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達醒了,或者說,意識醒了。但身子卻是一動也不能動。他感覺到四周一片冰冷的涼氣不停的向他溫熱的身體襲來,讓他想打哆嗦。
「你醒了?真是可惜了,如果我早些遇到你,也許還能留下個處男的身子用用。」蒼老的聲音像是在嗓子里卡了一口粘痰,說話之人伸出了一只干癟的只剩下皮包著骨頭的老手,模著武達從小練武得來的強壯身體,從頭模到了腳,動作輕柔,像是在把玩一件藝術品。
武達突然睜開了眼,他發現自己又能動了。連忙坐起,卻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四面全是白牆,牆角處用紅色的木頭條做著裝飾。這里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房間,陌生的房間。他最後記得的事兒就是自己在想著如何上山從狐狸精手里搶回他老子的尸體。但突然間,一陣陰風吹來,將窗戶吹開了。窗戶開的時候,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出。就像他被點昏時也沒有發出聲音一樣,十分的詭異。第一反應,自己被綁架了。
一回身,武達發現了坐在他身後,同樣一絲不掛的一個老頭子。通體雪白,皮膚都沒有了水份,失去了彈性,干巴的老臉上,眼袋和臉皮一起松垮垮的向下耷拉著。寸長的短發也是雪白一片,如雜草般叢生著。處,一個同樣失去了活力的老棍,像個大顆花生一樣吊在那里。上面零星的有幾根白毛。在光線不太好的房間里,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人,倒像是一個老妖怪。
「你,是人是鬼?」武達手一撐地,向後跳起。同時喝問著,比起高人他不行,但比平常的壯小伙子,他可是一個打三個不成問題。何況對面只是一個老頭子?想到這,他也稍放下了心來,不再那麼怕了。
「鬼?是呀,身中陰鬼龍符,想把自己當人看也難了。如果不是我有皇龍極道護體,現在也早在陰間了吧?」嘆息著,老人兩腿盤著,飛升到了跟武達一樣高。
「高人,您放過我吧,我還要去盡孝道,我還要為我父親尋回尸體。」武達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看這手御氣懸空的功夫,知道這老頭兒是自己惹不起的。連忙編了個故事。
「算了,別演戲了。我是皇龍,你應該听說過我的名號吧?」老頭兒說著,已經飄著到了他的面前。
武達怕極了,想躲開,身子卻再次僵住。仔細一回想,他明白過來,皇龍,就是百八龍真正的主人,從來不露面的一個人,原來長成這樣,也難怪他不敢露面。但能讓王成蛟那種人像孫子一樣出去掙錢的家伙,想必絕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還沒等武達進一步想清楚,那只干癟的老手再次抓到了他,這一次,是抓在了他的頭頂。細長的手指,竟然將他的整個頭顱都罩了起來,一提之下,武達已經兩腳離了地。
遙遠的大北山內,山岰里本是自在峰所在之處,一道龍吟沖天而起。武家老爺子的尸體終于化了龍氣,福根直降到了子孫身上。又一代帝王誕生了。
密室中傳來武達的慘叫,緊接著,又是一陣痛快的呼吼。一小時後,王成蛟找回了百八龍的住地,一個深山中的老宅院兒。氣乎乎的沖了進去,卻正遇到了一個比他還高出半頭的黑衣人正在給一個只有一米七五左右的瘦弱少年穿衣服。
