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靠的有多近!」
雖是這麼的說著,容洛卻還是應了凌淺的要求,身子向後撤了一點。
雨是一點也沒有停歇的打算,豆大點的雨滴砸在樹葉上,發出了脆生生的響聲。
一時間,兩人之間倒是沒有話要說了,沉默在中間蔓延!
「以墨兒的能力,那一巴掌,應該能夠避得過,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如此的乖順的屈尊跪在這里!墨兒是有何打算?」
容洛半蹲在墨流卿的身側,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就只有半臂之遙,大雨下,他的一雙鳳眸帶著令人心驚疼惜和冰冷。
容洛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題,其實恰恰就是問到了要點。
其他人不知道,可容洛和墨流卿是交過手的,他深切的體會過她的武功。
不閃不避的挨下這巴掌,不是墨流卿的作風!
他的猜測不無道理,卻也只是猜到了一點。
她確實是能避開那巴掌,也確實根本就可以不理會墨諄的刁難,在大雨的夜晚跪在這里。然而,在還沒有模清楚墨諄的底細之前,她不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墨諄具有叛國之心,只要是有這樣的心思在這里,那麼隨時都有可能萬劫不復。雖然墨諄掩飾的很好,從表面上來看,他似乎是對北流忠心耿耿,看不出任何的叛逆之心。
望著身邊的容洛的那雙似乎有著洞悉一切事情的鳳眸,墨流卿眼底深處劃過一道冷然寒光。
墨流卿不認為容洛什麼都不知道,恐怕很多的事情都在容洛的掌握之中了。
墨家剛剛住著一些客人,如果她的鋒芒太露的話,恐怕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再加上墨諄本身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將她送去做妓的打算,過于的鋒芒畢露,恐怕還沒等她去處理墨家的人,就不得不被帶走了。
也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在察覺到墨家的一些陌生的氣息之時,墨流卿才會不閃不避,硬生生的接下這巴掌,也應了墨諄的罰,跪這一跪!
跪下!
一是為了掩下鋒芒,一也是為了斷絕墨流卿這個身份和墨家的一切關系。
不過,這也只是她的事情,雖然就像是容洛說的那樣,他們是朋友。可雖然是朋友,卻還沒有到那種將心事全部都說出來的程度。
所以,對于他的問題,墨流卿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容洛這個人太聰明,墨流卿一直都知道,否則在之前也不會那般的防備他。
墨流卿的沉默不語似乎早在容洛的預料之中,他也倒是沒有說什麼。
「墨兒,你現在不願意說出來,說明你還沒有真正的將我當成朋友。我也相信,終有一天,你一定會將你的全部,都告訴我!我,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終有一天,你一定會將會你的全部,都告訴我!
墨流卿啞然,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容洛會有這樣的自信的想法。
而容洛此時眼中的光亮,似乎是真的有這樣的想法,頓時將口中的反駁咽了下去。
罷了,到底會不會有那一天,還是她自己說了算,何必在此時逞這一時口舌之快。
頓時,墨流卿垂下眼簾,雙唇緊抿,不再言語。
現在的墨流卿大概是想不到,那一天會真的來臨。她的全部秘密都告訴了身邊這個陪著她在雨中一夜的男人,甚至因此而改變整個天下!
那樣的局面,是現在的墨流卿從來都沒有預料過的,甚至是想都不曾想過!
然而,卻真的發生了……
大雨下了一夜,墨流卿跪了一夜,容洛在墨流卿的身邊蹲了一夜,也為她擋了一夜的風。
當凌晨的時候,大雨終于漸漸的歇了,天邊隱約的都能瞧見一絲晨光。
果然,夏日的雨,來得快,去的也快!
墨流卿的這個身體,因為從小到大沒有得到好好的調理,年前的時候,甚至還在寒冬臘月落入冰冷的池水中,本身就不是多好。
雖然這大半年的時間中,從她真正的佔據這個身體開始,就著重調理過,可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卻並沒有因為她武功內力的恢復而得到緩解,只是深深的被壓在身體之中。
現在,因為這一夜的雨,又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寒氣侵體,竟讓墨流卿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你回去吧,天已經亮了,若是被其他的人瞧見,便就不好了!」
墨流卿的臉頰紅的似火一般,雙唇卻蒼白無血色,有眼楮的人都能瞧見她此時是身子不適了。
容洛抿著唇,沉著眸子看著她好一會兒之後,忽然站起來,將墨流卿從地上抱起來。
「容洛——」
墨流卿一驚,低聲警告的喊道。
「跪也跪了,現在已經天亮,不需要再跪了。」
容洛根本就不理會墨流卿的警告,將人抱著就向著她的那偏僻的小院急竄而去。
「芍藥,芍藥……她哪去了?」久叫不見人,容洛有些氣急敗壞。
懷中的人滾燙的身子,他感受深刻。
「我讓她去辦事了!」
墨流卿掙扎著從他的身上下來,只是因為跪了一夜,動也沒動一下的緣故,雙膝都麻木了。
腳只是剛一沾地,腿就是一軟,幸虧容洛一直都扶著她,這才免去了她摔倒在地上的慘劇發生。
「你回去吧!」拂開他的手,墨流卿再次的說道。
「墨兒!」
「如果你真的是為我好的話,就現在離開。」
墨流卿在這一點上面異常的堅持,容洛也瞧見了她眼底的堅持,以及忍耐。
最後想了想,還是應下,不管如何,他是不希望惹她生氣的。
晚上再來也一樣!
