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爺來了。」夏眠從外頭走進屋子,見林紫曦依舊坐在書桌前寫著什麼,便上前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由著他去。」林紫曦將寫好的東西交道夏眠的手中吩咐道,「找個隱秘的地方替我燒給胡嬤嬤,不要讓人看見了。」
夏眠接過拿東西一看,竟然是抄好的觀音心經,便點點頭闔上門出去了。屋子里林紫曦打開了窗戶,望著樹影重重之外,林綏遠站在錦姨娘屋子外頭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瑟兒,是我,我是老爺。」林綏遠敲著錦瑟的房門,心中有些焦急,抬頭望見已經暗下的屋子一亮,心中一喜。
方才想到韓氏身上的火又被挑了起來,而此時已經很晚了,若是去錦繡園想必定是會被擋在外頭,林綏遠便來這里找錦姨娘消消火。
「可是老爺?」錦瑟的聲音響起,帶著慵懶的媚意。
「正是,快開門!」林綏遠催促的愈發著急,甚至不惜重重地拍了幾下門。
這樣大的聲音甚至驚得幾個已經睡下的丫頭從窗戶中探出頭來,望見是林綏遠站在錦瑟的門前,便偷偷地又縮了回去,悄悄地望著外頭的動靜。
听得出林綏遠話中的不耐,錦瑟壓住內心的恐懼,裝作無意地回答,「老爺恕罪,妾身已經睡下了,更何況妾身身子不適,不宜服侍,老爺還是回書房去吧,今個兒是雲姐姐進府頭一天,老爺莫要冷落了她。」
「本相不想見她,把門打開,本相今個兒就想見你。」林綏遠冷著臉,望著再一次滅了燈的屋子,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竄了起來。
如今怎麼一個、兩個都是這模樣!待他愛理不理的,難不成還有什麼比他的寵愛更重要的嗎?韓氏是已經有了林紫曦和林益博了,而她錦姨娘有什麼值得她傲的!
「開門!」林綏遠想到這里手中的動作愈發的重了,雙眼之中蒙上了一層怒火,看那樣子是被錦姨娘給氣著了。
見林綏遠發火了,錦瑟自然是愈發不敢開門了,只是瑟縮在床的內角,警惕的望著外頭高大的人影,微微的顫抖著,擔心林紫曦不會再關鍵的時候出來幫她。
「爹爹這是在做什麼?將琉璃院中的丫頭們都吵醒了。」林紫曦在窗內看了半晌的好戲,終于走出屋子,朝著錦瑟的屋子走來。
「你怎麼還沒睡?」林綏遠雖然不悅,但是也不敢在林紫曦的面前表現出太多的不滿,畢竟今個兒是自己出了丑。
林紫曦並沒有直接回答林綏遠的問話,而是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錦瑟的屋子,隨後托著腮道,「這個時辰錦姨娘也該睡了,女兒原本已經睡著了,忽然听見外頭一陣吵鬧就起來看看,沒想到竟然是爹爹。」
「為夫來看看錦姨娘的身子怎麼樣了,沒想到她卻恃寵而驕死守著不肯開門!」林綏遠恨恨地望了一眼錦瑟的屋子,話語之中儼然將所有的罪責都怪到了錦瑟的身上。
「爹爹糊涂了,如今錦姨娘正病著自然不能伺候在旁,爹爹今晚不是有雲姨娘陪著,怎麼就逛到這里來了?」林紫曦裝作不明白一般,無辜的望著林綏遠。
「你…為父書房之中還有公文要批,先走了。」林綏遠被林紫曦的一番話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著畢竟這里是琉璃院,他想要在這里和錦姨娘過夜自然也說不過去,只得灰溜溜的轉身離開了。
望著林綏遠憤然遠去的背影,林紫曦笑容之中帶著一絲不屑。
看得出林綏遠像是很生氣的模樣,緋妍則擔心的在林紫曦的耳邊問道,「小姐,老爺似乎是生了大氣了,這可如何是好?」
「就是要他生氣,越生氣就越有戲」林紫曦冷眉一挑,揮手讓人把琉璃院的門關上,這一回不管是誰來都不準去開,隨後又似乎是在對著緋妍解釋一般,笑道,「生氣了,書房里不是還有一個出氣筒嗎?正好拿來撒氣。」
「小姐真是聰明,恐怕今個兒晚上又有一夜鬧了。」緋妍听到這話掩嘴輕笑道,隨即敲開了錦瑟的屋門,「錦姨娘,老爺已經回去了,小姐來看看你。」
「小姐…」錦瑟听到這話連忙點了燈,起身開了門,隨後將林紫曦迎了進來。
「錦姨娘不用這樣,讓奴婢來就是了。」緋妍拿過錦瑟手中的茶壺,笑著將錦瑟讓著坐下,要近林紫曦嘴的東西緋妍習慣自己來,免得讓別人有機可乘。
「小姐,方才老爺似乎很是生氣,會不會…」錦瑟揪著自己的衣角,柳眉微蹙,嚅著唇一副愁容滿面的楚楚模樣。
想到方才林綏遠的反應,錦瑟的心中便是一陣擔心,萬一自己因為這一次失寵了該如何是好?如今那個國色天香的雲幽緲可是回來了,畢竟林綏遠愛了她二十幾年哪里是自己能比的?
