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清在西揚家住了些日子,肖宸曜就上門親自接她回家。
他們三個人坐在這間狹小逼仄的客廳,久久不發一言。
肖宸曜看這樣的沉默如果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或許可以在這里坐一個晚上。慕惟清根本沒看他,顧西揚眼楮也一直盯著電視屏幕發呆,可是電視根本沒有開。因為在惟清沒有開口之前他絕不插嘴,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需要他們自己解決,如果此時他這個局外人插手,反而不好收場。
「我來接你回家。」還是肖宸曜先開尊口。
「慕家?還是肖家?」慕惟清的語氣簡直冷淡的如同冰點。當初她嫁進肖家不過是權益之策,肖宸曜最終要娶的不是她慕惟清而是慕家掌上明珠慕晏然,況且現在發生的事情更是難回頭。
「當然是肖家。」肖宸曜壓著話語的聲色。
「我不會回去的,死也不回去。」她扯著干啞的嗓子發出悶悶的聲音,雙眼的陰郁讓西揚覺得可怕,甚至要滴出血來般的恐怖,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肖宸曜始終不明白,嫁進肖家不至于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吧,還是那天說的話太過火了?
顧西揚還是沒忍住自己的暴脾氣,「嗖」的站起來拽住肖宸曜的衣領,「你知道小清出了什麼事嗎?還這麼逼她?」
肖宸曜眼里滿是疑問,「什麼事?」
「西揚……」慕惟清止住要繼續往下說的顧西揚。
「說,我看看肖家到底是欠了你什麼?」
「你他媽知道那天晚上你們肖二公子欺負小清嗎?你們家教不嚴,出了這樣的貨色,還敢來質問我們!」慕惟清從來沒有見過眸子里這樣凶狠的西揚。
「應該不會……」肖宸曜強裝鎮定,但語氣里還是有瑟瑟縮縮的顫抖,他不是不信,是逼自己不相信。怪不得那天晚上他起來去廚房倒水的時候看見宸淺慌慌張張的披著條毯子到處亂走,像是一下子找不到房間一樣。
他的額頭上滲透了密密的汗水,手心里也是汗。
慕惟清沒有哭也沒有什麼多余的表情,只是眼楮里放大出空蕪與悲涼。她癱坐在有點掉皮的沙發上,雙手摳著沙發的一角。這一切都是這樣的冰涼與孤獨,散發著細微的震顫。
他試圖想替宸淺解釋一下。
「宸淺從小性格孤僻也很听話,這樣的事情他應該……應該是酒後……這樣吧……我回去弄清楚再說。」
到底是護著他們肖家人,此話一出不知是有多傷人。
慕惟清一笑,「好,到時候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去驗一驗,肖大少,你覺得如何?」就連慕惟清自己也不能夠相信這是她自己所說出來的話,現在她覺得從前的自己已經死過一次,那個懦弱,屈從的自己已經是過去式,她想要真正的改變。
「你……」肖宸曜看著這個不假雕飾,面容蒼白但依舊不減光彩的妖嬈女人,頓時話語就梗在喉嚨里。
「肖大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是嗎?傳出去也是你們肖家丟人,肖家人給自家人戴綠帽子。」這樣的咄咄逼問令肖宸曜應接不暇,腦子竟像短路一樣。
「我會給你個交待。」
肖宸曜丟下這一句話。
慕惟清現在覺得心中似乎扎進去了一根刺,不深不淺,在的地方剛剛好足夠疼,眼前感到一陣黑暗卻又閃過絲絲光芒,像是明明還有希望卻還是抵不過絕望的傾襲。
現在的她,像一堆荒漠。
肖宸曜回到肖家的時候已經是晚飯的點了。
飯桌上坐著父親,肖宸淺,肖宸銘和他的母親。尤嫂招呼著肖宸曜,「大少爺,我馬上給你添副碗筷。」
「不必了,我不吃。宸淺,來我房里。」他連看肖宸淺一眼都沒有,直接拽了拽領帶後上樓去了自己的書房。肖宸淺對這個哥哥一向是言听計從,而他也對這個弟弟疼愛有加。
肖宸淺放下筷子,對父親肖振權說了一聲,「爸,我先上去了。」
肖振權點頭。
在這個家里,肖父最寵愛的便是肖宸曜,這個孩子遺傳了他最優秀的做生意基因,對敵人心狠手辣,打的對手是節節敗退,猶如他當年一樣意氣風發,也就促使了他在這個家可以為所欲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十六歲就跟著肖振權走向商場,看合同把專業的法律顧問逼問的是冷汗直冒。肖父也經常帶著肖宸曜去各種場所,讓他見識各種業界龍頭,並一一介紹他的天之驕子。
所謂是識時務者為俊杰,肖宸銘和他的母親也極力討好這個將來成為萬人之上的肖董。
房間里,肖宸曜背對著肖宸淺坐在黑色的沙發上,他點了一根雪茄。只開了一小盞光線柔和的小燈。
什麼時候,他覺得哥哥的背影這麼僵硬,也許是縱橫商場這麼久而留下的孤單與寂寞。
「哥。」
「你還知道叫我哥!平常看你挺悶的,干其他事情倒是挺爽快!」這是第一次對宸淺這樣說話,他甚至對他失望透頂。平常怎麼寵著宸淺都行,可現在看看他給慣的,成這副德行了。雖說他對慕惟清沒感情,也但不允許人糟蹋一個女孩子,況且她現在是他們肖家明媒正娶的媳婦,這讓他情何以堪!
