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七百八十三刀,鳳容,你可受得了?」
那冰冷的聲音倒是很陌生,但聲音中所包含的冷意,卻讓鳳容渾身顫抖。最為重要的是,聲音的主人是如何知道的那麼清楚?
當年,鳳鸞的四十八名將士,每個人都是不多不少的三千七百八十三刀,生生的將肉削下來,始終吊著一口氣,直至全部的刀數都齊了,才一刀插進她的心口殺了他們!
鳳容一直以為當年的是去做的極為的隱秘,可是這個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明明那般隱秘的事情,到底,到底是哪個人傳出去的?
「害怕嗎?」鳳墨站在她的面前,精致的容顏看不出來絲毫的情緒,一雙宛若枯井一般的深不見底的眸子,就這麼的定定的看著她。抬起手,輕輕的撫上鳳容冰冷蒼白且滿是血污的臉,鳳墨的嘴角噙著淡淡的笑痕,「不用怕,只是將肉削下來罷了,不會讓你太疼的。」
「鳳主!」百里清揚喊道,「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
鳳主?
鳳容此時再也听不到別的,就是這兩個字,深深的將她的恐懼,壓抑在心里面最深處的恐懼給挖了出來。
這個稱呼,這個稱呼……
二小姐,可看到鳳主了?
鳳主來了,二小姐等了許久呢,
鳳主和二小姐姐妹情深,真真是令人嫉妒,瞧瞧,二小姐又給鳳主親手做了鞋子,花樣當真是極美。
鳳主——
鳳主——
鳳主——
記憶中,只要是她和鳳鸞站在一起的時候,有人來找鳳鸞,總是這般的稱呼著鳳鸞。當時,她清楚的記得,她是多麼的羨慕,多麼的嫉妒。那個時候,她時常在想,同樣的是姓鳳,為何他們之間的差別這般的大?
「你……你,你到底……」到底是誰,為何百里清揚會這麼的稱呼?猛地瞪大眼楮,難道說,是鳳鸞沒死?但這樣的想法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很快鳳容就在心里面否定了這樣荒謬的想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當年是她親眼的看著清荷和紅杉將鴆酒灌下去,也是親眼的看著鳳鸞斷氣,更是她親自監視著鳳鸞下葬,甚至于在棺木中做的那一切,也是在她眼皮子低下完成的,怎麼可能會沒有死?
但是……如果真的死了的話,那站在面前的是誰?百里清揚為何會如此喚她?
「啊……」
手輕輕的放在她的心口,那纏繞著鳳容的藤蔓上的尖刺,瞬間就被鳳墨摁進了胸口的肌膚上,「還有這個心思走神,皇後娘娘當真是一點也不怕呢!」
望著鳳容痛苦的掙扎,卻反而愈發的痛苦的模樣,鳳墨反而是收起了臉上的笑痕,冷冷的靜默的看著鳳容那越掙扎越痛苦的神情,紅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
此時此刻,鳳容是真的怕了,面前的人真的是瘋了,她可以想象,這些人絕對是為了鳳鸞來報仇來了。
其實一直以來,她都是怕的,殺了那麼多的人,每每午夜夢回的時候,她也怕那些人會變成厲鬼向她索命來。她終究也是個女子,昔日楚風然的寵愛,在鳳鸞死了之後,就像是一場夢一般,除了皇後之位,她什麼都不剩下。她已經開了這個頭,就絕對不會停下!
宮闈森森,如果她不殺他們,她也會死在他們的手上。索性,她手上已經沾了不少的鮮血,也不在意多添加那麼多條命。連自己的親生父親和親姐都敢殺的人,已經沒有什麼人是不敢殺的了。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為什麼這般的對我?
「皇後娘娘不知道嗎?我以為皇後娘娘心中應該早已經有了答案了才對!」忽然的靠近鳳容的耳邊,冰冷的氣息噴灑在她耳畔,讓鳳容渾身顫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來。「皇後娘娘以糟糠塞住口鼻耳,亂發掩面,為的就是不讓我像閻王爺告狀。更是為了讓我沒臉去見爹爹,更無法轉世投胎。皇後娘娘待我恩德如此之重,我只得按照皇後娘娘的意思,不去投胎,也不去告狀,而是重新再世為人,以此來感激皇後娘娘的厚待!可惜啊可惜,我都還記得皇後娘娘,怎地皇後娘娘還貴人多忘事,反而是忘記了我了?我親愛的妹妹。」
從鳳墨最里面吐出來的左一句的皇後娘娘,右一句的皇後娘娘,怎一個諷刺了得?
隨著她的話,鳳容的眼瞳越睜越大,渾身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眼底的驚恐難以掩飾,呆呆的看著她。
她說什麼?剛剛是她听錯了是不是?怎麼可能?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騙她的,對,一定是騙她的,這些人是故意騙她……的……這樣的安慰自己的說辭,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能百里清揚和公良策如此听話的人,除了鳳鸞,還有誰?