「放心吧,明個兒若是他再來找你,你決不能留他過夜。」林紫曦只不過是吩咐了這一句話便起身離開了,動也沒有動一下那杯茶。
錦瑟唯唯諾諾的送走了林紫曦,原本溫柔可人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猙獰,回頭望了一眼那一動未動的茶杯冷笑一聲,竟然有這樣高的警惕,連她這里的一杯茶都不肯喝。
伸手將那杯茶潑進了一旁的花盆之中,那盆原本已經開出了一個花骨朵的月季瞬間變得枯黃。
「小姐,這個錦姨娘看來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緋妍將探听到的事情向著正坐在銅鏡之前卸了妝的林紫曦稟道,林紫曦點了點頭繼續梳著自己的又長又順的頭發。
「讓她去吧,這是枚有用的棋子,若不是這樣的人你以為能斗得過雲幽緲?」林紫曦微微一笑,放下梳子站了起來朝著床邊走去。
緋妍見此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湯藥,上前扶著林紫曦在床邊坐下,這才將藥遞上。林紫曦看也不看便一閉眼,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張口含住了緋妍遞上的梅子。
「奴婢就怕到時候養虎為患,萬一這個錦瑟還沒將雲幽緲怎麼樣了,反倒是回頭咬小姐一口那可就大事不好了。」緋妍嘆了口氣,雖然知道林紫曦決定的事情絕不會改變,但是還是勸道。
「明個兒一早還得進宮,你準備著。」接過緋妍地上的帕子擦了擦嘴,林紫曦也不多說什麼,揮揮手讓她下去,便翻身上床去了。
緋妍嘆了口氣,有些擔心的望了一眼重紗之下呼吸漸勻的林紫曦,搖了搖頭,便轉身離開了。
約莫四更天的時候,從林綏遠的書房方向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吵鬧聲,伴著雲幽緲尖利的哭叫聲劃破靜謐的夜空,不但是南院這頭,就算是姨娘們住的北苑也被驚動了。
林紫曦起身才剛剛走出琉璃院便看見紫竹帶著幾個丫頭嬤嬤氣沖沖地朝著林綏遠的書房去了。
「小姐,我們可還要過去?」見紫竹已經過去了,想必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緋妍有些躊躇林紫曦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去插上一腳。
「既然老祖宗都已經來了,我自然要去走個過場。」林紫曦輕輕打了個哈欠,漠聲道。這林府里可真是不讓人安生,總喜歡在半夜出點兒事情。
林綏遠書房之中,紫竹前腳跟剛到,林紫曦後腳跟便來了,只見雲氏跪倒在地上哭得極為委屈的模樣,而林綏遠則坐在遠處的椅子上,面色霜青早已經沒有了往日里的憐惜,想必是被雲氏這一場大鬧給氣著了。
「姨娘怎麼坐在地上,緋妍還不快將人扶起來。」林紫曦望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地面,轉頭吩咐緋妍道。
「這動靜把二小姐也吵醒了?」紫竹原本沒有什麼好臉色,倒也是听說了雲氏的矯情自然不給什麼面色,如今看到林紫曦來了換上一抹笑意。
「既然如今這家中的中饋是我代娘親管著,自然是要盡心盡力。」林紫曦無奈笑笑,轉頭望向林綏遠想了半晌還是決定上前去請個安。
抬頭望見面色霜青的林綏遠的臉上帶著幾道血紅的指甲印,林紫曦嘴角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看來這雲幽緲也是什麼溫婉柔情的女子。而這林綏遠與她在一起也有二十多年的時間了,到了如今才知道,看來他也不是什麼有慧眼的人。
「娘親,您這是怎麼了?」不多時雲惜惜也急急忙忙地趕來了,見雲幽緲半邊臉高高腫起,顯然是被人打成這樣的,一下子撲倒在了雲幽緲的身上大哭起來。