「哥……」肖宸淺現在好像只有這一個字可以念的出來,愧疚也讓他無言以對。
「別叫我哥,你還有我這個哥嗎?連你嫂子都敢踫!我看你是活膩了!」肖宸曜的胸腔滿是怒火,他要怎樣給慕家一個交代,這件事情也絕對不能夠傳出去,丟的是兩家的人!
肖宸淺走過去跪在他身邊,雙手拽住自己的胳膊,他明顯感到宸淺身體的戰栗,也看到他滿眼的淚水,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太不像話!
「哥,你相信我……不是我……我被人下藥了……不知道是誰想害我……他想害死我……」
肖宸曜已經一瞥,仿佛看見的是無底的黑洞。
這個世上總有些事情是腐臭發爛的,一切都暴露在陽光下,打碎的是平和寧靜和安詳。
他轉頭一想,雖說他這個弟弟平常不愛交際和應酬,但是酒量倒不是一般的好,婚禮上的那點酒對他根本來說不算什麼。更可況,那天的酒也並不烈。他心里有了分寸。
看來,真是被人算計了。
他握緊拳頭,敢陷害我們肖家的人,查出來了,誰都別想活。
肖宸曜看著肖宸淺的眼楮,在昏暗的燈光下他好像想要得到一個承諾。「你再說一遍,是不是你。」
「哥,不是,我發誓,請你相信我。」幾乎是哀求的語氣。他不怕別人對他怎樣,他此生最怕的便是哥哥不再相信他,不再愛他。
「你起來,坐下。」
肖宸淺小心翼翼的坐在哥哥旁邊。
「不能哭,以後遇到什麼事都不能哭,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听到沒?」
「哥,我怕你不想要我這個弟弟了。」在這家他只有哥哥這一個人可以信賴和依靠,而在外面他只有谷蒼亞可以相信。他們是他今生最愛的人。
他抹去淚水,不哭,像哥哥一樣做個堅強的人。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他頓時心里沒了底,因為慕惟清是肖家的兒媳婦,肯定是要回來的。到時候尷尬怎麼辦,他現在腦子混亂的像是一灘泥沼。
肖宸曜眼眸一緊,口氣深沉而極具磁性。「你不是下個月要去澳洲留學嗎?提前。」
肖宸淺非常感謝哥哥在這麼關鍵的時候選擇全力保護他。他不過才比他大三歲,卻有著不同于他同齡的開心卻肩負起了家族的大業。
他的眉毛清晰年輕,但卻掩藏著悲傷。而他的臉色,基本上不曾看到什麼笑顏。
哥哥說,他從來不會為自己而活,他要為死去的母親掙回一個尊嚴。
肖宸淺還是擔心他便開口,「哥,那晏然姐呢……」問完便開始後悔了,這個女人逃婚欺騙了哥,哥哥定是恨死她了。
肖宸曜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要發出來的聲音都是懷念與疼痛,即使他的心碎成瓦礫,也不能被任何人掌控。她走,又算得了什麼!
沒有關好窗戶,涼風吹了進來,讓他穿著薄薄的襯衫還有點扇動。他拿起沙發上的毯子裹在了肖宸淺的身上。
「切記這件事情不能走漏風聲,我會安排一個說法。」
「好。」
似乎只要肖宸曜在,他肖宸淺便能得以全部的保障。同樣,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欺負他哥哥,他也絕不放過。
從現在開始,他要為肖宸曜分擔些什麼,在以後的日子可以與哥哥攜手並肩,為他分擔一點肩上的重任,並永遠忠于他。
肖宸曜看著弟弟走出房門,便拿起電話給自己的特助連落打電話。
「明天給我一份我婚禮賓客的名單……對了,再給宸淺訂一張去墨爾本的機票。」
電話那頭是極其柔媚的女聲。
「好的,總裁。」
黑暗中,肖宸曜抬起頭,盯著天花板,華麗的燈飾在沒有光亮的陪襯下依舊顯得落寞,再華麗也依舊感覺陌生。他有著隱隱約約的頭痛,甚至感覺到皮膚有著溫熱的滾燙。
——慕晏然,你夠狠,竟然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