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溪到達京都時已是兩日之後了,南王府門前冷冷清清,他叩了許久的門才有管家來開,管家見是他也不好逐他,悶著聲引路向後院去。
「二嫂怎麼樣了?」西王輕聲的問,管家不回答也不回頭瞧他,只在前頭不緊不慢的走著。
西王心里雖知不是梨吟做的也難免愧疚,他也不為難管家,只跟著一路走到了南王妃的屋外。管家敲了敲門,有丫鬟應了句來了。
「西王來了,去告訴王妃吧。」管家對丫鬟吩咐完就站在一邊了,宋子溪也不等通傳就跟著丫鬟一路走了進去。
丫鬟立于王妃床前,輕府了一,壓低聲音說了句西王來了。宋子溪隔著薄薄的紗幔看見南王妃擺了擺手,丫鬟便退下了。
「二嫂。」西王低低的喚了聲,南王妃也不應,仍舊躺在床上不起身。
「嫂嫂,吟吟不會做這樣的事的。」西王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
「你走吧,」西王原先見嫂嫂那樣已是準備用自己的命換梨吟的命了,反正自己擅離軍營也是死罪。
如今父皇還沒有下旨抓他回去,估計又是二哥替他瞞著了,可紙包不住火他也是清楚的,但現下嫂嫂連說話的機會也不給他,倒叫他和他二哥白努力了一番。
「那你讓我見一面吟吟吧。」南王妃見他來求情已是氣極,如今听他這樣說更是傷了心,翻身坐起。
「這倒是我不好了,那丫頭平日里見著子彥都要紅臉的你會不知道,我原是忍著讓著的,想著到最後也不過就是多個妾室罷了,況且子彥也不見得會為了她傷了你們兄弟感情的,可如今他這是要騎到我頭上來了,害了我孩兒不說還騙得你來為他求情,看你這樣必是在軍營里溜出來的,我給你個機會讓你去皇宮里自首去你倒好,臨死了還要見她一面,她有什麼好,讓你這般鬼迷了心竅!」
南王妃說完這一段已是氣喘不上直直的倒了下去,丫鬟忙趕了來扶著了,西王只楞在那,被一句「見著子彥都要紅臉的」砸昏了腦袋。
府里原就是備著大夫的,如今南王妃一暈大夫沒一會就來了,搭了脈又給丫鬟寫了藥方,西王跌坐在一旁也沒人支會。
「大夫,跟奴婢去賬房領錢吧。」琉璃說著就引著大夫出了房門,房內頓時冷清了許多,南王妃其實已醒也知道西王還在,但就是不說話,加上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便閉了眼假寐了。
西王自知沒趣起身又回頭看了一眼南王妃,心里說不出的滋味,這樣洞察一切的二嫂他從沒見過,他心中那個二嫂向來都是不聞不問的,像如今這般精明的時候真不多見。
他出了門已是坦蕩蕩的,入獄只是遲早的事,只是希望抓他回去之時還是能見梨吟一面。
但出南王府之時他又改了主意,他不能賭這一把,他一定要去見梨吟一面,他最起碼要問清楚她到底是念著誰的。
宋子溪在門口的時候又折了回去,抓了管家要了套小廝的衣服才離開王府。他被那一句真是打擊的不清,他不用這樣坐以待斃的,除去自己擅離軍營的罪責,他或許還能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求求母後。
而此時的南王妃已是醒了,沉默了會叫來了琉璃。
「去一趟宮里,說是我身子好了。」南王妃說完便又躺了下去,蒙上被子大睡了。琉璃心中明白這是要找牢里的那位討債了,應了聲便快步出去了。
宋子溪出了南王府後又回了一趟西王府,府門緊閉。雖說這府本就是原先父皇賞的從開國將軍向將軍留下的府邸,也沒做多大改動就搬來了,住了這些年如今這樣他心中自是不舒坦。
听說是將軍觸犯了龍顏被滅了九族,從前也是個名門望族,家里也是破費了心血的,沒住幾日便上了斷頭台。
如今說來這府里也算是半舊的,盡管自己這個主人不曾動過一絲一毫但對這宅子也是有感情的。
「西王?」外出回來的臨書見到西王著實驚訝,一來他剛見的烏國、軍師有些心虛,二來他沒想到西王對蘇梨吟的情已到了這麼深的地步。
「她…….」宋子溪只說了一個字便沒有再說,臨書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麼,他這點頭腦還是有的。
「剛剛听說內務府的人已把她押到南王府了,這只能希望皇後明察秋毫了。」臨書剛剛才從顧修慎那里來,顧修慎也听了這消息,但他只是不緊不慢的端了茶飲著,只一會便又讓臨書走了。
「你先回去吧,別跟其他人說見過我。」宋子溪見臨書點了點頭便轉身去南王府了,再回到南王府的時候府門已是開了的,門前人也多了些。