想到這里,容洛將她扶到房間門口,就轉身離開了。
實際上,他是想要將她送進房里躺下的,只是墨流卿卻冷冷的拒絕了他的好心。
直到容洛離開之後,墨流卿才緩緩的來到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等待著人的上門。
天大亮之後,墨諄領著柳芸一干人,夾雜著滔天大怒的走進了墨流卿的小院。
「墨流卿你好大的膽子!」
一進來,墨諄就大聲的怒喝。
「昨晚爹爹都說了,沒有爹爹的允許,不允許姐姐起身的,姐姐竟然一點也不顧及的就獨自的回到了這里。莫不是姐姐在昨晚我們離開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了?姐姐怎麼能對爹爹的話,陽奉陰違?這實在是太不孝了。」
墨清荷依舊還是一張面紗遮面,而那一雙眼楮,卻無辜的眨巴著,當真是純真無邪。
或許是因為二夫人王氏和三夫人柳氏交好的緣故,在加上墨清荷也確實很會順著墨華染,哄著墨華染的高興,連帶著,寵愛墨華染的墨諄,在對待墨清荷上,都是溫和很多。
說到底,這個右相府中,最沒有地位的便是墨流卿,雖然墨流卿是大小姐。
其次,便是四夫人何氏和四小姐墨佳瑩了。
「卿兒,我們今早都已經求了你爹,只要是認個錯,你爹就不會再怪罪于你。本來,我們都已經打算趕到你身邊去了,可是誰知道,你竟然自己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就自顧自的回來了。你爹現在可是很生氣,你還是說句軟化,道個歉,便也就無妨了。」
柳芸上前,一臉慈愛擔心的說道。
因為背對著墨諄,柳芸並沒有掩飾她眼底的嘲弄諷刺和惡毒。
墨流卿看著她那張惡心的嘴臉,偏偏從她的嘴里說出來的話,卻還是那般的真摯。
這樣的柳芸,讓她想起了鳳容,那個兩面三刀的妹妹。
當初,是不是鳳容在如此和她說話的時候,那雙眼楮中,也帶著深深的惡毒,和想要殺死她的忍耐?
當初,是她的那雙眼楮被蒙蔽了,只是因為她是她的妹妹,覺得自己要是真心的待她好的話,她就會明白!
而實際上,白眼狼,是永遠都沒有機會去喂飽的。
柳芸那狀似為墨流卿說清勸解的話,卻成功的挑起了墨諄本來就怒意勃發的心,快速的幾步走上前,揚起手,也不看墨流卿此時難看的臉色,就打算打她。
之前的那一巴掌,是因為墨家有一些外方勢力在其中,再加上墨流卿確實是為了更徹底的斷絕這層關系,所以不曾避開。
然而,從昨天她屈膝跪下之後,面前的人,就再也沒有權利再對她動手!
就在墨流卿打算避開的時候,忽然一陣風快速的過來,在她眯著眼楮不動彈的瞬間,一只手快速的握住了墨諄的手。
「謙兒?」
柳芸在看清楚來人之後,頓時臉色都變了。
不是歡喜,而是警惕和懼怕。
墨謙只有十三歲,且還是柳芸的兒子。
可以說,柳芸能有今天的地位,其實還是歸功于墨謙的緣故,如果不是因為墨謙這個獨子的存在的話,也就沒有柳芸當前的地位。
可是柳芸從墨謙懂事開始,就發現了這個兒子和她的不親近,且對她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母子之情,這讓柳芸也就漸漸的失去了那份心。
至于懼怕,則是因為,不管他們做什麼事情,都瞞不了墨謙的那雙深沉冷酷的雙眼。
每次只要一想到墨謙那雙陰沉冷酷厭惡的雙眼,柳芸就有種從腳底竄上了的寒意。
也正是因為如此,柳芸才會在墨諄的面前別有心機的慫恿墨諄將墨謙出去。
誰也沒想到,這一出去,就是五年之久!
而回來,竟然也這般的突然。
「父親這是在做什麼?」沙啞的聲音中有著少年所特有的嗓音,十三歲稚女敕的小臉上,是與年齡不相符的老成。
「謙兒!」
墨諄一見到獨子,頓時再大的火氣都消散的干淨。
這可是他墨家的獨苗啊!