雲惜惜今個兒從堂堂的雲家孫小姐變成了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庶女,想來是落差太大一時接受不了,眼楮哭得腫的核桃似的。從雲端跌落到地上的赤痛,讓她身上仙子一般的光環在不斷地削弱,原本的高傲也成了無力拾起的東西。
「老爺,老太太已經在禧祥院等著了。二小姐既然來了也一同去吧,雲小姐也去吧。」紫竹最後瞟了一眼雲惜惜,淡淡地道。
雲惜惜如今還沒有將姓改回來,至于稱呼自然也還沒有定下,于是林府所有的人只好暫且喚她雲小姐。
「爹爹,娘親本是雲家的千金小姐,為了你委屈做了一個見不得人的外室,如今好不容易正了名卻還要做一個被人踐踏的妾侍,您如今竟然要這樣對她!」如今雲浩然已經沒有了,只剩下她們母女兩個了,雲惜惜自然要幫著雲幽緲出頭,也是為了讓林綏遠想起她們的好來。
可是,雲惜惜畢竟是個由著人伺候的大小姐,又因為那傾城絕色的容顏自小受盡了追捧,如今一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便只知道吵鬧,竟然還想要與林綏遠爭個對錯。
「閉嘴!你這是什麼話,是在斥責為父的不是?」林綏遠血紅著眼楮,瞪了一眼雲惜惜,隨後轉身離開了書房。
林紫曦不過要幾個人帶著雲惜惜同雲幽緲去禧祥院,自己則同紫竹先行離開了,也不理會她們。
雲惜惜淒苦地望了一眼雲幽緲,身子顫得不停,她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自己原本還是天上的仙子,如今已經成了地上任人踐踏的泥淖。
「惜惜,你先回去,記住你是帝都第一美人,原本是,如今是,往後也都會是,她林紫曦不過是仗著背後有個靜王成不了什麼大器,明白嗎?」雲幽緲此時終于明白了過來了,鎮定的望著雲惜惜。
她知道今個兒晚上的懲戒自己恐怕是逃不過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只要她的惜惜還在她就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女兒知道了,」雲惜惜垂著淚,楚楚可憐的望了一眼自己的母親在丫鬟的攙扶下回了林紫煙原本住的院子。
月如懸鉤,高高的掛在天空,青霜般的流輝覆在院子里的花葉之上,顯出冰冷的顏色,就恍如此時洪氏的面色。當雲幽緲走進禧祥院的時候,洪氏正坐在雲榻之上喝著茶,身旁林紫曦正在同她說這些什麼,讓她的面色好了許多。
「見過老太太,妾身昨個兒晚上剛剛來,見老太太已經睡下了便想著等到了今個兒早上再給老太太請安。」雲幽緲的臉上雖然還有些微腫,但是如今已經大好了,緩緩地走上前去禮數上不敢有半絲的錯漏。
「你的好意我已經見到了,大半夜的弄得不得安生,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大家小姐伺候人都不會!」洪氏經過上回的雲氏未入府之前對著府里做的手腳,早已經對她心存厭惡了,說出的話自然是不好听。
「老太太……」雲幽緲見自己已經低聲下氣了,然而洪氏還不給她好臉色看,雖然心中很是惱恨但是面上卻顯得格外的委屈淒楚,「方才的事情是妾身的不好,是妾身惹惱了老爺,往後妾身必定好好學著伺候。」
「母親,不過是小事,」林綏遠見到雲幽緲這一哭,心中不忍,開口替她說情道,「兒子喝了點酒動了手,是兒子不好。」
听了這話,林紫曦不由得冷笑,林綏遠的身上沒有半絲酒氣,竟然還敢空口說胡話。到底這雲幽緲畢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年輕的時候也是帝都赫赫有名的,光是看著雲惜惜的模樣便能見到,如今的樣子自然是讓人心生憐香惜玉之情。