宋子溪立在門外的牆角處稍稍等了一會便看見有丫鬟采辦東西回來,一點沒想立即跟了上去。
他其實是該猶豫的,梨吟不過是個玩伴,說得難听點便是贖罪的奴僕,但于他而言她是沒有罪要贖的,而且她還是個陪伴了他十多年的人,她見證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
「管家讓你來的嗎?」那丫鬟問了一句但宋子溪並不答話只是低頭跟著她,那丫鬟念叨了一句什麼也不再糾纏。
宋子溪跟著進了府門,進門的時候沒有看見管家,只有母後貼身的太監小束子守在門口。他低了頭快步走過了前院,繞到了大廳的左邊。
「那南王妃還冤枉你不成?」皇後的聲音陡然高了些,梨吟一怔,但還是叩了頭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去把南王妃扶來。」皇後單手托了額頭,顯得有些勞累。一旁的小丫鬟得了信立馬走出了前廳,屋里的氣氛實在不算融洽,皇後這樣動怒這小丫頭還是第一次見。
「十年前就該殺了你的,留著便是禍害。」皇後眼楮里冒了些光,越發顯得惱火了。
梨吟這次倒是心安得很,自己沒做便是沒做。再說她已不是十年前那個畏畏縮縮的丫頭了,她知道自己要鎮定。
「皇後娘娘,害人是要動機的,梨吟與南王和南王妃並無恩怨,再說十年前南王也救了我一命,我斷是不肯做那種忘恩負義之人的。」
門外的宋子溪听了這話倒是愣了愣,他印象中那個楚楚可憐的梨吟消失不見了,留下了此時屋里那個不卑不亢沉著冷靜的梨吟,他不知道她在何時成長成了這樣,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誰知道你有什麼動機呢?十年前我皇兒才是個八歲大的孩子你也要加害,誰知道你是受了誰的指使呢?」
皇後怒不可遏,一把砸了手邊的瓷杯,官宦人家的被子都是有講究的,這瓷杯便是慈悲,皇後砸了慈悲便是要梨吟死了。門外的宋子溪一驚,正準備沖進去之時,那小丫頭便回來了。
「回稟皇後娘娘,南王妃說您做主便是,她身體又不適了,怕是來不了了。」
「听見沒,御醫都來過了說王妃怕是…」皇後還未說完便哽咽了,看得出來皇後的確是喜歡這個兒媳的,不問世事,不爭不求。
「罷了,你再去一趟讓南王妃好生養著吧。」那丫頭又出去了,路過梨吟時裙擺掃了一下梨吟的手臂,梨吟微微一愣,忘了今日的事,一時有些愣神。
「十年前你就是要死的,讓你多活了十年也是我的仁慈了,今日我是一定要給我那未出世的孫兒一個說法的,說吧,白綾還是鶴頂紅。」
皇後聲音平淡了些,卻仍是狠了心要梨吟的命。說來也是,梨吟一介平民皇後實在無須顧忌。
門外的宋子溪正要沖進來之時卻被管家拉住了,管家二話不說封了他的嘴又捆了他。這時那小丫頭又回來了見著這一幕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沒有見過西王只見他穿著小廝的衣服想著許是小廝犯了錯,愣了一會也沒多想就進去了。
「王爺,對不住了。」管家說著便找人來抬了他準備把他帶到別處。
「若是奴婢死了,但求別告訴王爺。」宋子溪在拐角處听見梨吟這一句便開始掙扎,他的心忽然又回到了原位。
他原以為是梨吟有危險了所以他心慌,可自己錯了,自己心慌的是她願不願意和自己一起死。
現在他知道了,他心安了,他沒有顧忌沒有憂慮了,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愛她不用像原來那樣害怕打擾她了,他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哪怕是死。
他奮力的掙扎著弄出了些聲響。
「誰在外面?秋兒,去瞧瞧。」那小丫頭一听著自己的名字便來了精神趕忙出去再看一眼,她心里知道什麼動靜,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後正在氣頭上,照做便是。
西王一听他母後這一句便更加用力的掙扎了起來,他倒也幸運,那丫鬟出來時他已經掙開了管家和牽制他的人,一把扔掉了嘴里塞的布,大叫著母後便沖進來前廳。
梨吟一听這聲音便嚇了一跳剛剛那點沉著全都沒了蹤影,她想起剛剛自己說的話覺得自己也太過露骨了不免臉紅了些,心中揣測著,也不知宋子溪听到了沒有。
「母後,你不能殺她。」西王沖進來便是這一句,雖顯得有些魯莽但也不失真心。
「你不是應該在邊境嗎?胡鬧。」皇後乍一見小兒子便有些愣神待到反應過來火氣更甚,指著西王的手都有些顫抖。