「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向後倒退了兩步,鳳墨冷冷的看著她,面無表情,卻殘忍的說道,「三千七百八十三刀,我不會去削你的肉,這些刀,我會以刀痕,在你的身上深深的鐫刻上去。我要你活著,好好的活著,活著去懺悔你的錯。」
鳳墨從來都沒有打算殺了鳳容,更沒有打算殺了楚風然。對她來說,殺了這兩個人,根本就無法解開她心中滿腔的仇恨,殺了他們,是對他們的解月兌,她要他們兩個都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鳳鸞你敢——」
「妹妹以為我如何不敢?」退後坐到涼亭之中,用絹布擦了擦手上惡心污穢的血跡,隨手將髒污了的絹布扔到一旁,而後鳳墨抬手撫上面前的琴,慢條斯理的撥弄著,「你當初不是說想要學習我的琴?現在我就全部的教給你。只是,你能學會多少,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說著話,鳳墨抬起手就要開始彈,而就在這時,面前的琴弦上忽然的被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擋住,阻止了她的動作。
百里清揚微微搖頭,「鳳主應當知道,對她,實在是不必以自己為誘餌,你身上的內傷本身就沒有好,如果你貿貿然的彈奏了玄音的話,可是會加重內傷。一個不察,可能會造成心疾。」對付鳳容,根本就不需要這般。鳳容已經是板上魚肉,任他們宰割,何須如此?再者,他們的手上還有一個采荷,想要知道什麼,從采荷的嘴里面知道,豈不是更加的簡單?再不濟,宮中還有一個漏網紅杉,這一個兩個的,只要是想的話,從這些人的嘴里面總是能知道他們想要知道的信息才對!
百里清揚的話,她何嘗不知道?只是,她更想要知道的事情,恐怕鳳容是絕對不會告訴別人,她不只是想要知道那些事情的真相,更想要知道的事情,大概也就只有鳳容自己清楚。鳳容是個謹慎的人,越是謹慎的人,越是不會將自己最為致命的弱點暴露在別人的面前,即便是自己的心月復,為了防止他們的倒戈,她也要牢牢的保護好自己脆弱的一面。鳳容一向都是如此,所以,想要在采荷的嘴里面知道一些鳳容刻意保護的秘密的話,根本就不可能。
她當然清楚不應該那自己為誘餌,但恰恰這里會彈奏玄音的人也就只有她,那個教會她彈奏玄音的人,早已經不在了,這個世上,也就只有她掌握了玄音的技巧,不是她來彈奏,還能是誰?
「鳳主……。」
「清揚!」公良策阻止了百里清揚繼續的話,微微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望著鳳主低垂著的眸子,再看向鳳容恐懼的猙獰扭曲的面容,他清楚,鳳主一旦決定的事情,就算是十匹馬都拉不回來。且鳳容的身上,一定是有鳳主想要知道的事情真相,為今之計,他們也就只有等著,靜靜的等著罷了!
百里清揚看了眼公良策,然後緩緩的收回手。猛地轉過身,他其實已經能預見結局,明明就能阻止,最後卻不阻止,而後眼睜睜的看著早就預料到的結局發生,他真的會忍不住殺了他自己。
琴音乍起,最開始的時候是極為的緩和輕柔,漸漸的,琴音慢慢的開始加快。鳳墨從始至終,眼楮都不曾離開鳳容的身上,彈奏了一會兒,才張口輕緩的說道︰「三千七百八十三刀,就由我來親自執行!」
話音剛落,指尖微挑,鳳容猛然的一聲尖叫,手腕血淋淋的傷口上,憑空添加了一道血口,傷上加傷,刺激的鳳容渾身顫抖,想死死不掉,想暈更暈不掉,只能生生的忍受著。
「鳳、鳳鸞,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殺了我啊——啊——」
鳳墨的玄音早已經控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每一個音調控制出來的傷口,都是鑽心的疼,卻不會真的讓她受多重的傷。那種痛苦,只會讓人生不如死,且意識隨著疼痛愈發的清晰,根本就無法利用暈倒躲避這殘忍的刑罰。
她好恨,鳳容好恨,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初殺了鳳鸞,卻發生了此等古怪的事情,竟然讓鳳鸞好好的活在這世上,明明當初已經殺了鳳鸞,明明當初是她贏了所有的一切的,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了這樣?