「你就知道護著這個些妖媚的,有空就多去看看素心,莫要再讓外頭傳出什麼寵妾滅妻難听的話來!」洪氏睨了一眼地上看起來惶恐服順的雲幽緲,心中可是清楚她在想些什麼,轉頭教訓起林綏遠來了。
「兒子知道了。」林綏遠一低頭,對于洪氏他先來就顯示出自己的孝順,深怕外頭傳出一絲他不孝的聲音來。
「今個兒的事情,罰自然是要罰的。」洪氏望了一眼林紫曦,隨即倒回榻上吩咐道,「如今既然是曦兒你來當家,自然要你做決定。」
雲幽緲听到了這話,身形一震,洪氏這不但是在提攜著林紫曦,更加是在旁敲側擊的告訴自己,如今可是林紫曦當家,韓氏才是正正經經的當家主母,她不過是個妾侍罷了。
「今個兒的這是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曦兒還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直沉默著喝著茶的林紫曦,這個時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笑著答道,「這樣吧反正雲姨娘的屋子也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差些擺設了,先讓姨娘住進飄渺閣去。至于怎麼罰容曦兒與母親商量了在來回了老太太。」
這話一出,也沒有立即說是要罰什麼,不讓林綏遠有機會能給雲幽緲說情,至于之後回了洪氏,讓洪氏敲定了下來,到時候雲幽緲也沒有什麼好說了。
「問問你母親也好,就這麼辦吧,」洪氏听了這話對著紫竹招了招手,讓紫竹將她扶了起來,「我也累了,明個兒就不用來請安了,弄得我還要早起。」
這句話顯然是對著雲幽緲說的,說完便轉身朝著屋子里走去。雲幽緲依舊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心中恨不得撲上去對著洪氏咬一口。
「梅兒,扶著雲姨娘去飄渺閣,」林紫曦吩咐一同跟著來的梅兒,隨後上前走到雲幽緲跟前朝著她道,「姨娘就暫且委屈一個晚上,明日一早紫曦便命人將擺設什麼的整理出來。」
說完便上前追上了正要離去的林綏遠,見林綏遠面色很是不好,知道是為了今個兒晚上雲幽緲的事情。如今雲幽緲早就已經不是原本那個可遇而不可求的雲幽緲了,一個男人若是得到了一個千思萬想的女人頭幾天自然是喜歡,等到膩了也就丟開了,向來是這個道理。
「爹爹,錦姨娘在琉璃院中備下了參湯,如今已經快五更天了,爹爹去喝了在上朝吧。」林紫曦還沒等到林綏遠回答好或是不好,便帶著緋妍離開了。
對像林綏遠這樣的男人好一輩子不如在這種時候對他好一時,讓他能夠記住你,知道你心中是有他的。果然,林紫曦剛剛回到屋子里,緋妍便來稟報,林綏遠跟著來著,此時正同錦姨娘屋子里。
「小姐,您不怕老爺萬一……這樣的事情有損您的閨譽。」緋妍地上方才煨著的燕窩,擔心若是林綏遠在這琉璃院中同錦姨娘歡好,到時候傳出去可就壞了林紫曦的閨譽。
「離著五更沒多少時候了,我這爹爹向來是最看重他的仕途的,自然不會遲了上朝的時候,這麼點功夫他能做什麼?」林紫曦低低一笑,回頭往後緋妍,眼中帶著調侃地笑意。
對上林紫曦這樣的眼神,緋妍隨即臉色一紅,慌亂了手腳垂下頭去,嚅著唇心口不一得道,「小姐說些什麼,慣會笑話我。」
「我笑話你什麼了?」林紫曦見著緋妍臉紅的模樣,心中玩心大起,不由地想要欺負她,「也對,緋妍你也快要十八歲了吧,拿著你這年紀多少人都已經嫁了。正好,我估模著二門的那個叫做趙六的不錯……」
「小姐是嫌棄我了,想要招了新人來伺候著!若是這樣,小姐直說就是了,何必這樣拐彎抹角的!」听到這話,緋妍著了急了,雖然听著那些個丫頭們說,那個二門的趙六的確是一表人才多少人望著,可是她就是看不過他那一副自得意滿的樣子,以為自己是什麼!