墨謙那張秀氣稚女敕的小臉依舊冷冷的,瞥了眼柳芸,然後又看了眼墨流卿那張精致的臉上的明顯的紅腫掌印,頓時黑眸就沉了下來。
「父親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的照顧長姐?為何長姐現在的樣子,如此的差?」
墨謙收回手,冷冷的看著一干不相干的人,陰冷的說道。
「謙兒這是你應該和爹爹說話的語氣?」柳芸惱恨的瞪了眼從剛剛開始,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墨流卿,實在是不明白墨謙為何對她如此的維護。
墨華染更是氣得差點上去甩墨謙一巴掌,讓他好好的清醒清醒,到底是才是他的親姐。
「我在和父親說話,麻煩母親還是不要插嘴比較好!」墨謙冷酷的睇了眼柳芸,然後繼續盯著墨諄,「父親當初給我的承諾,是說著玩的?長姐在府中的日子,似乎並沒有多好。」
當初他應這些人的要求離開北流,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們要好生的照顧墨流卿。
可是沒想到他學成歸來所看到的,竟然是這麼多的人聯手欺負墨流卿。
關于這一點,也不怪墨謙生氣。
在這個家中,從很久以前,他唯一當做家人的人,就只有墨流卿一個人,保護她,成了小小的墨謙心中唯一的心願。
就連離開這里,也是因為想要以後更好的保護墨流卿,才會那般不甘願的離開。
墨流卿沉靜的眸子一閃,望向墨謙的眼神中,有著掩飾的很好的顫動。
雖然寵著這個兒子,可是在這麼多的人面前讓他如此的丟臉,墨諄還是會感到不悅和惱怒的。
曾經墨流卿是最為听話的一個棋子,現在倒是好,發個燒竟然將那個腦子燒好了。
墨謙原本就是這般的脾氣,卻獨獨對自己的親娘和親姐一點也不親,倒是對墨流卿這個賤種如此的維護。
要不是墨謙一直都是這般的脾氣,墨諄一定會以為他是不是被墨流卿下了什麼藥來著。
「謙兒你回來就是為了惹爹爹生氣的?還有,我不是說了,沒有學成,就不要回來嗎?」
到底還是自己的獨苗,墨諄對他的寬容還是很大的。
「父親放心,墨謙已經學成歸來,從現在開始就不用再出門了。」墨謙冷冷的瞥了眼墨諄後面的柳芸等人,那眼底的冷意讓人心顫。
沒有留意墨謙這話中隱含的意思,墨諄听到墨謙說已經學成,頓時大喜,「好好好,不愧是我墨諄的兒子,將來必成大器!哈哈哈!」
「芸兒,你快些去讓人準備一些好東西,我的好好的為謙兒慶祝一番。」
柳芸臉上露出一個牽強的笑意,「是,我這就去。」
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是希望墨謙就這麼的死在外面不要回來。
她根本就不需要一個整天和她作對的,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
臨走前,柳芸還一副慈母樣,道︰「謙兒回來了,這下就不用再出去了,讓娘好生的掛念。」
「有勞母親掛念了!」墨謙不冷不熱的回道,然後看向本來不該出現在這個院子的一大群的人,「這院子本就不大,如此的擠在這里,是要做什麼?」
「墨謙你這是什麼意思?爹爹你瞧墨謙他……」
「閉嘴!」
女兒和兒子,墨諄偏袒的自然是兒子了。
所以,一向對墨華染百依百順的墨諄,在這個時候,也很不客氣的怒斥墨華染。
被氣著的墨華染,怎麼也不敢相信一直寵愛她的爹爹會為了墨謙而如此的怒斥她,頓時覺得好生委屈。
氣哼哼的瞪了眼墨謙,對于這個弟弟,她很厭惡,現在就更加的恨不得他死在外面了,為什麼要回來?
恨恨的跺了跺腳,墨華染委屈的轉身就跑了,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
「謙兒你先回去吧,爹爹有話和你長姐說。」
墨謙的回來,讓墨諄的心情甚好,在對待墨流卿上面,雖然稱不上多好,倒是也和善了許多。
反正不過只是一個將要送人的女兒而已,罷了,最後叮囑兩句,等主子將她帶走就完事了!
她是溫家的女兒,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墨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想法,即使知道這是溫雅蘭為他生下的種,可是他從來就不願意承認。
每次只要是一面對這對母女兩個,他就想起了自己是怎麼走上今天的位子的,讓墨諄受不了!
養著墨流卿,也只是因為想要利用墨流卿在溫家得到一些的好處。
可是現在墨諄發現這個原本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棋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再是受自己的控制,頓時,就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念頭。
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事情能比討好主子更加長遠有意義的事情了。
「父親有什麼話不能當著墨謙的面說?還要避著墨謙不成?」
墨謙就這麼的擋在墨流卿的面前,一步都不肯讓。
「你,…。」如此的冥頑不靈,饒是寵著墨謙的墨諄,也有些動怒了,不過最後還是強自的壓下心頭的火氣,一甩袖子,「罷了,你好生的歇著吧,沒事就不要出去了。謙兒你剛剛回來,還是快些去和你娘說些話,她可是想念你的緊。」
說完,墨諄冷睇了眼墨流卿,轉身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這個對他來說實在是不能入眼的小院。
墨流卿從開始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因為淋了一夜雨的緣故,現在著了風寒,腦子昏昏沉沉的。
「不是說腦子好了?怎麼還是這般的蠢?」
墨謙忽然的張開,毫不客氣的斥責她。
原本年紀就不大,那一本正經的老成樣,讓墨流卿稍微的一愣。
她能夠感覺到墨謙對她的善意,雖然說話不是太好听,可從原本的身體主人的為數不多的記憶中,墨謙確實是次次都護著她。
年紀小小的墨謙,每次都護著她這個異母的姐姐不受親姐姐的欺負。
從小墨謙就似乎很不喜歡他的親娘,甚至連墨諄,他也不是很貼。
但是惟獨的,就是對墨流卿卻極為的呵護!
墨流卿覺得奇怪,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明知道他們對你意圖不軌,還傻傻的送上門去,白痴嘛你!」
粗魯的抓住她的手,在模到她身上不正常的滾燙的時候,又咬牙切齒的咒罵起來,「你還真的是白痴啊,啊?你這一身濕衣服是怎麼回事?衣服濕了不知道換嗎?」
雖然是這麼說著話,墨謙卻還是用內力將墨流卿身上的一副烘干。
「我很好!」
墨流卿望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然後緩緩的抽出手,這麼長時間,終于張口說話了。
不說話倒是還好,這一說話,墨流卿和墨謙才發現這聲音有多麼的沙啞難听。
「你個蠢貨,生病了還不知道讓大夫來瞧?快些回去躺著。」
墨謙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就炸毛了,跳起來抖著手指著墨流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有人在等你!」
墨流卿有些喜歡墨謙的性子,雖然依舊還是冷冷淡淡的,可語氣倒是和緩了許多。
墨謙也是個聰慧的人,怎麼能听不明白墨流卿話中的意思?