黑衣人自然是百八龍的人,露腦皮的短發下,是一張凶相十足的臉。在老宅內,沒帶墨鏡的一雙牛眼中,噴著火一樣的怒焰,看起來,兩只眼楮就像是兩團火。塌鼻子大嘴,長相十分凶惡,倒有幾分像寺廟中的門神一般。黝黑的皮膚與身邊白晰無的少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人他從小看到大,再熟悉不過了,正是百八龍里第一代的大哥,王成龍。雖然叫他大哥,但從王成蛟懂事開始,這王成龍就已經看起來有三十多歲了。現在,他已經年近三十,看上去,王成龍卻還是三十幾歲的樣子。這與他修習的武功有很大關系,百八龍里的每一個活人,只要是被以王冠姓的,都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只是那少年,看上去不足二十歲,滿臉的稚氣,眸子里卻光華流轉,顯然是一個高手,高到讓王成蛟都看不透底子的高手。
「大哥,是不是你抓走了達哥?」王成蛟問著,底氣比平時少了一半兒。
「這是你該問的問題嗎?」王成龍說著,兩眼中的火焰突然變成了紅色,表達著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可是,達哥是我們的老客戶了。憑他的才能,一定可以還清錢的,二哥三哥不是剛才接了他一單上億的生意嗎?」王成蛟執拗著,卻已經低下了頭。
「所以,才給他留了個全尸。成蛟呀,把尸體埋了吧,或是火化了也行。就在後面。」白面少年在王成龍的服侍下穿起了一身筆挺的西服,整了一下領結,用清泉般的聲音下達了命令。
「這……」王成蛟聞言心如刀絞,僅有的一個朋友,竟然已經死了。但這時更讓他吃驚的是面前的美艷少年,媚眼挺鼻,口若菱角,刀削一般的臉上輪廓完美,比起人類最佳的藝術品絲毫不遜色。他可從沒听說過百八龍還有這麼一個人物的存在。但看王成龍對這人的態度,又不敢懷疑。
「皇龍的話你沒听到嗎?我們的父皇已經出關了,這還要多虧你的兄弟,讓父皇解去了百年陰毒。再有廢話,我就廢了你。」王成蛟兩眼中的火苗向外閃著,似乎要奪眶而出。
「成龍,算了吧。你去處理尸體,這小子有了感情,我來**他。」皇龍說著,走到了成蛟身邊,伸出手,握在了成蛟的右臂上,一股特殊的氣息瞬間將成蛟的身體包圍起來。
「你……」王成蛟大吃一驚,這股強力的真氣之下,他的內力飛速流轉,只一個循環,就比從前強了一輩。現在,他感覺自己甚至比王成虎的功夫還要高。卻不明白,這個從未露過面,只有大哥見過的父親,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皇龍點了點頭,突然打了個響指,對成蛟一笑,飄身飛出了門外。王成蛟更是一愣,眉頭緊皺,心中有一種空蕩蕩又像要爆炸的感覺。驚愕的表情遲遲未能退去,直到看著王成龍一只手提著面色死黑,兩眼緊閉的武達的尸體走出來。他咬了咬牙,始終沒勇氣與王成龍再理論,只能憤然離開,跟著父皇向林間走去。
張家界天門山腳下,一個社會主義現代新農村的樓房林立的小村子里,林子背著一個大旅行包,緊隨在陸靈的身後。一路上,陸靈神不守舍,幾乎是靠本能飄游到家里的。拐了幾次,在一面小區圍牆的邊上最後一棟樓里,陸靈敲了敲一樓車庫的大門。
吱的一聲,門打開了,一個與陸靈有著七分相似,花白的頭發盤在腦後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本來臉上還掛著笑,剛想開口問話,卻突然看到了陸靈手中抱著的壇子。上面的大名和照片不是別人,正是馭鬼人,平常。
哦了一下,中年婦人昏了過去,直接倒地。林子連忙跑了過去,手一搭把那婦人抱向了屋里。
不足二十平的小車庫中,放著一張單人木板床,一張上下鋪的鐵架彈簧床。一張小方桌,水槽,菜板,爐台,布簾擋著的廁所。一切都擠在一起,卻被收拾得井然有序,看起來一點兒也不亂,更不是無從下腳那種。彈簧床的上下兩層邊上,都釘著一個折疊的木板,一放下就可以當桌子用。看起來,這就是陸靈兩姐妹的住處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林子還真不敢相信,兩個長相十分現代的女孩,竟然出自這樣的家庭。有著這樣一位善于生計的母親。