「喲,喲~不過是說了幾句你就急了,難不成真的是有什麼人看上了?」林紫曦見著她這幅樣子,倒也有些驚異,也不和她打趣兒了。
心中琢磨著那個能讓緋妍看上的男人到底會是誰呢?若是論著這府中的那些小廝,她相信緋妍是一眼都看不上的,平日里她也不出去那麼會是誰呢?
難不成?
想到幾日前,林紫曦讓緋妍替自己去照顧胡嬤嬤的兒子——胡三,想到這里林紫曦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她雖然沒有見過那個胡三,但是也曾經听胡嬤嬤說過的,這個胡三木訥的很,怎麼向來心高氣傲的緋妍就看上他了?
「說說看,你看上那胡三什麼了?」林紫曦放下手中的狼毫,轉過身子認真的望著她。
緋妍見林紫曦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面上愈發的酡紅,然而又不敢不據實相告。腦海之中再一次浮現出了胡三那張有些木訥的臉,但是滿含著堅毅的眼神卻是最吸引她的地方。
「小姐,胡三雖然不過是下等人,可是他身上有那些紈褲子弟沒有堅韌。您也是知道了,那五石散若是沒有自己的毅力是決計戒不掉的。可是胡三就那樣咬著牙,硬生生的挺過了兩個晚上。」緋妍的眼中閃爍著難以名狀的光芒,這種光芒林紫曦曾經在玄梓君望著自己的眼神之後看到過。
緋妍的心已經完全的被胡三所虜獲,一想到那個時候胡三難受的沒法,就連她也看不下去了想要給他五石散吃,可是胡三拿到了五石散卻恨恨的撕得粉碎,寧可咬破自己的手臂,用疼痛來保持清醒也不願再踫那東西一下。
其實小姐早就已經那個吩咐過了,若是實在是戒不掉,那就用五石散養著他一輩子便是了。可是胡三的心里有一張叫做責任的東西,于是他憑著自己強大的毅力坐到了。
「小姐,一個男人最重要的不是他有多少錢財,也不是他有多少權勢,而是他有多少責任。一個男人只要有了責任,嫁給了他他就會對你好。」緋妍的眼中帶著一種名為快樂的東西,似乎只要是想到那個她愛的男人,她也是快樂的。
「胡三知道嗎?」林紫曦沉默了良久,最終開口問道。
對于緋妍她們的婚事她有權利能夠左右,但是她們的心卻是她不能擺布的,既然緋妍自己喜歡,如果那個男人能夠好好的疼愛她,自己自然也就放心了。
「他知道,但是他覺得配不上我。」緋妍想到這里,不由得垂下了頭,重重地蹂躪著手中的衣角輕聲說道,「他只讀過兩年書,識得幾個字若是要靠科舉自然是輪不上了的。所以打算過幾日就去投軍,等到在軍中混出了些出息,便用八抬大轎娶我進門。」
緋妍的眉宇間帶著一絲不忍心,畢竟上了戰場能不能回來就是很難說的事情了,更何況是立下戰功。而且就算是能立下了戰功,那些功勞也都是將軍的,他一個小兵能得到些什麼。
「既然他有這個心,等到天亮了讓他來見我,」畢竟胡三是胡嬤嬤唯一的兒子,如今既然緋妍看上了他說來也是好事,她自然沒有不幫的道理。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听到了這話,緋妍比誰都要高興,忙對著林紫曦跪下磕頭道。
「等到他來了再說吧,不過照顧胡女乃女乃的事情就要你來做了,你可想好了?」林紫曦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狼毫,又開始寫字了。
「願意,自然是願意,」緋妍說完站了起來,笑著上前將燕窩舀進瓷碗之中,端到林紫曦的面前笑道,「呀,燕窩都快涼了,小姐快喝,冷了就不好喝了。」
天很快就亮了,錦姨娘來過林紫曦屋里請安之後,管家便帶著許多錦繡首飾笑吟吟地來了。林紫曦自然這些東西都是林綏遠賞給錦姨娘的,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裝作不知道一般。
「二小姐,老爺吩咐了奴才最好的這一匹芙蓉錦是給您的。」管家討好地將其中一匹芙蓉色的錦緞送到了林紫曦的面前。