鳳容不是傻子,結合現在,聯想到這段時日宮中發生的一切,顯而易見的都是和鳳鸞有關系。原來,從一開始,她就在部署。
「是……那個女人是你……」那個曾經多次的出現在她的寢宮中的彈琴制造幻想的,讓她以為是鳳鸞鬼魂的人,竟然真的是鳳鸞本人。
痛苦過後,鳳容卻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咳咳……鳳鸞,額……就算是、就算是你現在活著,你……。你還是無法否認,你輸了…。你從一開始就是輸了,輸給了我……啊……我說了的,我早就說過了的,就算是你化成厲鬼,你也贏不了我,永遠也贏不了我……。啊啊啊……」
痛,真的是好痛,可是鳳容卻非常的得意,非常非常的得意,就算是心里面異常的恐懼,就算是她此時刻身體上正在經歷著殘忍的刑罰,她卻依舊還是能笑出來,笑的非常的得意。
痛楚和憎恨,讓鳳容的一張原本雍容的妝容顯得尤為的猙獰恐怖。已經到了這一個地步,鳳容像是已經麻木一般,冷笑的看著鳳墨,興奮而激動的說道︰「你知道爹爹是怎麼死的嗎?是因為你啊!」
「楚風然想要除掉爹爹,但爹爹在朝臣和百姓中德高望重,且深得人心,想要殺了他,還真的是廢了我好些氣力呢。我知道爹爹將你當做命一般的寵愛著,想要除掉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你……只是一封信罷了,一封被篡改了的家書,就讓爹爹趕赴沙場,想要去救你。哈哈哈,你知道的,這動亂天下,總是會有那麼一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這丞相遇襲身亡,就算是讓人懷疑,也沒有辦法懷疑到我的身上,頂多有些懷疑楚風然罷了。」
「殺父弒姐,這樣的念頭我在腦海中不知道已經想了多少遍,沒想到最後我還真的做到了。鳳鸞,你的一切一切,都令人嫉妒,楚風然愛你,所有人都喜歡你,無論我做什麼,都沒有人看到我!可是,鳳鸞,你過于的強勢,你的風頭已經蓋過了楚風然,就算是楚風然愛著你,可哪有男人喜歡自己整天頂著女人的光環過日子?你錯就錯在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楚風然的身份。他是皇帝,你是他的女人,你覺得你在朝中百姓,乃至天下四國之中的威望都高于了楚風然,結局如何?你最後的結局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一手促成了你的結局,一切怪都只能怪你自己。還有你的孩子,也是你自己害死的!其實說起來,那個早死的孩子應該感謝我們,畢竟早死早超生……。」
「你閉嘴!」百里清揚大怒,鳳容實在是太可惡,她怎能不知廉恥的說出這樣的一番推卸責任的話?竟然將最後全部的過錯都推卸到鳳主的身上,也虧得她能說得出口。
「哈哈哈,閉嘴?我為什麼要閉嘴?這不是你們想要知道的真相?」不知為何,鳳容這個時候反而一點也不虛弱,倒是愈發的又精神起來。公良策明顯的看出了這一點,而後快速的看向靜默彈琴不語的鳳墨,馬上就察覺到了其中的緣由。拉住震怒的還要再說些什麼的百里清揚,示意他看了眼鳳墨的方向,然後又看向鳳容,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百里清揚張了張嘴,他也不是有勇無謀之人,剛剛是听了那些顛倒黑白的話而震怒,震怒之後,現在冷靜下來,馬上就明白過來,這定然是鳳墨的一個計策!可是……望著臉色逐漸蒼白下來的鳳墨,百里清揚忍不住的擔心,她是否還能堅持下來?
鳳墨是故意的,故意的在挑動她的情緒,故意的引誘她將全部的事實真相說出來。即便是听到了一些讓她憤怒的恨不得殺了她的話,她也都忍了下來。
「你不是一直都非常的喜歡那個月蓮若?想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鳳墨的氣息整個紊亂起來。那個記憶中笑容溫暖,純淨干淨的少年……隱約的,鳳墨感覺這個答案是她絕對不想要听到的。
「月蓮若啊,他可是我和楚風然在親自派過去的人,只是為了取得你的信任,只是為了得到你手中的鎩羽令啊,只是可惜……。」
「嗡——」
「啊——」話還沒有說完,隨著鳳凰玄冰琴的一陣悲鳴般的低鳴,鳳容腦中的一根玄像是斷了一半,慘烈的大叫一聲之後,頭無力的搭在一邊,昏死過去。
而因為中途因為氣息陡然紊亂,鳳墨都還沒來得及手勢,玄音反噬,一大口鮮血噴灑在面前的琴身上。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鳳墨的一雙寒眸一片死寂,忽然的,記憶中那笑容溫暖的少年印象,就像是瞬間的碎裂的鏡片一般,陡然間就讓她整顆心都劇烈的抽搐起來。
月蓮若啊,他可是我和楚風然在親自派過去的人——
只是為了取得你的信任,只是為了得到你手中的鎩羽令啊——
蓮啊蓮,當著是這樣的嗎?
像是忽然的失去了力氣一般,鳳墨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向後倒了下去。
「鳳主——」
「鳳主——」
模糊之中,鳳墨只覺得身處在一個氣息熟悉的懷抱之中,她想要睜開眼楮,卻如何都睜不開,在意識消失的那一剎那,一直刻意遺忘的熟悉聲音陡然響起,那聲音中充滿了擔憂和憤怒︰
「墨兒——」
------題外話------
蓮啊,俺心中的最愛!
誰不喜歡蓮,賞賜鞭刑!哼哼哼
常冒泡的娃子才是好娃子,不冒泡,更是得拖出去施以鞭刑!