「得了,誰願意去看他們那張惡心的嘴臉。快些回去床上躺著,不然我就將你扔到池塘里喂魚,你信不信!」
听到這話,墨流卿的眼底染上了點點的笑意。
她記得,以前的時候,墨謙就是喜歡用這樣的話來嚇唬她,而且屢試不爽。
現在他竟然還用這樣的話來嚇唬她,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墨謙將墨流卿安排好,甚至還拽了一個大夫來為墨流卿診斷,在確定墨流卿真的只是著了風寒,沒有什麼大礙之後,這才百般不情願的在佟管家的討好催促下,千交萬代的離開了墨流卿的小院。
墨謙一走,芍藥就一臉心疼的端著已經炖好的藥,「小姐,快些將這藥喝了。」
「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好了」墨流卿接過藥,攪動了幾下之後,黑眸冷寒。
「是的小姐!」
芍藥將一疊厚厚的賬單遞到了墨流卿的手上,「老夫人說,小姐想要怎麼辦,就怎麼辦,一切都有溫家在小姐的背後撐著!」
墨流卿翻了一下手中的賬單,一口飲盡手中的苦澀的藥,隨手將手中的賬單放在一旁。
「你先去休息吧!」
「小姐……」
「今兒是七夕,去玩吧!」
「芍藥不去,芍藥要陪著小姐!」
「我不需要你陪著,我需要靜一靜。」
墨流卿揮揮手,背過身,不願意再答話。
芍藥無奈,只能听話的從房間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會過頭看了眼墨流卿的位置,見她沒有反應,這才緩緩的合上門。
門合上的瞬間,墨流卿就從床上翻身而起。
動作迅速的換了身衣衫,用白玉冠將頭發束起。
在看到鏡子中的半張臉腫起的養子,墨流卿的眼中冷光閃爍。
她從來不用胭脂水粉,這一次卻不得不依靠這個來遮掩這半張臉了。
當完事做完之後,墨流卿戴上白色的面具,遮擋住了那張精致的面容,從後面的窗戶跳出去,腳尖一點,從右相府的上空快速的掠過。「這是今天一早就送來的各個請柬!」
墨流卿冒著風寒,為了防止意外的發生,再次的回到了鳳府。
易安見到她,也不問她去了什麼地方,而是將從今天一早就收到的請柬遞給了墨流卿。
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墨流卿坐在書案前,頭也不抬的揮揮手,「你去回絕了!」
若不是因為現下她身份的特殊,她也不會如此不知疲累的來回。
「你師傅可有話傳來?」即使是身子不適,墨流卿也還是清冷著音色,抿唇淡淡的問道。
「不曾!鳳主是否有話需要易安去傳?」
「不了,你下去吧。」
書房的門開了又合上,房間中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不知為何忽然的在腦海中響起了昨夜陪著她一起在雨中淋了一夜雨的人影。
朋友?
這是他的原話!
墨流卿忽然有些好奇,要是她知道她的目的的話,是否還會如此的告訴她,要和她成為朋友?如果知道她是那個曾經逼迫北流差點亡國的鳳鸞時,還能如此堅定的告訴她,想要和她成為朋友?
墨流卿承認,如果無關乎利益的話,容洛卻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可以結交之人!
罷了!
她要的也不過只是北流的權,去對付南衡罷了,卻也不曾想要真正的奪了北流的權,自然,也就無需和他為敵了。
或許,結交的話,也不是什麼壞事!
至于那些請柬,若是應下的話,恐怕多疑的永和帝,在她還沒有真正得到重用之前,就得處理了她。
大概是因為之前來的時候喝了些藥的緣故,此時的墨流卿隱約的有些疲累感涌上來。
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能睡下?
從宮銘玨的信中,墨流卿知道,雖然南衡的大部分人都信了楚風然的話,可也還是有小部分的人抱著懷疑,堅決不信的態度。
現在楚風然還是有些忌憚的,因為遍處都找不到鎩羽令,自然也就無法掌控鎩羽騎的七萬兩千人。
南衡之所以成為四宇第一國,那自然是因為那七萬兩千可以以一敵十的鎩羽騎的存在。要是被人知道,堂堂的一國之君,卻連天下四軍中的鎩羽騎都無法掌握在手中,那麼,他的那個皇帝也就做到頭了。
呵,楚風然以為那麼簡單就能找到鎩羽令?
或者說,他真的以為憑借一枚鎩羽令,就能掌握她的鎩羽騎?
鎩羽騎的七萬兩千人,都是有血性的人,他們的兄弟,他們的主子被污蔑殺害,現在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那就等于是將他們全殺了,那也沒有一點的可能。
楚風然以為單單的除去她和她的那些個兄弟,就能掌握了她的鎩羽騎?
痴人說夢!
她會讓他親眼的看到,她是如何的讓鎩羽騎臣服,讓曾經為南衡打天下的鎩羽騎,轉頭對付他們。
三千八百八十一刀,這是當初楚風然和鳳容將她的那些兄弟凌遲處死的所有刀數。
沒有忘記,她也絕對不會忘記,終有一日,這三千八百八十一刀的帳,她會一個不落的全部都算下來!
絕對!
這是她對那些已經死去,卻依舊無怨無悔的兄弟們的承諾!
「扣扣——」
「進來!」
墨流卿掩下眼底的森冷和滔天的恨意,眼中一片清冷。
望著去而復返的易安,示意他有話就說。
「鳳主,宮中來了人!」易安低垂著眼簾,語帶恭敬的說道。
易安很清楚站在面前的人是什麼人,連師父都俯首稱臣,可見面前的少年,雖然年齡不大,卻實在是老成的緊。
且少年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睥睨的氣勢,讓他在面對這般的人的時候,甚至都生不出任何的忤逆之感。
想到師父交代說,一切以面前少年的命令為重的話時,易安對少年的敬重更加的深。
宮中來人?