林紫曦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便知道這從來都不是自己喜歡的顏色,明顯就是林綏遠賞給錦姨娘的,竟然被這管家拿來做人情送給自己了。大概是算準了自己不會要這些東西,到時候還是反送給錦姨娘。
而且論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地位,就算是真的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了,林綏遠看見了最多心中不悅,自然不會搏了她的面子,不過這些都是小事,她也不計較什麼。
「那你就替我謝過爹爹了,不過這芙蓉色穿在錦姨娘的身上好看的緊,還是一同送去給錦姨娘吧。」林紫曦沒有命人要接的意思,所有的人自然都不敢動,那匹布就那樣僵在管家的手中。
管家僵硬一笑,對上林紫曦似乎能夠通透一切的眼眸只覺得渾身緊繃,訕訕地收回了手,即將忙忙地告退朝著錦姨娘的屋子里去了。
「這樣見風使舵的東西,小姐怎麼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夏眠冷冷的望著離開的管家,自然也看出來了那匹布本就不是林綏遠給林紫曦。
「不過是沒必要生氣的人,何必與他計較。」林紫曦這才站起身來,朝著院子外頭走去。
春暖花開,園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已經開了,後院之中隨之、勿離又大了些了,只是因為錦姨娘在的緣故只能窩在後院,免得驚嚇到了旁人。看到林紫曦來了便雙雙朝著林紫曦跑去,在林紫曦的腳邊停下,拿著腦袋蹭她。
「小姐,雲惜惜去了飄渺閣。」這個時候夏眠輕聲想著林紫曦稟報這雲惜惜的動向。
林紫曦蹲子逗弄著隨之、勿離,當听到雲惜惜的名字的時候兩個小東西紛紛抬起頭來,眼眸之中發出令人恐懼的藍光,喉嚨之中滾動著「嗚嗚」的低嘯聲,林紫曦順著他們的毛讓他們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沒想到這這兩個小東西竟然這麼通曉人性,還是雲惜惜連畜生都討厭她?」冬雪見了隨之、勿離的反應不由得笑道。
「讓她去,到底也沒做什麼天地不容的事情,莫要再人背後說道長短」林紫曦抬眼對著冬雪一瞟,自然是明白雲惜惜這樣絕色傾城的容貌,在吸引了一大批追求者的同時也讓不少女子很是嫉妒。
「可是小姐,那天夜宴之時那個雲惜惜竟敢在您的茶水之中下毒,若不是您知道的及時……」冬雪還想要強辯,然而對上林紫曦一雙利眸,之後的話漸漸地消失在了喉嚨之中。
「你若是不想要呆在我這里,我自然可以同靜王說一聲,讓你回去。」林紫曦當真是有些生氣了,望著冬雪冷冷地道。
對于冬雪的嫉妒她很清楚,在這世界之中,女子的容貌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她往後一輩子的事情,但是她不容許有人拿著自己來做她私心的借口。
「求小姐饒命,冬雪知道錯了。」听到林紫曦要將自己送回去,冬雪忙跪倒在地上求道。
呆在林紫曦的身邊自然要比在玄梓君那里做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要好得多,更何況林紫曦對自己很好。若是被這個時候被小姐送了回去,主上必定將自己以門規處置,就算是能勉強留一條命,到時候也功夫全廢是個沒用的廢人了。
「起來吧,往後莫要犯了。」林紫曦拍了拍兩只白虎的腦袋,站起了身來,「緋妍差不多要回來了,你們都下去吧。」說著,便朝著花園走去。
在林府的花園之中,林紫曦沒坐多少時間便見緋妍帶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朝著這里來了。林紫曦