內力一運,林子已經讓傷心過度的陸媽媽醒了過來。但陸媽媽的嘴唇上已經多出一道干死的老皮,像是病入膏肓垂死之人。林子只是背下了馭鬼人筆記本上的一些中醫理論,實際還沒應用過。一時間也是手忙腳亂,無從下手。
「媽,平叔為了救我才去給壞人干活兒。最後,是我一不小心踫壞了他的尸體,都是我,是我不好。」陸靈平靜的說著,一路上默默流淚,從沒哭出聲過。見到母親,再也忍不住了。一頭撲到了媽媽的懷里,放聲痛哭。
陸媽媽也忍受不了,抱起女兒,躺在床上就哭開了。林子想安慰,卻找不到話說。大腦一片空白,他也有種想哭的沖動,卻強行運功抑制住了。走出樓門,點起了煙。抬頭看向天空,天陰沉沉的,好像也在傷心。
「師父,你放心吧,我會發揚你的精神,讓馭鬼游人的名號響遍神州大地。我也會努力營生,讓陸家人過上好日子。」林子對天輕聲發誓著,雖然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但在他腦中,卻是在吶喊著,聲如巨浪,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不久後,陸媽媽的病情嚴重了。但陸靈這個外軟弱的姑娘卻格外的堅強。她已經從傷悲中緩了過來,跟林子一起把平常埋在了公墓中一塊四千塊的墓地里。立了碑,又忙忙碌碌的開始在醫院病房里當起了二十四小時陪護。林子交住院費時,她感激的接受了,但卻堅持打了個欠條兒,說是一定要還。
又過了兩天,所有檢查結果都出來了。主治醫師找到了林子,到辦公室里單獨談了起來。
「你是她的?」醫師扶著眼鏡,直視著林子,問起了他的身份。
林子嚴肅的說道︰「我是她干兒子,就跟親兒子一樣,有話直說吧。」。
「嗯,那我就不瞞你了。我握她女兒受不了這個打擊,她長期勞累,久病不醫,現在,**頸已經糜爛了,卵巢也有腫塊發現。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腎,應該是慢性的功能衰竭。最多,只能再活一年了。」醫生說著,也有些為這個殘酷的事實感到痛心,舀著手中的單子,有些發抖的遞給了林子。
「就沒辦法治?」林子對西醫中的叫法聞所未聞,中醫的醫理,他也懂得不多。行走江湖的馭鬼人筆記中,記得更多的是傷筋動骨,中毒失血,關于什麼**什麼腎衰竭,卻是一點兒也沒提到。他一下子也慌了神兒。
「有,換腎。但之前要靠洗腎機過日子。一天的費用就要6000塊,換個腎要有合適的腎源,手術費也高達70萬。這個……」醫生不好意思起來,醫院不是福利機構,什麼都要錢,醫生也要吃飯,他們對這種大規模的手術,也沒有辦法給出太多的幫助。
「錢我會想辦法,你抓緊給她聯系,好嗎?謝謝你了。」林子叮囑著,人卻像風一樣跑了出去。
大街上,林子手舀診斷書到處掃視著,看著一切可能出現鬼怪的地方。他恨自己,恨自己學了八十一斷相術,恨自己一眼就看出了陸媽媽晚年有大難的面相。恨自己空有著通靈的本事,卻一分錢也掙不著。平常掙的十萬塊,現在只剩下六萬多一點兒了。比起70萬的手術費,不值一提。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時,林子來到了一塊公示版前。那是用來招城市獵人和私家偵探的,有什麼不想讓人知道的事兒,需要解決的事兒,就會在上面貼條兒。而看著不斷有寶馬,奔馳等豪華汽車在那版子處經過,不時走下個帶著帽子的人貼條在上面,顯然有錢人不少。
林子突發奇想,走了過去。掃了一遍,根本不在乎是什麼任務。他看的只是上面的錢數兒。突然,發現了一長a4紙打印的任務。‘招有能者,調查奇異事件。日薪十萬,事件性質惡劣,無實力誤擾。’。
「媽了個八子的,這不就是給我貼的嗎?正缺錢呢,師父,您老人家果然在天有靈了。保佑我順利接下這個任務吧。」林子一把撕下了這張紙,向天禱告後,舀起手機就打通上紙上的電話,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