墨流卿微微的動了動唇角,看樣子這位永和帝,終于想起她來了。
墨流卿點點頭,算是回應了易安的話。
從易安的身邊錯過,走向外面,易安也很規矩的跟在墨流卿身後一臂的距離,不快也不慢的跟著!
「鳳大人!」
墨流卿剛剛的一踏足前廳,就瞧見原本在朝堂上站在永和帝身側的總管,一臉諂媚笑容的尖聲喊道。
「原是歷公公,鳳墨不知是歷公公,倒是失了迎,還望見諒!」
墨流卿冷淡的說著,隨是說著歉意的話,卻一點也沒有客氣,倒是一出現,就直接的坐到了主位上,反而將歷公公等人晾在一旁。
歷公公那張原本帶著諂媚笑容的臉就是一僵,但一想到皇上曾經不經意間說的話︰
此人若是能夠好好的利用,必然是朕日後限制容家的一張利箭!
就連皇上都如此的看重他,若是自己因為這人的態度而得罪他的話,日後必然沒有好日子過。
想到這里,歷公公已經有些僵硬的笑臉,再次的浮上笑容,連聲附和,「鳳大人說的是哪里話?皇上命奴才來傳話給鳳大人!」
墨流卿垂著頭,白皙的手輕輕的挑撥著手中的折扇,對歷公公的話,不予置否。
歷公公眼見著再次的冷場,算是見識到了前幾日在朝堂上那種面對皇上,面對百官討伐的從容態度了。
可以想象,面前的少年也實在是太冷淡了些,且也太目中無人了。
「皇上有旨,宣鳳大人在今兒七夕佳節之夕,入宮赴宴!」
墨流卿手一頓,緩緩的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歷公公好一會兒,就差沒將歷公公的心給看出來,她這才悠悠的再次垂下頭,「是,臣遵旨!」
歷公公一見她已然答應,是一刻也不打算多留,不過想到還有一件事情未有完成,強壓下心中本不該出現的懼意,吞了口口水,繼續道︰
「皇上說,鳳大人如此大的府邸,卻只有那兩個侍從,實在是寒磣的緊,遂讓奴才挑了些人手過來,希望這次,鳳大人可千萬不要再推月兌了才是!」
又派人?還真的是想盡辦法呢!
遣散了一次,她自然是會想到有第二次。
不過,該做好的準備,也已經做好了,自然,她也就不用擔心會有什麼有著異心的人進來了。
「既是皇上眷顧,臣豈能再推月兌?也好,就勞煩公公替鳳墨多謝皇上了。」
這一次,墨流卿倒是站起來了,那沒有被面具所遮擋的漂亮的唇,輕輕的挑起一個極淡的弧度,正好被歷公公瞧見,頓時雙眼一亮,看樣子這鳳墨已然是對皇上存了感激之心了。
「如此,奴才就不打攪鳳大人歇息了!」
滿意的暗中點頭,心中卻隱約的有些不屑在里面。
果然就是小門小戶,還真的以為皇上無緣無故的賜如此多的人是為了她嗎?哼,皇上雖然有那個將鳳墨磨成利刃的打算,但畢竟不是還沒有開始嗎?
就這麼點小恩小惠的,就收服了她,果然是他之前看高了她了!
得,反正現在皇上似乎還是對她有著打算,現在他也就大人有大量的不計較之前的事情,要是皇上到時候要對付她的話,那也不遲!
懷著這樣的心思,歷公公趾高氣昂的走了。
相比較來的時候那般的小心翼翼,歷公公離開的時候底氣明顯的足了一些。
「鳳主,那些人……」易安皺著眉,那些人是永和帝那個暴君派過來的,必然都是眼線,將那些人留在府邸中,那不是給自己找晦氣嗎?
易安不明白,當初明明就已經將人都攆出去了,為何現在卻又這般干脆的將人又收進來?如此的話,當初也就根本不需要將人趕出去,也省得麻煩!
「你去安排吧,什麼人該干什麼事情,便也就隨他們就是!」墨流卿剛才挑起的唇角,到現在也不曾落下,結合眼中的冷意,明顯的,剛剛那個歷公公是理解錯了,墨流卿這笑容中的含義。
那是了然于胸的自信,也是嘲弄的冷笑!
從容不迫的站起身,墨流卿在臨走前,側頭道︰「只不過,誰要是靠近鳳院的位置,便就處理掉吧!」
她要讓那些人知道,鳳院是絕對不允許任何的人靠近。
然而,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那些心中有著目的的人,必然會想盡辦法的想要靠近鳳院。
如此,便將那些有異心的人處理掉,換上她的人,也就可以了!
易安猛抬起頭,望著已經離開的墨流卿的背影。
原來如此,鳳主原來早就猜到了會是如此!
當初,如果第一批的人不離開的話,那麼第二批的人也就無法來這里。第二批的人不能來這里的話,不那麼就沒有辦法的將那些人一個個心懷不軌的人,全部的都給找出來,換掉。
果然,是他小看了他的這位能讓師父也俯首的鳳主!
師父說的對,鳳主年齡雖小,卻心思縝密,絕對不是那種會做無聊的事情的人。
以自己的鳳院為餌,引出異心者,鳳主還真是膽大!