「兒臣正是為這事回來的,您不能殺她。」西王定了定神,聲音也明顯比剛剛低沉些。
「殺不殺她是看本宮,還輪不到你置喙。」
皇後這一次自稱了本宮頗有些擺明身份的意思了,平日里她待人和善,從來都是以我自稱,說是本宮二字難說又生疏,但今日顯然是動真格的了。
這一句本宮便叫人再也反抗不得,她乃一國之母,出了朝堂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
「母後,殺人是要證據的。」宋子溪再說這一句時皇後已是明白了,自己養育了他十八年的恩情竟然比不上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還是當年自己送去他身邊的。
思來想去的更是憎恨梨吟了,只怪自己當年沒有狠狠心殺了她,再加上她隱約有些像一個人的面孔便更是令皇後心中不快。
梨吟見皇後有些猙獰的面容這才覺得有些害怕,她總覺得皇後透過她在看什麼人,她說不上這種詭異的感覺,她只知道這眼神令她恐懼。
「證據,繡品是她親手做的她已經承認了,繡品上有麝香致使王妃流產還要本宮在說什麼嗎?本宮已是耐著性子審她了,如今看來是不用審了,一命抵一命便是最好,她害死了本宮的孫兒,就要她償命便是。」
「您要殺她便連兒臣一起殺了吧,沒有她兒子也不會苟活。」講理不成那便耍賴吧,反正最壞不過一起去黃泉。
再說這的確是自己的真心話,他早就習慣梨吟陪在他身邊的日子了,去前線的那幾月最是難熬也讓他明白了這個女子在他生命里扮演的角色。
梨吟沒有敢抬頭,其實按她的性子定是要說他胡鬧並制止的,但現在她沒有,因為她開始肯定她要的大概就是這樣,既然相愛,那便廝守吧。
「畜生!本宮白養了你,你以為本宮不敢殺你嗎?你這是擅離軍營,國法家法你都是要死的。」
「無所謂,她若死了我就生無可戀了。」
「你這是要氣死本宮啊!」皇後已是氣極,但她還不至于氣昏了頭,她還不至于要了自己兒子的命。
「從小我便得了魔癥,我的知識全都停留在從前,就算我現在好了我也只是個廢人。」
宋子溪說這一段的時候比剛才更加從容低沉了,說之前還刻意以磕頭的姿勢跪在了那里。
梨吟明白他其實是失落的,他沒有辦法像他的哥哥一樣優秀,他不會作詩,不會打仗,也不會討父皇的歡心,他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一覺醒來便已是十年光陰,成長和歷練最重要的十年光陰都沒有了,不管是誰都會為此覺得狼狽的。
可他就是他,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他,他不會吟詩作畫可他會騎馬射箭,他將一份孩童的純真保留了十年,他渡過了任何一個皇室之人無法擁有的少年時代。
他不會打仗布局,可那又怎麼樣,他不用理會皇宮里的勾心斗角和冠冕堂皇,他可以過相對逍遙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說的倒是朕欠了你。」在所有人陷入一片僵局之時皇上就和太子來了,眾人先是一起跪拜,這萬歲萬歲萬萬歲還沒出來皇上就招手說是免了。
其實這太子早就知道西王當了逃兵,到現在才說是因為他要父皇看看老六為情所困的一面,這在君王家最是要不得,父皇定會因此將老六從皇位人選中排除,加上老六擅離軍營這次怕是難逃一死的。他要的也不過就是姓宋的滅門。
「父皇,兒臣不曾這麼想過。」
「與你說笑罷了。」
「兒臣不敢。」宋子溪听皇上如此說著實是吃了一驚的,自己很少與這個父親接觸但也明白父親的嚴厲,況且這父親從來是疼太子多的。
「你這樣倒叫我想起了從前的自己。」皇後一听這話便知皇上又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她眉頭微微一皺,她一度以為皇上已是忘卻的了。
二十年前的事情早就模糊成什麼了,她以為只有自己還記恨著,但沒想到他還懷念著。
「你可知道你回來便是死路一條。」
「知道。」
「只為了她?」皇帝瞥了一眼跪在一邊的蘇梨吟,只見她頭磕著地,看不清面容。宋子溪微微的點了點頭,他好像從未看見父親如此和藹過,此時的父親才像是個平常的父親。
「非她不娶?」
「是。」宋子溪這回倒答得干干脆脆的,梨吟跪的腿已經麻了,一陣風來已要讓她左搖右擺的了,听見這一句她也不知道