那男子看見林紫曦之時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知道緋妍捅了他一下,這才連忙跪倒在地上對著林紫曦請安道,「小的,胡三見過小姐。」
「起來吧,」林紫曦看著胡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身子可都好全了?」
「多謝小姐,已經全好了。胡三謝小姐替娘親這血海深仇,胡三今生今世的性命都是小姐的,只要小姐說一聲胡三必定二話不說,」胡三抬起頭語氣之中帶著常人少見的堅定。
林紫曦不由得笑出聲來,果然和嬤嬤說的一般,是個木頭。不過也只有這樣的木頭才是最忠心的,沒想到嬤嬤就算是走了,還將她的兒子留給了自己。
「還不快低下頭去,」緋妍在一旁卻嚇得夠嗆,就算管家也不敢這樣盯著小姐看,怎麼這個木頭總是做些不知禮數的事情來。
听到了緋妍的話,胡三連忙垂下頭去不敢再看林紫曦一眼。畢竟大戶然家有大戶人家的規矩,他雖然沒有在這里做過事情,卻也常听娘親說。
「听說你要去參軍?」見時候不早了一會兒自己還要進宮去,林紫曦直接進入了正題。
「胡三自覺配不上緋妍姑娘,但是胡三是真的喜歡緋妍姑娘,所以要去得個軍功回來,有個官職了才好回來迎娶緋妍姑娘。」胡三忽然站起身來,大聲的對著林紫曦說道。
林紫曦被他大聲一吼,只覺得耳朵里嗡嗡直響,然而心中卻是替緋妍能找到這樣一個良人而高興。笑望著緋妍捏著胡三的胳膊,瞪他這麼大聲驚擾了自己,林紫曦笑著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你若是想要參軍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但是你若是想要借著我的關系在軍中作威作福想來不出一天只有被人丟出來的結果,你可想好了。」林紫曦從袖中拿出了一封書信,對著胡三搖了搖。
「這是?」胡三望著那一封書信奇怪地問道,這小姐日日呆在這閨閣之中怎麼會能認識那些行軍打仗的將軍呢?
「這是黑旗軍的推薦書。你可想好了,要?還是不要?」林紫曦微微一笑,朝著胡三伸出了手去。
這黑旗軍是當年西平王爺練下的一支軍隊,雖然只有兩千人的規模,但是其中的每一個人將士到了普通的軍隊之中,都能變成一個將軍。都是西平王身邊最精銳的將士,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以一敵百的強者。
而當年西平王去世之後,這一支軍隊也奇跡的消失了,市井之中猜測紛紛,而最多的猜測則是,這一支黑旗軍在西平王死後紛紛自刎殉葬。卻沒想到這一支黑旗軍只是暫時的蟄伏起來,一直在玄梓君的身邊。如今玄梓君已經正名,他們自然也能以正大光明的面目出現。
「多謝小姐!」胡三激動的用顫抖的手接過了那封書信,跪倒在地上對著林紫曦磕頭道。就連緋妍也沒有想到,林紫曦竟然會將胡三交到了玄梓君的手中,激動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能不能成大器,還要看你自己。」林紫曦深深地望了一眼胡三,希望他不要讓自己和緋妍失望了。
作為一個王爺自然能有自己的私軍,像玄梓君這樣的外姓王爺不算皇帝交到他手上的兵馬,最多能有一萬私軍。除卻兩千黑旗軍之外自然還有八千的名額,就算是玄梓君大張旗鼓的招募皇帝也不能說些什麼。
「多謝小姐的栽培之恩,胡三必定好好盡忠靜王。」胡三站了起來眼眸之中帶著山一般的堅定,隨後有些躊躇的問道,「小姐,胡三有個請求不知道小姐能不能……」
「說吧,」見胡三還有什麼話要說,林紫曦也不因為他的得寸進尺生氣,倒是一旁的緋妍,瞪著他暗暗地警告著。