易安這一次才算是見識到了他的這位鳳主,可不是隨意的就能糊弄的主。
如果說,最先待在鳳主的身邊,是因為師父的命令的話,可是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易安已經漸漸的見識到了鳳主的能力手段,心也就開始的慢慢的向著鳳主靠攏。
相信用不了多久,墨流卿必然會再次的多一個忠心不二的得力手下!
這就是墨流卿這個人與生俱來的那種魅力!
當初的鳳鸞的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各類人才,那些人,哪個不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就交給了鳳鸞?哪個不是心甘情願的為了鳳鸞而出生入死?
曾經的鳳鸞是這樣,現在即使是重生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女的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令人折服的氣質,卻沒有任何的改變。
一個人再如何的改變,那獨特的氣質,那一些小的習慣,只要是用心觀察的話,就一定能夠觀察的清楚!
未來,當曾經的手下愛將,那些個鎩羽騎的七萬兩千名兄弟,再次的見到她的時候,卻也因為這些微小的習慣,認出了他們的鳳主之後,根本就不理會那些所謂的叛國罪,轉而投入到了已然成為北流重臣的墨流卿的麾下。
當然,這也都是後話!
墨流卿回到鳳院之後,一直被壓在心口的咳嗽,這才無顧忌的咳了出來。
抬手拿下臉上的面具,蒼白的臉頰上,那左臉頰上面的紅腫,比昨晚的時候要更加的明顯。
唇角微微的扯了扯,臉頰上傳來的痛感,還真的是明顯。
雖然用了遮瑕膏掩蓋,可也不能常用。
臉上如此的痕跡被人瞧見,尤其是被容洛瞧見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概是因為風寒還沒有好的緣故,墨流卿原本那雙清寒冷冽的眸子,此時稍稍的溫和了一些。
坐在書案前,以手撐額,緩緩的合上略顯疲憊的眼楮,一夜未睡,加上著了風寒喝了些藥的緣故,現在墨流卿覺得全身都沒力氣。
晚上還要去應付那場鴻門宴,墨流卿不得不現在養足精神,以便晚上有更好的精力去應付。
墨流卿剛剛的閉上眼楮,卻又忽然的張開。
昨晚容洛一直都陪著她淋了一夜的雨,且還為她當了些許的風,不知他是否也著了涼?
墨流卿之前一直都很防著容洛,可是現在想通了之後,反而會覺得有些可笑!
她現在已經不是鳳鸞,說起來暫時是和容洛,和北流,應該也不能算是敵人,又何必去費心的防範?
說到底,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還是沒有跳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容洛的話,她一定還是深陷在這樣的沼澤中,無法認清自己的處境,彷徨無措!
是的,她現在是墨流卿,是鳳墨,卻不再是鳳鸞!
關于這一點,從昨晚開始,她才是真正的認清楚。
只是,對于容洛,墨流卿有些疑問在心里面,容洛不是那種會隨意的人親近的人,卻為何待她如此的特殊?
忽然,墨流卿眼底幽暗的光芒一閃,難道……。
抿了抿唇,看樣子,這朋友大概是做不得了!不過,她終歸是欠了容洛一回,還是要還的。
然,情這一字,她這一生,怕是不會再踫分毫了……
「世子,皇上傳旨,讓你今晚去皇宮赴宴。」
烈風從外面進來,瞧見自家的世子還在書案上面執筆描繪著什麼,有些無語的提醒道。
容洛沒有說話,依舊垂著頭,手更沒有停下,一勾一勒間,終于是將畫畫完了。
「哦?皇上還真的是客氣,在這乞巧節的喜慶日子里,竟然想起了舉行宴會。」放下筆之後,容洛將手中的宣紙抖落開來,將它抬起來,輕輕的吹了吹,看向畫子的時候,眼底是無法掩飾的柔情。
「老王爺也會去!」烈風在看到那幅畫的真面目之後,心中暗嘆,世子的丹青之術,實乃當世數一數二。那畫中,赫然就是昨日墨家大小姐被罰跪中庭的一幕。
發髻散開,因為雨水的沖刷,發絲緊緊的黏貼在臉上,精致的側臉,讓人想到了那宮廷白瓷,完美無瑕。濃長如蝶翼一般的眼睫上,滴滴的雨珠落在上面,欲掉不掉。
那一雙亮如星辰一般的眸子中,漆黑深如海。
這幅畫,就像是真人站在他面前一般!只是掃了一眼,烈風就快速的垂下眼,什麼東西能看,什麼東西不能看,他還是知道的。
「呵,是嗎?」容洛冷哼一聲,將已經干透了的畫卷起來,小心翼翼的收入暗格中。
在關閉暗格之前,容洛眼底有著幽冷的光,「墨諄最近不是暗中和一些不明人物來往密切,將你掌握的一些淺顯的訊息,讓人交到永和帝的手上。」
「是!」烈風暗嘆,看樣子世子和墨諄之間的進水不犯河水的獨立局面就要破開了,而破開這個局面的人,卻誰能想到,竟然是墨諄的女兒,墨相府曾經聞名遐邇的痴傻大小姐墨流卿?
果然,這大概就印證了那所謂的世事無常吧!
烈風垂下頭退出了書房,容洛抬起手握了握,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早上那人身上的溫潤觸感。
容洛知道,墨流卿習慣性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去辦,若是平常的事情的話,他倒是可以不管任何。只是,墨諄犯到了他的手上,那就怪不得他了。
不過他可沒有真正的對付他,否則,墨諄的幾條命都不夠他玩的!
只是幾個小小的可能性的勾結別國的證據,足夠讓墨諄難受一段時間了。
他當然不會真的殺了墨諄,那個人,他不能動手,雖然他當時看到墨流卿臉上的傷,以及在暴雨中被罰跪中庭的青石板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殺了他的。
可,容洛清楚,墨流卿的驕傲不允許他那麼做!
