那是和**相似的舒爽,**只有幾秒,而這卻一直持續著,讓人欲罷不能。
然而他卻沒有發現,他的眼楮里已經出現了淡紅。
又一個叛軍爬上城牆,沒待站穩就朝樂陽沖來,手中柴刀高舉,作勢劈下。
四周沒有閃避的空間,樂陽舉刀格擋,而後刀順勢向下,砍斷了叛軍的手,又斜斜向上,劈開了整條手臂後,斬斷了叛軍的脖子。
又一道能量鑽進體內,又很快消失,樂陽沒有管它去了哪里,只知道他現在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一重巔峰,隨時都有可能突破二重,所缺的只是時間,又或者是機緣。
刀在揮舞,叛軍的血染紅了樂陽的衣服。
他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叛軍首領一直站在最後方。
看著手下的兵卒爬上城牆,殺人或者被殺,他始終無動于衷,他也是叛軍之中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人。
但是現在他卻平靜不下來,因為有一個少年正在不斷的斬殺著他的手下,沒有人能敵過他一招。
死無所謂,他們本來早就應該死了,但是送死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決定親自去會會這個有意思的少年。
沒有助跑,只是雙肩微微晃動了一下,一步跨出,叛軍首領的速度就已經達到了極限,轉眼前來到了隊伍的最前方。低矮的城牆並不能成為有效的阻礙,雙腿沒有任何的彎曲,腳下卻如同安了彈簧一樣,突然高高躍起,落在了城牆上。
兩個鎮民適時出現在他的面前,舉劍便刺,卻被他攔腰斬斷,噴出的血在空中化為一道血雨,叛軍首領去勢不停,從血雨中沖出,雙手握刀橫著斬向樂陽的胸口。
這一擊完全出乎樂陽的意料,他還沒有任何反應,就被長刀劈中。
!
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
樂陽向後倒飛,又重重落在校場堅硬的土地上,揚起一圈灰塵。
劉管事舀出的那套內甲起了很大的作用,使他避免了被劈成兩截的命運,但刀上傳來的巨大力量也不是他柔弱的身體所能抵擋。
這股力量在他的身體里炸開,五髒六腑全部移位。
哇!
一口血從他的嘴里噴出,其中還夾雜著暗紅色的內髒碎片。
他的思維已經混亂,意識已經不清醒,眼前的一切都多了無數道重影,越來越模糊。
體力在不斷的流失,連眼楮都快要睜不開,就在他眼楮快要閉上的那一刻,樂陽看到一個健碩的身影正朝他慢慢走來。
他的臉上有一道斜長的疤,從左到右,看直來猙獰而可怕。
要死了麼?
可是為什麼如此不甘!
報仇麼,我做不到啊!算了,還是睡吧,好累啊。
爹、娘、姐姐,你們等等我,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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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軍首領有些失望,他不禁搖頭,本以為踫到了一個不錯的玩物,原來也是如此的不堪。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他舉刀,作勢就要劈下。
這時候,耳邊听到一道尖銳的呼嘯。
刀向左移,格開了一支飛來的弩箭,叛軍首領朝著弩箭飛來的方向看去,一個十幾歲大的孩子站在牆角下,正在畏懼地看著他,手中的軍弩似乎快要舀不穩。
叛軍首領的臉上浮現一道古怪的笑容,他突然向前走了一小步。
遠處的少年嚇得臉色變得煞白,連連後退一直撞到牆上,又一坐在了地上,軍弩什麼時候從手中掉落都不知道。
又一道笑容在叛軍首領的臉上出現,就像是惡作劇得逞之後的興奮,然後他再沒有理會這兩個少年,朝著不遠處的營房走去。
他剛剛听到了營房內有人在爭吵。
這時候還能躲在營房里的人,非富即貴。只要抓住里面的人,就可以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戰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只要不是白痴,誰都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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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個可怕的人走遠,李壞鼓起勇氣,連滾帶爬地來到了樂陽的身邊。
看到樂陽昏迷不醒,他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只能無助的呼喊︰「喂,樂陽,你不會死了吧!快點醒醒啊,他媽的,我……我害怕啊!」
聲音已經帶著哭腔,在這混亂的戰場上,顯得即渺小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