該作何反應,比起前一刻決定的患難與共到這一刻像要他活著,她自己也不清楚那一個才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了。
「先入獄吧。」皇帝說完皇後也沒有在說什麼,她的注意力都在二十年前的那些事上,她忽然有些害怕,她也曾做過心虛的事,況且時至今日仍有人以此威脅著她。
太子一開始便是明白自己做了賠本的生意,皇帝看來不僅不會殺了六弟反而會因此重用他,他開始疑惑父皇口中的從前到底所謂何事。
管家在門外听了皇帝的話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南王連夜派人送了信來,說是千萬不能讓宮里的人發現六王爺偷偷跑回來了。
現在六王爺自己沖了進去被人發現雖不與自己牽連,但好歹也為他捏了把汗,只怕六王爺若是死了自己也性命不保。
鬧騰了許久的南王府才算是平靜了下來,皇後身邊的秋兒傳話來說娘娘今日舟車勞頓就不來看望王妃了。南王妃冷冷一笑吩咐琉璃領著一干下人退了下去,她以為這次蘇梨吟必死無疑的。
世人都知南王妃是因為踫了麝香才流產的,也知道麝香是梨吟送的繡品上的,但世人不知的是若不是南王妃燒了那些繡品也不會害自己丟了孩子。
說來不過就是嫉妒心操縱,王妃是個玲瓏之人,觀察入微,宋子彥對蘇梨吟的不一般她早就看出來了,不說出來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善解人意的表象。
于是在她眼里蘇梨吟變成了隱形的威脅,她決不允許這樣的威脅出現,但她還不至于為了個蘇梨吟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顧修慎得到這消息的時候已是深夜了,宋子溪和梨吟的事他也知道,可他們的確是不合適的。
皇帝只是讓他們入了獄看來是想深思熟慮一番的,但西王是皇上的兒子,皇上要保也必是保住他的,那麼梨吟的處境便是十分危險了。顧修慎琢磨了一會便吹了燈躺下了。
梨吟又回到獄中時還未回過神來,從外面進來時,天空已是飄了小雪,雪一下她的手腳便愈發的冰涼了。
她忽然又想起從前和宋子溪同床共枕的日子來,雖說是為了照顧他但每次都是自己把宋子溪當做了暖爐來用。想來實在是有些驚訝,沒想到宋子溪的一點一滴早就滲透到她的生活中去了。
再說邊疆已是開戰了,士兵們畏寒死傷無數,敵人來勢洶洶南王已快崩潰了。
邊疆的雪已下了兩三日了,積雪早就沒了腳踝,按理說這種天氣下打仗實在不是君子行為,但烏軍仍是步步緊逼,南王節節敗退已是支撐不下去,邊疆估計明日就將失守,一早便送了加急密報呈于皇上,但至今仍未有消息,估計一路飛雪肆虐,馬也沒法走了。
南王的眼圈已是青黑,眼里滿是血絲,他都已忘了六弟偷逃的事了,他派去護送西王的暗衛也沒有了消息。他估模著明日便是要以死相拼的了,在燭燈邊坐了一夜,睜著眼楮,毫無生氣。
「報,敵方忽然退軍。」天還未亮便有探子前來報信,南王忽然醒了一般瞪著血紅的眼楮看著跪地的小兵。
「怎麼回事?」
「具體原因不清楚,但好像是逃兵太多,人心渙散了。」
「別是埋伏,再探。」
小兵出去之時葉將軍便進來了,幾位副將全都上了戰場如今已是死的死傷的傷。
「賢婿,放心吧,苦盡甘來,你這次是要立大功的。」南王也並不答話,他現在只想知道烏軍為何無故退兵。
「報,我方奸細暴露,已被分尸。」又一探子來報,南王心下一顫,敵軍未免太過凶殘。
「烏軍為何退軍?」
「尚不明確,似乎是暴雪的原因。」
「再探。」
「賢婿,你說是不是連上天也在幫我們啊,哈哈。」葉將軍听這消息便是高興的忘乎所以了,完全忘記了戰場上死傷的弟兄了,他心中清明,如此一來女婿坐上龍椅的概率大大增加,自己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等探子再來回報的時候烏軍已是退到了自己的境內,況且只留了五千壓境,俘虜交代烏國半月前就降了雪,暴雪壓垮了多數民房,牲畜也多數凍死凍傷了,烏國好幾十年未打過仗了,來當兵的都是家中父母都健在或是妻兒健全的,如今這樣一來將士們便各個都掛心家中了,于是逃的逃,剩下些心不在焉的也成不了大器了。
再加上這半月來,送糧草的道算是斷了,沒有糧草烏軍也無力支撐了。葉將軍听完後又是一陣大笑,吩咐人送了喜報送于朝上。
然而南王只是默默地出了主帳說是看望幾位副將去了,他其實是有些失落的,這一仗若不是運氣好怕早就身首異處了,這樣想來他的確勝之不武。
何況所謂內憂外患,這外患算是解決了,那內憂呢?