「娘親和父親沒讀過什麼書,所以沒有給胡三取過名字,不過是胡三是排行老三所以叫做胡三。請小姐賜名!」說到這里,胡三再一次跪了下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這句話你必要記住!」林紫曦見胡三再一次跪了下來,雖然知道不過是一個木頭為了表達感恩之情所做的事情,然而還是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小姐教訓的是!」胡三說完便立即站了起來,口中輕聲的喃喃著,似乎想要把林紫曦說的話記在心中。
林紫曦看了好像,也不說他些什麼,隨即用手指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寫了兩個字,抬頭示意胡三過來自己看。
胡三走近一看,眼中閃爍著激動地光芒,反復的默念著這兩個字,「永靖,永靖,從今以後我就叫胡永靖,多謝小姐賜名。」
「下去吧,」林紫曦深深的望了一眼胡永靖,揮揮手讓兩人都下去了。
抬頭望了一眼即將要升到中天的太陽,估模著時候也不早了,恐怕雲貴妃此時已經等急了。不過既然已經到了午時,那便等到了用完了午膳在走也是一樣的。
雖然還沒有入夏,但是正午的太陽到底有些曬人,悶熱的讓人無端煩躁。飄渺閣之中,雲氏關上門正在大發脾氣。
屋子里雲惜惜膽怯地望著將林紫曦送來的所有的花瓶瓷器打得一個不剩的雲幽緲,小心地上前勸道,「娘親您莫要生氣,如今咱們是寄人籬下還能做些什麼?」
雲幽緲此時全然沒有了原本溫婉嬌媚的模樣,回頭一雙眼楮帶著濃重的烏青,猙獰的瞪著雲惜惜,嚎叫道,「沒志氣的東西!正室又怎麼樣!我雲幽緲才是他林綏遠最愛的女人!那個成日里躲在錦繡園的病癆子成什麼氣候,成氣候的是琉璃院的那個小狐狸精!」
說著,將最後一只玉如意摔了個粉碎,眸中淬著毒光,陰惻惻的冷笑道,「你那個爹爹不過就是為了林紫曦勾引住了幾個皇子和靜王,那又怎麼樣。她能的你照樣能,那個林紫曦翻騰不了多久了。」
「娘親…」雲惜惜站在門邊,恐慌的望著自己的母親聲音之中帶著顫抖。
此時,外頭的太陽愈發的大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似乎能讓人睡過去一般。然而縮在門邊的雲惜惜卻腫著核桃一般大的眼楮,冷得直發顫,她從來就沒有看到過這樣可怕的雲幽緲,在她印象之中雲幽緲向來是高貴大方的慈母形象,而這一切在昨日似乎都已經不復存在了。
外頭的黃鸝鳥鳴叫了,正坐在銅鏡之前的林紫曦抬頭望了一眼窗外,卻換來夏眠一陣抱怨,「啊呀小姐,您別動,有梳壞了。」
林紫曦笑著望了一眼銅鏡之中清麗的面容,以及銅鏡之中那兩股極其不符的頭發,失聲笑道,「梳個簡單的發髻就好了,嬤嬤的手藝是你們學不來的。」
「是,」夏眠失望地望了一眼被自己毀了的頭發,動手開始一點一點拆下來,臉上帶著難以遮掩的失望。
她也想要幫小姐梳漂亮的發髻,就像那個雲惜惜一樣,依照小姐的美貌絕不會比那個雲惜惜差到哪里去,可是誰知道這梳頭發竟然比練劍還要難上千倍萬倍。
「小姐,那個雲幽緲竟然將您送去的所有瓷器都打壞了,一點不剩。」剛剛從外頭回來的圖蘭眼中閃動著憤怒,對著林紫曦回稟道。
「砸了就砸了,那可是她沒的用了,你氣什麼。等再過一個多月兩個月不到又要換夏天的擺設了,這些東西可不是她屋子里的,砸了多少倒時候要她一件不落的補回來不就好了。」林紫曦望著銅鏡之中的自己,這一回果然養眼多了。
她也不喜歡太麻煩的發髻,等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光是拆下來又要一個多時辰,多費時間。
見頭發已經弄完了便起身,吩咐道,「今個兒夏眠跟著我去就是了,這幾日緋妍有些事情,圖蘭你就暫且代她的位置一些時候。」
宮門之前,林紫曦抬頭,眯著眼楮望著高聳入雲的宮闕,愣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才朝著傾雲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