所以,他將最後的機會,留給墨流卿!
是殺也好,是放了也好,全部都交給墨流卿的手中。
「墨兒,只要是你所想……。」低聲的呢喃了一句什麼話,再回首,書房中已然空無一人。
墨流卿真的是一點也不想參加這什麼晚宴的,只是現在她根基未穩,她不得不奉旨前來。
皇宮的晚宴,可謂算得上是隆重非常。
墨流卿雖說是官居四品,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竟然將墨流卿的位置,竟然是放在左手的第三個位置,而第一個位置,自然是容洛,她和容洛之間,正好隔了一個席位。
當墨流卿坐上那個位置時,剛好容洛淡淡的視線瞥了過來,兩人視線在空中一閃而過,然後便若無其事的轉過頭,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容洛啊,你得好好的補償我,不是都說好了要出去街上?你倒是好,直接的給我溜到了宮里來了。」人未至聲先到,明溪一進御花園,眼楮就直直的盯上了左邊首位的垂著眸子喝著酒的容洛的身上,幾個跨步,就走到了容洛和墨流卿之間的那個空隙坐下。
墨流卿見著明溪所處的位置,清冷的寒眸一閃,看樣子這明溪並不是只知道玩樂的南陽王世子,否則,也不可能坐在容洛之下的這個位置上面。
果然,北流並不像她曾經所想的那般的無能,只是皇室無能,底下的能人,卻一點也不少。
「邊上去!」容洛冷冷的將手中的酒杯沖著他扔了過去,堵住了他的嘴。
明溪眼明手快的接住容洛那極速過來的酒杯,將那里面的烈酒一飲而盡。
意猶未盡的嘖嘖口,「好酒!果然皇宮中的東西就是好啊!」
一轉頭,剛好的看到下首的墨流卿。
「想來這位便是朝堂上的新貴,文武狀元鳳墨鳳大人了!哈哈哈,久仰久仰啊!」
明溪整一個自來熟的代表,說著竟然就再次的倒了一杯酒,對墨流卿舉杯。
「南陽王世子見笑了!」墨流卿唇角一挑,清冷的同樣的端起酒杯,微微示意一番,爽快的一口飲盡。
放下酒杯,墨流卿再次垂眸沉默下去。
如果有點眼力的人,一定知道墨流卿這樣是懶得搭理人。
可惜,明溪卻偏偏就是那種皮厚,且一點眼力都沒有的人。
「鳳墨還真是爽快,我喜歡!哈哈哈,你這個朋友,我明溪交了。」明溪一雙眼楮亮如星辰,就像是發現了什麼稀世寶藏一般,哈哈大笑的說道。
對于明溪那自來熟的態度,墨流卿嘴角扯了扯,倒是沒有在反駁。
「鳳大人年紀輕輕就得皇上如此重用,果然是應了那句老話自古英雄出少年!」
因為明溪的話,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做聲的容洛,卻忽然懶洋洋的斜靠在座椅上,右手捏著琉璃盞來回的轉動著。
隨是在墨流卿說話,可連個眼神都不曾睇給她。容洛的態度不像是平常在墨流卿身邊的那種近乎無賴的樣子,而是居高臨下俯瞰眾生的傲然之氣。
也難怪永和帝如此的忌憚他了,下臣權勢滔天的話,甚至已經威脅到了帝王枕畔的話,豈還能心無芥蒂的重用?
「容相當真是說笑,這個世上,誰人能和容相相較?容相十五歲便已經在朝堂上嶄露頭角,在鳳墨這個年紀的時候,便已經官拜丞相。若說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句話,用在容相的身上,那是極為的貼切。」
墨流卿半垂著眼睫,清冷中有些沙啞的嗓音,冷冷反駁。
風寒還沒有好,無論是發燒還是沙啞的嗓音,都沒有好完全。雖然墨流卿極力的忍耐,但還是讓她身邊的明溪和容洛察覺到了一點。
「鳳墨你身子不適?」明溪湊著一張俊臉靠近墨流卿,因為戴著面具的緣故,明溪看不到面前的人的臉色到底如何,但是從她那微白的嘴唇,和沙啞的聲音中,明溪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容洛听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快速的轉過頭看向鳳墨的方向,眼底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
這個聲音……很耳熟……
「鳳大人莫不是著涼了?」
容洛看似漫不經心的話,卻讓墨流卿一個激靈。
果然,她絕對不能小看了容洛這個人!
強忍上的不適,墨流卿冷冷道︰「多謝容相關心,鳳墨無事!」
「無事就好,本相還以為,昨兒夜里下大雨,鳳大人在雨中淋了一夜的雨,一不小心的著了風寒呢!」悠悠然的收回視線,容洛淡淡的不明就里的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在雨中淋了一夜的雨的人,明明就是墨流卿和容洛這兩個人。照理說,鳳墨這個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容洛何以會說出這番話出來?