梨吟入獄已有七八日了,在獄中受了寒氣又是高燒昏迷,獄卒知道這是犯了死罪的人便也不聞不問。
宋子溪雖說落了難但好歹是個皇子,獄中沒人敢拿他怎樣。他難得拿了皇子的架子逼著獄卒去打听了梨吟的消息,但那獄卒收了南王府的銀子說是不讓宋子溪知道任何人的消息的,只得騙了西王,說那姑娘現在好得很。
「听說南王爺打了勝戰,就在這兩日要回來了。」
「可不是嗎,威武著呢。」
宋子溪听到這段對話時著實愣了會,後又回了神,他知道二哥不會輸的,他的二哥從小就比他優秀許多。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無所不能的二哥在感情上輸給了他。
顧修慎著實有些生氣的,那丫頭病了,那些獄卒便不再送飯了,但那六王爺依舊過的好好的,瀟灑得很,也不知道打听打听那丫頭的境況。
顧修慎每日夜里都去牢中迷了旁人然後再醫治梨吟,但獄中濕氣重又寒冷自然是沒有那麼容易好的。那丫頭病了倒顯得更加楚楚動人了,顧修慎見了只覺移不開眼,每日走時都不忘將那丫頭弄得凌亂邋遢些,只怕那些獄卒起了歪腦筋。
西王入獄的第十日南王便領著大軍回來了,回來的那日艷陽高照路上的雪也都融了,百姓們都認為這南王是他們的福星,不僅打了勝仗還給他們帶來了好日子。皇帝特意辦了家宴,皇後幾番勸說皇上都沒有同意把西王先放出來。
南王回府之時是南王妃特意出來迎接的,南王妃的身子倒是好了,只是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南王心下一緊一時沒有話說。
「王爺先進府休息吧,晚上皇上還安排了家宴呢。」
「嗯,辛苦你了。」南王妃听見這一句時遲疑了一下,南王從前是不用這樣的口氣同她說話的,她心中咯 一聲在回過神時南王已走遠了。
梨吟出事的時候正是戰事緊張的時候,南王顧不上多加思索,後來戰事平息了之後再去想時才發現有許多地方都不對。
從前打仗時有人受傷都要點上麝香起麻醉作用的,但軍醫說過只有當麝香充分燃燒時才會有較強副作用。梨吟送來的繡品就算染了麝香也不會當天就發揮作用的,南王雖還不至于懷疑南王妃但總之心中有了芥蒂。
「身子好些了嗎?」
「但是沒什麼大礙,只是……」南王妃說著便低了頭,兩人之間忽然沉默了,孩子其實就是個禁區,提到這兩人便無話可說了。
「王妃,衣服備好了。」琉璃進來福了一下,南王妃才想起自己讓人備了進宮的衣服。
「擱那吧。」
「給我打盆水來吧。」南王忽然有些累,他活了二十多年,該在二十六七歲之前完成的事他一件也沒完成,這其實是有些悲涼也有些淒慘的。
「那臣妾先下去了。」南王妃說著便出了廳,她看得出南王臉上的失落,這一點也不像打了勝仗的,如此看來,南王也是十分在意這個孩子的,她心口便輕了半邊,心情愉悅的很。
花園里的臘梅什麼的都開了,花香四溢的,這樣一來,南王妃的心情便更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