「我說容洛,人家鳳墨可還沒有心上人,陪著心上人在雨中一夜,要是我的話,倒也覺得不錯。」擠眉弄眼的調侃了幾句,那話中的意思,不只是容洛明白,墨流卿更加的清楚。
容洛冷冷的瞥了過來,「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啞巴!」
容洛也沒想到昨晚明溪這家伙竟然在下那麼大雨的情況下,去找他。因為在容府找不到他的緣故,自以為是的找到了墨府。在他回到家的時候,瞧見明溪臉上掛著猥瑣的笑意的蹲在他的書房中,正好還在看他的畫的時候,容洛的臉色別提有多黑。
容洛不會忘記當時看到明溪的時候,那家伙說出的第一句話︰
「哦呀,咱們的容相大人舍身取義的終于舍得回來了?哎,雖然這大雨淋著人,可也一定是甜到了心里去了,可憐我孤家寡人一個,就只能對著這畫像肖想肖想了。可憐啊可憐。」
可想而知,當容洛渾身濕透的回到家,卻發現自己當寶貝一樣的畫像被一個猥瑣惡心的家伙臆想著,頓時就惱了。
揮掌就劈過去,奪回畫後,直接的就將人很不客氣的踹了出去。
根本就不理會明溪哇哇的不滿大叫,容洛用內力烘干身上的衣服之後,小心翼翼的將畫卷好放起來。
明溪明顯的是對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懷,否則現在也不會如此的在墨流卿的面前調侃嘲弄容洛。
「我只是實話實說嘛,干嘛這樣的生氣?」明溪聳肩毫不在意的說著,甚至還湊到了墨流卿的身邊,像是說悄悄話一般,「別看容洛現在這樣的冷冰冰的難以接近,其實啊,這家伙就是個兩面三刀的人,在我們面前是一套,在另一個人的面前就整一個無賴。」
「鳳墨啊,我告訴你啊,你……哇,容洛你是打算謀殺啊!」還沒等明溪將生下來的話說完,明溪眼明手快的將容洛隨手扔過來的琉璃盞接住,哇哇大叫起來。
墨流卿從剛剛明溪說出心上人三個字的時候,眸色就沉了下來,漂亮的有些蒼白的雙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的猜測沒有錯,從昨晚開始,容洛就在向她傳達這樣的一個訊息,她竟然還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實在是太大意了。
實際上,她果然是應該離容洛這個人遠一點!
「世子說笑了,容相如何,豈是鳳墨能衡量!還請世子莫要對鳳墨說此等的話,免得招人誤解。」
墨流卿身上忽然升起的明顯的疏離,讓明溪一愣,桃花眼中的情緒一閃而逝,有些不明白,似乎是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眼前的人?
容洛這麼長時間,這還是第一次拿正眼去看隔著一個明溪的‘鳳墨’。
這個人從一開始給他的感覺就很熟悉,可他也說不上到底是什麼地方熟悉。如果不是因為這層古怪的感覺的話,以容洛的性子,又怎麼會在朝堂上,為一個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人解圍?
而此時,面對這人忽然的話,容洛心中的疑竇更深,大量她的眼神也就愈發的犀利深沉。
墨流卿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即使是面對戰場那般殘忍的局面,連個臉色都沒有變過。可在面對容洛那像是穿透她的面具的冷然眼神時,她甚至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
「呀,鳳小子也來了,啊哈哈,老……咳,本王還正打算去找你呢!」
老容王洪亮的聲音忽然響起,讓容洛收回了審視的視線,看向容光煥發的老容王。
老容王從一踏進御花園,視線就盯在墨流卿的身上,似乎壓根就沒有看到容洛和明溪兩人。
「鳳墨見過容王爺!」墨流卿對面前的老人,是真心的喜歡,原本冷意十足的唇角,此時在見到老容王的時候,也微微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不知容王爺要找鳳墨,可是有事?」
老容王也去去自己的位子,反而就一巴掌拍向明溪,「你個臭小子,沒瞧見老子站在這里?還不快些給老子讓開!」
「我說容王爺,您的位子在上面啊,這又不是你的位子。」隨是這樣的說著,可明溪還是樂呵呵的起身讓開,那狗腿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覺得好笑。
「邊上去,要不是瞧見鳳小子在這里,你以為老子看得上你這破位子?鳳小子你說本王說的是吧?」搓著手諂媚的笑著,老容王前一刻還是趾高氣昂的態度,下一刻就像是變臉一樣,對墨流卿說話的時候,笑的臉上的胡子都直顫。
墨流卿從剛剛開始就站了起來,听老容王這般的說話,有些莞爾,「容王爺若是看得上,鳳墨自是將自個兒的位子上給您!」說著就要讓開。
「別介!」老容王抬手在墨流卿的肩膀上一按,墨流卿眼底的驚詫一閃而逝,隨著老容王的手勁,一下子就被按坐在椅子上。
墨流卿順勢也就坐了下來,對于老容王的能力,又做了一個新的認識!
「鳳小子啊,啥時候再和本王對弈一盤?這一次,本王絕對不用你再相讓了。」老容王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鳳墨何曾讓過容王爺?」墨流卿唇角微勾,身上的疏離倒是散去了些許,人似乎也顯得平和了許多。
明溪挪著步子靠近一旁不做聲的容洛,「容洛,什麼時候容王爺和鳳墨如此之熟了?」瞧瞧老容王對鳳墨說話的樣子,簡直比對自己的親孫子還要熱絡。
容洛低垂著頭,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明溪踫了一鼻子灰,倒也不見氣餒,環顧了一眼四周,挑眉道︰「咦?這皇上將我們叫過來,怎地自己倒是不見來了?難道我們得一直被晾在這里?別介,我還得去陪我的那些美人呢!」
听這話,容洛終于有了一絲反應。原本捏著琉璃盞轉動的手,微微的一頓,讓一旁一直都很注意他的明溪看進了眼底。
眼底劃過了然,看樣子,這永和帝不能到場,一定是和容洛有關了!
明溪正打算從容洛那里打探一些東西,看看是不是那個永和帝又惹了他的時候,忽然一個尖細的聲音陡然響起︰
「皇上有旨,宣見丞相容洛,大理寺少卿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